灵陵 生死几度
当我从好像没有尽头的黑暗中醒过来的时候,面前站着一个道长,他的头发和长须都是泛着光泽的银灰,一双锐利的眼睛好像可以抓捕猎物的鹰隼。
身体那么轻,轻的几乎要不受控制的飘起来,他眯着眼睛看我,身体周围有很多金色的光在忽闪,在黑色的背景下看起来那么扎眼。
“很有意思,看来是有些年头的老鬼了。”
老鬼?
人在死后,如果不去幽冥转生轮回而变成孤魂野鬼到处游荡,那么结果肯定是渐渐的忘掉生前的事情,如果忘不掉执念太深,将容易成为幽魂厉鬼,我大约算是那种既偏执的忘不掉,也觉得没有什么好怨忿的那一类,所以几百年了我都在人间飘来荡去,安安静静的当一个鬼修,对过去念念不忘,但是也很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争取的资格。
这样平淡的过了很多年,直到遇上了那个人。
元涧是我后来的主人,因为他捕获了我的命魂强行定下了魂契,这种奴役鬼魂的术法极其强大可怕,而且只要订下便是永生的契约。
从此,我成了青城派掌门元涧的,名字被一个代号代替,戌。
不但如此,连过去的记忆也被全部封印起来,我的生命里似乎只剩下了服从主人这一条原则,这样浑浑噩噩的又过了很久,直到主人给了我一个看起来十分奇怪的任务。
那个任务是让我始终跟着一个远离青城派千里之外的青州,叫做穆非城的小孩子身边,一直跟着他不能离开半步。而且要想办法取得他的信任,成为他最亲近的人。
这是我成为魂契奴隶以来第一次离开主人很远的地方,去执行一个重要的任务,但是我大约也没有想过,后面居然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我来到穆非城身边的时候他正匆匆忙忙的从自己的村子里跑出去,想都没想的跟上去,一身猎户打扮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但是主人给我的吩咐十分明白,这个看起来普通的猎户小孩是流落在人间的第三座妖王。嘲风,是将来几年内影响红尘走向的重要棋子之一。
如果想要下好一盘棋,那么重要棋子必然是重点监察对象。
从山沟里走出来的小孩子果然没什么行走江湖的经验,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到处碰壁,他也浑然不觉,我看他行走的实在是艰难只好一次一次在暗中帮忙,身为鬼魂行事总是比常人方便。我在暗中默默看着他,偶尔帮他把野兽赶入陷阱,解决掉不怀好意的盗贼恶人,一个无知无畏的小孩行走千里前往天仓山,大概也和主人的另外布置有关吧。
主人给的命令是接近他取得信任,引导他到青城派,让他从山野小猎户成为拥有灵力的修士。以及……成为他最重要的人,可是我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因为正常的孩子看到鬼魂第一反应都是极度的排斥,很难取得好感。
所以我一直在等,等待机会。
但是没想到居然有人在我先一步。
那个女孩叫做楚离涯,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念头和目的,居然抢先一步点化开了穆非城的灵窍,还半哄半骗的让穆非城和她一起上楚玉峰采药。
我一开始烦闷于自己的计划被扰乱,但是想到楚玉峰的特殊,觉得说不定这反而会是个机会。
在楚玉峰上。他们打破了灵符,解开了虎精的封印,本来快要死在虎精的手下,我没办法只好再次暗中帮忙击杀那头虎精,然后趁着地动引导他们来到一处洞穴见我。
毕竟两个都是小孩子,后面的一切很顺利也很顺理成章,但是我发现了一点很奇怪的地方。
楚离涯将自己的血滴在石柱上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反应。虽然是一个简单的迷障法术,用来欺骗一下这两个小孩,但是我做的还算是货真价实,那么解释只剩下了唯一的一种肯能。
楚离涯也不是个正常人。她的血没有生灵之气。
简单的说她和我一样,不能算是一个“活着”的东西。
可是她到底是什么呢?当时的我并没有在意,因为绝对服从主人的吩咐,我主要的目标就是控制穆非城,楚离涯只是一个额外的闯入者,所以一开始我并没有太把这一点放在心上。
但是后来仔细想想,很多事情真的是从一开头就有所预兆。
我跟着穆楚两个一起去了天仓山,度过了几重考验,最后两人都顺利的拜入门下,其实他们两个就算没法通过那几道障碍,主人还是会命令我暗中帮助他们通过,所有的一切一开始就已经规划好,现在不过是一步一步实行而已,每个棋子按部就班的在巨大的命运期盼上各就各位,等待他们的是贯穿多年的棋路,但是这一切身处其中的棋子是不需要知道什么的。
但是变数总是存在的。
我不知道那个袁深雨到底是什么人,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可怕——他强大无比的实力并非是自信而张扬的,而是迷惘不知所措,好像是被削弱无数倍堕落至此,我不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但是主人的吩咐是尽量避开那个人。
如果这是主人的命令,那么袁深雨也就不是我需要考虑的范围之内……事实上他也不是我能够触及一二的人,主人曾经叮嘱过,袁深雨和陈夜修都是我任务中尽量不要接触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真正的底细,但是既然主人这么说了我便一直照办——虽然袁深雨和穆非城兄弟相称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完全不是同根生源的面相。
后来,在雍州,在木村,在青城,分水镇,歧路庄,极北之地,北极点,走过了一个一个的地方,经历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我费心尽力慢慢和穆楚两个人建立了似真似假的感情,一边和主人保持着稳定的联系,一边加强着自己的鬼修,据说鬼修的灵力越高想起生前的事情越多,有时候白天梦里,我真的好像能够看到一些疑似生前的镜头闪动。
好像是幻觉一样。
但是毕竟不是真的是幻觉,我甚至有时候会在一些时候会认真的想自己生前的名字叫什么……但是魂契的本能又会让自己强行忘掉这件事情。
最终我还是想起来了,我过去的名字叫……温卿。
这个名字实在是想不联系起自己的身份都做不到,曾经的天下第一机关铸剑师,搜罗天下奇珍铸璃劫一剑,结果铸剑到最后关头发生惊变,璃劫销毁,受不了毕生心血付之一炬打击的铸剑师投身铸剑炉,和心爱的剑一起化成灰烬。
听起来真是个愚蠢而疯狂的故事,我像是看别人的事迹一样想着曾经发生在生前自己身上的事,过去的一切和现在无关,现在的灵陵的真实代号是戌,身份是青城掌门的契约鬼魂,绝对服从命令,很多年前温卿的故事,对我来说似乎不过是个陌生人。
在那个分水镇雨夜,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楚离涯那种人会有那么多的真情实感,她站在窗口面对着冷雨飘摇的夜色。脸部的轮廓像是刀削出来一样的锋利,眼神深不见底,手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木质的窗框,但是自己却浑然不觉,空气里隐隐狂风暴雨的气息,但是却又那么风平浪静,我在想,楚离涯是个那么要强和固执的人,对别人有多狠,对自己就有多狠。
毕竟是个理智压得过感情的人,只是,真的脱手而出的时候,无可避免的有点,难过。
那种感觉或许就像温卿当年看到璃劫在炉火中化成渣滓,不惜自身一起投入熊熊烈火之中,死也要和自己的剑死在一起,人心中总有那么些,不想要,也无法放手的东西。
是真的……舍不得。
穆非城是个好人,各种意义上,但是好人不一定就要好的回报,世上本来如此,就像倾尽万般呕心沥血也不一定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对谁都怀着善意的人不一定能得到完全善意的对待,这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身为魂契的奴仆或许不应该有这么多奇怪的想法,但是当我将穆非城带上泰山,面临这个穿插几年,迎来最终结局的任务的时候,还是有了片刻的犹豫,我甚至在想,不知道穆非城和楚离涯在泰山上再次重逢的时候,会是一副怎样的情景,又会怎样看我呢?但是这些好像都没有意义,因为除了主人之外其他人的看法我不需要去介意。
我们还是见到了楚离涯,虽然这个时候非城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了,楚离涯身边那个太和宫的弟子手持着长剑,眼神明亮,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他眉目间和非城很有些相似,连表情都有些像,但是又终究不是,身上的灵素都是大相径庭——最接近死亡的暗灵素和万物生发的木灵体质。
无论什么事情,都应该有一个了结吧,关于生前身后,虚假真实。
你说呢,离涯?
第十六章 逝悲欢
楚离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突然失去意识的,本来已经准备调动全身的火灵击杀眼前的灵陵,但是突然间就好像脑海里涌现了一大片白光,然后天地变幻,不分彼此。
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色彩斑斓。
一开始楚离涯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视线里的光线出现了问题,但是渐渐清晰之后才发现并不是幻觉,而是目光触及之处真的是一片色彩绚烂——那片本来布满浅色云霭的天空此时被泼满了各种各样的色彩,变幻不定,活像是中了某种不可救药的毒素。
“这是……?”
楚离涯动了一下,发现四肢好像被寒冰固定住似的无法动弹,暗暗吃惊之下迅速向四周扫了一圈,面前正对着五灵星台,台上矗立的柱子上五色缭绕,两个人站在柱子下一黑一青,像是两株树木那样挺拔笔直,一动不动。
“……?!”虽然相隔不算近,但是楚离涯还是一眼看出了那两个人正是南宫君知和穆非城,两人脚下分别是青绿的光环和漆黑的浓雾,他们并肩而立一言不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呵呵……老怪物……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你摆了一道啊。”
苍老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让楚离涯还没来得及多对星台上的两人多做观察注意力便被转移了过去,这视线一个变换,整个人几乎都呆住了。
漂浮在半空之中的风衣澈身上像是披着一层青绿色的风,脚下踩着的是几道莹绿色的光,灰白的长发向上飞起。宽大的长袍四散飞舞,整个人像是一只苍穹之下的海东青,或者是藏在匣中多年的利剑,一瞬间绽放的光芒让人感到目眩。
他的脚下是尚存一息的元涧和表情复杂的微尘,站立一边的连昧。
“元澈前辈,”微尘上前一步说道,“青城内务我们本不该干涉,但是现在的状况……”
“算不得什么内务。”风衣澈闭上眼睛挥手道,“本来便是牵连红尘要事的布局,没有什么内务外务,你们只管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有些事情元涧实在难担大任,不过代劳而已。”
连昧点点头。好像对眼前的景象丝毫不诧异,一转身对着五灵星台上的两人屈指,紫色细小的光芒像是一柄剑直刺过去,点到了站立在那里不动的穆非城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楚离涯来不及消化眼前巨大的信息量,接着便是更加具有冲击力的画面,因为连昧指尖的光窜到了穆非城的身上,激荡起了他周围青绿色的光辉。穆非城本来安静的站在原地,双目紧闭,被这么一动作之后突然眉毛紧紧蹙了起来,然后向前趔趄了一步,让在原地不能动弹只能看着的楚离涯呼吸一个停滞。
而南宫君知那边也没有风平浪静,他胸膛的位置渐渐凝聚出一个黑色的圆点,渐渐扩大变浓,像是一个浮空巨大的黑色漩涡,将周围的黑色烟雾通通吸收了过来,而南宫君知本人好像还是迷迷糊糊的昏睡状态。所有的动作都是被操控的无意识似的,黑色的圆球扩大到一定程度之后缓缓上升,攀登上了五灵星台的高柱,落在了其中一根枝条上,迅速将枝条染成了浓墨般的黑色。
“呃……”穆非城身体里不断飞出的青绿色光芒也袅袅的绕上了高柱,染绿了剩下的最后那一根枝条,而且他本身的身体也在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
“他自己恐怕是不行,”微尘摇摇头。对着风衣澈看了看,然后目光绕向在一边的楚离涯,“那位姑娘大约是可以用上了吧。”
风衣澈回应了一个嗯字,楚离涯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无形的巨手给托了起来飞到五灵星台上。穆非城的身边,近距离更能看清穆非城的变化的异样——他的脸上爬满了细小银蓝色的鳞片,一粒一粒泛着细小的光泽,眼睛本来是纯正的黑色,但是此时好像燃烧起了金色的火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炽热的金黄色。
“这是……怎么回事?”楚离涯的内心震惊到了极点,但是嘴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站在了穆非城近在咫尺的地方,可是伸手去搀扶一把都做不到,而且她身体里好像有岩浆开始翻涌,一阵一阵的燥热和暴动,金红的灰尘在她身边飞旋盘绕,体内的温度好像以诡异的速度在流失,但是又有新的翻腾岩浆代替,一团混乱。
非城?你到底是怎么了?还有师伯他怎么会在这里?这到底……
楚离涯突然看到那些从自己身体里涌动而出的金红色火焰猛然扑向了五灵星台高柱的主干,一路燃烧向顶峰。
六种灵素,一阳五阴。
“……!”
穆非城突然瞪大双眼,身体上好像被涂了一层金色的光,然后突然炸裂开来,四散碎裂,头发迅速变浅变长,好像疯狂生长的野草,身体也在不断巨大化,看的楚离涯彻底呆住了。
“吼——!!”
一声清越的鸣啸仿佛震颤天际,风衣澈的表情变得越发严肃,微尘和连昧也变得格外认真起来,至于躺在地上的元涧一时间竟然没有人理会。
“准备好控制!一定要让他打开异域通道!”
连昧,微尘,风衣澈三人同时出手,雷,土,风三道灵素光缆飞扑到了“穆非城”的身躯上,将这只巨兽牢牢的捆绑起来,嘲风又吼了一声,显然对这三道束缚住自己的光线极其愤怒,猛的一跺地面,差点把整个五灵星台给震塌了,风衣澈微尘和连昧同时感到手臂一麻,顿时觉得眼前这个家伙其实不好对付。
那不是穆非城,是嘲风,百年前曾经在月窑岭前掀起腥风血雨,最后死于夏溪泽的朱雀落英式最高境界,凤凰变之下的第三座妖王。
妖王通过化生卵不断轮回重生,如今的穆非城已经不是百年前的妖王嘲风,但是血统在那里,一旦被激发出来,便是极其致命的破坏力,当年也只有夏溪泽将已经受伤不轻的嘲风斩杀,换了谢云连昧微识任何一个人大约都是要吃亏的。
而百年后,嘲风再现人间,却是以这种方式。
楚离涯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相比之下身体里一阵一阵灵力被抽空的空虚感已经不算什么了。
为什么风衣澈会在这里?为什么穆非城会变成这样?还有之前的灵陵……灵陵去哪里了?自己突然昏厥,南宫君知在那种地方也都是灵陵的手笔吗?可是为什么?灵陵做这些的理由又是什么?
还是说……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布局和陷阱?只是自己置身其中从未察觉?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还有夏溪泽现在又在哪里?
自己遇到灵陵是什么时候?是楚玉峰?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什么开始在暗中发生?灵陵是敌人,楚离涯很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这个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楚离涯实在是不太明白,对她来说灵陵算不上一个特别重要的人,但也毕竟是曾经熟识的朋友,但是……
更让人吃惊的是穆非城,他……居然变成了一头怪兽?那个形象分明就是妖……但是他怎么可能是妖?自己和他相处好些年为何没有感觉到半分妖气?那么难道是某种不知名的异变?是那三个人弄出来的?
但是她也没有太多的时间震惊和自我安慰解脱,因为嘲风挣扎的实在太过厉害的缘故,空气震荡灵素波动,楚离涯直接被震飞了出去掉下星台,身上的束缚咒法却没有解开,还是倚在地上无法动弹,另外一边,南宫君知早已晕过去了挨着柱子倒在地上反而一时没动。
试图制服嘲风的三人眉头紧紧皱着,不断调整者手中的灵力强度,毕竟还有事情要由这头妖王来完成,不能失手直接把它给杀死了,但是又因为它是妖王,实在是难以控制,所以这个度十分难以把握。在不打开圣树结界的前提下,想要进入桫椤林的方法其实还有一个——妖王打开异域隧道,但是这是单项的通道,只有流落在异界的妖王使用才会生效的术法,桫椤林里的妖王无法通过这个隧道来到人间或者别的地方。
整个场面纷乱而嘈杂,不少各色服饰的弟子已经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星台上巨大的妖兽如同祭品那样让人感觉到血脉贲张的兴奋,哗啦啦的兵器轻响让所有人都陷入了血腥的状态,如山如海的呼唤一时间响彻了整个泰山。
在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发现一团细小的黑色雾气在星台的一侧渐渐升起,一个被黑雾掩映的影子绰绰出现在了原地。
“哦,看来开始了啊,没有错过嘛。”叶初途习惯性的站在黑色的影子里,魔界圣物暗琉璃傍身,就算现在这具身体几乎没多大能力也没人能发现现场已经多了一个人。
第十七章 仙妖变
下午的时候,狻猊正在第五宫看一本古书,发黄的纸页让人莫名的心情沉静,正当她准备翻开新的一页的时候,脑海中像是有一道寒冷的电流窜过,整个人都震颤了一下。
怎么回事?狻猊猛然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阴阴沉沉的一层云雾,像是风雨要来了一样。
她放下手中的书本走出正门,在第五宫正殿的前方是一大片浓烈鲜艳的花圃,在阴郁的天空下看起来绚丽的近乎刺眼,浓艳的色彩几乎要流动起来,她没有等太久,很快身边银光一闪,突然出现的竟然是螭吻。
“狻猊,你感觉到什么没有?”
“螭吻?你怎么在这里?”狻猊有些讶异的说道,然后向前走了一步,螭吻应该是在悬空城才对,这两天好像也没有什么事务让他回来。“我自然是有所感觉才出来……”
螭吻一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这里……好像有什么堵住了,就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在和其他部位发生共鸣……我今天本来是下来看看大哥和负屃的情况怎么样,谁知道才到第八宫就猛然感觉不对,一路赶到你这第五宫。”
“可是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能是修为感知能力不够,”狻猊无奈的摇头,“要不我们去问问狴犴的意思?”
“螭吻,狻猊,速速前往梭罗堡正宫大殿。”
一个声音同时在他们的脑海里响起,两人同时往前方的正宫望去,这个声音很熟悉。是第二妖王睚眦。
“是!”
多日未见的囚牛看起来消瘦了些,但是眼神依旧锐利清明,整个人看起来仍然挺拔可靠,他和睚眦站在正宫大殿的最前方,身上的光一层一层晕染,如同黄昏晚霞,而睚眦双手交叠在一起低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大哥!”
螭吻狻猊两人同时在一片星光点点中现身,匆忙向着囚牛睚眦狴犴行了一礼之后马上赶上前去。“大哥,您叫我们过来是因为……”
囚牛这一次什么别的话都没有说,言简意赅的一句,“有一股力量在试图打开外界通往桫椤林的异域隧道。”
“……!”
“……”
狴犴轻轻的叹了口气,“嘲风……大约是真的要回来了,我断断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看来我们……”
“或许是个劫数。”睚眦摇头,“异域隧道只有流落在异界的妖王单方向打开用来回归桫椤林,那么现在试图打开通道的只有可能是身处人间的嘲风……但是为什么之前我们明明才看到他的星象有一点复苏的迹象,现在他就能够凭着一己之力打开异域隧道了?他现在到底多大?修为如何?是怎么学会打开隧道的方法的?”
“二姐的意思是……这不一定是好事?嘲风很可能在红尘出事了?”
“不能确定。”睚眦向前走了十几步到正门前停下,语气里是少见的迷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这百年每一天都在希望他回来。可是现在……却有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错觉。”
囚牛狻猊螭吻狴犴也跟着睚眦走到门边,天空上的乌云阴霾逐渐变深变厚,一道一道隐隐的电光在其中穿梭,像是浑身发着银光的毒蛇,让人看着心中一阵一阵的悸动着惊。
“……大哥,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妖界的通道被打开,真的只有嘲风进来吗?”
“不知道,隧道只能单方向……所以我没办法知道对面到底是怎样一个情景。”
正在说话间,天上的灰色云雾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绿色光点,然后稳步的扩大变长。像是一把锋利轻薄的刀在天空上轻轻笃定的划开一个伤口。
“大哥……那个就是……?”
“嗯……”
“我们只能看着吗?”
“没错,因为那边确实只有可能是嘲风……但是到底是不是只有嘲讽一个,或者是不是正常的嘲风都很成问题……我们现在除了看着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更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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桫椤林金樱林
樱花白光殿内,一个瘦削的身影坐在正殿的巨**阵中央,身上笼罩着一层纯净无比的白色光芒,轮廓柔和的脸在白色光芒的洗涤下看起来精致的像是白玉雕琢。
蒲牢缓缓睁开了眼睛,双手交叠在自己的膝盖上,繁复厚重的长袍堆在他的身体周围。
“……要……回来了么?但是……好像很麻烦啊。”
蒲牢身上流淌着妖王一脉相承的血。心灵感应当然也包括他在内,但是他对那位名为嘲风的兄弟很显然是没见过面也谈不上交情了,这时候涌动的只是本能,他从地面上站了起来。踏着一路的碎光向内殿走去,妖王隧道这种事情他知道的比囚牛还要清楚,所以一有预兆就警醒的发现了这个苗头。
蒲牢的寝宫里有一面巨大的光镜,足足有三人高,镜框上装饰着银白的流云纹饰和无色透明的纯净宝石,镜面是不断流转的白色光圈因此看不清楚什么。
蒲牢站在了镜子前伸出双手,手上的白光和镜子上的漩涡渐渐呼应起了反应,本来混沌模糊的镜面上好像开始不断凝聚出清晰的图像。
一头巨大的黄金瞳孔,青蓝色鳞片的妖兽出现在镜面上,背景是火焰燃烧,五彩缤纷的天空,妖兽的身边是一道巨大透明的伤口一样的裂痕。
但是这个画面只出现了很短的一个瞬间,之后就再次回归云里雾里的模糊混沌,好像从来没有变化过一样,但是这对蒲牢来说,已经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了。
“……”
这位掌握着妖界最强力量的妖王摇头,然后走出了自己的樱花白光殿站在殿前,眼前满是终年盛开不谢的金色樱花海。
金樱林的天空是独立于整个妖界之外的,所以此时依旧清朗的像是被洗过一样的纯蓝色,光亮并不来自于太阳,而是充斥在整个金樱林里的明灵素,漂浮在金色樱花树之间的光点像是一个一个堕入下界的星辰,想来是梦幻般的美好。
但是在蒲牢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年,就和普通人看蓝天白云吃饭喝水那样普通,他伫立在大殿前的空地上,巨大的喷泉溅射着银亮的水花,风里带来了金色璀璨的花瓣。
“还是不能离开啊。”蒲牢自言自语道,“而且……为什么会有一种很奇怪的压迫感,难道是因为督元者也要回来了吗?”
蒲牢对于督元者的了解比梭罗堡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多,比方说,妖界也曾出过督元者。
除了荒古界的堕天河魔皇之外,其余的督元者很少有超过二十年的寿命,所以五界千千万万年来,督元者的转世似乎并不少,但是很多都是不为人知——甚至有一些督元者最终都不知道自己的到底是怎样的身份,就因为**凡胎受不了过于强大的灵素压力直接崩溃而死。真正制造出足够大的影响并且被记载下来的,根本没有多少,而且人类本来短寿,红尘又多动荡,几番折腾散佚,很多史料也就成了或真或假的传闻故事。
妖族有足够长的寿命来等待积累,虽然比起漫长无比的历史那点寿命其实也很不够看,但是比起红尘终究是强多了,比方说蒲牢,这个特别的妖王,生生世世都将自己一世的钻研考究所得刻画在樱花白光殿的墙壁上,由自己的下一世全盘接受然后接着研究。
最近一次的混沌督元者名为苏冥雨,诞生于红尘,享年十九岁,被冠以几乎是空前绝后的最强督元者之名,七千年前去世,所留下的神杖“过眼云烟”乃是古往今来的圣武匿名榜首——之所以说是匿名榜首,是因为现在知道的人已经很少了,而且过眼云烟下落不明,也没有人能够再找到使用它,曾经的光辉自然黯淡了下去。
最近一次的雷毒督元者名为望川天穹,诞生于荒古界,是督元者中的奇迹,至今已经存活六万余年,身负三灵,坐稳魔皇之位,手持现在五界之内公认的第一圣武恒冥镇芒剑。
最近一次的风地督元者名为轻舞扬,诞生于桫椤林,她……
蒲牢慢慢的在脑海中数过这些名字,每一个都曾经引起过那样多的狂风暴雨,背后的鲜血可以将整个金樱林染成红色,但是真正的他们,到底又是怎样的呢?只怕是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蒲牢偶尔会想,自己生生世世默默地守在这个圣地,永远的囚笼,生死轮回,钻研探究,但是从来都没有人来真正的关心过,自己所做的一切其实也都是无意义,就像是一个孤独的鬼魂在自己的墓穴里造出了精妙的关窍,创出了绝世的功法,可是从来无人知晓,所以也近乎等于没有。
寂寞了这么久,最终还是要一直这样下去么。
蒲牢慢慢的坐了下来,双手扶着自己的膝盖,仰起头看着千百年不变的微蓝天空,轻微的叹了口气。
第一章 黑白局
“……”
叶初途打开了木门,吱呀一声像是老人干哑的呻吟,沉沉湿润的木屑香气飘进鼻子,微小的刺激。
这是一座依傍着一棵巨树建立的木屋,粗壮茂密的藤蔓缠绕着屋子的整个房屋都牢牢的掩埋在内,窗框上爬了一串翠绿的长藤,上面开满了挤挤挨挨的簇簇蓝色花朵。
楚离涯还是没有醒过来,叶初途无奈的笑笑,也对,袁深雨的半击之下,泰山上死伤十之**,好在混沌督元者的“终极无限”没有彻底完成,否则整个泰山大约都要在瞬间被夷为平地,楚离涯虽然被自己救下但是还能保持这样已经算是了不起了。
而且……那个瞬间,似乎也不是袁深雨,他的实力没有觉醒到那种地步,叶初途闭起眼睛想起那个时候漂浮在袁深雨身体上方的庞大绿色虚无光影,心底发出一声喟叹。
“……嗯。”
躺在床上的人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然后是眼睑微微一跳,最终缓缓的睁开。
“醒了?”
“……”
楚离涯从睁开眼睛到猛的从床上坐起来中间也就隔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虽然刚刚坐起来就差点再次瘫下去,但是一咬牙还是挺住了,一手撑在床上一边看着叶初途,双眉紧蹙,“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叶初途,这里是青州一座无名小山,我曾经住过的一个树屋。”
“……青州……泰山……”楚离涯有些眩晕的扶了一下额头,“叶初途……我没听过这个名字……还有我怎么在这里?”
“那么陈夜修呢?”叶初途两步走到楚离涯的床前,双手笼在宽大的袖子里,一双深沉的眸子里含着不知道是笑,还是别的东西。
“!!你……”楚离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叶初途”,光从视觉上来看,两者完全无法挂上联系。但是那个表情……或许真的……
楚离涯试图从床上爬起来,但是刚刚动一动就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的闹腾,骨节之间像是被打碎了重新拼接起来一样疼。
“你现在还是别乱动了。能在那个家伙的终极无限之下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是天大的造化了。你体内的灵素被打乱的一塌糊涂,经脉内脏皆受重创,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把你救回来。”
“你……”
“现在距离那一天,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什么!”楚离涯大脑内一片空白,半个月……那穆非城呢?后来发生了什么?所有的记忆都被强制停留在了那道从天而降的白光湮灭之后,楚离涯到现在还觉得意识有些不清醒,只觉得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连叶初途这个人本身的威胁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
而叶初途好像读懂了她在想些什么似的,嘴巴微微弯起露出一个微妙的弧度,“想问什么尽管问,为了保住你这个麻烦的家伙。我可是连这一次回去的机会都放弃了呢。”
“……你在说什么……”楚离涯有些呆呆怔怔的看着他,“那好……你到底是谁。”
“叶初途,陈夜修,都是我用或者用过的名字,只是都不是我的本名。”叶初途扣着自己的双手说道。“名字么,只是个代号而已……你愿意称呼哪个就用哪个。”
“我的意思是你到底是什么人?”
“荒古界陛下的使者。”叶初途这次倒是毫无隐瞒的答道,“你跟着那两个人荒古界的事情应该也有所了解,不至于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魔族,驾驭冥心蝶……控制南宫师兄的也是你?还有齐云宗……还有圣树结界前……”
“没错。红尘里除了我之外大概没有第二个人可以驱使那些可爱的小东西,但是这些都是夜魔的基本能力,”叶初途承认的十分爽快,“至于什么师兄,你是说我藏在天仓山上自己寻找宿主的冥心蝶相中的傀儡?那也只能怪他运气不好,被那些小家伙们挑上了,而且他也太过作死,最后竟然自爆和冥心蝶同归于尽。”
楚离涯顿时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很多事情想要问但是全部都卡壳了,叶初途似乎明白了她的欲言又止,来回走了两步,“问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就不想问问关于你自己的事情?”
“……我。”
“知道我为什么要冒险从袁深雨的一招之下救下你吗?”
“……为什么。”
“荒古界的圣物唤作十彩琉璃光,七千年前,这件圣物因为某些缘故,十个琉璃碎了八个,散落沉积到了下界,魔族不能轻易涉足红尘,但是荒古又不能放任圣物流落在外,所以魔皇陛下派遣我趁着荒古临世的机会前往下界,我先是在桫椤林收集部分琉璃碎片,然后在一次圣树结界打开的时机来到人间,继续收集逸散的圣物碎片,不断收集着每个琉璃的碎片,然后不断提炼融合……度化魂魄无数次,走遍了千山万水,终于快要完成自己的任务。”
“……既然你是魔族,为何要加入人族的修仙门派?”
“随着在下界的时间越长,我的法力越发被削弱,灵力流失,魂力也在不断减弱,所幸上一具身体陈夜修是个极有天赋的**,让我的实力有所回复,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不能准确的找到圣物碎片的位置了,除非是碎片力量直接被人为催动……几年前,我只感觉到了荆州附近有微弱的火琉璃碎片气息,但是又找不到具体位置,所以只好暂时拜入青城派,希望借助那里的资源找到更多的线索……谁知道,数年后,最大的火琉璃碎片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
楚离涯的双手狠狠抓了被子一下,瞳孔刹那放大。“你……我……”
“而且还不止这个,我居然还意外发现了这一任混沌督元者的转生,但是他似乎连自己都没察觉出来,力量也几乎没有觉醒。”叶初途摇摇头,“如果不是靠着那张脸,我大约也不会立刻想到袁深雨会是这一任的督元者。”
“他真的是……可是脸……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是……”
“你是十彩琉璃光火琉璃最大的那个主体,火琉璃是碎裂程度最轻的一颗琉璃,主要的那部分跌入凡间后之前一直似乎深埋月窑岭,集天地火灵生发出一个伴生神兽炽羌,哦,或许你应该见过它,就是月窑岭上那个曾经攻击过你,后来又莫名其妙消失的巨兽,天灵怀梦草也是在火琉璃吸引灵力的滋养下生长出来的。但是因为灵力聚集的太多,导致火琉璃渐渐有了灵性,从地下爆发而出被推向天空,从此不知所踪。”
楚离涯听着,脑海里莫名浮现起在月窑岭的时候,陷入那个诡异梦境里的画面,自己身处月窑岭上,周围一片荒凉……难道说,那些真的是自己潜藏的记忆?
“但是……我……是人。”
楚离涯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两个字说出来,“我会说话活动,有形体,青城上的人没有人看出我有什么异样。”
“**凡胎,如何识得荒古圣物?”叶初途冷笑,“能认出来的,未必会告诉你啊。”
能认出来的……未必会……
“荒古圣物本来就是灵力充沛强盛无比的器物,又在月窑岭承受灵气多年,化成形体并不奇怪……虽然直接变成人还能正常长大实在有些稀奇,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确实是火琉璃的化形,这也就够了。”
还是不对。
楚离涯皱着眉头看向叶初途,嘴巴张了几下但是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
“我知道你现在一肚子疑问,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从何问起,也对,一开始就是棋子的人当然不了解棋盘的布局,”叶初途讽刺的笑笑,“不如我直接告诉你你可能最感兴趣的的三个问题,穆非城小兄弟呢,托袁深雨的福,他回桫椤林了,袁深雨呢,招式放了一半就倒下了,因为本来压抑自己的灵力就十分勉强,结果这一次封印解开还把自己前世的残魂召出来一己的一击之力对抗人间修仙界全部力量,我怕你的人形被打散后本体火琉璃也会随之溃散,所以和炽羌一起将你带离了泰山。”
“非城……为什么会是……”
“他是妖,还是妖王嘲风呢,亏得你们还曾经在一起‘斩妖除魔’那么多回。”叶初途这句话像是一把刀猛的扎了楚离涯一下,“百年前桫椤林和红尘大战,妖王嘲风被夏溪泽斩杀于月窑岭前,化生卵也遗落在了红尘……这个化生卵当然就是后来的穆非城。”
“怎么会!非城明明有自己的娘亲沈蓝惠!”
“那个沈蓝惠就是当年的青城女弟子元惠,夏溪泽和韩涧的师妹,”叶初途的手上托着一枚小小的黑色冥心蝶,“这段往事,都是用冥心蝶从那个女人死前的回忆里提取出来的,不会有错。”
“你……难道杀死非城娘亲的……”
“对,是我。”
第二章 锁龙台
挺冷的,就像是站在冰天雪地的冰风谷一样。
袁深雨叹息了一下,然后茫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片纯净的黑,以及……在黑色之下那样显眼的青白相间衣衫的背影。
“谢谢你了。”
“不用。”
背影的双手背负在背后,声线和袁深雨相差无几。
“已经过去很久了吧,可是你居然还存在着。”
“我若是不在,谁给你瞬间真正明暗督元者的力量?”对方嗤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翠绿的长发和瞳孔,以及和袁深雨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到底是什么样的执念呢。”袁深雨苦笑道,“我该怎么称呼你?或许我们本来是一体,但是你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却从来没有和你真正好好的交流过,”
“我的名字是苏冥雨。”对方的脸上带着明亮如同圣光的笑容,虽然和自己长着相同的脸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的相反,“这也是……你曾经的名字。”
“……”袁深雨向前走了几步,和苏冥雨距离很近的一个位置,“你是我的先代,对么。”
“没错。”
“……我想知道……”
“我明白你想要问什么,让我从头来告诉你,”苏冥雨笑笑,眼睛好像会说话的眨了一下,“督元者本是圣树的五颗督元果所化,在太古时代,为了供奉这五个果子,圣树之冠上建立过五座神殿,之后督元果营造出的灵力场将这五座神殿笼罩其中,和外界隔离开来,形成了一个独立于五界之外的空间,这个地方被称为无上圣地。”
“……独立于五界之外的……圣地?”
“后来,寰宇之战中圣树根基受到震动。督元果坠落,然后在五界中不断化形、转变,就是一任一任的督元者。我们两个。就是其中两任的明暗督元者,我是七千年前的先代。本来,在我死后,聚集在我身上的明暗双灵素都会反馈到天地之间,支撑流转运行……但是我的葬身之地乃是无上圣地,那个供奉督元者的的神殿所,圣树的树冠上……我死后,全身的灵力逸散出来。十之**都被圣树吸收。”
“所以根本没剩下多少反馈世间了么?”
“没错,自从那之后,五界中,本来阴阳两大灵素之首的明暗再也无法作为主要灵素。神魔两界积累深厚,有圣物坐镇,又是圣树的上界离无上圣地较近,所以情况还好些,桫椤林和红尘匮乏的尤其厉害。但是……七千年后,你又在红尘诞生。”
“身为督元者,会不由自主的吸收周围相对应的灵素,我先觉醒的部分是‘明’,所以导致了红尘明灵素的衰退……”
“是啊。我当年和你正好相反,先觉醒过来的是‘暗’,一身阴邪之气,你倒是,被当成明纯子了。”
“……是么,”袁深雨看着笑得轻松的苏冥雨,“你当年又是怎么……过来的?”
“不提也罢,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也是现在机缘巧合,才能在这里和你见上一面有真正的交流,我们说到底是同一个人,我知道你所有的疑惑和想要的大难,所以,我现在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听好。”
“……好。”
“你是督元者,督元者短寿这件事不是秘密,所以这一世你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苏冥雨的目光黯淡了一下,“这都是督元者的命,当年我自恃实力,想要逆天改命一番……结果……而且当年我有望川姐的帮助,也只有不到二十的寿命……”
“望川……”
“望川烟水,年号堕天河,荒古界的皇帝,你要记好这个名字,她是三灵督元者,剥夺了一个风地督元者的大部分风灵素,反而使自己体内的灵素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一直活了几万年,在不远的将来,或许你会去见她,那个时候……”
“你当年到底是怎么和……魔皇有所牵扯的。”
“陈年旧事……她是督元者,我也是,这个世界这么大,我们是唯一的同类。”苏冥雨的笑突然染上了悲伤的味道,“可是……我们又是绝对不能共存的……这个现在你不必了解过多。”
“……是么,”袁深雨看着苏冥雨,然后问道,“我当然想要活着……可是红尘的明灵素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够缓解?我不想要多强的力量,能……不能让我变成一个普通的人,督元者的力量直接剥离出去,我不需要那些。”
“七千年前望川姐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苏冥雨似笑非笑,“当年她把十彩琉璃光借给我,就是想要用魔界圣物当做媒介,在我的体内达成十灵归一的平衡……虽然没有成功,而且在我死后,十彩琉璃光碎成了碎片,也算是……负了她的心意。”
袁深雨有些难受的闭上了眼睛,“苏冥雨,之前我一直试图压抑自己的灵力,对自己叠加数层封印来控制灵力的不断增强,但是为了救下我哥哥……又冲开了封印,还把你召了出来,我以为我已经死了……还能回得去吗?”
“关于沉……陈夜修的事情你记得多少?”
“我对他有印象,总觉得先代你应该认识他。”
“他是堕天河身边的心腹,对望川姐无条件的忠诚,所以即使我很不喜欢他,但是在荒古这件事上你尽管去找他……他之所以会对你感兴趣……”
“也是因为你当年和魔皇……而我和你长得一样,是你的转生。”
苏冥雨绕着袁深雨转了一圈,“我的后世,你要做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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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宫锁龙台
巨大的龙柱仿佛通天彻地,上面盘旋着足足九条巨龙,相互纠缠厮杀,掀起大片的腥风血雨仿佛要从石质的柱上喷涌而出,巨大的黑色锁链绞绕在上面像是束缚这场风暴的禁锢。
石柱和锁链交缠之间,是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正是袁深雨,身上只有一身简单的白衣,长发像是瀑布一样垂挂到腰间,肢体被牢牢的固定在石柱上,身上捆满了黑色的铁索,上面覆满了莹蓝色的点点光彩,身下是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金黄色法阵,无数怪异的咒文在半空不断漂浮变幻。
锁龙台和镇魂塔是齐名的建筑,但是差别在于青城镇魂塔里关押了妖魔无数,利用精妙的法阵灵素控制,把封闭在里面的妖类不断销蚀融化掉,而锁龙台则是将被缚者明晃晃的亮在石柱上,控以巨大的法阵和玄铁缚神锁——这锁龙台向来只锁住天地间最为险恶强悍的妖魔,只是今日竟然让督元者也呆在了这锁龙台上,不得不说真是种讽刺。
在道之盟看来,袁深雨或许真算是个横空出世的恶魔,抬手之间几乎灭光了修仙界的主要势力,更有议论纷纷之前那位杀死则州的无名凶手正是这位突然出现的妖魔。青城掌门在泰山惊变中身死,连昧微尘都是重伤,而放了一半终极无限就直接倒下的袁深雨,被剩余的太和弟子押回来锁在了锁龙台上。
袁深雨其实已经醒过来了,只是一直闭着眼睛懒得睁开,周围强大无比的阵法气场像是一座泰山压在自己身上,真是大手笔……亏得自己在泰山已经杀死了那么多的修仙界弟子,没想到……还是没灭干净啊。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没办法重现一次泰山上的威风姿态了,因为他的身体虚弱的像是一只快要断线的风筝,摇摇摆摆行将坠落……只是有一点他还算欣慰,这里的阵法似乎有封印灵力的奇效,或许本意是为了阻拦这个可怕的家伙再次暴起伤人,但是对袁深雨来说,无意是救命的行径。
和苏冥雨的对话仿佛只是一场梦一样,这种体验真的是过于新奇——来自数千年前的自己,先代苏冥雨……按照现在的时间,那真是个神话里的人物了。
“陈夜修……沉夜问休……望川天穹……过眼云烟……”
这些……真的都是我一直在寻找的答案,未知的过去吗……袁深雨有些不适滋味的微微抬头,眼前有些发麻发胀的酸疼,浑身也像是散了架似的疼痛,但是心中却是好像终于被填上了一块那样轻松满足。
就算……时间剩下的真的不多了,至少……还要……
过眼云烟,一定要拿到那个东西吗……传说中圣武排行榜的真正首位,神杖过眼云烟,也是……苏冥雨的魂武器,当年和恒冥镇芒剑齐鸣合舞……但是比起苏冥雨,我实在是有些……不够看啊,真的能拿得起,控制的起它么……
袁深雨微微睁了一下眼睛,发现外面竟然在下着大雨,但是锁龙台上没有落进一滴雨水——强大的结界阵法将那些水滴全部隔绝在了外面,防止有人来救援的结界也正好为袁深雨遮了风挡了雨。
又下雨了啊……
韩涧 一世尘埃
我是韩涧,青城派的弟子,后来的掌门。
当我在泰山上看到风衣澈的身影缓缓在半空浮现的时候,我在心底叹了口气,全身好像都彻底软了下去,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之前也经历过无数矬磨和失败,但是从来没有这次这么……全身瘫软的好像没有一丝力气。
还是……输了。
夏溪泽和风衣澈的交情并不是秘密,风衣澈这个男人的深不可测也并不是不为人知,但是没想到最终被绕进去的终究还是我。
在我还是个年轻气盛的青城弟子的时候,曾经和蓝惠,夏溪泽有过一段还算愉快的往事时光,蓝惠是个心性宽大的人,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经常拉着我和夏溪泽走遍天仓山的每一个角落,去看那些花花草草奇珍异兽,等我们长得更大了些了,就一起御剑而行,前往九州大地各处执行风云榜上的任务,走了很多地方见过很多的人,经历了不少的事情……那个时候我们都是青城未来的希望和骄傲,最优秀的一群弟子。
但是夏溪泽无疑是其中最为耀眼的,耀眼的让人觉得有些刺眼,当年的我和蓝惠站在他的身边,更像是两个陪衬物。
月亮的旁边的不会是星星,是被掩盖的几乎看不到的光点。
但是后来,终究还是我赢了,凭着桫椤林和红尘之战,将夏溪泽引入早已布好的陷阱,引导数位妖王围攻,在他好不容易按照我猜测规划好的路线逃脱的途中截下他,逼他改变退出这场战役的决定。
其实当时我没有想着真的要杀死他,但是事后,还是觉得他当时死了,真的是我最想要的结果。
夕阳西下。昔日最好的朋友,师兄,在半空点燃元神将自己炸裂成灰烬。长剑碎成无数片碎片在半空洋洋洒洒的飘落,我拼尽全力保住自己的命脉。但还是眼前一黑的意识全失。
我以为我的生命里终于可以没有那个障碍,那个遮挡一切,阻碍所有人的人。
但是我没想到,我自以为成功的布局其实一直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当然,这是百年前后我临终的时候才知道的事情了。
蓝惠在我代行掌门之命的时候来找过我,劝我收手,我简直像是被刺了一下。为什么她会说出和夏溪泽一样的话,难道她不应该站在我一边,就算别人不理解,她难道不应该一直站在我的身边。支持我理解我吗?
还是说她更理解的是夏溪泽?
然后她就走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叛徒之名已经背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堂堂青城主力弟子。来的时候踌躇满志,走的时候带着满身的笑话。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她来找我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各种意义上的最后一次,她的最后一句话如果我没有记错。是,“韩涧,你保重。”
保重什么呢,我会过得很好,夏溪泽已经死了,全面没有障碍,我要用自己的双手来证明我从来不比夏溪泽差,甚至能比心慈手软的他做的更好。
风衣澈这个人我从来就没有熟悉过,应该说整个青城,整个红尘,除了夏溪泽大约就没有和他熟悉的人,据说他有一双窥测天机的眼睛,提出趁着圣树结界自动消失期间前往桫椤林抢夺风灵素方法的正是他。
夏溪泽死后,我登上了掌门之位,在青城还没有安定下来百废待兴的时候,这位元老直接离开了玉虚宫,前往幽谷飞泉隐居。
还真是不给面子啊。
百年间我也去找过他,因为他是天下第一的卜问师,很多事情没有人能明白除了他,百年后泰山顶上,我倒在他的脚下双眼望着天空,想起来,还真是没错……他是能看到未来的人啊,早在当年应该就对夏溪泽的死了若指掌了。
风衣澈曾经说过,未来无法改变,就算再怎么努力去改变也不会成功,最后不过是一场殊途同归罢了。
红尘的明灵素缓慢衰退,我也是从他的口中第一次知道,那个时候还没有别的卜问师或者修仙人士意识到这件事,但是他居然主动找到我说了这件事,印象里这是他寥寥可数几次主动离开幽谷飞泉,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天山冰川那样的淡定冷漠。
风衣澈,你等着,看着,我会证明给所有人看我韩涧的价值,包括你,让那些曾经把夏溪泽看的超过我千百倍的人自己后悔当初。
天下第一的卜问大师日以继夜的推算天命,观测天象,最后告诉我,挽救人间明灵素衰退的契机和蓝惠有关,蓝惠捡到了一个流落到人间的妖王的化生卵,而离开桫椤林的妖王可以打开通往妖界的隧道,但是那也是要修炼到一定程度的妖王,但是我们已经等不及了,要是等到那个妖王长到几百岁不要说怎么去控制,这个时间我们也支付不起。
虽然风衣澈推算出了蓝惠现在的所在,我也并不想去见她,毕竟几十年前就已经分道扬镳,见面之后也是相顾无言徒增尴尬。
我打算和风衣澈合作,虽然我并不是很相信他,但是整个红尘的安危经不起开玩笑,而且如果我真的能够挽救这次危机,那么我的威望说不定真的能彻底盖过那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夏溪泽。
早年我曾经收服过一个几百年的女鬼,把她做成了自己的傀儡魂契,一直没有派上用场,这一次终于用到了她,风衣澈说他自由安排,让我监视好那个嘲风就好。
蓝惠对那个小子还真是下功夫,居然以毕生的修为将他的妖气和血统全部封印起来,要不是风衣澈的推算观测,穆非城的身份很可能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但是既然他是我们通往妖界的一个重要棋子,那么必然要看好才行,戌找到机会接近他,呆在他身边,成为他相信的人,都是早就安排好的事情,还有一件事我有些在意,就是风衣澈从青州带回来的那个小孩,据说是明纯子,这个身份让我心中一个咯噔。
夏溪泽……也是火纯子……
灵素纯子,意味着天生比别人优越的条件,优秀的天赋,更多的瞩目,更平坦同荡的道路……或许真的很不公平,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但是好在那个孩子还算低调,而且身体似乎一直不好,一向不见人的风衣澈竟然收他为徒,但是那个家伙一向古怪,这件事我也就没有多想,袁深雨虽然是灵素纯子潜力无限,但是毕竟年纪尚且幼小,不足为患。
穆非城从进入青城的那一刻起,一举一动皆在我的监视之下,在我的授意下戌开始按照既定的轨迹开始教他一些术法——让他变得不怎么喜欢修仙,转而研究机关之道,因为如果他自身的术法修为太过精深,可能把妖力提前激发出来被人发现,那样真是误大事了,我们需要的只是他身为妖王打开异域隧道的天赋,而且,还必须是个好控制的妖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还偶尔和我互通消息的风衣澈态度渐渐变得愈发冷淡,我的疑问再也得不到任何解答。
一开始我百思不得其解,从风衣澈之前的表现来看,为了红尘着想,他是愿意和我合作的,但是……为什么,突然急转直下的好像要断绝一切往来?
我和风衣澈的矛盾越来越激烈,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去幽谷飞泉去找他,并且发展到了打斗,我一开始以为他真的只是擅长卜问推算和阵法,没想到他用处了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武器,光芒凝聚成的琴弦在半空中组成一个绞杀的炼狱,把我的剑气悉数打破。
风衣澈冷冷的对我说,竖子不足与谋,回你的太清宫。
夏溪泽已经回来了——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当年风衣澈事先窥测到了夏溪泽命中当有此一劫,没办法改变,只好尽量去弥补——以玄妙笔墨勾画丹青画魅图供以居所,关亡招魂之术召回夏溪泽残余幽魂,炼化唤醒,然后休养几十年,风衣澈真的算是创造了一个奇迹,一个几十年前就已经死透了的人,硬是被他从地府里拖了出来。
最后在泰山上我明白了这一切,风衣澈渐渐的出现在半空中,踩着风和云组成的法阵,长袍的头发飞舞散乱,一个透明的影子在他的背后浮现——那是,夏溪泽。
一切不解都有了答案,我看到连昧并没有任何惊讶,而是微笑着看着风衣澈没有任何异议,而在场的青城弟子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为什么……想起来了……我不在青城的时候,青城事务调动,都是由元珏代理的……
好像,到最后,被欺骗的只有我一个人?哦,对了,还有那个妖王?
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朦胧,我隐隐约约的好像听到了蓝惠和夏溪泽的声音,年轻跳脱的声线一如少年时,那个时候纯白如同白纸。
我……这一生……
“……韩涧,你保重。”
“……师兄,你来了?”
“……”
第三章 指尖沙
“嘭!”
楚离涯在落地一瞬间的同时狠狠的将手中的巨剑砸向地面,地面上迅速蔓延开三道张牙舞爪的裂痕,其中喷涌而出红的发黑的火焰直冲天空,整个人笼罩在火光焰影里,飘散的长发和飞起的衣袍简直透出点狰狞的味道来。
“杀气真是重,难怪我在屋子里找不到你。”
后面传来叶初途的声音,“你有什么好憋屈的,我可是为了你放弃了这次回到荒古界的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
“不少事情我都已经说了,是你自己不争气听了一半又晕过去了,身上好点了没?”
楚离涯转过身,“不想听了。”
关于夏溪泽风衣澈。
关于南宫君知。
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楚离涯现在脑海里一旦浮现起这些人的脸就一阵剧烈的疼痛,发昏发胀,似乎在本能的抗拒着接受到这些人的更多信息,她什么都不想要再知道,只想将自己手中的剑不断劈砍下去,摧毁,破坏一些自己根本不愿意承认的东西。
“你要是歇好了,跟我去太和宫一趟。”
“……做什么?”
“救袁深雨,”叶初途笑了笑,“穆非城在他那一击的掩护下从异域隧道中逃脱回到妖界,然后立即关闭了隧道,但是他的消耗太大,终极无限释放了一半就已经脱力,现在被修仙界的剩余势力捕获锁在太和宫。”
“他不是督元者吗……”
“督元者的力量越强死的越快,袁深雨这几年根本就没病,但是为了压抑自己的力量,减缓身体崩溃的速度延长寿命,所以不得不拼命封印自己的灵力,自闭视听。但是这一次为了救下穆非城不得已动用了督元者真正的力量,尽管时间非常短暂,但是已经让他受到极重的创伤。”
“……非城去桫椤林了……?”
“是回桫椤林了。”叶初途那张脸上和昔年陈夜修一般一直带着柔和春风般的微笑,瞳孔也深沉的一眼望不到底。“这几年我一直在研究可是还是没有找到让你变回原型的方法,杀了你的话又怕火琉璃再度碎裂,又要花费千年去寻找提炼碎片……但是现在我手里已经集齐了其他七个琉璃,还有火琉璃的些许碎片,本来我也想带着你从那个隧道里到桫椤林然后等待荒古临世回到荒古界,谁知道袁深雨来了这么一出。”
“……”
“之所以要去救袁深雨,是因为他可能是世上唯一一个有可能短时间内打开妖界通道的人。而且他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他一举摧毁四大门派大半势力,剩下的人不会让他好过的。”
“袁深雨是督元者……如果他死了,红尘的明灵素危机就会从根本上解决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如果他真的死于那些人之手,后果不是红尘能够承担的,”叶初途望向了天空,“……且不说诛杀督元者这种事情几乎是触怒圣树,光是触怒陛下。也足以让红尘经一大灾劫。”
“陛下?”
“荒古界的堕天河魔皇陛下,我想你应该听说过。”
“……可是他和袁深雨有什么关系?”楚离涯对于荒古的了解也仅仅局限于夏溪泽的几个传说而已,连望川天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自然是没有往别的方面联想。叶初途没有回答楚离涯的问题,双手背负到背后。换了个话题。“身为荒古圣物,早该回到荒古坐镇。”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同意。”
“我当然知道,圣物化灵是极其罕见的奇迹,一旦有了神识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自己的人形……就像督元者凝化千万年好不容易化生,格外的舍不得那一条命,一样的道理。”
“……魔皇陛下的特使么?”楚离涯闭上了眼睛,“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呵呵,我过去的十几年有什么意义?”
“什么意义都没有,魔界的圣物应该在荒古界的葬华星宫里庇护整个荒古界。”叶初途回答的倒是笃定,“被夏溪泽和风衣澈耍的团团转的感觉好么?做人做到他们那种地步,也算是辉煌了。”
楚离涯摇摇头,大约是不想再想起这件事情,“……南宫怎么样了?他身体的异变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体内突然汹涌而出的暗灵素是我用暗琉璃度给他的,算是给风衣澈的人情,因为五灵星台的运转需要强力的暗灵素,但是我的身体是新换的修为十分低微是没法帮什么忙了,直接动用暗琉璃只怕会直接毁了那个五灵星台——所以就找了个宿体炼化适度的暗灵素,人间暗灵体质的人本来就少。”
“所以你找上了南宫君知?”
“是啊,我还没那么大本事把暗琉璃弄碎取碎片去运转五灵星台,所以把运作暗琉璃灌输了一部分暗灵素到了南宫君知的体内,让他在练功的过程中作为宿体将那股力量炼化凝化,最后用作五灵星台的祭品……你也知道,五灵星台是要五种强大的阴性灵素同时贯注才能运转开,之前你的师父让你去找风毒碎片也是为了五灵星台的计划,至于水灵素的那片……那个难度对你来说实在太大,我倒是不知道风衣澈是用什么法子哄了袁深雨去做了。风衣澈只找到了三种阴性灵素的碎片,剩下的两种当然就是用人代替。”
“穆非城和南宫君知……木和暗么……”
“是这样没错,我之所以给他帮助,也是为了去桫椤林,毕竟就算是我,也没办法破开圣树结界去桫椤林回荒古界啊……穆非城倒是可以,凭着他的天成血统优势,但是为了好控制又限制了他的实力成长,那个女鬼灵陵也是埋在他身边的一个棋子,最后不得不收集部分琉璃细小的碎片,搭建五灵星台,集结阵法运转迫使穆非城身体里的封印打开,血统彻底觉醒,并且本能的开启异域隧道。”
脑海里一阵一阵的晕眩,但是好歹也没什么能造成更大的打击了,口气平淡的几乎不可思议,“则州也是你杀的吧。”
“是,虽然他没什么头脑,但是实力在人中还算是不错,要不是自己急着作死的话我也不至于杀他,”叶初途嗤笑,“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一点毒灵素碎片,竟然妄图把收入自己的体内融合化为己用玷污圣物,我把收了回来随手赠给了风衣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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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叶初途的这具身体并没有太多的磨练,所以在不动用十彩琉璃光的前提下,修为还不如此时的楚离涯,但是叶初途对于这很可能是在人间的最后一次换身体不怎么认真,所以在赶往太和宫的路上两人都不怎么快,而且好像各有心事。
自从泰山一战后楚离涯很少说话,而且被叶初途塞了那么多天方夜谭似的真相,快要到太和宫的时候终于开了一次口。
“救下袁深雨,之后呢?”
“去幽冥。”
“……”
“他快要死了,我这具身体没什么力量,十彩琉璃光的真正力量只有陛下能够开启,而且他是明暗灵素极度不平衡不完整的督元者,想要帮他延续寿命的话得去最为幽深苦寒的地方吸收足够多的阴暗气息,红尘的明暗灵素都匮乏,不如前往幽冥吸收暗灵素暂时将他体内的灵素适当平衡,还能拖得久一点。”
“拖得久一点……?”
“至少让陛下再见他一面。”
“……”
楚离涯对那位陛下多了些好奇,“袁深雨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朋友?仇人?亲人兄弟?为何一定要再见一面?”
叶初途停下脚步表情复杂的看了楚离涯一眼,“……身为荒古圣物你变成人之后还真是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陛下什么时候变成男性了。”
楚离涯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的往前摔了。
“……魔皇是女的?!”
“红尘中人无知不懂荒古诸事不足为奇,但是你既然知道自己是荒古圣物的身份,就不该对陛下完全一无所知。”
“……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会见到的,见到就明白了。”叶初途脸上浮现出一种类似于回忆着什么的表情,“但是……你要知道,她是谁,叫什么,一切都以她是荒古皇帝为前提,即使你是圣物也不例外,无论做什么都好,不要试图去挑战魔皇的威严。”
“可是特使大人,你自己还不是现在被困在人间回不去。”楚离涯冷笑道,“还是要去靠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孩,不觉得有*份么。”
“这几千年在人间行走我看到的东西太多了,还在乎这个?”叶初途继续赶路,身边有黑色的风缭绕,“只要能达到想要的目的,谁会在乎过程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那是因为你有足够的时间,有千千万万年的过程去反复体验,而人只有几十年的时光,小心翼翼的使用,错了一次,就没有机会再来。”
第四章 锁龙念
“……太和宫看起来好萧条冷清。”
“那是当然的,不看看袁深雨在泰山上干下的好事。”叶初途笑道,“我当时走的匆忙,连连昧那些个老家伙死没死都不知道。”
楚离涯的手上握着火鸟剑,此时的太和宫虽然还是稳重庄严的仙山名门气象,但是却始终透着一股衰颓荒凉的味道,叶初途以暗琉璃之力隐去自己的身形,虽然此时太和势力锐减,但是对付势单力薄的两人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叶初途的修为低浅对暗琉璃的运用远远不如陈夜修,断是做不出切割空间以鬼阵把则州压制的死死的举动了。
以暗灵素掩藏身形的做法让楚离涯没来由的想起南宫君知,那个少年应该说自从在吴墨非死后就是一连串的无妄之灾,而且自己救他出镇魂塔的事情大约也是……早就被设计好的事情,因为他是难得的暗灵体质,成了凝华暗灵素的最好温床宿体。
可是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自己记忆的最后他好像还在五灵星台上昏迷……如果是这样的话大概已经在袁深雨那一击之下尸骨无存了吧……
楚离涯心中一紧,然后就是莫名的烦躁,一出口却变成了。
“锁龙台在哪里?”
“后山禁地。”叶初途倒是十分清楚的样子,“和青城的镇魂塔倒有些相似。”
“……袁深雨现在身受重伤,大约是没办法自己出力挣脱而出吧。”楚离涯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太和宫的锁龙台,但是既然是和青城镇魂塔齐名的东西,自然是十分凶险。
“他自己当然是指望不上,否则还要我们来救他干什么?”叶初途走的不紧不慢,偶尔几个太和弟子从面前赶路而过,都是一脸的愁云惨淡凝重不语。叶初途此时也并不关心太和宫的状况,当务之急是把袁深雨那个家伙给从这里带出去。
“真奇怪,说是后山禁地都没有什么看守吗?”楚离涯和叶初途走过长长的板砖石路。两边建筑越来越稀疏,但是灵力涌动倒是越发强盛起来。渐渐的锁龙柱和上面笼罩的阵法光芒也映入眼帘。周围光秃秃的一片连花草都没长几根,这个巨大的石台好像是从黄土里生长出来的一样,带着亘古般的荒凉。
“我对太和宫不怎么熟悉,”楚离涯开口道,“锁龙台也是,救出袁深雨的机会有多少?如果被发现了要硬闯?”
“如果我现在是陈夜修,也用不着你帮忙就能直接硬闯了。”叶初途无奈道。“这具身体的资质实在是不够看,修行的时间也不够,本身实力低下,手握十彩琉璃光都发挥不出多少威力。”
但是力量没了脑子毕竟没有坏。一个活了十万年,在人间转悠了数千年的夜魔若是这点见识策略都没有,那真算是白活了。
“那些幸存的人之所以没有杀死袁深雨,大约是已经认出了他的真实身份,毕竟那种强大的力量不可能是人会有的。虽然督元者是人间危机的根源,但是毕竟号称圣树之子,圣树在生灵心中的地位又是极其崇高,擅杀圣树之子的后果只怕没人敢于承担。”
“所以……他现在还算安全?”
“虽然那些人不敢对督元者动杀手,但是如果他自己衰竭死在锁龙台上了……”叶初途眯着眼睛望向前方。“也有可能吧。”
楚离涯当然听懂了叶初途的意思,“锁龙台上的结界只怕是牢固非常,强行破开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巨大响动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倒不用担心,”叶初途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和暗琉璃一般大小模样的珠子,只是通体纯净深青,散发着柔和的清风,“风者,无孔不入,风琉璃的用处就是破除各种各样的结界,虽然陛下当时只将暗琉璃交给我赋予使用的权利,但是现在情急之下为了救苏冥雨……想来陛下也是不会怪罪的。”
“这东西有这么好的用处?”
“是啊,拿着。”
“?!我?”
叶初途将风琉璃毫不犹豫的递了过去,“没错,就是你,你拿着这个风琉璃,等会儿破开锁龙台上的禁锢结界。”
“……为什么是我,我根本不会用。”
“十彩琉璃光乃是荒古圣物,象征着十种灵素,如果不是对应体质的人决计无法使用,所以则州那个不自量力的家伙,我只是召回了毒灵素琉璃碎片他的血肉就爆碎了一地,其实就算我不召回来,他也活不了多久因为他根本不是毒灵体质。至于我现在用的这具身体,还有我的灵魂之力都不是风灵素,自然不好驱使。”
“可是我也不是,我是火……”
“但你的本体也是十彩琉璃光,同气连枝,不受这个限制。”叶初途将珠子放在楚离涯的手心里,清风缭绕,像是置身空谷晚风中一般。“所以由你去,方法我自然会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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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深雨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锁龙台上呆了多久,虽然全身的灵力都好像在被不知名的力量压制,但是这正是他所期待的,简直是救命的做法。
他尽量减少着自己体力的消耗,几乎所有时间都闭目静止不动,像是一个稳稳的石雕,这是一种自我保护,也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等待着什么呢,袁深雨苦笑着心想自己真是空有满腹的怀疑猜忌,以及督元者的实力——竟然没有一早知道穆非城是妖。
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很长,互相无比的熟悉,但是袁深雨是真的不知道穆非城身世的真相。
小时候穆非城的妖气被沈蓝惠以毕生之修为牢牢封印在体内,袁深雨虽然灵力天成但是却没有人点化,沉溺在前世的记忆里但是始终雾里看花似的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终于风衣澈的出现改变了他对世界的认知打开了修仙的大门。
但是那个时候的他虽然本身天资极好,但是毕竟是经验不足,也从未往某些方面想过,当他督元者的力量渐渐觉醒足以洞察世事的时候,又不得不自闭视听来延长自己的寿命,所以他从来不知道穆非城的真正身份。
如今回头想起来,沈蓝惠极其严厉的让兄弟二人远离修仙一途……真的是别有深意,只是到底是……辜负了她一片心意了。
当年沈蓝惠捡到还是化生卵的穆非城远走青州,大约是没有想到那么多的,等到穆非城破壳而出,便要为这个流落到人间的小妖的未来作打算,封印了他的妖力,将他塑成人形,如同普通人类的孩子一般养大,教他为人的礼仪道德,远离寻仙问道之事……
太迟了。
袁深雨的双手交叠在一起,脑海里身为袁深雨和苏冥雨的记忆不断翻转叠加,直到最后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为了救下穆非城,送他回到妖界最后让自己身上的封印全部解开,督元者的力量对身体造成极大冲击负荷这种代价好像也不算什么了,毕竟在红尘里,穆非城是自己最后的一个亲人了……袁深雨想到这里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当初没有阻止穆非城离开青城正是想让他离开风暴的中心,远离种族之间的征伐屠戮,没想到……穆非城居然本身就是个风暴眼……
突然,一丝异样的感觉笼罩了袁深雨,让他不自觉的睁开了眼睛。
虽然全身的灵力似乎都被阻断无法运行,但是本能感知这种东西却无法屏蔽,而且……好像有什么很熟悉的气息靠近,袁深雨皱着眉头,他被束缚在锁龙柱上,头颈活动范围也十分有限,所以视线的范围也不是很大。
“你还要在这里多久。”
“……沉夜问休?!”
袁深雨的意识立刻清醒了一大半,本来有些浑浑噩噩的脑内仿佛被人用冷水浇了似的刺激,要不是身体实在是虚弱又受了重伤,大约要直接站起来了。
他的面前有一只小小的黑色的蝴蝶上下飞舞,发出的声音直接传到了袁深雨的脑海里,冥心蝶……真的是那个家伙,这种魔物也是可以当做隔空交流的媒介,而且如真似幻不受人间结界禁锢的限制。
“是我。”
“……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说的有趣,当年陛下将荒古圣物赠予你续命,没想到最后你居然把弄成了一片齑粉撒的下界到处都是,让我用了几千年才差不多把集齐了,现在又为了其中一颗放弃了好不容易回荒古的机会,我不在这里,能在哪里?”
“……”
“陛下的命令就是我的全部使命,她的心愿也是我全部的追求,所以……我的任务又多了一件,好歹要把你也带回荒古一趟让陛下见一面再除掉你,是不?”
“你还真是挺直接的。”
“没有必要拐弯抹角,毕竟,这个世上容不下两个督元者,我想这一点其实你也很清楚吧。”
“是啊……两个督元者,加起来已经有五灵了……要是长期共存……那还了得。”
第五章 鬼城行
莹绿色的琉璃珠躺在楚离涯手上,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但是偏偏又让人觉得有些难以靠近。
“荒古圣物……风琉璃。”
“荒古界的圣物,十彩琉璃光是一串琉璃珠串,一共有十颗,每一颗都对应着不同的灵素,而且每一个的能力也都不一样,比方说暗琉璃的作用是将魂魄与不同的躯壳融合,达到一种病态的生存,风琉璃用来破开各种各样的结界阵法,当然能发挥出多少作用要看使用者本身的能力,本来魔皇陛下是十彩琉璃光的持有者,督元者不受琉璃光对体质的限制,自然能发挥圣物翻天覆地之能,你拿在手上虽然不可能发挥出全部威力,但是破除一下红尘中的结界应该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我知道了,”楚离涯又默默将叶初途方才授予她的咒诀念了一遍。
两人已经近身锁龙台边,尽管周围几乎无人看守,但是还是十分谨慎的笼罩在暗琉璃的庇护之下。
楚离涯走上前去,看到石台上的袁深雨表情十分淡定的不知道在看着哪个方向,虽然脸色白的十分惨淡,但是那具枯叶般瘦削的身体里好像还是掩埋着几乎毁天灭地的力量。
楚离涯握着风琉璃的手缓缓对着那座石台伸了过去,分别七千年的两颗琉璃仿佛在这一刻心有灵犀般的发生了共鸣。
当两人匆匆腾身而上结界已经被破开的石台上后,袁深雨好像不怎么惊奇,他虚无的扫视了周围一眼,周身的灵力无法运转,所以也看不到已经隐蔽了身形的两个人。
“沉夜问休……你的动作还真是快。”
小小的黑色冥心蝶绕着袁深雨飞了一圈,然后就回到了叶初途的肩膀上停下,毕竟这个小生灵对主人的气息十分敏感。
楚离涯看着坐在地上的袁深雨。心情有些复杂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袁深雨……苏冥雨……堕天河魔皇……到底是什么样的过去呢?又会变成什么样?叶初途走过去到了袁深雨的身边,抬手之间就把他身上的锁链给卸了下来,但是袁深雨已经虚弱的站不住。本来还能依靠锁链的力量勉强靠坐着柱子,现在失去了支撑。差点直接瘫在地上,叶初途也不是没眼力的,直接搀了一把将他整个人连扶带拽的拖站了起来。
“身为督元者不至于这么没用吧。”叶初途讽刺的笑笑。
袁深雨没好气的冷笑了一声,不和他争辩,勉强站稳目光扫向叶初途一边的空气,“还有一个……?谁?”
“火琉璃。”
楚离涯听到叶初途直接以物品称呼自己,感觉像是被一根细小的刺扎了一下。但是好像又没办法反驳,另一个事实好像也有些明晰起来,袁深雨……也是知道她真实身份的?
以督元者之能,楚离涯又没有刻意掩饰。红尘众人可能感觉不出来,但是袁深雨能觉察实在是太正常了。只是他不告知楚离涯这个事实好像也无可厚非——叶初途当初怕火琉璃爱惜自己的生命不愿和自己回归荒古界,强行动手又忌惮火琉璃再次破碎又要花费千年重新凝化,所以一直隐瞒着自己,袁深雨叶初途是旧识。叶初途的陛下似乎又和袁深雨关系不一般,帮叶初途瞒着自己,好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是么?这怎么就直接告诉她了呢?”袁深雨好像真的把楚离涯当做一件物品似的,也不管她就在眼前,直接开口道。“我还以为你在有万全之策拿到火琉璃本体的时候才会动手。”
“呵,我回荒古的计划可都是被你给搅乱了,你还在乎我的任务能不能完成?”
“我哥我事情还没有和你算……”袁深雨恨恨的闭上眼睛,“你一开始就知道?的那是……也怪我自己,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真是冤枉,谁会去关注一个猎户野小子。”叶初途耸肩,好像真的完全无辜。
“……现在有什么打算?荒古特使?”袁深雨知道也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也就懒得再说,换了个话题,“哥哥回到桫椤林了,除非等下一次圣树结界打开,等下一次的荒古临世,你还不知道要在这人间滞留多久。”
“去酆都。”
酆都素有鬼城之称,相传是红尘和幽冥的连接口,所有人死去的鬼魂都会通过酆都归去幽冥,度过若水,走过黑陵,然后投往轮回井之中等待下一次虚无缥缈的轮回重生。
袁深雨是个聪明人,听到酆都二字便将叶初途心中打算猜了个七七八八,他低低的咳嗽了一声,然后摇摇手,“先离开这里。”
“好。”
“什么人!!”
楚离涯本来看两人说话你来我往教人憋闷,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呼唤眼前差点溅开一片雪花点,本能的一转身,看到十余个太和服饰的弟子赶到锁龙台下,个个手持兵刃,脚下阵法旋动。
不过好像并无高阶位的弟子,想想也是,整个红尘修仙界都在不久前受到一场灾难……此时人人自顾不暇,人手成了最为稀缺的资源,即使是锁龙台上的罪魁祸首也只能交予法阵看守。
叶初途皱了皱眉毛,“真是麻烦,圣物阁下,可否请您解决掉这些杂碎?”
楚离涯差点被叶初途的称呼给惊了一下,她当人当久了自然不知道十彩琉璃光在荒古的地位,较真起来她身为火琉璃,地位可比沉夜问休一个夜魔高出不知多少,只是圣物没有自己的意识,就算是被供在葬华星宫里,也终究是死物。
但是现在已经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楚离涯是个活生生有思想有意识的生命体。
楚离涯看了一眼此时修为还不如自己的叶初途和差点站不住的袁深雨,叹了口气,算是知道叶初途带着她一起来救袁深雨的用意何在了,她举起手中的火鸟剑,火焰化作缠绕的火龙猛然窜了出来,瞬间就炽热了半边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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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其实是个很有趣的地方,整个天空即使是白天也是一片幽暗的深蓝色,整座城里的风都好像是深蓝的,吹过来让人只觉得不寒而栗。
偌大的城门色调深青暗红交织,好似野兽的尖牙上沾染了细细碎碎的鲜血在零零滴落,周围的光线非常黯淡,楚离涯刚刚踏入正门之后,身上一阵怪异的发冷,她侧头看了看好像没受什么影响的叶初途和脸色一向不好的袁深雨。
木琉璃是疗伤圣品,三人杀出太和宫的地盘之后叶初途便让楚离涯使用木琉璃帮袁深雨疗伤,但是也不过堪堪暂时缓解而已,叶初途也知道,但是袁深雨的情况能缓几分缓几分,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马不停蹄的赶往酆都。
“真不愧是鬼城。”楚离涯扫视了周围一圈,这里的民宅房屋均是深蓝色的瓦片,屋檐瓦楞上都或多或少的贴着些残符,像是纸钱一般在冷风中缓慢飘摇,宽阔的街道上也没几个人,更不要说热闹的集市摊贩。
“这里是红尘和幽冥的交界处,阴气非常之重,”叶初途不以为然,“也有一些鬼气泄露,城中的人常年受阴寒鬼气熏染,所以体质都有些异于城外的人,或许对于其他地方的人……都不能算上真正完整的人。”
“他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人有人的活法,鬼有鬼的活法,这些人世世代代在夹缝中生存,已经成了习惯,或许他们认为生命本该如此,也不劳外人抱不平。”
“……”楚离涯被噎了一下,而袁深雨只是冷笑着哼了一声,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差点摔下去。
“要找个地方歇一会儿么?”叶初途也看到了袁深雨的难处,“反正现在是酆都的白天,也没办法进入幽冥。”
虽然现在酆都天光极黯,和其他地方的夜晚没什么两样,但是确实是白天无误,太阳好像从来就不肯光顾这个黑暗的鬼城似的。
三人各怀心事的走到一所看起来像是客栈的房屋面前,深色的牌匾上是鲜红的四个大字,轮回客栈。周边有两个青面獠牙不知道是小鬼还是阴差的塑像,满手血淋淋的,看起来只教人犯恶心,推门而入发现里面是个大堂,摆了不少桌椅,但是几乎没有什么顾客,柜台上是一个看起来大约三十来岁的女人,应该是老板娘没错了。她看起来颧骨高突,脸色青白,双眼深深的凹陷了进去,鬓侧一朵素白色的花,穿着件青色布裙。
“她不是鬼,”叶初途好像猜到楚离涯心中在想什么似的,“酆都的人几乎都是这样,而且她看起来也没有你猜想的年龄那么大,最多二十岁的年纪。”
“……”楚离涯把头扭到了一边,把整个客栈的大堂扫视了一遍,总觉得像是走进了一个地下坟墓。
袁深雨咳嗽了几声,也不管那两人走到柜台前,“店家,我们要三间客房。”
第六章 幽枉生
楚离涯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坐到了床上。
酆都到处透着一股阴气森森的压抑气息,就算是白天,房里还是燃烧着两支光照昏黄的蜡烛,照着深色的墙壁,烛台的影子被拉得细细长长投影在墙上,看起来像是几条长长的黑色触手。
她扶了一下额头,心中翻江倒海的汹涌,但是又爆发不出来的难受,整个人的情感好像都在泰山顶上那一天彻底透支,直到今天还没有回过神来。
穆非城……夏溪泽……南宫君知……
无数人的面容在眼前飞过,但是好像看不清、抓不住任何一个,楚离涯似乎本能的不太想要去想那些人,因为有些回忆真的经历过一遍就好,自我保护的想要去遗忘那些让自己太过伤神的回忆。
当天晚上楚离涯躺上床的很早,然后努力的让自己什么都不想的睡着,然后在子夜的时候醒过来。
缓慢的推开门,袁深雨和叶初途的房间就在一边,楚离涯抱着重剑站在门前不好去敲开两个男子的门,但是三人已经说好子夜时分一起探查冥界入口好为进入幽冥作准备……这两个人难道没有起来?
她并没有等太久,两扇门几乎是同时打开的,同步率几乎让楚离涯觉得这俩是商量好的同时出现,叶初途还是陈夜修的时候就一直没有改变的一身黑衣,而袁深雨居然也换了身深灰色的长袍,手里拄着一根深蓝的比自己身量还长的法杖,长杖的顶端是一枚纯净无色的宝石熠熠生辉,这让楚离涯有些意外,袁深雨似乎一直都偏好青白二色的服饰,而那位先代苏冥雨,更是连眼睛头发一水儿的翠绿色。也不知道是什么异变。
“出去吗?”
“自然。”
“……”楚离涯望着袁深雨半天,然后开口道,“要是真的不行的话。我和他两个人先去探查。”
之所以看了他半天,是因为楚离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袁深雨。之前是清雨太师伯或者前辈,现在算什么?督元者尊上?和魔皇有关系难道前世是魔族什么的显贵?
“我还不至于走不动路。”袁深雨话说的没什么力气,但是其中的坚韧之气倒是没有催折。
叶初途似乎看出了楚离涯的心思,自然的开口说道,“混沌殿下是个犟脾气,炽羌小姐无需担忧。”
“……炽羌是什么?”
“呵呵,当年火琉璃碎成主要的两部分。大半的那边成了现在的你,小部分在月窑岭吸收天地灵气化成火龙巨兽,你和穆非城在月窑岭应该已经见过了……它说它自己的名字叫做炽羌,你们本为一体。当然共享一个名字,它其实一直在你的身边,只不过辨认出我夜魔特使的身份,听从我的调遣罢了。”
“……还是本名好了。”楚离涯现在无论听到什么话也不觉得有多惊讶了,摇摇头往前走了一步。“幽冥的入口到底会在哪里?”
“我也没去过,找找吧。”
三人前前后后出了轮回客栈,老板娘竟然没有睡觉,而是像是白天一样伫立在柜台那里,脸色青白。像是一座配色诡异的泥塑,她对突然要离开客栈的三人好像熟视无睹,一双眼睛睁开的吓人,楚离涯在推门而出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望了老板娘一眼,“她……”
“酆都的半鬼半人,这就算是在睡觉了,客栈的房间都是我们这些外来人住的。”叶初途走在最后,中间是袁深雨。“出门的时候更要小心。”
“……?”
“酆都晚上出来的是鬼。”袁深雨的话永远比叶初途的言简意赅。
真是鬼的话,楚离涯倒觉得不算什么,反正在歧路庄已经见到那么多了,也不怕再多见一些。
如果说白天的酆都已经是光线昏暗如同暴风雨阴云密布,那么到了晚上反而好像没有那么黯淡了,天空浓云迷雾的裂缝间竟然透出一丝一丝深蓝色的亮光,像是蓝色的利剑在浓云之间飞速的切割分离,深色的瓦片上映照着诡异的蓝光,点点磷光蓝火飘摇在酆都的半空中,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的白纸灯笼里也莫名燃起了幽蓝色的火光,看起来像是一座真正的地下鬼城。
“阴气真重。”袁深雨自从来到酆都精神一直意外的好了一些,想到身为一个暗灵开始觉醒的混沌督元者,自然的吸收暗灵素开始平衡自己的力量一直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楚离涯突然想到红尘明暗失衡正是因为袁深雨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力量觉醒了一半,只吸收明灵素而对暗灵素视而不见……那他现在也已经开始在吸收暗灵素,是不是……从另外一种意义上缓解了这种危机?
当然这只是楚离涯的胡乱猜测,就算不是,也没人能拿袁深雨有什么办法,督元者爱惜自己得之不易的生命,但是整个五界都要为之动荡,正是督元者的原罪。
阴冷的风从耳畔穿梭而过,幽怨如同哽咽的声音在耳边不绝响起,楚离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算宽阔但是纵横复杂的街道上半个人影都没有,只有蓝森森的火光透过灯笼的白纸映照到石板路上,婆娑怪影,袁深雨没走两步,对着天空突然伸出手,一道极其细小的白光射向天空,像是一枚纤细的匕首,面不改色的看到一生沉闷的堕地声,面前多了一具骷髅骨架,黑漆漆的眼窝里冒出一股黑气,白森森的骨骼上还有粘稠未干的血迹,冷风里立刻飘满了腥臭的味道,和腐尸一模一样。叶楚两人还来不及上前,骷髅细细长长的双臂伸向天空,狂舞乱抓般的挥舞一通,发出吱吱咯咯的磨响声,它胸骨的位置上牢牢的钉着一道细小的白色光线,迅速的在它干枯的身上不断扩散,像是蜘蛛网一般散开裂纹,骷髅的身上散发出阵阵黑烟,飘向泛着幽蓝光芒的天空。
“……真的是鬼城啊。”
“酆都是红尘和幽冥的交界处,阴气非常之重,酆都人世世代代在这里繁衍生息已经习惯不人不鬼的生活,而且因为阴鬼之气充足,人间的孤魂野鬼惧怕轮回,积攒些修行后便也居住在酆都,而幽冥的一些冤魂幽魄也会从一些偶然产生的结界裂缝飘往人间,前一种的鬼魂留恋人间的生活,勉强能和酆都的半鬼人和平相处,而后一种多是无法轮回而逃窜的厉鬼,晚上飘摇在酆都里哀鸣,一旦遇到活气太重的陌生人就会上来撕扯吞噬,直到把对方也变成腐尸鬼魂。”
“轮回客栈的老板娘……还有酆都人终年和这些东西住在一起,也难怪变成那副模样。”楚离涯叹息道,袁深雨尽管还是重伤虚弱的状态,但是无论反应还是功力都比两人强上不少,叶初途已经让楚离涯用土琉璃帮助他重新制作了封印结界——土琉璃是风琉璃的相克灵素,作用也正好相反,是制造出各种强悍无比的禁锢结界,暂时封印了袁深雨不受控制不断增强的力量,变相的在延长他的寿命,但是这也只是减缓而已。被封印的袁深雨此时的功力算不上特别强大,至少泰山顶上那惊人的实力是绝对没有了。
“前面的路上大概还会遇到很多这种东西,小心些吧。”叶初途扫视了周围一眼,“……喔,看来是同伴莱尔,少说就有十几个呢,在没有破形之前就是看不到的幽魂,一击必杀就能看到……喏,那个东西。”叶初途看了看已经被袁深雨的白光彻底湮灭的骷髅说道。
“知道。”
叶初途把沉夜剑握在手上,像是握住了一段黑夜里的月光,和他全身的黑色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他现在本身的实力确实是不怎么样,但是好歹有暗琉璃在手,沉夜剑也不是红尘之物,比之同等级的修士还是要强上不少。
“来了。”
楚离涯猛然抬起手中的巨剑指向天空,火光也同时飞窜而出,橙红的火焰之中一把烫红的巨刃像是一道干净利落的闪电,巨大的形体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它的速度,楚离涯整个人腾空而起,背后如同生出一双火羽双翼,赤红的火线席卷而起,后面紧随而至的是沉夜剑一道雪亮的银光。
袁深雨并没有跟着两人一起上阵,对他而言此时像是没事人一样上去作战还是太吃力了,刚才电光石火的一击已经有些耗费心力,见两人已经上去便站在原地不动也不插手,那些厉鬼的修为也不见得比楚离涯和叶初途高,应该能够对付的了。
酆都的天空划过几道橙红银白交织的线条,像是流星,可是又比流星灿烂上许多,而且一道接着一道几乎照亮了整条街,更多的骷髅相继掉落在地面上,黑漆漆的如同木炭,但是即使是黑骨的状态也没有保持太长的时间——很快就化成了黑色的细碎粉末,然后被酆都的阴森冷风一吹,就那么消散的无影无踪。
第七章 大帝庙
酆都最高,也是最为显眼的一座建筑,便是酆都大帝庙。
“红尘中人关于幽冥鬼国的传说不少,酆都阴山大帝受到整个酆都人鬼的共同供奉,因为相传他掌握守护着鬼国的入口,手下的两名追随者一个叫神荼,一个叫郁垒,亡魂前往鬼界都要经过这两位使者的法眼,而通往鬼界的入口,相传正是在酆都子夜时分的大帝庙。”
“……你为什么对幽冥也这么熟悉?”
“我活了十万多年,看到的东西多一些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叶初途笑笑,目光直射高处那座看起来甚是雄伟又风格诡异的大帝庙,“但是我毕竟没有自己去过,还是看看幽冥的入口到底在哪里吧。”
本来一直走在后面的袁深雨突然开口,“幽冥入口的守护使,实力少说也是散仙级别的,如果他们不许生人进入呢?”
散仙,也就是仙,换成人间修仙的说法,那就是至少渡劫飞升之后的境界,以现在楚离涯叶初途的实力,肯定是完全应付不了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好歹十彩琉璃光在我的手上呢,再说真的没法子了,不还是有你么。”
“……”
三人站在酆都大帝庙前停了一会儿,这座建筑所散发出的阴暗戾气压抑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倒是袁深雨脸色似乎反而好了些,看来暗灵素体质已经开始觉醒的他确实对暗灵的需求十分大。
“我们……是要推门进去?”
对于鬼神之事楚离涯到底有些敬畏,不像叶初途和袁深雨那么无法无天,一手搭在门上一边看向两人。
还没等任何一个人回答,咯哒一声木门自己开了一条小缝,阴冷的风从里面贯穿而出,像是一把阴森森的剑,楚离涯下意识的闪避开。但是里面除了风没有窜出任何东西。
“看来有人在欢迎我们呢,再不进去就是失礼了。”叶初途讽刺一笑,率先第一个轻松的推门而入。楚离涯条件反射的差点伸出手去阻止,但是又生生的收了回来。袁深雨没什么异议一声不吭的也跟了进去,楚离涯见两人都已进去,也只好跟上,一抬手点燃了一团火以供照明。
大帝庙内连一丝烛火也无,香案上供奉的香炉飘着袅袅的檀香味,鎏金的盏子内的供果闪着怪异的蓝光教人看不出什么品种,大殿正中央是酆都阴山大帝的塑像。面容严肃端方,罩着一身鲜红闪金的袍子,他的背后似乎是阴曹地府的壁画,线条粗犷色彩艳丽。鬼差手中的鞭子、冤鬼身上的刑具、地狱刀山火海血气翻涌的惨烈景象都显得十分逼真。
“阴山大帝相传是鬼国入口的掌控者,所以我们想要进入幽冥这一关是必须要过去的,看起来不轻松啊,特使既然在此,为何不现身一见?”
叶初途话音未落。楚离涯突然暴起的横剑一挡,剧烈的撞击声刺激的人鼓膜震动,火花四溅明亮无比,楚离涯向后退了几步才站稳,红色的衣角无风自动。火鸟剑横在眼前如同一道赤龙。尽管倒腾出如此之大的动静,但是却没有看到任何实体物质,好像刚才和楚离涯的剑撞上的是一阵空气。
还真是一阵空气。
“活人寻找幽冥之路,何苦来呢?人生苦短,此时急着入那幽冥若水黑陵受苦,却不知死后自然逐条清算。”
一个身穿斑斓战甲的中年男子慢慢在三人面前出现,他头顶红缨金冠,身上挽着流云布帛,腰封深蓝丝绦,手中握着一把木制折扇,两条红色绳结飘飘摇摇的拖曳在扇子后面,眉目间倒是慈善端庄,但楚离涯见他用扇子缓缓的拍着自己的右手便认出刚才那道无形风刃定然就是这个手执折扇的家伙扇出来的。
“郁垒。”叶初途打量了对方一眼,言简意赅的说道。
“好眼力,这位小兄弟……还有……”幽冥入口使者之一的郁垒面带微笑,目光陆续经过眼前的三人,“既然都是活人也该爱惜自己的性命才……咦?这位姑娘……?”
楚离涯心中一紧,但还是面无表情的手握重剑横在胸前看着郁垒,没作出太大反应。
“奇怪,这小姑娘身上分明无一丝生气,乃是死物之象,为何又炽热炎阳毫无阴气?”
“……”楚离涯握剑柄的手更紧了一些,“与你何干?”
“若是活物,自然与我无关,”郁垒好像并不生气,“但若姑娘是死者而通过某些不足人道的法子缠留人间打破轮回规章,那郁垒便不得不管了。”
“和她啰嗦作甚!两个活人子夜来大帝庙,一个死物留恋人间,便是重罪!死后当在黑陵里服百年苦役才是道理!”伴随着洪钟震鸣的声响,一个黑须锦甲的红脸男人从一道黑光中飞跃而出,手中一把长戟抡得溜圆密不透风,横眉竖目的一副凶恶相貌。
刚才郁垒的一击对楚离涯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虽然楚离涯撑着面色如常,但是胸膛之中自有一番翻江倒海,此时已经无法接下第二招,一边的袁深雨向前移了一小步,手中的长杖一探,十分轻微的一个动作,纤细修长的法杖正好架在了红脸男人的长戟之上。
两件武器的碰撞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和刚才楚离涯对抗风刃的情形完全相反,细长的法杖和粗重的长戟杠在一起,看似沉重无比的长戟下一秒钟就能把袁深雨的法杖碾压成无数碎片,但是这个画面始终没有发生——无论红脸男人如何吹胡子瞪眼的把长戟往下死命的压,袁深雨依旧轻描淡写的举着长杖架住那条长戟,好像在撑住一片快要坠落的树叶,高大锦甲的红脸男人和身材清瘦的苍白少年互相角力,看起来像是一个气的发疯的狗熊和一只仓鼠在比试。
“可恶!你!”
“神荼,退下吧。”郁垒见袁深雨一手挡下红脸男子的长戟攻势,脸色变了几变,语气间缓和几分,又重新审视了眼前的三人一分,“不知这位小兄弟……师出何方?来往幽冥何事?”
袁深雨冷哼了一声根本不去看郁垒,“本座愿意降临小小幽冥,还要经过你同意么?”
楚离涯听了直咋舌,袁深雨在青城的时候还是个内敛清冷的性子,这张狂的口气是和谁学来的?
“你是什么东西!”神荼勃然大怒,举起长戟就又要攻过来,但是被郁垒一手拦下,郁垒好像并没有被袁深雨的口气给激怒,反而好声好气的说道,“阁下……”
“殿下,你现在的样子才有些当年之风啊,”叶初途讥讽的说道,他指的当然是先代混沌督元者苏冥雨。“但是拿来唬一个幽冥特使未免也浪费了些。”
郁垒的脸色几经变换,最终还是一拱手,扇子上的红丝结拖了下来,“抱歉了,不知阁下何方神明,但是吾乃镇守冥界入口特使,绝不可让诸位经过。”
袁深雨摇摇头,脸上露出可惜的神情,叶初途则好像知道会是这种答案,也不怎么在意,至于楚离涯似乎已经平复过来,“那,我们也没办法了。”
叶初途即使修为不在,剑技倒是还在,标准的乱夜世家家传剑法,来自荒古界的剑术流派,在沉夜问休的面前,镇守幽冥数千年的郁垒和神荼都成了尘埃般的晚辈,明亮的剑身在黑暗中拉开一条显眼的缝,雪一样的光正好掠过神荼的双眼,晃的他眼前一花。
乱夜长生剑,第一式,暮色合。
银亮的剑刃上悄无声息的抹上了一层比黑墨颜色更深的黑芒,准确而疾速的切向神荼的胸膛,尖锐短促目标明确,没有一点花哨拖沓,楚离涯之前并没有见过叶初途使用过这种正宗的魔族剑法,利落朴素的有点不可思议。
太快了,快到在神荼的眼中只有一道黑线向自己推过来,当肢体作出反应的时候……已经被郁垒一掌送出了五步之外差点撞在墙壁上。
一剑不中,叶初途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反手一挽,继而切向主动迎上来郁垒,郁垒手中的折扇噗的打开,扇面上喷出一道蓝光,生硬的和沉夜剑碰在一起。
轻微一声响,两人同时后退,似乎都没有占到便宜。
叶初途收回剑势退回来的时候无奈的笑了笑,“麻烦啊,这具身体还真是不好用。”
即使叶初途的招式再纯正强大,身体灵力的局限在那里,即使动用荒古剑法也无法完全弥补此时这具身体的灵力和郁垒的差距。袁深雨之前冷眼旁观,看到眼前这状况一步上前,法杖直指郁垒,但是他的眉头皱的也很紧,因为他此时的身体状况动用灵力十分吃力,之前杀死路上的厉鬼,挡下神荼的进攻已经有些伤神,此刻见叶初途没有办法立刻敌过这两个散仙,只能咬牙上前,楚离涯自知无法和认真起来的散仙抗衡,但还是跟着袁深雨上前举起剑准备迎敌。
重剑,长杖,这一刻竟然微妙的开始同步。
第八章 魑魅魍
速战速决。
这是楚离涯和袁深雨两人的共识,楚离涯论实力比不上散仙,但是凭着荒古圣物的特殊体质潜力勉强暂时可以抗下,而袁深雨纵有颠覆之能此时也无法发挥出,而且拖的越久对他的身体伤害越严重。
袁深雨面前浮空出现一个旋转扩散的圆形阵法,数不清的咒文燃着白光在期间飘忽起落,四道光箭同步形成,而楚离涯的火灵也极速运转,周围空气的温度瞬间升高,像被一个巨大的火炉在炙烤,如果是普通人此时大约已经被烫掉一层皮,但是屋顶上悬挂下来的写满咒符的丝绦,酆都阴山大帝身上罩着的金色棉帛却丝毫未损,可见并非善地,楚离涯双目赤红,毫不掩饰的将炎煞之息喷薄而出,看起来和那头异兽炽羌竟然有几分相似。
铿锵一声,火鸟剑和神荼的长戟一个瞬间的撞击然后又分离开来,准确的说剑身和戟身并没有零距离的接触,而是附着在上面澎湃灵力的一次剧烈摩擦,楚离涯的剑不算快,至少比起南宫君知和叶初途这种灵敏见长的剑客完全不算,之前叶初途依靠灵敏见长以细长的沉夜剑正面对应神荼的长戟看的直教人心惊胆战,而楚离涯同样手举重型兵器,正面造成的冲击力高出不少,和神荼的第一次冲突并未落下下风,此时袁深雨的光箭如影随形的赶至,如同长了眼睛的暗器直取神荼的咽喉,神荼一惊之下飞身而退,之前在这个小孩的手下吃亏太甚让他不再敢轻易接手,谁料光箭竟然穷追不舍直把个熊般健壮的汉子直接逼到墙边退无可退。
那边叶初途的身影也云雀般上下起落的转向郁垒,三支光箭随着他的身影一同前往,白光和黑影相映成趣,郁垒不敢大意。虽然他之前也没有见过荒古的功夫,但是却不见得完全没有眼力,眼前这个人的实力。并不完全局限于他的灵力。
袁深雨手握长杖,阴风灌入他的袖口吹得猎猎作响。瞳孔里映着四个翻飞如影的四个人,四支光箭在身影间穿梭疾驰寻找着一切可能的机会。
随着一支白色箭矢终于从挥舞如风的长戟幻影之中找到缺口窜入钉入了神荼的膝盖,红脸使者如同山石倒塌一般轰然单膝跪地,楚离涯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火咒术烈焰七星开路,朱雀落英式第二式窠臼生于烈火之中猛然刺出,一剑刺进了神荼的胸口。
郁垒本来在和三支光箭和叶初途的沉夜剑缠斗。见到神荼出事大惊失色,手中的咒法也立刻露了破绽,身体立刻连中两箭,叶初途的剑影又连续如同雨水般落下。像是天罗地网。
“……消失了?”楚离涯收回剑,看到神荼倒下的地方冒出一阵浓烈的红色烟雾,然后空无一物,那边郁垒清醒也类似,白蓝色的烟雾袅袅升起。而人却不见了。
“他们走了。”叶初途将沉夜剑插回腰间的剑鞘,“毕竟是仙级的修为,没能杀死他们,但是我们也不是来杀人的,只要不妨碍我们进入幽冥就够了。”
“可是要怎么进去?”
叶初途四顾看了看。“既然是幽冥入口,那应该有很多鬼魂通过进入幽冥的,可是这里……似乎清净的很,没有什么鬼魂。”
“这里是阴山大帝的主殿,两大鬼差镇守,已经算是门面之用,至于真正的入口……”袁深雨向前走了几步,然后飞身而上一手擎着一束光猛然顶上屋顶的方向,本来平淡无奇的大殿此时好像被灌入了一屋子的水,陈设摆放全部都被扭曲了形状像是隔着水波观看似的,至于袁深雨更是直接“穿”过了屋顶不见了。
叶初途楚离涯互相对视了眼便跟了上去,一起冲向屋顶的方向。
两人好像穿过了一层黏稠稠的沼泽,稳住身形后看到袁深雨就在不远的地方悬浮着,周围是一片黑紫色的天空,星星点点散落的明亮的光在半空飘动,这个奇异空间的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紫色混沌圆球,无数半透明的粘稠的影子不断被那个巨大转动的紫色球体吸收,若有若无凄厉的哭声在耳边响起,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袁深雨回过头看两人,“那里应该就是入口。”
“那个紫色的球?”楚离涯走到袁深雨身边,“被吸进去的白色的东西是……”
“鬼魂。”
叶初途率先向着紫色的圆球走了过去,“不要再等了,去吧,幽冥是独立于阴阳上下界之外的第五界,去那里不仅是袁深雨考虑,而是因为那里的空间最为自由,如果不破圣树结界、没有妖王打开通道的前提下,鬼界是唯一的突破口。”
“去鬼界有可能前往桫椤林?”
“只是有可能而已,幽冥的空间移动最为自由倒是真的,现在穆非城已经不在人间了,打破圣树结界对督元者的伤害又极其严重,所以能找其他办法就用其他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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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是……幽冥?”
通过那个紫色圆球法阵进入幽冥的三人脚刚踏上坚实的土地,就好像迎头被泼了一盆滚烫的鲜血,袁深雨差点被呛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倒是楚离涯叶初途没的不适感倒是轻多了,只觉得血腥味十分沉重,看出袁深雨的异样,叶初途眼疾手快的取出木琉璃递给袁深雨,“这是有生发之能木琉璃,暂时放在你这里,这里的尸气太重,活人难以忍受。”
楚离涯看了一眼早就没有自己身体,命相死局,依靠魂魄夺舍“活着”的叶初途,心中竟然莫名叹了口气,当年在歧路庄的时候穆非城是木灵体质本来就能抗尸气,自己又是死物,灵陵和夏溪泽是鬼……原来真正的“活人”对尸气的反应这么大,如果……当时和别人一起去的歧路庄,或许就能早些发现自己的异样?
拿到木琉璃的袁深雨脸色变得好了些,“我没事,这里的阴暗之气也很重,也是有好处的。”
“虽然这里是幽冥,这是幽冥的哪里?”楚离涯扫了一眼周围,天上没有太阳,只有黑紫色遮蔽的云雾,地面灰扑扑的像是干涸的泥沼,寸草不生,隔一段路都是孤零零的杵着几棵大约是树的东西,但是只有枯枝骨干,连一片叶子都没有,活像枯瘦的骨架僵硬在那里,地面很是平坦,稍远的地方就是灰蒙蒙的一片也看不真切。
“大约是鬼界的边缘地带,连个建筑都没有,”叶初途抱着双手说道,“幽冥的中心地带是无常殿,周围环绕着罗酆六天宫,分别是纣绝阴天宫、泰煞谅事宗天宫、明晨耐犯武城天宫、恬昭罪气天宫、宗灵七非天宫、敢司连宛屡天宫,六大阴间护法守护其中,最深处是恶鬼服苦役的黑陵,一道名为若水的河贯穿整个幽冥,里面的水是血一样的红色,始发阴阳边缘,终于黑陵地狱。我们来鬼界最重要的就是让混沌殿下疗伤续命,自然是要去往暗灵素最为浓厚的地方。”
“……你不会是想说黑陵吧?”
“当然是黑陵。”叶初途笑道,“恶鬼纵横,幽魂缠绕的黑陵是此时除了无上圣地的混沌神殿暗灵素最为浓郁的地方,不去那里在这里有多大效果。”
袁深雨都皱着眉毛摇头,“那是要穿过无常殿和罗酆六天宫的,万一起了冲突,幽冥主宰和护法不是那两个鬼差那么好对付的。”
“只是走过去,没必要起冲突,”叶初途好像一点不在意。“更何况黑陵又是幽冥中结界空间最为松动自由的。”
“那不是传说中罪人死后受罚的地方吗?怎么会结界松动自由?”
“那是对没有形体的幽魂而言。”
“可是……从来没有来过幽冥,你认识路吗?”
叶初途这下倒没有摆出万事皆通的架势了,而是一摊手道,“不认识,慢慢走吧。”
“你……”
袁深雨突然眉头一凛,“别说了,快隐蔽。”
“?”
袁深雨的话大约是三人中最少的,但是说出来也是最有分量的,既然他说了要隐蔽叶初途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取出暗琉璃,周围空荡荡的一片连点草叶都没有,能隐蔽到哪里去?只能依靠暗琉璃来遮掩身形了。
三人的身体仿佛化归黑暗一般在原地消失不到几个吐息的时间,地面突然轰隆隆的震颤起来,好像有一群巨兽奔腾而过。一大朵黑云飞快的向这边推进,奔到进出看时才发现原来是一群身体灰色铠甲的……骷髅?
三人隐去身形后均是悬浮在半空中,看到熙熙攘攘计以千万的鬼将士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才好,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我们打伤了那两个男人向幽冥通风报信?”楚离涯不知所以的看着下面很有气势的千军万马,“这人……鬼也太多了吧。”
第九章 见故魂
“万一真是来对付我们的,那可真是麻烦了,”叶初途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混沌殿下,你倒是有没有信心一举团灭他们解围?”
袁深雨冷哼了一声,“我现在可没那个本事。”
但是不一会儿三人便意识到这气势恢宏的千鬼万马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他们不断的向着前方推行而去,十足的赶路架势,也不知道到底要跑去哪里。
“……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不用管了,”袁深雨摇头,“来鬼界一是为了吸收暗灵素二是寻找结界漏洞,幽冥的鬼能少惹就少惹。”
“听闻幽冥也不太平,多有派系势力相争,看来刚才那一群未必不是哪方鬼雄的麾下兵马,赶着去大战一番呢。”
楚离涯叹气道,“活人在红尘桫椤林争,死了到冥界还要争斗,性命不止纷争不止,这是止了还要继续的势头啊。”
“天宫荒古还不是一样,”叶初途嗤笑,“十万年一次的神魔之战惨烈程度更甚人妖之争,幽冥鬼战。不过我也同意不要管鬼的事情了,能躲则躲,尽快赶往黑陵才是正经。”
“……是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前去黑陵?”
“一生为善身家清白的人,只需在若水分支边的忘川饮下忘川水忘记生前事就可以直接去轮回,但是人生在世怎么可能完全无过,”叶初途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莫名出神,“所以死去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在黑陵那里待上些日子的,犯下的罪过越重,受的苦越多滞留的越久,如果是十恶不赦之徒,永不超生永远在黑陵服刑受苦,也不是没有。”
“是么。”楚离涯低下头不知道是该遗憾还是有些欣慰,自己来到幽冥,自然是十分想要见见楚业成。但是听叶初途说罪过越少的人越能很快的投胎转世,像爷爷那样不功不过的人……大约早就去转世了吧。虽然自己很想再次见到他,但是很显然是不愿意在黑陵那里见到他的。
“去黑陵,我或许还能见到我娘。”袁深雨突然说道。
楚离涯一下子被袁深雨惊醒了,沈蓝惠……他的娘亲不是被叶初途杀死的吗?难道他还不知道?知道的话是怎么和叶初途像没事人一样合作同行的?
叶初途听了只是笑笑,“沈蓝惠一生杀戮过重,也许现在还在黑陵里呆着呢,你见到她倒是很有可能。”
楚离涯见二人的交谈中总透着点诡异的味道。也不好插进去,干咳了一声,“那现在要往哪里走?”
“找到若水,顺着河流走就可以了。”
三人在周围寻觅了一阵。很快就找到了那条波涛汹涌的血河,虽然有个柔美的名字,但是血河里流淌的简直是一河岩浆,不但炽热刺眼而且腥气扑鼻,黑色的河床两岸有不少嶙峋怪石。犬牙交错,一些幽绿色的萤火在血河之中飘飘摇摇,顺着若水河前行了许久,终于看到了零星建筑。
那些建筑看起来都十分的低矮,墙壁都是近乎土石的深色。屋顶覆着稻草破絮,屋檐下统一挂着一个素白残破的灯笼,灯笼里燃烧着稳定的幽绿色光,门前都是一根竹竿上飘着白色的纸条儿无风自动。
“这就是鬼住的房子?”
“准确的说应该是最低等的鬼魂的居所,鬼魂来到幽冥不能立刻前去轮回,如果在人间没有亲人上香,烧给纸钱,那就只能住这些破败简陋的屋子,若是亲戚子女孝顺,烧给的钱帛够多,自然就不用挤挤挨挨在这种地方了。”
此时三人已经撤去身上的隐蔽,叶初途和楚离涯两人本身就不能算是活人,袁深雨又已经暗灵素觉醒,走在幽冥好像也不怎么显眼。
“前面似乎有个鬼?我们要去找她问问路么?”
那几座破房子的前面有一方枯井,枯井边站着个看起来是女鬼的背影,穿着一身灰黄的衣裳,像是个身量未足的年轻少女,不知怎么的楚离涯只觉得那个背影怎么好像有点熟……
“请问……!!!!!”
楚离涯本来是上前询问的,但是突然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叶初途和袁深雨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眼前这个女鬼看起来十几岁的年纪,身上会上的衣裳还粘着些陈年血污,惨白的脸上也有不少血泥污物,但是模样也不算太过惊悚,更恶心可怖的邪物楚离涯也不是没有看过,为何看到一个小小的女鬼居然就被惊诧到了。
“堂小……楚……沫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虽然多年未见,而且衣着风采和生前完全不一样,但是楚离涯到底还是记得那张脸,那双吊起的眼睛,那是……楚家的堂小姐楚沫里啊,死于楚玉峰群妖之手,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按理说楚沫里生前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就到这里来了?不应该早就饮下忘川水前往轮回井投胎了吗。
“你……”女鬼愣愣的看着楚离涯,声音呕哑难听,完全听不出是个少女的声音,倒像个老妪。
“姓楚?”叶初途反应极快,眉毛一挑看着灰黄衣衫的女鬼,“是你在那个家的亲戚?”
“算是吧。”楚离涯点点头,看到楚沫里呆滞的眼神心中莫名微妙的不适,她也知道楚沫里为何无法认识自己,莫说几年过去当年的小丫头已经成了十**岁的少女,而且一身深红道袍身负巨剑也完全不像是在楚家时候那副受气包隐忍的样子,自然无法把眼前这个人和当年的楚离涯联系起来。
过了很久,楚沫里才试探的说出三个字,“楚……离涯?”
楚离涯点点头,一时间说不了更多的话。
“你……也死了?”楚沫里完全没有了当年的骄傲艳丽,像是掉入灰堆滚了好几遭的面团,一双本来春水般的眼睛只剩下了死鱼眼珠般的呆滞,“那一天……你居然逃过了……?”
“我没……我,”前尘往事太多太复杂,不可能和楚沫里一一说清楚,只好挑了个主题,“我没死,只是来到幽冥办些事,倒是你,早在几年前不就已经……为什么到现在还在这里?其他人呢?爷爷呢?”
楚沫里干哑的笑了笑,“不知道,我在这里好像已经呆了很久很久了。”
“怎么会,鬼魂来到冥界不都是要去轮回的吗?”
“轮回……呵呵……一个镇子的人都死了,没有一个人祭奠供奉,哪来的机会去轮回……紫烟镇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呵呵,对了……你活下来了……是么?”
楚离涯的拳头握的更紧了些,“是。”
叶初途见到气氛诡异上前打断道,“这位小姐,你们的家事我无意干涉,但是我们前来鬼界实在是有要务在身,能否告知这到底是幽冥的哪里?”
楚沫里看了看叶初途,又看了看袁深雨,笑了几声,“你们……有形之人来到幽冥,真不怕引起共怒被追杀?”
“没有关系,我们能进来,自然就能出去。”
“这里……是……幽冥的边缘地带,贫困的孤魂野鬼的居所……”楚沫里说一句话就要喘息好几声,看的楚离涯本来想要动手给她续些灵力但是被叶初途阻止了,鬼魂无法承受楚离涯的火性灵力,还是用自己的暗灵力。
“咳咳……在人间已经没有亲人可以供奉,所以到了阴间就成了最下等的一群孤魂野鬼,没有钱住鬼城只能在边缘地带求个草屋栖身……镇子里,和楚家的其他人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大约是来到阴间的时候分散到各个不同的地方去了,从这里开始顺着若水往前再走上几天,就到了一座比较大的鬼城枉死城,那里的鬼……大多是自己不愿意去投胎宁可以鬼身修行的鬼修,因为力量强大所以地位相当高……”
“不愿意去投胎?”这让楚离涯有些小小的吃惊,“这是为什么……”
“鬼的寿命几乎无穷无尽。”袁深雨突然出声道,“虽然修为效率远远不如人妖魔神,但是死物没有寿命的限制,等的起。”
“这样吗。”
“对了小姐,”叶初途略一思忖开口道,“方才我们从那边走来,看到千军万马奔腾而过,这算是怎么回事?难道最近鬼界不太平?”
“是……啊,”楚沫里发出一声骨骼摩擦似的怪笑,“阎罗最近都有些镇压不住那……六位大护法了……暗地里较劲……多得是……”
叶初途摇摇头,“真是麻烦,偏偏赶上了这种事情,还真的要能躲就躲了。”
阎罗是幽冥的尊者,地位如同玉帝在天宫,魔皇在荒古,九大妖王在桫椤林,但是阎罗麾下的六位护法也是个个身负大能,完全驾驭不说,让他们完全服气都是十分艰难之事,看来幽冥此时又正好是个多事之秋。
“楚沫里,”楚离涯仔细看了看记忆里这张算不上多好回忆的脸,此时也是感慨万千的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你要怎么样才能去轮回?”
第十章 鬼私语
北风行平林,芦叶响乾雨。青磷走平沙,独夜鬼相语。沉吟乍幽咽,怨哭倍酸楚。遗脔乌鸢饱,滞魄狐兔伍。白骨委飞霜,零落从草莽。草死东风吹复生,骨枯东风吹不荣。汝悲信悲不足诘,吾欲诘尔尔试听。
“我不要你做好人,”楚沫里讽刺的笑了笑,那张脸上的表情让人看得毛骨悚然,“活着的时候我没少给你气受,我不信你有什么好心,我也不要你积阴德……呵呵……你身上杀气血味这么重,一看就是犯杀戮极重恶贯满盈的罪人,死后……呵呵……自有你的好日子。”
楚离涯看着昔日儿时的堂小姐,摇摇头,“随便你吧。”
或许楚沫里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算是人,已经没有什么所谓的生死轮回之说了,所以也没有什么好争执的。
三人离开的时候,楚沫里坐在枯井边上唱着不知名的歌,声音突兀的变得非常尖细刺耳,像是石头的棱角一下一下的划在玻璃上,没人听清了她到底在唱什么,只觉得从心底里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
这就是死者的悲哀吧,幽冥是所有人死后的归处,但是谁又真的喜欢这暗无天日的幽冥呢?
路上也遇到了不少其他的鬼魂,都是穿着破破烂烂面带污浊,在人间大约是乞丐流浪儿一类的存在,零星的房屋也变得多了起来,大片大片惨白的灯笼里和幽绿色的磷火,尸气越往深处越重,要不是木琉璃的存在,袁深雨大约早就撑不住了。
“我总觉得我好像来过这里。”袁深雨开口道。
“?”
“那是自然的,”叶初途好像理所当然似的笑道,“但是不是现在,你还是苏冥雨的时候。升天入地跑了个遍,真是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闯,来个冥界算什么。”
“……”袁深雨听到那个名字心中还是很有些微妙。虽然从本质上来说袁深雨和苏冥雨是同一个人,但是毕竟时隔七千年一生两世。终究……还是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苏冥雨已经死去七千年,但是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人记着他等待他,没有忘记过他的行为过去,一个人在*死去的时候不算是真正的死亡,只有在人间的位置被别人代替,自己的过去痕迹被最后一个人遗忘,那。才是真的,死的干干净净。这么看来苏冥雨几乎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就算是自己,也在没有自觉的情况下无数次梦到那个人。
“对了。炽羌,”叶初途看向楚离涯,“那个女鬼是你在紫烟镇的家人么?为什么态度那般怪异恶劣?”
“那个时候我身世不明,是爷爷捡来的一个孤儿,整个楚家上下只有爷爷对我如同亲生。其他人只当是多了张吃饭的嘴,”楚离涯含糊其辞道,“那个姑娘也是当时的楚家人之一,我们的关系并不好。”
“是么。”
“虽然她不算多让人喜欢的人,但是也绝非大奸大恶之辈。也没有鬼修的执念……”楚离涯的眉毛皱的很紧,“她还是没说为什么她到现在都没有去投生转世。”
“既然她对你有偏见,自然不适合去找她问,我们可以去枉死城看看情况,那里的鬼修很多,更加见多识广。”
“……真的很麻烦能不能绕开枉死城?”楚离涯蹙着眉头道,“还是少招摇的好,毕竟对整个幽冥来说我们都是异类,难道就不能找一些……类似红尘荒郊野岭的路走?”
“不行。”叶初途回答的十分干脆,“幽冥不比人间有日月星辰,荒郊野外几乎都是寸草不生的荒滩,连个寻路的参照物都没有,唯一可以参考的东西只有若水,而幽冥所有的城市都依着若水建立……换而言之要是我们相用若水作为路引,那么幽冥的城市根本就避不开,即使是在鬼修众多的鬼城中行走,也好过在空无一人的荒野完全找不着方向。”
“但是枉死城里鬼修众多,我们能掩饰的住吗?活人出现在幽冥怎么看都觉得……对了,我记得南宫君知曾经使用过一种术法,将他自己的魂魄抽离身体,以纯粹的魂灵形态出现……这是暗系术法,你们会吗?”
叶初途摇头,“是往生决吗?会倒是会,可是那对正常人而言自然可用,而你本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魂魄,我灵肉分离早就多少年,魂魄已经是残缺的,再把抽出来单独行动简直是自残一样的行径,至于混沌殿下……他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
“走一步算一步。”
三人虽然此时都已经没有刻意掩埋身形,但是始终在暗琉璃的庇护笼罩之下,远远看去一团黑雾倒也不怎么违和,要不是刻意的寻查尸气大约也发现不了,抱着侥幸的念头一路踏入枉死城。
幽冥的城市比起人间差别还是很多,和枉死城一比,酆都都已经算是宽阔明亮了起来,枉死城半截淹没在黑色的瘴气里,半截像是被血水浸泡了一般,墙根壁角都是星星点点的血点子,或者有一颗两颗动来动去的眼珠,瞳孔里还能映出倒影来,实在渗人。
“我一开始还以为之前那些破草屋是因为在人间没有亲友供奉所以住的寒酸破败,按理说能住在这里的鬼应该相当于幽冥的……有钱人?怎么住房也是这般……”
“若是幽冥比人间还繁华舒适,活人为什么还怕死。”袁深雨倒是很明白的样子,“幽冥阴森寒苦,哪里能和其余四界相提并论,而且鬼魂不用饮食,不知冷暖,只要不在黑陵服刑其实住在哪里都差不多,房屋居所从另外的意义上更多是自证身份。”
“不过说起来我们不是应该找个鬼问问关于黑陵具体路线以及可能的捷径吗?否则岂不是要穿过整个幽冥才能到那里?幽冥的空间远远不如人间妖界稳定,乱用传送之术很可能会出事。”
“……”袁深雨突然转过身盯着不远处的一街角,面色寒冷如同冰霜,那一瞬间楚离涯几乎看到他的眼睛了雪花纷纷的飘舞。“出来。”
“呵呵……”
一团灰色的影子飘然而至三人跟前,无形物质的鬼魂速度在任何一个种族中的迅捷都占优,仔细看这是一个面色青白嘴唇发紫的男人,年龄介于老人和中年之间,衣服穿得还算干净,楚离涯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觉得他的模样比起那些浑身血污骨肉分离的鬼看起来要强不少……但是面庞嘴唇的颜色实在是有些诡异,看起来像是中毒死的。
“跟着我们做什么。”袁深雨抱着手里的长杖盯着眼前的鬼,语气生冷坚硬。
“抱歉了,”男人拱手,“幽冥百年如一日,好久不见竟有活物介入,在下当归,生前是个郎中,见到几位……”
“郎中?我看你像是被毒发身亡的样子,难道是医的了旁人救不了自己么?”叶初途突然开口。
男人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是啊,郎中说到底也是医的了病医不了命的一群可怜人,最后自己又怎么能躲得过生死大关?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完全不相干的人还可能为了些许钱币谋财害命,更何况身边有无数利益相关的人……”话音未落扫了三人一圈,“三位神离而貌也不合,为何还能若无其事的走在你们本不该呆着的鬼界,这一点,实在是让在下有些好奇啊。”
“……”
袁深雨冷冷的哼了一声,“你既然都知道天下人皆为利来利往,那么我们自然也为各自利益离合聚散,既然明知此道又何须多言?”
当归并不尴尬,反而笑了笑道,“阁下真是直接,但不知到底是为何利呢?”
三人不约而同的看了对方一眼。
为什么?
这个问题让叶初途来回答那实在是太简单了——为荒古找回十彩琉璃光带回荒古界,为望川天穹找到苏冥雨的转世让她再见他一面,他的一切从生到死都已经献给了堕天河魔皇和她守护的荒古界,千里迢迢找到楚离涯,费尽心力帮助人间修仙界打开妖界隧道,都是为了同一个原因,现在带着楚离涯和袁深雨来到幽冥自然也是出于想要带回火琉璃和暂时保住袁深雨的命。
楚离涯居然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一开始的自己只是单纯的想要为紫烟镇的人报仇,杀尽天下妖魔……但是到现在,本来心头月光般干干净净的穆非城,居然是桫椤林的妖王,被四大门派试图利用成为红尘再度攻打桫椤林的祭品,自己则一朝成了荒古界魔族圣物,一妖一魔,真是……都占尽了,而不久前自己还见到了鬼界的楚沫里,自己之前复仇的动力之一,但是看起来……她对妖的恨还不如对自己的厌恶来的持久,连番折腾下来,楚离涯只觉得自己是个太可笑的人。
而现在的自己到底算什么?青城叛徒?荒古遗失的圣物?跟着荒古的特使来到鬼界挽救混沌督元者的性命?和自己的关系何在?
……其实,是因为除了现在这样,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吧。
第十一章 枉死城
当归住着的地方是枉死城靠南的地方,不算偏僻也不热闹,不过认真的算来鬼界好像也没有什么热闹和冷僻的区别,到处都是死气沉沉阴森森的基调。
一张看不出原来色调,看起来像是放在火堆里烧焦了的桌子周围摆着古董似的四张椅子,楚离涯认真的权衡了一下自己万一坐上去那椅子就应声塌了该怎么赔偿这位老鬼先生才好,当归轻飘飘的走到一张椅子边先落了座,叶初途第二个跟了上去坐下,余下袁深雨和楚离涯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如法照做。
坐下来后楚离涯一直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而袁深雨则是看着自己的手心发呆,两个都不怎么会沟通的家伙各自想各自的心事,也只有叶初途无奈的和当归攀谈起来。
本来三人便有在枉死城中打听事宜的打算,当归自己送上门来虽然冷嘲热讽了几句但是不问白不问,虽然不清楚这个古怪的老郎中到底有什么打算,但是估量了一下这个鬼修的实力完全在自己等人的控制范围之内,就算没安什么好心也完全不惧,叶初途也就顺势和当归攀谈搭话了几句,然后跟着当归来到了枉死城南面当归的家。
“你们想要去黑陵?”
“是啊,传说那是在幽冥最深处的地方,是这样吗?”
当归干哑的笑笑,喉咙里发出磨砂似的声音,听着微微的刺耳,“黑陵可是惩罚罪过深重犯人的地方,其他鬼魂根本不敢靠近。幽冥若水的发源地连接着人间酆都的冥河,如果晚上乘着竹筏在冥河上漂游,就有可能看到这个世界的灯火微光,但是始终无法渡过来,因为幽冥是死人的世界,若水贯穿了整个鬼界,最后终结的地方,就是黑陵。那里确实是鬼界的最深处,最底层,连若水都无法继续前行。”
“我知道,若水黑陵即使在人间都很有名声。”叶初途颔首,左手手指轻轻敲在右手手心上。“那能否告诉我们现在鬼界局势到底如何?我们刚刚进入幽冥的时候曾经看到一大队看起来训练有素的幽鬼军队,这是什么情况?如果我们一定要去黑陵,可能会遇到哪些困难?”
“咳咳……鬼界最近不太平,六大护法不服阎罗领袖,各自为政也已经有些年头了,互相征伐明争暗斗。整顿实力划分领地。也是常有的事情。各大护法几乎是全神贯注的盯着阎罗和各个对手的一举一动吹毛求疵的寻找把柄,整个幽冥暴躁的像是一个火药桶,只等着一个火星掉落下去,造成一连串的爆炸。”
“……”袁深雨突然看了叶初途一眼。“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如何你现在在幽冥比在人间强,”叶初途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即便你们换个时间来还是前途堪忧,也无需计较这些动荡了。”
“哦?倒是有哪些困难?”
“去往黑陵的路上,有罗酆六天宫中的三宫正好镇守在那里无法避开,三位看来都是见多识广之人,应该不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虽然守护六天宫的护法们互相争斗。但是面对幽冥共同的敌人,守护黑陵这件事上还是能够团结一心的,内部矛盾再大也是鬼界的内部纷争,比不过种族隔阂大过天。更何况黑陵这个地方,本身就是个极其凶险之地。污浊阴气不绝对于生人腐蚀极大是其一,无数千万年不得解脱的冤魂怨鬼聚集其中,日日哭号哀鸣对生人恨之入骨是其二,还有,黑陵这个地方空间极其不稳定,很容易掉到那些地底缝隙之中去,永远挣扎其中无法脱身,永生永世都要像是冤魂一样徘徊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了。”
“……”
最后叶初途站了起来,“多谢了,但是我们还是会去的,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条件了,”
当归看着叶初途没有说话。
“你从一开始见到我们就说了,天下往来不过利益离合聚散,既然你把情报卖给我们,那么定然是有什么事情要我们去做,说出来吧,我看你已经憋了半天了。”
“说出来阁下可愿为我实现?”
“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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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苏州临风雪自从离开荆州都江镇之后四处游荡已经有些时日了,虽然失去了很多记忆从此沉默寡言,但是毕竟有一身武技傍身,临时的镖师帮工,也揭过各个门派的委托,什么杂事都做过,倒也不教人轻易小瞧欺辱了去,一边行走江湖一边寻找着帮助自己找回记忆的方法,尽管毫无进展但也好歹有个盼头。
这些日子他漫步到来了风景如画的苏州城,因为身边银钱剩的不多,便找到城中告示榜看看可有什么可做有报酬的事务,结果还真被他看到了一单任务,他瞄了几眼觉得大约能应付的了便伸手将榜单揭了。
扫了一眼榜单上的任务,大约苏州城里有个徐姓富商,膝下有一女如今双十年华,但是天生容易招惹些邪物体弱多病看来难以养活,望招有识之士前来惩凶除恶解救徐小姐,临风雪没有想太多便按着榜单上的地址寻了过去。
“这位侠士是来救我家小姐的么?”年过半百的小姐乳娘一边擦眼泪一边絮絮叨叨的拉着临风雪念话,“小姐生母死得早,老爷夫人感情深厚也无续娶,奈何小姐这么多年天天凭着药罐子度日,还总是招些不干净的东西……老爷这两年身体也渐渐的不好了,这么下去小姐可要怎么办才好呢……”
临风雪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有些僵硬的摆摆手然后看向面色如同笼着一层阴云的徐老爷,“能不能,说一下,具体情况。”
徐家的小姐名叫徐倩媛,长着一张三月桃花瓣艳丽的面孔,美貌再整个苏州城都是有名的,二十岁本来也已经是嫁人的年纪,可是天生弱症至今未曾嫁人,据说这位小姐出生的时候便邪门的紧,徐家宅院里突然爬出许多蜘蛛蜈蚣一类的毒虫,吓坏了院子里一众老妈子丫鬟,连同夫人养了十年的一株白海棠,老爷伺候了许久绿毛红嘴的鹦哥儿,也在小姐出生那天之后直接蔫吧的归了西。
说起来耸人听闻,传言者也头头是道描绘的栩栩如生,但是尽管小姐出生来的诡异,而且出生后不久夫人也就去了,徐老爷还是百般爱惜自己的亲生女儿。
徐小姐也实在不争气,从小到大看病驱邪费了银钱无数也从不见好转,一副歪歪斜斜病秧子的样子,这倒也罢了,偏生丫鬟们还私下窃窃道小姐是怪胎,因为有人看到过徐倩媛对着那些毒虫喃喃低语,或者对着一团空气愣愣发怔,半天不语,小时候还当是小孩不懂事,长大后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孤僻怪异,好好一个锦绣年华的富家小姐生生成了个令人闻之色变的怪人,而且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最近几日愈发病的重了,竟有拖不过二十岁生日的架势。
临风雪听了这些症状,知道徐家小姐多半是染上了什么妖邪之物,便咳了一声,“……能否,让我看看小姐。”
虽然是被同意带着去看了徐倩媛,但是还是隔着一层鹅黄色的纱帘,一层细细密密的珠帘,深闺小姐坐在雕木大床上,只能看到个大概轮廓。
“是爹请来的郎中么?”小姐的声音虚弱,有气无力,十足的久病之人。
临风雪从来就不是郎中,也不会看病,但是驱邪除妖,倒也算是经验老道。
他的灵识已经飞速的穿过了薄薄的纱帐和珠帘,直奔坐在床上的徐倩媛,体质灵素虚浮于外不懂得控制,应该是个普通人不懂修行之术,二来体内灵素较杂,也没什么突出的一种……但是……
“……嗯?”临风雪眉头一皱,自己的灵识似乎受到了一股无名力量的抵抗,而坐在帐内的小姐突然惊叫一声,然后直挺挺的躺倒下去,焦急的站在门外的徐老爷奶妈和一堆丫鬟婆子赶忙挤了进来,忙不则跌的去看徐倩媛的情况,一时间小小的闺房内人仰马翻般的闹腾。
“……”临风雪冷眼看着慌乱的众人,然后瞄了一眼鹅黄色的纱帐,心中缓缓升起了一团若有若无的疑云。
奇怪,这个女人本身没有什么特异之处,而是体内似乎寄居着一股别人的魂魄之力。
换而言之,徐倩媛是个宿主,体内应该寄宿了一缕不属于她的魂魄力量,本来阴冷鬼魂对于人便有不好的影响,更何况徐倩媛一位弱不禁风毫无修为根基的富家女,身娇体弱意志虚无,但是话说回来徐倩媛的精神力量再差,脑子里有一股别的意识也不可能自己完全察觉不到?如果真是那种让宿主浑然不觉级别的高手,为何要寻一个多灾多难柔弱的娇小姐,大可找一个体质更好修为更强的优质宿主。
到底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