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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故国别旧     缥缈寻仙途txt下载     缥缈寻仙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琴剑鸣

    楚离涯回到客栈的时候南宫君知也早已回来,正坐在大堂里吃一碗粉丝汤,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酸辣浓郁调料的味道,面前还摆着一个篾子小箩,里面盛着三条葱油肉馅烧饼以及一笼屉蒸饺。

    楚离涯看了他一会儿,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拿起一块烧饼咬了一口。

    还挺辣。

    南宫君知抬头,嘴里还挂着一口粉丝,他把吞下去之后咳嗽了几声,“神出鬼没的楚姑娘总算是回来了啊你先等等我把东西吃完了真是饿死我了。”

    “你又去外面做什么了?”楚离涯问得单刀直入,“百年观的事情你也很有兴趣么?”

    南宫君知本来伸向箩筐的手停在了半空,“我去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不会是屏蔽了自己的气息躲在那里什么都看到了吧?”

    对于南宫君知来说,身负暗灵素的副作用就是他对灵力的感知能力注定比较差劲,如果是比自己弱上不少的修士还能及时感应,平级的话就要慢些,灵力境界更高些的就不用说了。

    所以一直掩藏了自己气息在百年观默默注视老道士和南宫君知的楚离涯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只可惜闰连的话被老道士打断,很难再让他情绪失控的说出来,出乎楚离涯意料的是,世上真的有这种奇事,居然因为某种变故让一个人从此身躯不再长大,永远局限在六七岁孩童的形态。

    闰连是风家的人这一点确凿无疑,那么疯耗子很可能是他的家人之一,只是疯耗子当年不过是婴儿,大约是被大人抱出来的,从小就当乞丐,对自己的身世就算知道大约也是无所谓的态度。

    毕竟那个繁华的风家只出现于一声声惋惜的叹息里,在疯耗子的脑海里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他从小就过着流离乞讨的生活,对他而言这是常态,就像人要吃饭喝水,太阳月亮不断轮换一样正常,无悲无喜。

    但是闰连却不一样,他小时候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养尊处优,想要什么便有什么,家里人都惯着他宠着他,一朝从天堂坠落,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摔的骨头碎裂血肉横飞,把甜蜜温馨的过去摔成了碎片。

    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了一条命,老道士路过救了奄奄一息的闰连,将他带回百年观,用仙术治好,从此带着这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过活,只是后来闰连慢慢发现自己的身体是再也长不大。了。

    楚离涯思索着脑内的这些信息,看看眼前的南宫君知,不知道怎么突然想到眼前这个家伙和闰连竟然有些相似,都是无忧无虑多少年,一天之内吐糟变故突然就坠下了云端。

    现在的南宫君知看上去精神还不错,但是真正他的内心到底是怎样的呢?难道对于自己的遭遇真的没有一点不忿?他明明是太和宫最年轻最优秀的剑客,但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冥心蝶,师兄暴毙,同门冷淡无情,被投入镇魂塔后几乎送去了半条命,他心中难道就真的没有半分阴沉积淀?

    南宫君知看楚离涯半天没说话只好苦瓜了一张俊脸主动开口,“我啊,是看你老是自己行动也不告诉我,又想帮帮你,所以就自己去城里打听有关修仙势力的消息,最先去了百年观……恰好就……唉对了昨天晚上那个小乞丐,就是疯耗子,他真是风家的遗孤呢。”

    “百年观的事情我比看到的更多一些,”楚离涯淡淡说道,“好了,风灵素的碎片宝物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只是有人告诉我在洛川就可以找到机缘,然后我还要去收集其他几样东西去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可能我自己都不太清楚,所以也没办法和你说清。”

    南宫君知呆呆的看着她,手里的烧饼几乎掉到桌子上。

    “怎么了?”

    “你……刚才一连说了好多话!原来你不是不喜欢说话啊,原来你也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啊!”

    “……”

    楚离涯顿时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是好像也有些感觉到自己最近的话真是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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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仓山幽谷飞泉碧水居

    风衣澈的手动的非常快,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弹节奏这么快的曲子,好像野蜂乱舞,箭矢飞窜,快的让人心脏一阵一阵的紧缩。

    飞泉瀑布,玉珠落盘,琴弦被有规律的上下压低弹起,空气里的琴音仿佛实化成了一丝一丝的锦帛,然后从中间撕裂,又像是金戈铁马铿锵玉碎,气势如山的奔腾而来。

    所有的音律在某一个顶峰的高潮戛然而止,万籁俱寂。

    “你总算是忍不住了。”

    风衣澈的声音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淡定和冷清,他一般都在自己的书房里弹琴,很少有这样将自己的琴搬到前院,焚香操琴。

    虽然幽谷飞泉到处是水,碧水居却建在相对地势较高的地方,青石瓦舍,前院里开了不少冷色调的花朵,墙根下的青苔斑驳丛生,如同标记时间流逝的痕迹。

    元涧记得明白,自己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自己的师兄在外人眼里是个世外高人,深居简出不问世事。

    但是他实在是很清楚,对于风衣澈来说,就算不出碧水居一步也能把整座天仓山的变动掌握的清清楚楚,甚至不止这座天仓山,他对整个人间的动向都比任何一个人知道的更早。

    但是这位师兄和百年前死去的那个人交情太深,元涧知道他不服自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风衣澈的隐退固然有心灰意冷的成分,也很难说不是和自己不合作的表现。

    “呵呵,师兄,我再不来,您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风衣澈的身体没有动,但是他的眼睛抬了起来,看向那个虽然发须皆白但是身姿挺拔如同少年的男人,居然露出一个近乎是笑的表情。

    元涧很强,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当年的青城派,虽然夏溪泽以火纯子绝世天才之名冠绝四大门派的新人,但是这不代表就完全没有别的人才,比方说风衣澈,比方说沈蓝惠,比方说韩涧,都是名噪一时的新秀,只是夏溪泽的光芒实在是太过耀眼,将他身后的人都遮挡的不怎么明显。

    韩涧的本命灵素是金,同辈之中,论武术仙法,仅仅次于夏溪泽,虽然风衣澈虽然当时名声比他更加响亮,天下第一的卜算大师,但是不代表风衣澈的武力就很优秀,真刀真枪的打斗,风衣澈甚至不如几个活下来的小师弟小师妹,每个人所擅长的领域不尽相同而已。

    同样强大的还有他们的师妹沈蓝惠,沈蓝惠并不喜欢使用什么兵刃,但是术法极其强悍,甚至超过韩涧,只是在当年桫椤林之战后失踪,百年间不见,只是三年前风衣澈看到了她断裂的星象,知道他的小师妹虽然在外面颠肺流离了百年,终于在红尘的某一个角落里溘然长逝,魂归幽冥。

    风衣澈等到了夏溪泽,虽然只剩下了一缕残魂但是那却是真正的夏溪泽的残识,对于风衣澈来说,就算是整个天仓山都比不上夏溪泽的一点幽魂值得相信。

    韩涧不是什么都不清楚,虽然他不是什么都知道,但是不少暗流涌动在他掌控不到的地方翻滚让这位坐牢了青城派掌门之位的师弟有点不甘心,也有些烦躁,他忍了挺久,终于是忍不住了,所以幽谷飞泉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师兄,我一直想要问你一句话,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承认我比他更适合来领导青城?”

    “是的永远都是,不是的永远不是,你只要没有忘记当年夏溪泽的真相,就不要来问我为什么。”

    “我说过,这要怪他自己太过固执,无论我怎么劝告,他都不肯回头,呵呵。”

    风衣澈一时没有说话,也不想要说话,记忆开始模模糊糊的展开一张有些发黄的画面,里面有着一个温柔微笑,还是少年样子的夏溪泽,和站在他身后一脸不耐烦和满脸好奇的沈蓝惠。

    明明曾经都是那样好的师兄弟,可是最后天边的夕阳红的滴血,是夏溪泽的血。

    “师兄,其实你也很固执,”韩涧摇头,“元澈师兄,我一直很尊重你,知道你是可以看穿命运和未来天机的人,所以你将你看到的告诉我,让我去改变去挽救,到底有什么不好?”

    “你?”风衣澈真的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是没有后续。

    “元泽师兄的死真的让师兄耿耿于怀了一百年,甚至高于整座青城派,整个红尘的地步?”

    韩涧说的坦然,而风衣澈除了想笑只想将自己的琴举起来砸到那人的脸上,明明都已经是活了几百年的老人,元涧偶尔还有着少年意气般的风发,而风衣澈却一直如同无波古井的水底,今天仿佛又尝到了那股血脉贲张的滋味。

    风衣澈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比刀锋更加寒冷锐利的光,“元涧,真的想要挑战我的忍耐极限吗?”

第十三章 幻琴弦

    风衣澈的本位灵素乃是风,也是罕见的体质之一,以风灵素为本位的修士,身轻如燕极其擅长浮空仙术,对灵力流也非常敏感,身形隐入虚空而难以察觉的程度也是十大灵素数一数二的强。

    即使是同样元字辈的师弟师妹们,都不一定见过真正战斗中的风衣澈,只知道他窥测天机,洞悉命理,但是不怎么擅长打斗——当然这都是听说,因为从来没人看过他到底是怎么战斗的,即使在百年前的那场战争最激烈最血腥的时候,他也只是作为一名卜算师在营后部署,从未自己上场杀妖过。

    这位青城派现今资历最老,辈分最高的元老,好像从来没有将自己的实力展现于人前过,年轻的时候如此,年纪长了之后更是这样,这样的人,仿佛只能由他们去看透别人,别人却永远无法看穿他们在想什么,根底深浅。

    其实韩涧也不清楚,当年就算是顶着旷世天才的夏溪泽都曾经和自己在试炼中交过手,虽然几乎从来没有赢过……不。

    其实还是赢了一次不是吗?

    但是这位大师兄还真是从未从那道最为神秘的帘幕之后走出来过,他年轻的时候一副文质的样子,性格也是冷清怪癖,和谁来往的都少,同辈之中即使是交心最深的夏溪泽,也没有真的领教过风衣澈的真正实力,别人都说他一心专攻卜问之术不擅战斗,但是这个不擅,到底是什么地步呢。

    想到几百年的疑惑就在今天可能得到一个答案,韩涧竟然有些微妙的兴奋,一直藏匿于空气中受到自己灵力掌控的无形剑终于化归有形,被自己的灵力锻炼了多年的无形之剑,名为“清流”,随着自己的金灵素流动而不断变幻,出神入化,变幻莫测。

    风衣澈终于从琴前站了起来,随手拍了拍自己的袖子,好像是在掸去灰尘,他琥珀色的瞳孔里倒影着周围开始以韩涧为中心一圈一圈扩散开来的淡金色光辉,就像是太阳光扩散那样自然。

    那是韩涧的领域,剑气笼罩之处,都收到了他强烈金灵素的掌控,金灵素乃是兵刃始祖,所以金灵素体质的人比其他人有着天生更加高强运用武器的天赋。

    金色的光辉不断的落在地面上,逸散在半空,渐渐的构成了一个倒扣碗状的结界从半空笼罩,每一个角落里都有一把巨大金黄色的光剑狠狠钉在地面,中间有光线凝聚成的锁链串联,碎裂的金光满天洒落,就像是坠入凡尘的星辰。

    幻形无影,光剑连发的浩大声势好像只是抬手间的事情,韩涧的身体并没有移动一步,一根巨大的仿佛能撑起天穹的巨剑光影在他的身后树立,周围盘旋着无数剑簇飞绕,然后那些金黄的光簇似乎接受到了某种命令,同时停下,然后猛的直直窜向那个安然淡定的站在琴架面前的人。

    风衣澈看着铺天盖地向自己涌来的金色洪流,心中叹息,这个家伙,更强大了,看来这一百年他也是从未放松过自己的修行。

    韩涧很强,从未有人否认过这一点,否则在当时先代掌门死因不明的情况下,他登上掌门之位居然可以服众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但现实就是这样,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有比你更加好的可以彻底掩盖掉你的光芒。

    只要有那个人在,笼罩在光辉下的人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残酷,而且现实。

    风衣澈虽然当年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师弟或者师妹对战过,但是很可能比他们自己还要熟悉他们的招式,以及弱点,因为风衣澈拥有一双几乎能看透整个人间的眼睛,只要看过一次,就会彻底明白。

    渐次幻象剑是韩涧从小修习,境界造化早已无人能比的一门古老剑术,需要以自身灵力养无形之剑才能运用自如,但这也正好契合了他金灵素的体质,算是扬其所长,渐次幻象剑比起简单的剑招更类似于一个受到剑主控制的剑阵,将敌人笼罩其中然后几乎是灭顶式的绞杀围攻。

    现在风衣澈面临的就是一开始彻底陷入了这剑阵的围剿,四面八方的剑光像是金色的麦浪一波一波的涌来,没有什么目标的直冲而来,嚣张华丽而且明亮。

    风衣澈的身形瞬间被汹涌而至的剑光吞没的无声无息,灭顶的优势好像没有遭到任何抵抗,韩涧甚至觉得自己的灵力流连一点碰撞的感受都没有。

    不正常。

    韩涧自然知道自己的师兄不会这么简单,风衣澈比夏溪泽成名的都早,就算专心于洞悉之术,灵力程度摆在那里,至少可以肯定绝对不逊于自己,就算是懈怠于武艺,再差也不会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不对!

    本来支持着整个剑阵的韩涧突然心中一凛,几乎是下意识的准备收回灵力防御,但是在他准备行动的一瞬间,一声如同雏凤清鸣的琴音撕裂般的破灭,让韩涧整个人为之一震。

    风衣澈出现在他面前的半空之中,脚下踩着的是那些光芒汇聚的无形幻剑的碎片,他乘风而行如履平地,甚至连衣袖和衣服的下摆都纹丝不动。

    韩涧第一次看到了自己大师兄风衣澈的武器是什么。

    或许那不叫武器,因为他之前从来没有人使用这种东西当做战斗用的兵刃,那是十根依靠风衣澈的灵力幻化而出的十根深青色的光弦,深青色像是化开的染料在一大片炫目的金黄中弥漫,虽然并不浓烈但是连绵不绝,将风衣澈整个笼罩其中。

    风衣澈的眼睛里似乎有光,他的手指停留在了第一根丝弦上,冷清的声音开口,“韩涧,你现在离开幽谷飞泉,或许还有机会。”

    这是毫不掩饰的威胁,韩涧不觉得有些呆怔。

    已经多久没有人和他这样说过话了?

    那一瞬间他甚至有种错觉,他再次回到了自己小的时候,那些总是被训斥,被夏溪泽掩盖光辉的少年往事,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超越夏溪泽夺取更多的目光,无论如何那个老顽固师父总是瞧着自己不顺眼,无论如何……

    他成为青城掌门之后,终于可以居高临下的俯视那些曾经眼里只有夏溪泽而没有韩涧的人,终于可以高高在上的不屑那些曾经指责过他顽劣的人,终于……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上位者的感觉太好太过美妙让他甚至已经对过去的事情有了一些选择性的遗忘,直到今天,被风衣澈一声近乎轻视的威胁,彻底重新激起了一些陈年旧事本该沉淀在内心黑泥潭最深处的渣滓。

    韩涧的面色变幻不定,“师兄这是在命令我么?”

    风衣澈比他倒是淡定的多,“你若当这是命令,那就算是吧。”

    说罢好像有些遗憾的摇头,不再去看韩涧,那双有些枯瘦的手指轻轻的在第一根琴弦上拨了一下。

    韩涧似乎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那个声音很轻微,就像是一段柔软的布料被锋利的剪刀剪开一样轻而自然,但是在他心上的震慑却是如同九雷轰顶。

    渐次幻象剑最主要的就是镇守剑阵的七道剑柱,也就是那几道光影凝聚成的巨剑,用来控制整个阵法里的进攻和防御,但是风衣澈的手指只是在第一根琴弦上轻轻拨动了一下,第一道剑柱居然应声而碎!

    真的是碎裂,本来看似坚不可摧的巨剑只是被琴弦上延伸而出的青色光线缠绕了几圈,然后收拢,立刻像是被猛的捶了一拳的玻璃一样分崩离析,化作无数耀眼的碎片散了一地。

    他几乎是彻底呆住了,风衣澈的武器几乎是闻所未闻——他风衣澈可不是金灵素体质的人,不兴以人养兵这一套,所以那十道琴弦大约只是他灵力实化而成灵力流的光效,但是只是轻轻一拨立刻破了他全力凝聚的一道剑柱,这种实力,就算是对上夏溪泽,也未必会吃多少亏!

    韩涧并没有太长的时间惊愕风衣澈近乎碾压的实力,他再次动了第二根琴弦。

    这一声琴音似乎更轻一些,就像是无聊的鸟儿因为困倦给自己提神低鸣了一声,提神倒是提神,因为第二声一出,两根剑柱像是危墙那样轰然倒塌,脆弱的简直像小孩玩的堆叠的泥巴城池不堪一击,韩涧觉得自己的下巴上一阵暖流,原来是嘴里不觉有血涌出,顺着嘴唇流了下去。

    现在的他并没什么功夫动手去擦血,而是豁出去般预备调动起全身的金灵素,但是第三声琴音比他的反应更加的快出来,轻松活跃,像是一只上下飞窜的燕子。

    一声落下,整个剑阵全部摧毁,包括韩涧身后那根最为高大的剑柱——渐次幻象剑的核心也彻底崩溃,韩涧的眼角有两道鲜血落下,染白了早已成霜雪的鬓发,看起来有些狰狞也有些奇怪。

    和剑阵的淡金色光辉一起消失的还有风衣澈指间的琴弦,年过六百的老人看了看自己的师弟,然后缓缓落回地面,眉梢眼角冷漠的如同冷月黄沙。

第十四章 死前情

    楚离涯想了想决定以后带上这个家伙一起行动并不是因为头脑发热,而是觉得把他一个人扔在客栈反而更生事端。

    其实一开始把他带到洛川根本不是指望他能帮上些什么忙,只是因为找个由头把他放在自己视线所及的地方——还是夏溪泽建议她这么做,否则在楚离涯看来南宫君知这种人强则强矣,心里藏不住什么,又没多少阅历,在很多时候只怕是个累赘。

    但是现在她发现南宫君知这个家伙简直不老实惹事的能力实在是到了某种地步,如果不时时看着往后还不知道他会倒腾出什么幺蛾子让自己防不胜防,所以干脆让这个身负绝技的家伙和自己一起。

    “十几年前风家大火?”南宫君知有些意外的脱口而出,“这怎么查,都过去这么久了,人也死了那么久了,地方也早就变了,亲身经历了那场大火的要么已经烧死要么已经流离失散,我们上哪儿去找真相?”

    “那个闰连知道的东西不少,”楚离涯简单的说道,“而且真相如何与我无关,我是来找东西的,我要再去百年观,找那个叫闰连的小道士。”

    那件可用作打开命运之门素材之一的风灵素相关宝物。

    楚离涯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长什么样子,有多大,具体形态是什么都是一无所知,风衣澈给的信息只有杭州洛川,但是夏溪泽也已经表明这座没多少灵素聚集的小城有灵力流转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

    说难其实也不难,比方说百年观那个地方,总会有她想要知道的东西。

    南宫君知想起那个一脸渴望看着自己的小道士闰连,听完楚离涯的话不觉扯出一丝苦笑,“天下竟有这等奇事,经历一场大火竟然身子就长不大了,我还说那个孩子怎么完全不像个小孩子,原来实际年纪都已经二十多了。”

    “或者他本来就有点问题呢,”楚离涯冷冷的开口道,“一个普通凡人只是被火焰灼伤一下竟然就发生了十几年身体不发生生长变化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不可理喻。”

    “你是说他……或者说他的身体里可能有点什么?”

    “总而言之任何事都不会平白无故。”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探百年观?马上?”

    “不,休息一晚上,你去歇会儿吧。”楚离涯摇头,“今天你已经去百年观闹了一通了,虽然我隐了自己的气息没让那个老道士发现,但是毕竟留下了一些异于他的灵素,这些痕迹没办法清除,今天再贸然前去太容易被发现。”

    “你今天话挺多的。”南宫君知没头没脑的评价道。

    “……”楚离涯板着的脸倒是没有化开,“你的话更多。”

    “我知道啊,对了楚姑娘,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嗯?”

    “……”南宫君知的脸色突然变得很认真很严肃,这让楚离涯真有些不习惯,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南宫君知是个比穆非城还要没心没肺的人,穆非城是很多情况下是真的搞不清楚人情万象错综复杂的关系,南宫君知是基本懒得管——但是一旦决定要管,从不放手。

    “我师兄的事情,”南宫君知咬了一下薄薄的嘴唇,本来晶亮而大的眼睛微微眯起,“我从来都没有放下过,有人害死了沧水师兄,让我在那个塔里几乎丧了命,这些事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楚姑娘,那个叫做清雨的道长,到底是什么人?和玄修有关吗?”

    终于还是要问了么?

    两人站在客栈二楼的回廊上,一个靠着柱子一个人扶着栏杆,空气里弥漫的却是意味不明的气息。

    “南宫君知,”楚离涯叫了那个人的全名,“真相从来不是最重要的。”

    “怎么会不重要,我记得那种黑色的魔蝶是怎么杀死了我的师兄,也记得是谁蛊惑了所有的人,诬陷我身染冥心蝶然后让我被投入镇魂塔,玄修,清雨,我和他们真的是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没有错,但是沾惹上那两个人大约就是最大的过错。

    “袁深雨,陈夜修,”楚离涯将两个人的名字念了出来,“南宫,或许我的话你不会听,但是至少现在,你最好完全避开这两个人,完全的飞蛾扑火……或者说你根本不知道那火在哪里,扑向的是一道虚影,但是仍然会被烧死。”

    “我知道他们很强,”南宫君知毫不在意的说道,“如果不强大为什么可以那么轻而易举的在我面前将我的师兄操控意志,然后几只小小的黑色蝴蝶就能杀死他;清雨,是叫袁深雨么?在他的面前我全身的暗灵素好像都被彻底冻成了固体根本无法流动,我当然知道他强,甚至是我无法理解的强……但是,我还是没办法,当做什么事情都完全没发生过啊。”

    楚离涯看着他默默没说话。

    “楚姑娘,其实你和他们都有交情对不对?而且救我出来很可能原因还是和他们相关?”

    “……”

    这句话楚离涯确实没办法反驳,因为最开始救南宫君知就是为了向他查问陈夜修的可能动向和目标,救这个人出来只是个顺便的动作,只是既然人都弄出来了总不好再塞回去,而且南宫君知已经身败名裂,无处容身。

    过了一会儿,楚离涯才开口,“那两个人不是普通人可以接近的人……只是,我曾经有个朋友,和袁深雨关系匪浅……至于为什么救你,和陈夜修确实有关,但是主要还是冥心蝶的缘故。”

    南宫君知听得有些不明白,但是想到楚离涯估计也是故意说得模糊,大约是不肯直接全部直白的言明了,再问也没多大用,但是听到楚离涯说起自己曾经有个和袁深雨关系不简单的朋友,突然想到沧水暴毙的那天在,自己跌跌撞撞跑出五角枫林,在遇见袁深雨之前撞到的那个少年,好像和袁深雨也很是熟悉。

    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都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那你那个朋友现在还在吗?”南宫君知问道。

    “……走了。”楚离涯摇摇头,“所以现在我也不再和袁深雨有任何瓜葛,他是个危险的人,能离得越远自然是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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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深雨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干燥的几乎发白的嘴唇,不出意料的看到了一手猩红的色彩。

    呵。

    身体状况的不断恶化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这几年来一竭尽全力的自闭视听封印力量不过是延缓某个结果的到来,但是若真的要来,也不是他能阻止的了的。

    卖一个人情给风衣澈倒也不后悔,毕竟红尘一趟能有多少情分,风衣澈毕竟作了他几年至少名义上的师父,帮他一个小小的忙实在不算什么,比方说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韩涧,就算是几百岁的人了,却没有真正的自知之明。

    风衣澈的自我真正实力未必输给韩涧,但是如果为了一个不速之客给闹腾的幽谷飞泉碧水居无宁日,耽误了更重要的计划,未免也太失策了,对风衣澈来说,他需要暂时的压倒性的力量让韩涧彻底放弃来干涉他这位师兄的行动。

    就算早已知道是绝境,也要挣扎到最后一刻……这是所谓强者的通病吗?

    袁深雨心中这么想着,一边把嘴角自己的血给一点点擦拭干净,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的惨白不似活人,头发的颜色也越来越浅,甚至出现了纯白的银丝,除了脸还是一张少年的年轻面孔,整个人都在一天比一天衰弱。很多人认为他是强者中的强者,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很多事情再做不了,只能被动的等着一些东西自己到来。

    他靠在一棵树上,脚下是幽谷飞泉随处可见的透明积水倒影着他清晰的影子,以他现在的年纪,本来最是普通少年抽条长高欣欣向上的年纪,就像是仲春抽出新鲜嫩叶的小柳树,但他此时却是完全不合常理的衰颓,就像一根在风雨里飘摇的烛火。

    有些费力的揉了揉眼睛,他缓缓低头看向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发出一声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叹息。

    那个倒影却是那样的意气风发,跳脱飞扬,完全是长着同一张脸的另外一个人,眉梢眼角都盛满了盛夏阳关一般,真是越来越经常看到这个影子了,童年在梦里才会出现的虚影,完全跨越那道虚无的线条来到了现实里,并且慢慢的和他本身纠结而坚定的融合成一体。

    “我真的很好奇,你曾经是怎样一个人。”袁深雨闭上眼睛有气无力的笑了笑,或许是因为那个人脖子上挂着的八色链珠实在太过耀眼,或者是这个人本身就太过耀眼,教人看着又羡慕又有些难过。

    倒影没有任何回应,袁深雨也没有指望一个虚影会真的来回应他。只是水面的倒影脸上是完全不同于袁深雨苍白无力苦笑的表情,明亮华丽,仿佛笼罩着光辉。

第十五章 红叶血

    红叶血

    十五年前扬州洛川

    如今正是阳春三月的日子,一路上灼灼盛开的桃花几乎要把整条都染上了一层艳丽的色调。

    风红叶年后刚刚七岁,正是爱好玩闹的年纪,手脚轻快灵活,最喜欢追着宅子里养着的那只姜黄色的猫满院子跑,累了就去奶妈那里看看自己新出生不久的弟弟风红木,小小的团子在一窝柔软的布料里看起来软绵绵的分外好捏,摸上去手感也十分的好,小婴儿的襁褓边上塞着条颇有分量的银质长命锁。

    因为是家中的长子,尽管还年幼,家中的教导却分毫没有落下,风家老爷两个儿子都是老来子,自己已过半百,风红叶才是个七岁幼童,风红木更只是个婴儿,寄托的希望虽然大,但是毕竟年纪幼小,很多事情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好在风红叶从小聪明伶俐,早慧机灵的教人喜爱,又生了一不错的相貌,只是身体弱些,被当做未来的家主培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风家的家业也是从祖上一路传下来的,是本地一直以来的望族,富贵多少年没得招人妒忌,又有传闻这家人祖上和修仙势力有所牵扯,出过了不得的人物,但是因为年代久远,捕风捉影的事情也没什么人愿意去深究。

    今日本来只是十分普通的一天,风红叶从自己的教书先生那里解脱出来之后就绕到院子里逗弄大猫玩儿,院子里种着一株开着正艳的桃花和一树红叶,草皮子上又盛开着无数金黄点点的小花,交相辉映甚是好看。

    听到红木又开始哭闹,任由奶妈怎么哄也不消停,心疼弟弟的风红叶便打算去里屋里拿些糕点甜食。

    谁料到他刚走到门口一开门,一道毒蛇芯子般的火焰立刻舔了过来,几乎从他的脸上扫了过去。吓得他立刻倒退一步。

    这是怎么回事?屋里着火了吗?风红叶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思考的能力还不是很强,但是,他还是第一个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可都是在里屋!

    风红叶呆怔了一下立刻根本不管里面具体状况的把门直接一拉到底然后冲了进去,刚才门扇只被他打开了一点,现在这一拉才发现里面早已是纯粹的烟雾和火海,污浊弥漫一大片。

    这是……什么时候……为什么里面已经烧成了这个样子,而外面的人根本没有发现?!

    风红叶躲避着那些乱窜的火舌,一边胡乱的叫喊了几声爹娘,但是除了呛人的雾气和烫人的气温几乎没有任何回应,小孩子能有多少体力和耐力,没走几步就头晕目眩几乎要栽倒在地上。

    正在此时,他的面前突然就涌现了一大团深青色的光,中心点凝聚着大约一个鸽子卵大小,颜色特别深,光芒也特别强烈,甚至将那些充斥满了整个房子内部的浓烟都驱散开了不少,周围绕着一圈柔和清新的风。

    “咳咳咳咳!!!”肺叶里被迫吸入了太多压抑污浊的气体,风红叶现在头晕眼花,站都站不稳,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不同程度的被烫伤,毛发也烤的枯焦,本能的想要往回走,但是已经有心无力。

    但是那团青光好像自己有意识的在靠近,慢慢的在已经无力移动自己躯体的小孩面前降落,然后包裹住了他。

    之后发生的事情风红叶也记得不是清楚,只觉得那段记忆从人到印象都是飘着的,也许还听到了几声惨叫吸入了更多的烟气,但是如同灵魂被抽出了肉体,他的意识悬浮着无法触地,然后就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

    醒过来的时候,全身都缠裹着白色的布袋,躺在一张不怎么干净的床上,搭着一条薄被。

    这实在是一间简陋过了头的屋子,至少对比起风家是这样,粉白斑驳的墙角里挂满了蜘蛛网,看来是挺久没有人清扫了,他正面对着一副低矮的房梁,歪歪斜斜的,好像随时会塌下来一样。

    有个正在从铜盆里挤干毛巾的老头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小子,醒了?”

    这一声好像把本来已经坠入幽冥黑水的风红叶一把拉了回来,绑带下的风红叶全身都疼,也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别的,眼泪一下子留下来,再也收不住。

    那个老道士给他治好了伤,但是却没有告诉他自己叫什么名字,只让他认了自己作师父,道号闰连,从此在百年观过活。

    风红叶这个名字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百年观来了一位新的小道士闰连。

    一年又一年过去,红叶桃花交替鲜艳,闰连依旧不知道老道士的名字,但是老道士的头发胡须还有眉毛一年一年长得比一年长,也一年比一年苍白,自己的身体却从来没有发生过变化,他隐隐的觉得或许和自己昏迷前的那道青光有关,去问老道士,回答却是模棱两可,被问得烦了,老道士说,我受天赋所限,不知道,要是闰连你这么感兴趣,就跟我学道法。

    闰连不是没有去找过自己曾经的家,应该说在自己风家出事很短的一段时间,他的身体好了一些之后立刻没有和老道士打招呼的跌跌撞撞的赶到那里,但是看到的只有焦炭般的废墟,大多数人和房屋一起化为灰烬,逃出来的都已经不知道散落到了什么地方。

    小孩子其实对很多东西的接受能力比成人要强,原因正是因为他们很多事情还没有真正的理解。

    只是尽管身体一直长不大,心智一年比一年成熟的闰连心中那根始终埋着的刺终于又开始轻微晃动,不断的挑动着周围的血肉,带起一阵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人坐立不安,却又无法自己拔取。

    一些细节不断的出现在闰连的梦里,比方说那场几乎没有道理突降的大火,比方说为什么会从屋子内部烧起来,为什么会烧的那样彻底那样快。

    只是因为当时年纪太小,而且又太过紧张,惊吓过度,所以只有一些噩梦的碎片如影随形不断的绕着他,其他的几乎都被时间给冲淡了。

    但是还是有一些让人放不下的执念,比方说那道青光到底是什么,和那场大火到底有没有内在的联系,和自己一直长不大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老道士都没办法回答他,闰连是个肯钻研勤学的,老道士不给他解释,他就没日没夜的蹲在屋里看老道士的那些仙术道经,学习符篆念咒,总有一天要解开这些疑惑。

    葬送了他本身温馨优越家庭的原因,他总想要把找出来,尽管过去了很久,大概是无法挽回了,但是尽管如此也不是让他放下一切当做真的什么都没存在过,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这个道观里念一辈子经的理由。

    闰连扶住额头,一些回忆又在脑海中不断闪过,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尤其是那两个小师弟小师妹来了之后,但是今天来到百年观里的,是一个超越了老道士的真正高手,如果他愿意,说不定真的可以解开折磨了自己多年的问题。

    他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就站在他的房门外,几次抬手,终究是没有落下,然后叹口气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

    南宫君知对自己的身法一向有信心,没想到的是楚离涯竟然完全不输于他,这让他重新思考了一下自己是怎样对楚离涯留下了一种甚为笨重的印象——最终结论竟然是,她用重剑,光是看着就觉得累得慌。

    但是实际上楚离涯不用见到时候身形轻灵的就像一只燕子,和南宫君知并列前行完全不落在后面,只是因为体质的原因,火灵素毕竟比暗灵素要热烈的多,所以比之南宫君知,隐匿能力还是要差上不少。

    对于专挑在晚上行动南宫君知是完全没有意见,夜晚对他来说确实是个好舞台,对暗灵素的融合能力而言,阴灵素比阳灵素更好融合利用,而夜晚也是各种阴灵素更盛的时刻,今晚的月光非常的好,天上的星星没有几点是明显的,团团清皎的月光投在地面上亮的像是水银。

    “楚姑娘楚姑娘,我们就这样直接闯进百年观嘛?”南宫君知直接隔空传音到楚离涯耳边,“我觉得这样不好哎,那个老道士和那个小破孩看起来都蛮固执的好像不怎么能撬动的样子,直接找他们要宝贝不给我们怎么办。”

    “我看那个小孩对你很有兴趣。”楚离涯也回了一句过去,但是却是没头没脑的。

    “啊?是吗,哈哈其实我也觉得,不过像我这么厉害又帅气的侠客当然从来不缺崇拜仰慕者了他肯定也是吧其实收个小弟也蛮不错的但是考虑到他老是长不大还不知道有什么毛病还是先看看再说。”

    楚离涯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南宫君知,这个家伙真是什么时候都能说出一句脱线到让你简直不想承认认识他的话,所以她也懒得再多说,身形再快了几分,简直如同残影。

第十六章 青光闪

    “其实我觉得那个老道士还是知道点什么的,只是既不愿意对外人说,也不大愿意跟那个小孩说。”南宫君知站在百年观的大门口对楚离涯这么说道。

    “修为太低,顶多隐隐感觉到了些什么,觉得很危险所以避而不谈。”楚离涯回答的简洁又干脆。“我昨天去了百年观之后又去了另外有灵素波动的两家,完全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所谓的机缘,大约就是百年观的闰连了。”

    南宫君知的暗灵素涌动而出,在两人的周围都不浅不淡的裹上了一层,有了这层屏障,两人像是和夜色融为一体的两个幽灵,自如的在墨色的背景下穿梭。

    毫无障碍的直接腾身而过墙围,几下起落降在百年观的后院里,道观里并没有熄灯,三间瓦舍的门缝窗户明纸上都透着昏黄的光线。

    “我们干嘛要像做贼一样呢,明明那个老头子和那些小孩子都不是我们的对手,”南宫君知大大咧咧的说道,他的声音还带着点没有变完全的尖细,在耳边响起来有点说不出的突兀,“直接闯进来问不就行了,哈哈哈哈哈开个玩笑我可是要成为侠客的人怎么能欺负老头小孩呢虽然那个小孩其实比我还要大,呸呸呸其实这么偷偷摸摸进来也很不侠客好吗!”

    “那个小孩子和老道士看起来都像是有脾气的人,”楚离涯不是很想做出更多解释,直白的回应,“不会接受受到别人威胁这种事。”

    “但是你既然要调查你想要找的东西那件事,还不是要站到他们面前吗,所以现在这么偷偷摸摸的有意义?”

    “所以让你跟着一起来。”

    “……哈?”

    “昨天已经和他们打了个照面,现在就算来找他们也不算太奇怪,是吧?更何况那个闰连还对你很有兴趣。”

    “喂!我说,我可是很不擅长说谎诓人的啊,”南宫君知小小的挣扎了一下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套话,让我去从那个小子嘴里勾出消息来?”

    “没必要,直接对他说你知道他身体异常的真正原因。”

    “……我不知道啊!”

    楚离涯有些不耐烦了,“你知不知道又不重要,暂时让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于你不就行了。”

    “???”

    所以当南宫君知现形在闰连面前的时候,楚离涯却像个真正的影子一样站在了他的身后默默的盯着他和闰连,如果不是提前知会保持了灵识的联系,连南宫君知都不能感觉到楚离涯站立的位置,更不要说修为要差得多的闰连。

    “你……”看到突然降临的少年,闰连的眼睛很明显的亮了亮,像是在他黑色瞳孔里倒影的烛光摇晃摆动,“你是昨天的那个……你!”

    “咳咳咳,别激动,”南宫君知有些别扭的走了过去,闰连本来坐在一张简单的桌子面前看着一本壳子掉了的的旧经书,看到南宫君知出现之后霍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悠着点儿,我……”

    “你……是答应我……”

    不等闰连说出更多的话,南宫君知赶紧打断他,“等一下等一下,先说好你有师父我也没出师所以教你这件事情还是搁着先缓缓但是我来呢也肯定不是闲着没事来找你聊天玩的,我是……你今年多大了你知道吗?”

    一句话脱口而出,闰连的脸色立刻变了,从红到白到青然后变了回来,最后定格在绝大部分的惊愕和半点欣喜上。

    “你……你看出来了?”

    “……”南宫君知看到那个看起来瘦瘦小小永远只有六七岁模样的小孩咬咬嘴唇,“你今年少说也有二十出头的年纪了,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看出你和常人不一样,身体是有多少年没有发生变化了?”

    “你比师父厉害,”闰连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可能以后我都没办法遇到你这么厉害的人了。”

    “都说了我还没出师,”南宫君知有些不好意思,心想你的年纪比我还大好几岁但是现在却装在这么小的身体里对话起来感觉还真是别扭的很。

    “那你的师父一定非常厉害。”

    南宫君知的师父是瞿凌,在太和宫瞿字一辈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又带出个这么优秀的弟子,更是如日中天,只是……南宫君知在心底一酸,也不知道自己的师父现在怎么样了,自己除了这种事情,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受到一些牵连,也许自己不应该这么胆怯连荆州都不敢停留……或许真的应该再去见师父一面,十几年的师徒情分,总不至于……不至于……

    但是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南宫君知有些烦躁的摇摇头重新对上了闰连的眸子,“是啊,很厉害,但是我已经挺久没见过他了,我一个人在外面。”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纯粹因为对我长不大的体质好奇?”

    “……和你自己的体质关系似乎不大,”南宫君知把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你……小时候是否经历过什么事,比如灾劫,比如灵异,总而言之是一些常人没有过奇异的事情。”

    这句话把闰连给问住了。

    对于记忆里那团青光他不完全没有忘记,记得每一个细节,而且事实证明那团青光确实和他始终长不大有关。

    在他十岁的某一天,在百年观已经习惯了生活的闰连身体里突然爆发出团团青光,那些光线直接从他的身体深处迸发,仿佛从内部长出的尖锐箭矢,要把整个身躯都活活撕成碎片。

    救下他的自然是老道士,用全身的功力镇压着那些可怕的青光,当时闰连整个人都已经不清醒没有看到具体过程,只是当他从昏迷中醒过来,三天三夜之后才见到虚弱的只有抬手力气的老道士。

    闰连憎恨着自己长不大的身躯,进步缓慢的灵力,而那些可怖的青光从此就像某种噩梦一样纠缠着他,似乎没有规律的发作。

    老道士每次自然都会帮他镇压,尽管这会一下子耗空老人的所有灵力,师徒两人天资都有限,是真的无法知道,那种如同疫病的青光到底是什么,该如何真正驱除。

    想到这里,闰连吞咽了一下口水,“……我,还不是这座道观里的道士的时候,家里曾经遭了一场大劫,偌大家业一朝焚毁殆尽,家人流离失所,我在火场里曾经撞见了一团青色的光辉,之后便陷入昏迷,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这副皮囊是再也长不大了……而且那团青光十分的古怪,每过一段时间都好像要从我的身体里爆出来,把我整个人都撕扯开来一样。”

    “……”南宫君知下意识的往后望了一眼,也许闰连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是楚离涯很显然明白他是在看自己,猜想是对的,闰连身为风家遗孤,并不是什么天生的神异体质,却十几年如一日的无法长大,必定是有一番奇怪遭遇的,而对南宫君知来说却更是心领神会——他还记得疯耗子对他说的,曾经偷偷潜入百年观,却看到了大团大团的青光,十分怪异。

    想来大约是正好撞上了闰连发病,老道士为他镇压的日子吧。

    楚离涯心中也有了个定论,其实凭着夏溪泽的感知能力,一开始便是怀疑那个孩子身上有问题,但是却因为要隐蔽身形不能细察,现在那个老道士不在,闰连的注意力又全部被南宫君知吸引走,身上几乎没有防护,不光是夏溪泽,连楚离涯都在飞快的分析着闰连身上的具体灵素。

    论天赋,闰连有是有,但算不上多出色,放在普通小门派里或许还能混碗饭吃,但是像青城那种级别的名门大约是连门都进不了的,那位老道士虽然也有些修为,但是比起像是楚离涯、南宫君知这种天之骄子差得还是太远了。

    “时间太久,我们要找的东西估计已经和这个家伙融合为一体了,”楚离涯的声音清晰的在南宫君知耳边响起,“看来是没办法了。”

    “哇你想干什么?”南宫君知吃了一惊,“融合为一体……你又想把东西拿出来?”

    “要不空手而归?”

    “你打算怎么拿出来?不会是……”

    “暂时也不清楚,试试看吧,”楚离涯和南宫君知用灵识完成这些对话后就撤掉了身上的隐蔽,从一大片阴影中走了出来,虽然她的体质属于火灵,但是整个人给人看起来比南宫君知倒是更像暗灵素的掌控者。

    闰连吓了一跳,“你,这又是谁!”

    南宫君知摆摆手,有些尴尬的干笑,“别……别害怕,她,她就是我……我一符灵帮手!我招出来的!”

    南宫君知随口胡扯道然后赶紧用目光瞄向楚离涯,眼神里全是局促,楚离涯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这种说法。

    “帮手……?”闰连也不傻,看着楚离涯一脸面无表情反而是南宫君知局促不安的样子,有些怀疑,毕竟他不是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六七岁的小孩,二十出头的心智总是积累下来的。

第十七章 欲念壑

    楚离涯从来不是喜欢废话的人,也不多做解释,直接走到还在发愣的闰连面前,伸手抓住他瘦的像是鸡爪子的一只小手,眼睛里透着金红色如同耀斑。

    几道灰色的气流乍起迅速缠裹向闰连,如同几条行动灵活的蛇,看的南宫君知一愣,即使他相比较而言不是很精通术法,但是毕竟实力在那里,不可能连这么明显的怪异现象都看不出来,楚离涯的体质乃是相当精纯的火灵,什么时候会散发而出这样细腻阴冷的灵力了?

    他想的没有错,这道灵力并非出自楚离涯,而是潜心于鬼修的夏溪泽,虽然夏溪泽生前是火纯子,但是死后多年的鬼气也是有了一定的积累。

    夏溪泽用最快的速度将闰连整个躯体探查了一遍,最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神识的声音直接在楚离涯脑海里响起,“有些麻烦,我们要找的东西已经和这个孩子融为一体了,完全合并到了他的骨血经脉里,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身体像是被定型了一样根本长不大。”

    “那要怎么办?如何把我们需要的东西分离出来?”

    “……时间已经,过去的太久了,暂时是想不到什么办法。”夏溪泽的声音有些滞涩,“而且那股力量似乎在定型着这具身体的同时不断摧残着他,这具肉体的潜力太低,无法承载那么浓郁的风灵素,所以那些融合进入他身体的风灵一边寄宿一边挣脱,虽然被外力介入不断压制,但是总有压不住的一天……”

    楚离涯略略有些动摇,“那该如何?既然我们要找的东西对他而言有害无利,能完好无损取走是最好的,但是现在一时……”

    夏溪泽略一思忖,“那只能将这个孩子带走了。”

    “……?!”

    “如果放任他现在的样子,只怕是危险。”

    “可是他是个大活人啊,怎么叫带走?还有那个老道士能同意吗?”

    “异样的风灵素融合进了他的骨血,让他不断周期性的发病,迟早有一天会彻底崩溃。”夏溪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平淡,“离涯,最好的方式是暂时将这个孩子封印,然后带回青城派让师兄想办法,把我们要的东西从他的体内分离出来。”

    “师伯……”

    对于风衣澈这个人楚离涯自然是敬畏的,虽然她最相信的人是夏溪泽,在她的心中夏溪泽几乎是个完美的人,强大,温柔,以及慈悲,仅仅是残留人间的一缕残魂就给人这样的印象,生前的夏溪泽,究竟是怎样明亮的一道光呢?

    楚离涯叹了口气,眸子里的颜色更深了些,“我有些话要告诉你,希望你能听清楚每一个字。”

    闰连一开始被那些灰色的雾气弄得有些惊诧,他也算修为多年,看了不少经卷,但是楚离涯和南宫君知一出手便是他闻所未闻的仙术,这不禁让人有些微妙的畏惧,过了半天才说出一个“好”字。

    半个时辰后,站在洛川街头的南宫君知始终觉得怪怪的,心里好像堵塞了一块沉甸甸的砖头,想问起楚离涯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比方说你把那个小孩到底藏到哪里去了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暂时被封印了,”从里屋里出来的楚离涯对老道士和南宫君知都有这么一句话,简洁的都不肯多说几个字,老道士一脸忧虑,本来大约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也没能说些什么,只说了一句“那孩子的本名叫风红叶。”

    离开百年观楚离涯本来想要直接回青城派,结果南宫君知扭捏了半天说了句,“我想再去见见一个小子。”

    那个叫疯耗子的臭小子?楚离涯眉毛挑了挑,风家遗孤,大约和闰连也沾亲带故,只是现在闰连已经被封印加持陷入沉睡,在自己的空间戒指里,也不知道那个小耗子真正的具体身份了,反正南宫君知不可能跟着先回青城派,他想去找人也没什么。

    “那我先御剑回青城,你见过那个小耗子后自己回都江城的客栈,”楚离涯简短的吩咐道,“闰连身上虽然有我要找的东西,但是要分离出来的话我自己还做不到,只能另请高明了。”

    南宫君知也没有意见,他的御剑之术比楚离涯还要高明,瞬息万里很简单的事情,于是在目送楚离涯找个隐蔽的地方直接御剑腾空赶回荆州之后,转身走向街市。

    这一次见到疯耗子也没有花太长的时间,疯耗子也没有在偷东西,并且在第一时间看到了他,干瘦的小子这次没有跑也没有骂,阳光下眯着眼睛笑得像一只猫一样,白闪闪的一口牙在脏脏的小脸的衬托下非常明显。

    “喂,你又来找我了?什么事?”

    “……”南宫君知本来觉得自己是憋了一肚子话可是站到人跟前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脱口而出的居然是,“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叫什么名字?”

    疯耗子愣了一下,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南宫君知,“你问这个干什么?我说了我出生没多久家里人就死光了,叫什么也不重要。”

    “……风红……”南宫君知看着他尖尖的下巴瘦削的脸,觉得污脏和凌乱的头发掩盖之下,真是越看越像的两张面容。“算了……这都是命……”

    南宫君知一直是个乐观的人,命这种东西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不相信的,他也确实有底气不相信,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和优越的环境地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年纪,简直就是站在云端的人。

    可是命这种东西真的要掌控,无论是谁都挡不住,比方说他的剑阻止不了吴墨非的暴毙,他的灵力改变不了自己现在的狼狈境遇。

    说到底还是不够强,被楚离涯讳莫如深,袁深雨和陈夜修的名字,那大约才算是真正的强者吧。

    强大到可以改变很多人命运的人,将很多人命运掌控在手心里的人。然后被更加强大的力量掌控扭曲,一层一层的叠加,每个人头上都顶着一片更沉重的天空。

    他又请了这个小乞丐去酒肆吃了一顿饱饭,自己没什么胃口只是看着他吃,“疯耗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是命苦心中有怨?”

    疯耗子狼吞虎咽,半晌才抬头白了他一眼,“每天考虑下一顿能不能吃得上的人没你们大少爷那么多破事儿心思,烦不烦。”

    南宫君知难得的沉默不再发话,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疯耗子直到吃到满足。

    若是所有人都只是吃饱了饭就可以满足……大约也是能略去很多很多痛苦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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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边楚离涯连气都不带喘一口的直接御剑回了荆州,本来还想去打听看看临风雪的下落,但是想想还是作罢,本身就不是一路上的人,顺手救下萍水相逢而已。

    青城派倒是没有太多变化,楚离涯一直不是中心弟子,也从未有那个心思往其中挤占一个位置,毕竟整个青城也大约没有比同时站在最高资历元老和先代掌门一边更加中心的地方了,听说太和宫的人已经回去和本门共同商定南宫君知的事,镇魂塔不是随便进出的地方,大约还没人知道南宫君知早已出了那个牢笼甚至去扬州跑了一圈儿。

    刚刚走到幽谷飞泉的边界,夏溪泽突然发出一声警示,“等一下,有点不对。”

    “?怎么了?”

    “灵素波动异常,师兄那里似乎出了什么事情。”夏溪泽的语速超出平时很多的快,“好像有点不太对,离涯,快些赶进去看看。”

    幽谷飞泉是个幽境偏僻的地方,草木极其茂盛,水木两种灵素相辅相成极其繁盛,只是夏溪泽说道,他感受到了极其不正常的风灵素和金灵素碎片飘散,很可能这里不久前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风灵素?”楚离涯有些意外,“这种体质的人也是很罕见啊。”

    “师兄他就是风灵体质。”

    “……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元澈前辈动过手,我以为他只专精于卜问之术。”

    “师兄很少出手,就算是我年轻时和他交往密切,真正见过他施法的时候都不多,更不要说是真刀真枪的战斗了,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完全就不会去打斗。”夏溪泽的声音有些忧虑但还是保持着沉稳,“但我也很清楚,真的要动手的话,师兄的实力,绝对不会比青城派的任何人差,包括元涧。”

    “可是除了风灵素还有金灵素……是谁来找元澈师伯的麻烦了吗?”

    夏溪泽心中很显然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之前在洛川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来自风衣澈的神识交流,如果是风衣澈遭创,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不作出任何知会。

    想到这里夏溪泽还是比较安心,他的师兄从来都是一个可靠到极点的人,但是还是补充了一句,“还是先去见师兄罢,幽谷飞泉最近肯定是出了事。”

    “……那袁深雨现在到底是在哪里?”

    楚离涯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南宫君知番外 沧水谣

    南宫君知在之前很多年,都完全没有一个身为天才强者的自觉。

    小时候在太和宫,瞿凌在他和吴墨非还是小孩的时候就把这两个人叫到一起,语重心长的摸了摸他们柔软光亮的头发,说你们都是这一辈最为优秀的人才,将来是要撑起太和的一片天的。

    吴墨非回应的声音干净清爽,就像他始终洁白无瑕的道袍,而同样年幼的南宫君知却回答的含糊摇摆,倒不是因为不情愿,而是不太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时候他看看已经显出苍老衰颓之态,但是看着两个还年幼的孩子的时候,眼睛里却透着别样的光辉,仿佛是夕阳落幕的回光返照那样动人。

    南宫君知还是不懂,也不是很想要去懂,只好有些局促的看着身边沉稳安定的多的吴墨非,年纪尚小的吴墨非平和的笑容让他稍稍有点安心。

    对于一个爱剑如命醉心武术,一片侠客情意的南宫君知来说,成为修仙门派新的支柱这种话实在是一种漂在半空的虚浮概念,捉摸不透,也不想要去主动捉摸。

    那个时候南宫君知心想,好歹有吴墨非在前面的,那些麻烦的事情师兄一定会处理好的吧,我可是完全搞不定啊。

    还是个孩子的南宫君知对未来的想法倒也简单,如果吴墨非将来是要撑起太和宫的人,自己就要成为一把最强的武器帮助他斩断一切困难和敌人,这样的话就算自己完全应付不来那些复杂的门派事务,也算是尽了自己的心意。

    吴墨非是个从内心到行为都温柔的有些过分的人,至少南宫君知是这么认为的,无论是对待南宫君知还是其他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都是春风化雨般的体贴,长一辈的人都夸赞他为人做事,南宫君知也暗暗的高兴,毕竟他和吴墨非一直交好。

    南宫君知开始致力于把自己打造成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

    这把剑只归于吴墨非使用。

    年幼的孩子在一年一年的长大,仙山圣境里虽然如同世外桃源,但是时间却仍旧很公平的一年年流逝,曾经还是矮小的孩子们一年一年抽发生长成了颀长挺拔的少年,吴墨非和南宫君知,沧水和沧澜,这一对太和宫的未来希望没有辜负任何人的期望,吴墨非十几岁便从自己的师叔那里接手了部分礼仪事务,而即使是长一辈的人中,也没多少能胜过南宫君知的了。

    两颗冉冉上升的新星,或许说是一开始就被作为星辰培养的两个注定要在夜空发光发亮的人。

    “沧水师兄,我会变得特别厉害,到时候你管太和宫的事,我帮你守着整座山,谁来找麻烦我就把他打回去!”南宫君知在吴墨非对他总是不理任何人情世故颇有微词的时候豪迈的拍了一下师兄的肩膀,“反正那些事情我也搞不懂,我只会打,以后谁欺负你我帮你出气,你让我干啥我干啥,这样够好了吧?”

    吴墨非只好笑笑点头不再说话。

    南宫君知的生活就这么简单,思维也简单,除了曾经偶遇青城派的陈夜修之后多了一个追赶目标之外,在太和宫的日子就是单调的三点一线修炼舞剑。

    “青城?我们?两个都跟着师父去?”

    南宫君知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大呼小叫了一会儿,“总算有机会出去逛逛了,这可是师父第一次主动带着我们去太和宫之外的地方啊,还是那么远的天仓山,哈哈哈哈哈我学了这么多年御剑根本没用过几回啊,这回我一定要去好好玩玩!”

    吴墨非一边帮着高兴的忘乎所以的南宫君知收拾行李一边问道,“沧澜这么想要去外面?”

    其实南宫君知心里想的是,陈夜修当年说的那句话,等到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的时候,尽可以去青城派找他,拿着那只黑玉蝴蝶——虽然那个人三年前就失踪了,因为那个人太过耀眼,这件事闹腾的千里之外的太和宫都听闻到一些传言。

    “对啊,其实永远都在这里也挺无聊的不是吗,”南宫君知乐得吴墨非什么都给他一手包办,什么都不管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想事儿,他被照顾惯了,对吴墨非的关照习以为常,“我偶尔也想想去外面,找一些很强的人比剑,这里的师兄师父师叔们都会一个劲的夸我。”

    “可是沧澜,待我我们真正的成长强大起来了,接管了整座太和宫的兴衰,也许几十年,几百年都不能离开这座宫殿,那个时候……你会觉得被束缚了吗?”

    南宫君知愣了一下,然后不满的嚷出声,“师兄你怎么能怀疑我呢,我生是太和人死是太和的死人,肯定是一辈子都要在这里的,你忘了,我说过要是有一天你像师父说的那样接班了,别说几十年几百年,我要替你守太和宫守一辈子,然后看着你把它发展到更强更大。”

    “好啊……”吴墨非看着眼前尚未脱去少年心性的南宫君知,心中淡淡的一股温暖流过。

    以后的日子,还有很长呢,慢慢的走下去,总有一天,你说过的话会被我们共同一点点实现。

    关于瞿凌对吴墨非,关于暗中调查风衣澈的嘱咐,吴墨非自然不会知会南宫君知,他知道他的师弟是个纯粹的人,那些事情对他而说繁杂的如同蜘蛛网,肮脏纠缠,实在不是南宫君知会想着去应付的事情。

    初生的小马驹想要一试水流的深浅作为历练,谁知道那道水流深不见底,直接将整个全部淹没,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泛起。

    南宫君知在事后将那天的事情想了很多遍,每一个细节每一丝感受都拼命反复嚼过,想到吴墨非最后每一个眼神的变化,每一句话语气的起伏,最后脑子里塞满了吴墨非的影子,酿成了无数夜里惊醒坐起的噩梦。

    陈夜修,袁深雨,这两个人都是很难和吴墨非之死逃过干系的人吧,但是楚离涯说起那两个人名字的时候眼神都会变化,南宫君知之前只是很多事情不需要他烦心烦神,但是并不是说他真的没有那个思考能力,从本质上来说,他足够的聪明敏感,只是在前有师父侧有师兄的情况下,他的聪明从来不需要使用,只需要将自己这把剑不断磨砺就已足够。

    但是在吴墨非死后,他已经开始学会自己思考。

    儿时见到玄修的几个画面不断闪现,和吴墨非死去的时候满天飞舞的黑蝶交叠错综,轮廓相互重合,最后变成了一些诡谲怪异的碎片,如同雪片落下。

    对于楚离涯,南宫君知有感激,但绝对算不上多少信任,应该说,在吴墨非身死,自己被冤枉投入镇魂塔那一天之后,这个世上已没有了南宫君知真正能报以相信两个字的人,他曾经承诺用一辈子守护的太和同门对他冷目相对,他曾经相约一起走完以后漫长的道路的人少年身陨,还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

    百年观见过闰连,也就是风红叶之后,南宫君知略略一想也就知道那个疯耗子到底是谁了,年龄相貌也都对的上,只是疯耗子自己未必都知道他曾有过风红木这个名字,曾经有个风红叶的兄长,他们曾经都也许有过明亮如朝阳的未来。

    就像自己的和吴墨非,如果没有冥心蝶那件事,他们已经回到了太和宫,继续作为太和宫最有潜力最优秀的弟子培养,面前一片天高云阔,只是现在,一个尸骨无存一个流落他处。

    命这种东西,总在平淡无奇,你以为无穷无尽永远这样重复下去的时候突然翻身转弯,要么拽入云端,要么坠入谷底。

    南宫君知这把剑依旧锋利不可当,但是已经失去了能真正把握他的人。

    他开始学着自己思考,自己行事,自己将黑夜撕开一道裂口,照亮前方一片黑雾的道路。既然谁也不可能永远陪着谁走下去,今后的日子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袁深雨,陈夜修……或许,还有风衣澈?”南宫君知轻轻的念出三个名字,“或许他们真的都很强大,强到现在的我只能仰望的地步,但是……我只要活着,路还长,就总有一天走到他们的面前,问清真相,师兄的事情,必须要有一个了结。”

    时近夕阳时分,本来暖融融的春日阳光也消退了温度,街道上的行人渐渐稀疏,暖色的流霞之下,整座洛川城都沐浴了一层落幕般的余晖,南宫君知一个人孤独的站在原地,面前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笔直的道路。

    该回荆州都江城了吧,毕竟楚姑娘是自己所知道的的,和陈夜修袁深雨关系最近的人,虽然好像是个很麻烦很难应付的人……想到这里南宫君知的眉头轻轻一皱,自己还是不擅长去看人,尤其是楚离涯这样很难搞懂的人。

    很久以前,还以为,以后有很多日子,可以慢慢去实现一起说过的话,想做的事情,但是一走神的功夫,风停了,花谢了,路上只剩下了一个人踽踽前行,别无它声。

第一章 齐云宗

    碧水居孤零零的矗立在一片草木葱茏之间,因为墙瓦都是深沉的青色,所以远远的看去轮廓都不怎么清楚,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是这里本身稳固无比的结界和灵素紊乱到这种地步,还真是第一次。

    夏溪泽并不打算作更多的推测,楚离涯也是如此,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碧水居打算内直闯书房。

    但是刚刚跑到前厅就看到了端坐于地的风衣澈,他的脸色看起来很是不好,但是气度风格丝毫不减。

    楚离涯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的眸子里突然黯淡了一下,然后闪现出怪异的灰色光雾,整个人似乎都瞬间改变的气息,本来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涌现出难得的忧虑。

    “师兄,他终于是忍不住来找你了?”

    风衣澈睁开了眼睛,“我没事。”

    “这样不是办法,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万事抓紧,韩涧的修为看来从来没有落下啊……”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强的多,”风衣澈苦笑了一下,“好在是这一次震退了,总能清净一些日子。”

    “靠你的小徒弟帮了你一把?”

    “是啊,尽管他是个留不住的人,虽说没有他我虽然也能想到别的办法,但是却没有这么轻易的过这一劫了,说起来,需要的东西找到了吗?”

    “找是找到了,只是稍微出了点麻烦,”“楚离涯”一挥手,指尖红光一闪,光亮划过,地面上就多了一具小小的躯体,上面缠裹着翁染浓重的灰色雾气,正是那个十几年长不大的风红叶,此时他双目紧闭,如同没有气息的尸体,七窍里都冒着诡异的青色光线,如同蛰伏随时准备暴起的毒蛇。

    风衣澈咳嗽的几声,“这个孩子?唔……?”

    “风之碎片已经和这个人融合为一体,而且因此影响了他躯体的成长,其实他已经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了,离涯并不会肉灵分离之术,而我是灵体也不方便施为,还要师兄你来办了,不过你身上似乎有着不轻松的伤……最近能办到吗?”

    “我看看,”风衣澈没有立刻肯定,而是走到风红叶的旁边绕了一圈,“居然融合的这么厉害,果然是十几年的功夫,而且中间还不断以仙术镇压,让风灵碎片和这个人血肉融合的更紧,实在是有点难办。”

    “……其实不是没有方便的方法,尽快分离出风之碎片。”

    “楚离涯”冷不丁的说道。

    “……”风衣澈点点头,心照不宣,“但是你没有在路上就这么做,是为什么?”

    “他姓风,扬州洛川人。”

    “……”风衣澈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个?”

    “没什么。”

    两个人相对着沉默了一会儿,“楚离涯”先开了口,“师兄,下一个,你有结果了吗?”

    “有,等你回来就打算告诉你的,”风衣澈迅速接口道,“这一次是毒之碎片,地点是齐云宗。”

    “齐云宗?居然这么麻烦?”“楚离涯”叹了口气,“离涯现在的修为,一个人独闯的话实在恐怕有些吃力。”

    “那个人不是和你们一起么?”

    “楚离涯”的眉头微微蹙起来,“那个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好处理,不过还有时日,倒可以想法子磨合。”

    “知道了,这个孩子就留在我这里吧,你回去也休整一番,然后还要去处理齐云宗的事情。”

    ————————————————————————

    南宫君知再次见到楚离涯是三天后的都江城客栈。

    “咦?那个闰连呢?”南宫君知看到她只身前来有些奇怪的问道,“你……那什么,有办法把需要的东西分离出来吗?”

    “交给有办法的人了,”楚离涯回答的十分简洁,“现在我要去找下一个碎片。”

    “唉?真的吗,我能帮上忙吗?”南宫君知笑的阳光灿烂,“在扬州我没有拖后腿吧?”

    楚离涯没有回答,“这次去的地方很危险。”

    “啊?”

    虽然夏溪泽是这么对楚离涯说的,但是她心底还是不太把那个地方当做“危险”的地方,毕竟北极点月窑岭圣树结界那些地方都去过,齐云宗,似乎也不算什么。

    “师兄给的信息是齐云宗的洞天福地。”夏溪泽这样说道,“和洛川那种地方比起来,那里修士满地都是,想要完全避开简直比登天还难,更不要说从那里拿走需要的东西。”

    很难,不代表不能做到。

    “楚姑娘,你没开玩笑吧,”没想到南宫君知听到齐云宗之后嘴角抽搐了一下,露出一丝有点僵硬的微笑,“齐云宗唉,你以为是青城派后山大院呢。”

    “……”很少听到南宫君知用这种语气说话,楚离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什么问题吗。”

    “很大的问题好吗,”南宫君知伸出两根手指敲着桌子,“四大修仙门派门规最为严厉的齐云宗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了,你让我进去跑一圈不被人发现都有点够呛,更不要说还要闹腾着去找什么宝贝了,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啊……”

    楚离涯居然一时间没说话,“那你就留在这里。”

    “你要一个人去?”

    楚离涯用看傻瓜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不然?”

    南宫君知收回手苦恼的摸了一下头发,“我说楚姑娘,齐云宗到底你去过没?”

    “没。”

    “我去过……算了,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南宫君知叹了口气一脸大义凛然道。

    齐云宗矗立于仙山白岳之上,境内有三十六奇峰,七十二怪崖,间以幽洞、曲涧、碧池、青泉,汇成胜境。全山叠层砂岩,赤如朱砂,灿若红霞,崖洞石壁全是云蒸霞蔚般的艳丽。洞天福地,真仙洞府,月华街,香炉峰,小壶天乃是白岳的五大灵地,太素玉虚两座仙观分立于白岳滚滚云海之上,如同瑶宫。

    对于南宫君知来说,齐云宗并不是一个多陌生的名字,他虽然从小习武,但是书卷方面也没有很落下——即便他想要落下,也有个吴墨非一直督促他不曾放松,对于这个和太和齐名的齐云宗多少也有些了解。

    百年前的那场大战,齐云宗也是主力之一,弟子死伤无数,精英折损凋零,掌门谢云遭受重创,圣树结界关闭回到齐云宗没多久就仙逝而去,但是在死前将自己数百年的功力尽数过继给了自己最心爱的弟子则州,年纪不过二百的则州一举跻身为修仙界最顶尖的修士之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了谢云的掌门之位。

    则州觉得自己名正言顺,不少人只认实力,也认为他名正言顺,但是不见得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尤其是那些自认为资格更老辈分更高的元老们。

    齐云宗现在很乱,即使是南宫君知这个外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内里的人心照不宣,明里笑脸相迎和睦相处,暗中真刀真枪一刻也没停下,因为内乱齐云宗的实力恢复的是四大门派中最慢的一个,即使百年过去都没有完全缓过气来。

    人才凋零补充不足并不妨碍齐云宗内部斗的如火如荼,这样一来的后果就是极其苛刻严厉的门规——毕竟,明面上无论如何则州要保持自己绝对的威信。

    “所以说我前些年曾经跟着师傅去过一次,真是上个茅房都有人跟着,真不懂他们有那个功夫为什么不多去培养点新人不多去修炼点灵力,专门弄那些有的没的。”南宫君知一脸嫌弃的说道,“再这么折腾下去,迟早有一天要彻底没落。”

    “我明白了,你是说那里的风声非常紧张,因为他们一直在内斗,所以我们想要无声无息的潜入会很可能很容易被发现吗?”

    “那是当然的,老实说现在的齐云宗优秀弟子没有其他三个门派多,真正的顶尖高手因为百年前折损的厉害,也没有其他三个门派多,但是他们直接放松了对弟子入门的要求……你说这,”南宫君知直摇头,“收的人倒是不少,可是一味的图数量了,又不好好培养,成天拉帮结派搞门派内部分流……唉,洞天福地是白岳的五大灵地之一,盯着那里的人多不胜数,想要从那里找出什么东西……不是我打击你楚姑娘,真是,难,难,难死了。”

    “你说过那里的弟子重凉不重质。”

    “我去你想干什么?一旦被发现了就打出去?别开玩笑了好么,就算我们搞定那些小弟子够,齐云宗又不是真的没人了!把几个老家伙招来的话跑都跑不掉啊!而且……”南宫君知很艰难的开口,“而且有几个还认识我。”

    “……”

    还真是,像南宫君知这种太和宫新生最耀眼的弟子,被认识完全不奇怪,所以听到楚离涯找东西要找上齐云宗,南宫君知一开始还真是开始吓了一跳不知道该怎么自处,若是以前的自己去齐云宗不算什么大事,但是现在……关于冥心蝶的事情大约早是传遍了的,再在齐云宗出现万一还被逮个正着,那简直不是灾难两个字能概括的。

第二章 泠然冰

    天地无垠,皑皑白雪。

    泠然谷整个都是一个冰封雪冻的世界,终年刮着刀剑般锋利的狂风,风里夹着冷硬的冰渣,摧残着谷中的任何活物,那些多年生长的高大雪松上都盖着一层厚厚的雪盖,树干微倾,仿佛向着自然酷寒威严的低头。

    对比起北极点阴阳灵素失衡而造成的阴森,泠然谷是真正的酷寒透骨,寒风直往人骨子里钻,在这个风雪中心几十里开外隔了几条大雪岭才有一处小小的聚居所在,那里的人并不盖房子,而是厚厚的兽皮毡毛盖起来的帐篷,里里外外垫着好几层,帐篷里烧着明亮的炭盆火炉取暖,穿着厚袄的人们喝用筒子装的热气腾腾的**或者酒驱寒。

    对袁深雨来说翻越几座大雪山算不上什么,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但是动用灵识去探查自己需要的东西在哪里就有些要费神了。

    仔细的检查过自己身上叠加的数十道封印,袁深雨才有走出青城派的底气,尽管帮助风衣澈败退韩涧让他的封印松动了不少,但是好在时间不长及时的弥补起来,自己受到的损伤也不算太严重。

    泠然谷是九州大地上神秘之境之一,终年千里冰封,酷寒无比,只有稀少的异族人在这附近生存,而泠然谷正中心冷的几乎没有活物。

    “水灵素的碎片在这种地方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袁深雨轻声自言自语道,他周围都是冰雪交加的寒风呼啸,而以他为中心三丈方圆的空间里都是一片云淡风轻的寂静,但是看不到任何灵力光效的流转。

    若是夏溪泽在此,必定能看出袁深雨此时身体周围布置的已经不是简单的结界——再复杂精细的保护结界也有攻破的缝隙,而袁深雨是直接将周围的灵素驱散,制造出一个绝对枯竭的封闭空间。

    他现在站立的地方是一座拔地而起高逾千丈的山崖,上面悬挂着不计其数的长长冰锥,早已被冻得坚硬的像是铁石一般的积雪白惨惨的,和下面微微露出的黑色岩石对比刺眼。

    泠然谷的中心已经到了,绝心崖。

    感应到的碎片应该也就在这个地方,袁深雨叹了口气,伸手而出的是一支玉色长杖,上面留着脉脉的光彩。

    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隔了多久之后拿起武器了,武器代表着战斗、纷争和牺牲,自从病后,即使勉力动用力量,袁深雨基本都是徒手施法,很少拿起兵刃,但是这一次他却很用心的带上了施法媒介。

    因为他现在要做的是一举破坏掉整座绝心崖,而这座山崖又绝对不会像是看上去的那样简单——远远不止是一座很高的冰雪峭壁。

    泠然谷是积累了成千上万年水灵素的寒地境界,而决心崖更是这整个冰雪空间的寒之极点,如同一个漩涡的中心,不断沉积的水灵素层层叠加,在时间流逝的过程中,比一座钢铁浇铸的山还要坚实,虽然看起来和普通冰山没多大区别,但是如果认真去敲上一敲,普通人大约会被直接震飞出去。

    袁深雨的身影在这样高大的绝壁面前看起来简直渺小的像是白雪地理的一片沙砾,被埋没在濛濛的风雪交加里,他的表情倒是很淡定,看着这座鬼斧神工的自然造化冰壁,居然有些感慨的摇头。

    “光源。”

    薄薄的嘴唇间楼出两个字,袁深雨的手做出一个简单的向上抬起的动作,但是造成的效果却远远没有他动作这般轻描淡写,因为整个大地几乎都在震动,那些千年不变的积雪上顿时出现了条条裂痕,仿佛迅速蔓延的蛛网,来自绝心崖上的细微断裂声源源不绝。

    袁深雨的双脚已经离开地面,他的身体整个悬空飞速上升,完全没有依靠的情况下行动却自如的如履平地,和一开始一样,几乎没有看到任何来自他手中的灵力流动,一切发生的仿佛顺理成章浑然天成。

    仿佛只是他有这个想法,坚若磐石的绝壁就开始自动动摇,那些冰锥上裂纹扩散,摇摇欲坠。

    “明隐。”

    第二个声音发出,袁深雨咳嗽了一下,手里的长杖转了个方向,随着他那声轻飘飘的明隐出来,只听到瀑布坠地的轰鸣声,无数冰锥纷纷坠落到山崖下面的雪地上,绝心崖的主题开始坍塌崩溃,简直就像是末日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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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到会徐州境内南宫君知就各种顾左右而言他,仿佛想要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死活不愿意上齐云宗,对此楚离涯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冷这一张脸一直走在前面懒得搭理他。

    “对了楚姑娘,那个风红叶他到底怎么样了啊,你身后的人有没有具体的好办法能处理?十几年的灵力骨血融合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很容易把人给折腾死了都不一定能拿出完整的灵素碎片。”

    南宫君知聒噪这些话的时候,楚离涯承认心中也默默有过疑惑,但是一想到风红叶是风衣澈家族的后人,也不由得放心起来。

    “自然会有人去处理。”

    南宫君知抓抓自己的头发之后闭嘴,这个动作让楚离涯不知怎么的觉得有点微妙的眼熟,后来才发现穆非城也喜欢这么做,尤其是把头发束在脑后蓬松松的一把之后,和南宫君知倒真有些形似。

    穆非城现在是身在何处?他在青城派呆了好几年,就算没有专心致于修行,本事也学了不少,现在重归于红尘,也不会由着人欺负了,更何况……还有灵陵。

    心中一丝异样的感觉一划而过,楚离涯有些不耐烦的看向南宫君知,“总是要上去的,你若是不敢只管自己回都江城,我一个人也不是不可。”

    “你一个人还真不行。”南宫君知苦瓜着一张脸,“我保证。”

    不知怎得楚离涯第一次被南宫君知堵的有点说不出话,“你呢?”

    “我?两成把握去走遍白岳山不被发现,其他的完全无法保证。”南宫君知回答的也十分干脆,“但是如果楚姑娘你一个人去,十成十第一时间被发现。”

    “那为什么你有两成把握?”

    南宫君知摊手,“我是暗灵体质啊,现在齐云宗从山上到山下都罩着派中来自不同势力不同手笔的大大小小的结界,随便触动一个都能引来一帮幺蛾子……你还要赶路又要找东西,总没有功夫一丝一毫精心的把那些结界全部破开。”

    楚离涯并不否认这一点,暗灵体质的南宫君知在这方面,尤其是不被人发现的潜行,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这种优势即使是修为上比他略高的楚离涯都无法赶上的。

    “既然你这么擅长潜入,又对齐云宗挺了解”楚离涯停下脚步看向他道,“倒是说说看怎么进入齐云宗是最好的办法?”

    “……”南宫君知顿了一下,脚下的步子也停了,“……一时半会儿真说不上来,特别是楚姑娘的火灵暴烈,本来就不好隐藏。”

    在洛川的时候南宫君知就有用自己的暗灵帮助楚离涯隐藏的先例,但是那是建立在老道士的修为不及两人的前提下,齐云宗就算近年来有些衰退,毕竟还是四大名门之一,门下弟子不是洛川一个老道士能比的。

    “我虽然主要钻研剑术,但是仙术也不是半点没有学过,”南宫君知笑笑说道,“只是平日里用了怕会吓到人,所以只用剑。”

    “吓人”这个词用来形容暗灵仙术并不算失当,楚离涯心想你还磨磨唧唧干什么我又不是没有看到过,孤魂咒不是已经施展过一次了吗,还怕看到第二次?

    但是真的看到南宫君知嘴里的仙术的时候,楚离涯确实改变了自己之前的看法,心想明暗两种灵素不愧是势不两立的两大对立灵素之首,一个光明圣洁,一个阴森污浊,连延伸而出的仙术也是完全的两个对立面,最直观的例子便是袁深雨和南宫君知。

    南宫君知本来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俊逸少年,全身染上沼泽般的浊雾的时候,楚离涯在一边看着都皱了眉毛。他的半边脸已经全部笼罩在了浓墨里,另一半则是布满了蝌蚪抖动般的咒文,本来黑黢黢清澈的眼睛异化成了真正的鲜红,身躯则包裹在浓黑的雾气中,若是单纯的黑雾还好——那些黑雾里仿佛裹着无数哀嚎的冤魂,窸窸窣窣的水声如同流血,黑雾垂落在地面上之后,像是无数伸展向四面八方的树根狠狠扎入地面。

    “你……”

    看着脸色有些变化的楚离涯,南宫君知半边露在外面的脸似乎露出一个笑容,但是这只让那半张脸看上去更加扭曲,更加让人想要后退。

    仅仅是一个人,但是却营造出如同地狱幽冥的声势。

    “离涯,你真有些低估他啊,”夏溪泽的声音慢慢响起,“南宫君知远远不止是个剑客,只是,他一直保持着一颗侠客的心。”

第三章 枉生诀

    ……这是,枉生决?

    楚离涯并不是暗灵体质,也不曾自己使用过眼前这项术法,但是随着南宫君知施法的进行还是辨认出了把好好一个仙山剑客弄得像是恶鬼缠身似的术法正是暗系仙术中的一支。

    “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楚离涯对着他摇头,“你虽然很强,但是这样还是很有些勉强。”

    天生拥有着暗灵体质的人,相传掌握着最为禁忌的死亡之力,就像是幽冥来的使者,提着幽幽的鬼火灯笼,照亮缥缈的黄泉之路。

    比方说南宫君知现在用的这个枉生决,是可以让人的魂魄暂时离开身体——换而言之就是让人暂时“死去”的术法。

    杀死一个人很容易,但是暂时灵魂离体过后还能活过来没什么影响的,那就是死亡使者般的人才能够做到了,楚离涯一开始看到南宫君知对灵力流反应相当迟钝还以为对术法也甚为粗糙,谁知道有时候天赋两个字真的可以弥补太多的东西。

    她倒是明白南宫君知嘴里的办法是什么,就是动用枉生诀将两人的灵魂暂时抽出肉体,纯粹以魂魄的形态进入齐云宗,虽然这个主意馊了点但是不得不说也算是一条巧径——毕竟三魂六魄比灵素凝成的肉体要轻质的多,也更难以被发觉,如果直接舍弃肉体以魂魄上山,躲过去的概率总要大些,楚离涯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办法。

    漆黑污浊的雾气收拢扩散不断循环,等到终于寂静下来之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重新吸入南宫君知的身躯,然后……那具双目紧闭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一个半透明的影子在南宫君知的身体旁边蹲了下来戳戳蓬松的头发,“真是的,能找到个靠谱的地方藏住肉身吗?万一被蚂蚁爬了野猪啃了可怎么好?”

    “这个我来藏,”楚离涯开口,“但是你这个样子真的没问题吗?人的魂魄离开肉身就会慢慢的消散,到时候真的会死。”

    “我能施法还不能收法?你也太不相信我了吧!”南宫君知轻飘飘的降落到楚离涯的面前,“枉生决枉生诀,不枉此生一诀别,三天内不会有任何问题,我也帮你来一次吧。”

    楚离涯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被那股阴暗的气息包裹住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就像整个人陷入了泥潭似的有些窒息,楚离涯还是第一次完全没有距离的接触这么浓厚的暗灵素,这不愧是十大灵素中最为沉重污浊的,偏生又有那种万物融合的威力,让人谈之色变。

    “咦?”

    楚离涯闭着眼睛等了半天,没有想象中魂魄离开身体的轻盈感,而是南宫君知一声疑惑的语气音。

    “南宫?怎么了?”

    “好奇怪,怎么没效果?”

    楚离涯一睁开眼睛,发现身上的暗灵黑雾已经消失了,但是自己还是原来的样子站在原地,根本没有灵肉分离的倾向,刚才南宫君知的施法好像被吸入了空气,没有任何效果。

    “这是怎么回事?”南宫君知诧异道,“我功夫没到家只能弄自己搞不了别人?不会吧?”

    “……”

    “呃别那样看着我啊不应该啊这个没那么难的,要不我再试一次!”

    等到南宫君知试到第三遍的时候,楚离涯还没觉得什么,反而是南宫君知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轻飘飘的灵体在楚离涯身边飘了一圈,“楚姑娘……你……”

    楚离涯心中也如同被投入一颗小石子的深井,“我……什么?”

    “……你,”南宫君知你了半天却还是摇摇头然后把话咽了回去,“算了,大约真的是我的本事不足吧,可是如果不能灵肉分离,你……”

    “没事,我会尽量自己想办法,”

    他……想说什么?

    楚离涯也有些不解的开始思考,刚才南宫君知使用枉生诀分离自己魂魄的时候那样顺利,没道理在自己这里一连三次失败,这是为什么?

    而且为什么这样情景有些熟悉?好像过去的某个时间某个地点,也曾经发生过一件让她曾经费解的事情,但是也许是因为时间的久远,她的记忆很有些模糊,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曾有过类似的感觉。

    南宫君知的肉身被安置在了楚离涯的空间戒指里,没有其他办法只好直接上白岳山,至少以两人的修为走过山路还是没有问题的。

    “说起来你变成灵体之后还能用剑吗?”楚离涯问道,“轻飘飘的,实体武器拿不起来。”

    “没办法,必须在山下就做好准备啊,否则在齐云宗山门边上大爆暗灵素使用枉生诀?还没进门就被逮着了吧!虽然变成这样子之后普通剑法是不能用了,但是就算是灵体,部分仙术还保留着呢,又不是百无一用了。”

    “倒也是。”楚离涯表示同意,一人一灵体同时踏上了白岳山道。

    说是走上白岳山道,其实是边侧的一道险道绝壁,两人又不是上齐云宗拜师求道,而是偷偷摸摸跑上去找东西,所以按照南宫君知的记忆挑了一条最僻静的上山道路。

    “齐云宗内部近年来一直乱着,就算再偏僻的路都可能有人盯梢,所以这条路说是相对安全——因为太险了,”南宫君知咂嘴道,“当然为了保险我也会帮楚姑娘用暗影之术隐蔽,偏偏没什么修为的小辈还行,真遇上老妖怪只能自认倒霉了。”

    “齐云宗的掌门则州,似乎是个很强的人。”

    “那是,让我接管一个老妖怪的几百年功力,我也能马上很强。”

    南宫君知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屑,楚离涯听得倒是非常清楚,但是她之前对其他门派之间的人物恩怨并不是太了解,“怎么,则州前辈本身有什么问题吗?”

    南宫君知变成灵体之后声音好像也尖锐了一些,“呵呵,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没用了点自以为是了点蠢而不自知了点。”

    “……”

    楚离涯正在像是一只鹰隼一般飞窜上一面险险的峭壁,脚下的风像是变得有所实质,撑着她整个人平步向上没有丝毫阻碍。

    “楚姑娘在青城的时候不关系门外之事吗?”

    “人微言轻,青城的一介无名之辈,不比南宫一直是核心弟子熟稔各门派之间的来往。”

    “唉?怎么会?你这样的实力为什么在青城默默无闻?太浪费了啊?”

    楚离涯没有回答,南宫君知也就知趣的没有问下去,身为一个灵体飘飞而上比有肉体坠重的楚离涯要轻松的多,而且也许两人还算幸运,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化解了几道不算太复杂的符灵法阵,又还原了回去,没什么大的失误。

    越往上攀登,风也就越大,本来郁郁葱葱的草木也变得十分稀疏,身边有流畅稀薄的云雾流淌而过,楚离涯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发现满嘴的口干舌燥。

    “快要到了,楚姑娘你先在这里待会儿,我上去瞧瞧。”

    楚离涯站在一块伸出的岩石上点点头,仰头看了看发现绝壁终于攀爬到了尽头,只是对上面的境况尚且一无所知,南宫君知的提议倒是不错,先去探个路总比冒冒失失爬上去强。

    南宫君知说着便一提灵体直接飞窜上了山崖。

    差点掉回去。

    因为一上去就看到了两队不同的人在斗殴——之所以能一眼看出是两队人是因为道袍颜色的区分太明显,一部分主要灰色,白色的流云纹饰,另一部分则是纯黑色,袖子滚边是绛红。

    南宫君知到底能把持的住,迅速一眼扫过去粗略估计,没有一个是比自己强的,掩藏过去不是问题,但是他对这些人为什么要在这里打斗来了兴趣,靠近了些打算好好观察一番。

    穿灰的那群人为首的是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女人,脸长得倒是不错,但是面色透着纸张般的苍白色彩,头发梳的也简单,上面没有一丝装饰,她站在灰衣一众的身后,手上拿着一对双刺,脚下涟漪般的光圈环环扩散。

    三节连环阵,南宫君知倒是一眼能看得出那个女人的门道,这个仙阵的作用在于将自己灵力分布领域范围内的人的身法全部强制降低一个层次,就像是被胶水粘黏,丝线缠绕一般。

    虽说手法也还算过得去了,但在天才南宫君知眼里很显然是极为不过关的——即使按照他的修为境界他还算不怎么擅长术法的那一类。南宫君知的目光投向另外一边,站在黑衣众后面施法助攻的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两道上扬浓墨般的眉毛在脸上画上了十分惹眼的两条斜线,眼睛很亮,穿戴整齐,腰间还有精心的玉佩挂饰,看得出来是很会装扮自己的一个人。

    楚离涯在底下站了一会儿,却没等到南宫君知回来说明情况,觉得实在有些奇怪,但是夏溪泽倒是及时的给了他答案,“灵素波动,上面有人在争执。”

    “……?那南宫他在上面……”

    “没关系,从强度来说,那些人的实力没有一个能赶得上他的边角,他大约是在窥视吧,反而十分安全。”

第四章 迎归人

    梭罗堡第五宫

    “土光琉璃碎片?”

    看到睚眦手上悬浮的淡黄色晶片,狻猊的眼睛像是被灼伤了似的,“……难道是……?”

    “如你所想,就是那个意思,这个东西终于被确认了成分——尽管在沉默之森发生动荡的那天就被发现了。”

    狻猊听到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堕天河陛下在上,这种东西……”

    正如天宫的神话在人间广为流传,荒古界自然在妖界也有着无数的传说,妖类长命,血统稍微高等些的妖物活上几千年都不太成问题,所以很多在人间足以尘封一段历史的时光只是很多妖物生命的一部分。

    比方说七千年前的那场惊变。

    魔界的圣物十彩琉璃光破碎成为齑粉,散落五界之中,数千年下落不明,那些经年累月通过时光相互吸引凝聚在一起的碎片拥有着异常强大的力量,甚至能够带动周围自然环境的异常变化。

    “堕天河”无论和荒古界哪一段历史比较,都是无比辉煌的一段王朝,因为它的创立者堕天河魔皇身任魔界至尊和圣树三灵督元者,奇迹般的数万年不死不灭,荒古界的势力在她的手上发展到足以风头压过天宫,五界称霸。

    但是十彩琉璃光这件事则是这个王朝上无法忽视的一个污点——毕竟圣物几乎是神魔两界的坐镇之物,但是堕天河魔皇不但直接把十彩琉璃光从天魔轮回宫的最深处取出来用了,还直接给弄碎了,碎片游散没能找回来,若是其他的魔皇犯下此等大错,必定是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的下场,但是堕天河的位置依旧无人不服——五界第一人的实力摆在那里,根本没有人敢有所争议。

    至于当年那十彩琉璃光到底是怎么破碎的,一直都是个谜,又有人传言其实堕天河魔皇一直派有暗使搜遍五界寻找十彩琉璃光所有碎片的下落,但是真相依旧无人得知。

    而此时睚眦手上把握的,竟然是一片很小的,传说中十彩琉璃光的土琉璃碎晶片。

    无论是放在何时何地都能立刻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东西——或许人间要除外,毕竟七千年对人间来说太久了,即使有人偶然捡到了这等圣物也未必会知道这段荒古界的往事。

    “睚眦……连十彩琉璃光都出现了,但是我们留着这种东西真的没有问题吗?如果荒古界的使者暗中降临桫椤林,我们该如何解释?”

    “荒古界的圣物碎片,当年化成粉尘散落的到处都是,”睚眦摇头,“随着时间变迁,灵素渐渐收拢凝聚,粉尘化成了一些小小的碎片,这种东西,对我们来说完全是隐患。”

    “为什么?”

    “大哥找我谈过了,关于嘲风的事。”

    “……嘲风他已经失踪那么多年了,我们还是没有找到过他的化生卵,尽管最好的卜问大师说他终将归来,但是他现在到底在哪里呢?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他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呢?”

    睚眦的眸子里划过一道不怎么明显的悲哀,“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嘲风九成以上的可能流落到了人间,我们自欺欺人的在桫椤林找了一百年,怎么可能找得到。”

    “……”狻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如果在人间,他还有机会化生转世吗?就算成功了,他还知道自己是妖王,要肩负起桫椤林的责任吗?”

    “都不能,”睚眦回答的倒是干脆,“囚牛甚至想过动圣树结界的注意去接回嘲风。”

    狻猊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太胡来了!这怎么可能做到?”

    “本来还真不能做到,但是有了这玩意儿之后,说不定还能试试。”睚眦看着手里的土琉璃碎片,脸上被映照晕染了一层暖黄色的光,“狻猊,你知道神木之尸吗?”

    “……知道啊,圣树在寰宇之战后凋落的枯枝,已经失去了神圣的力量但是保持着不朽的尸体,如果重新灌注了足够的灵力,那么就成了紫微仪木,甚至……”狻猊突然觉得说不下去了,“……睚眦……”

    “大哥或许是真的动过这个心思的,虽然嘲风是妖王,身在人间可以直接打通异界通道回来——但是这得让他知道自己是嘲风,并且唤醒力量才可能办到,在那个世界他根本没有任何亲人朋友,不会有人告诉他他的能力和责任,所以没办法指望他自己觉醒打开通道回来。”

    “……异界通道只能用于当妖王在异界的时候,主动回到妖界用,就算我们都会用,也没办法用那个去人间,除非是把圣树结界暂时打开。”

    “谁说不是,这不就结了,真正能有撼动下界圣树结界力量的,除了督元者,大约还有一条路——十彩琉璃光的碎片的灌入神木之尸,化作真正的紫微仪木。”

    狻猊还是觉得不对,“这实在是太冒险了,我们不是严守圣树结界的吗?百年前的教训还不够?”

    “但是嘲风一天不回来,九大妖王永远就要少一座,这也是……不行啊。”

    狻猊恨恨的咬牙,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可是也没那么简单吧。”

    “当然了,我们这边是圣树结界的阴面,真想要足以打开圣树结界的紫微仪木……明地雷金火五种琉璃碎片都要集齐,相反的,要是人间有人想要同样的方法打开结界,要收集的就是暗风毒木水五种……”

    “那样还是没戏,你忘了,传说中十彩琉璃光散入五界的只有金木水火土风雷毒,明暗两颗琉璃都是完好的尚存于荒古界,就算我们撞了天大的运气在桫椤林找到了金火土雷上哪儿去找足以匹敌荒古界圣物碎片的……明……灵……”

    狻猊脸上的表情逐渐变成惊愕,她觉得自己有点说不下去了……好像……还……真的……有……一个……

    “还记得那个被圣树结界诅咒了的冷蝶卿珏吗?”睚眦笑道,“直接来自圣树结界赐予的明灵素,也够得上了。”

    “这么说一开始收她入梭罗堡就有这个意思?这……”

    狻猊倒不是不懂大局的人,但是想想还是补充了一句,“螭吻知道这件事吗?”

    “他还太小,最需要关心的不是这些事情。”

    ————————————————————

    悬空城

    “不错啊,”螭吻随口评价道,“施法速度比昨天快了……那么一点点。”

    尽管夸奖都带着点嘲讽的味道,卿珏还是红着脸赶紧点头接受了,她的进步肯定还是有的,毕竟被那样强大的明灵素洗髓了一番,再一点不开窍那脑袋简直是石头铸造的了。

    “殿下……我好像在这里住了很久了呢。”

    “怎么了?还有什么不习惯吗?”

    “没没没,非常习惯!殿下和师父都非常好!”卿珏立刻答道,“就是……觉得好像过去很久很久了……离开罗兰高地也很久了。”

    “罗兰高地是桫椤林最贫瘠的地方之一,你离开那里有什么不好,”螭吻不以为然道,他说的其实也没错,黄沙漫天刃风肆虐,除了低血统的妖物没办法,否则谁愿意始终住在那种和流放差不多地界。

    “说是这样没错……悬空城非常好看,以前我做梦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地方,”卿珏的翅膀微微扇着,流光四溢,她本来粗劣的体质被清洗的如同一颗由内而外光华内敛的夜明珠,“但是……罗兰高地毕竟是我住了很久的地方。”

    “……”螭吻看她渐渐的声音都低了下去,“…现在已经安定下来了,如果你真的想要回去看看,也许能和我的哥哥姐姐们说的通。”

    卿珏猛的一抬头,眼睛里好像有无数璀璨的星星在闪动“真的?”

    “……自然是真的。”螭吻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了一件看起来很没来由的事情,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也就是了,“不过……要有人陪着一起,你一个人回去肯定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比过去厉害多了,”卿珏因为兴奋过度脑子又不太好使了起来,“罗兰高地的妖怪现在肯定没一个能打得过我,我不需要人陪着啦,不用那么费事。”

    螭吻本来还算温和的态度被卿珏的不合时宜又给激的有点暴躁,“你怎么一直这么蠢,和你能不能打得过人有什么关系,是怕你……”

    然后螭吻闭了嘴,瞪了缩回去的卿珏一眼之后转身就走。

    “等一下啊殿下,你去哪里?”

    “别跟着我,留在这里和师父继续好好修行法术,我这次在悬空城时间也挺长的了,要回梭罗堡去找哥哥姐姐们商量些事了。”

    “哦……”

    “哦什么哦,修行半点放松不得,下次我再上来也是要看你的成果的,”螭吻边走边留下一串不耐烦的话,“不让人满意就别想着回什么罗兰高地了,真是麻烦。”

    “好、好的殿下,卿珏一定能尽其所能!不会让您失望的!”

    卿珏傻呆呆的看着螭吻化作一道星光消失在那条小径上,摸着自己还有点发热的脸,有点不知所措。

第五章 云隐地

    对于南宫君知来说,看这一小撮人打斗实在是很没意思的一件事情,因为最强的领头两人也不过旋照境界的修为,在南宫君知看来就是破绽百出。

    最终两边各自损伤倒下了几个,然后匆匆忙忙的拖着拽着各自撤退,连地面的一片狼藉都没去收拾,南宫君知直摇头心想齐云宗真是搞得太不像话了,门内弟子居然就真么堂而皇之的聚众斗殴起来,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自己门内都这么乱了,那么潜入肯定也就简单些了吧。

    回到楚离涯站立的地方之后南宫君知赶上去说道,“快点上去吧,上面本来有人的,现在都走了。”

    “……上面到底是发生些什么事情了?”

    “我也不知道,看起来是两帮势力打起来了,齐云宗近年来内乱严重,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好在那辆群人实力都不怎么样,所以我只是围观了一会儿。”

    楚离涯一个纵身便跃上了山顶,在夏溪泽的加持下将自己的身形隐了,然后和灵体的南宫君知一起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

    “怎么了?”

    楚离涯恨恨的一咬牙,真是阴魂不散!

    反手迸射而出一道极细而尖锐的火焰刀,贯穿了风中一朵似乎不怎么起眼的黑色雪片,雪片被击中后应声而落,掉在了地上,精确的分成了两半。

    “……冥心蝶。”南宫君知的声音立刻都变得低哑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楚离涯几乎是咬牙切齿了,陈夜修……难道又是陈夜修?为什么,明明一个消失了那么久的人可是好像阴魂不散似的,就像是头顶着的一片阴霾,无论往前跑多远跑多久,都躲不开那道如影随形的阴影。

    “这个是天仓山上的……那种蝴蝶……”南宫君知有些语无伦次道,“为什么齐云宗也有?难道下一个是太和?”

    “师父,为什么这种东西又出现了,青城派,极北之地,现在连齐云宗都有这种东西……陈夜修难道无处不在?”

    “……”夏溪泽沉默了好一会儿,“并非是无处不在,而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

    “可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到处施放冥心蝶?”

    楚离涯其实也不指望能够得到回答,夏溪泽想来也不会明白那个如同永夜般的男人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所做的一切的目标又指向什么。

    南宫君知看楚离涯脸色很不好,还以为她心中忌惮,便收起了自己的畏惧过去试图安慰楚离涯,“那个,楚姑娘,你不要担心,这种蝴蝶其实只要不感染上直接除掉似乎是能行得通……”

    “没事,只发现了一只,我们走。”

    “……这,好吧。”南宫君知看楚离涯立刻淡定下来的样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我们现在在的地方是西侧的醮坛,去洞天福地还有好一段路。”

    在两人离开不久之后,地面的泥土突然崩裂,一大群黑色的蝴蝶像是黑色的喷泉喷涌而出,然后迅速在空气里变得透明消失,只留下一个全身黑袍的男人——陈夜修。

    “炽羌还真是敏感过了头,只是还是完全没有进展啊,”陈夜修毫不在乎就这么直接的站在了原地,好像完全不在意可能被齐云宗的人发现似的,他的眼睛里透着血月般的绛红,静默而诡异。“算了,既然袁深雨都已经亲自去泠然谷拿冰琉璃碎片了,那我也来帮上一把也好。”

    陈夜修的步子不是悬空胜似悬空,仿佛和地面完全没有摩擦力似的,他的周围漂浮着一层和南宫君知有些类似的灰黑色雾气,只是更加森冷纯粹,就像是被冰窖冻过一样。

    “再往那边就是洞天福地的栖真岩了,这里其实离齐云双宫太素和玉虚都挺远,不至于遇上太难缠的角色……但是也说不定,洞天福地可是齐云宗要地之一,谁知道会不会有老妖怪正好在这个时候来这里……”

    南宫君知说完这句话就闭嘴了,因为迎面正好走过来一串儿统一皎洁白衣的女道士,都梳着高高的发髻,手摆一道拂尘,仙风道骨,好在一眼扫过去没有特别实力特别高的,应该发现不了自己和楚离涯。

    但是尽管如此为了保险楚离涯和灵体的南宫君知还是赶紧窜到一边躲进了石壁缝里,看着那群女人从眼前走了过去。

    陈夜修一直跟着两人,但是无论是南宫君知还是楚离涯,或者是路过的齐云宗道士,好像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他或者感觉到他,那个人明明漆黑一片的醒目,但是在别人的眼睛和感知力,他像是真的不存在似的。

    再次看到南宫君知的时候陈夜修只是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当年他送南宫君知黑玉蝴蝶确实是一时兴起,但是一时兴起的原因也是南宫君知这个孩子和他还真是某种程度上的相似,比方说喜欢用剑,比方说死亡和黑暗的力量加身。

    当时随手一片黑蝶,谁知道几年后弄出这么个事,陈夜修因为这一点对自己还真是不满意,他一向是个缜密的人,但是再细密的人还是有点人算不如天算,无巧不成书随时都会发生。

    虽然捏死南宫君知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既然这个人已经成了计划的一部分,连袁深雨都没了异议,也只能这样了,陈夜修笑笑,心想没有威胁的人留下来也没什么。

    看到前面两个小鬼就打算这么进入洞天福地,陈夜修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楚离涯身上毕竟跟了个很难缠的老鬼,而南宫君知又舍了自己的肉身胡闹,所以只好一路跟着,去改变一些其他的东西让这两个人不被发现。

    楚离涯在青城派修行的时候,主要的便是火系仙术和剑法,对于一些杂七杂八辅助用的仙术并不算太精通,更多的就是能用就行,在治愈或者辅助提升人战斗仙术方面的造诣她还不如穆非城,所以一般想要比较成功的隐蔽自己,过去曾经靠过灵陵,现在靠夏溪泽和南宫君知,但是现在无论是南宫君知还是楚离涯,都没想到自己身后居然有那么个让人心里不是滋味的神助攻。

    “楚姑娘,你得到的提示到底是什么呀,洞天福地毕竟有这么大我们总不能把地都翻一遍吧?”

    楚离涯刚准备和夏溪泽联系,就听到南宫君知倒吸一口凉气。

    “?”

    “糟了……我去,怎么这么倒霉……”

    在楚离涯耳边响起的南宫君知的声音有些发颤,“你怎么了?”

    然后楚离涯也顿住了,洞天福地里云海浓重,四处都是默默流淌的纯白色的云雾,就像漫天飞舞的白纱似的,能见度很低,但是如果距离已经近到这种地步还看不清的话,那眼睛也就是白长的了。

    “不是……吧……这么倒霉,”南宫君知对着那个出现的人影哀鸣了一声,“我去啊……”

    “……你想要说什么?”

    “那个人……就是……则州啊!”

    楚离涯这下也说不出话来了,眼前那个从云海中走过来的道长看起来也就是普通中年人的模样,头发是年长修士共同的灰白色彩,一身乍一瞧朴素到有点寒酸,但是仔细看袖口都有着复杂到极点暗纹的道袍,细细的光丝像是把星光抽成纤细的线条编织,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像是筋节劲道的竹条,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气派,但是那双微微有些下撇的眉毛减弱了身为一个领袖的威严,但是他好像也不怎么在意。

    齐云宗的掌门,则州?

    楚离涯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但是南宫君知很显然不是第一见到了,他在大惊之后立刻飞速对楚离涯传音,“找个机会赶紧撤!则州肯定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了的!”

    则州的实力究竟是多少?楚离涯尽管没领教过但是光是自己心中推理一下也能得到答案——当年谢云即使总体实力不如旷世奇才的青城掌门夏溪泽,也是一时齐名的大人物之一,这样级别的前辈在自己逝世前将一身功力全部传授给了自己的弟子则州,而且则州既然能被谢云选为继任者,天赋也不可能低,自己几百年的修为加上谢云给的,那就是近千年的修为。

    这一百年来则州只要不是在天天玩泥巴,那就足以将谢云的一身功力化为己用,真的硬拼起实力,元涧都要被他压过一头。真要说这修仙门派之中还有谁比则州更强的话,那大约只有太和宫百年没有见外人的那位主人,和青城根本没人知道具体实力,顶着天下第一卜问大师,能够窥测天机的风衣澈了。

    当然,这些人都是明面上的人,真正的奇人异事或许都掩藏在迷雾暮霭之下,尚未现于人前。

    楚离涯和南宫君知,以及则州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了二十余步,则州仍向这边走来,两人不敢动又不能不动,修为在则州那种境界的强大楚离涯和南宫君知都无法预估,可能稍微走一步带动的灵力流都会被捕捉到。

    到底能怎么办?

第六章 绝死地

    “居然已经达到了合体的清灵境界,还真是个听不简单的人啊,不过也亏得是当年谢云渡化给的功力。”

    陈夜修比前面的南宫君知楚离涯要早的多感觉到那个人的存在,合体是什么境界?楚离涯和南宫君知现在都是融合的后期境界,南宫君知曾经试图冲击“心动”,融合跨入心动,那就是一个绝对境界的提升——炼气化神,分为心动丶灵寂丶元婴;元婴之后,又是一个新的层次,炼神返虚,分为出窍丶分神丶合体,再之后便是聚虚合道的大乘境界。

    也就是说,合体后期的则州只差一步便可渡劫,足足比楚南二人高出两大层次,五小境界。

    简直是不可跨越的一道鸿沟,如同泰山和尘埃的区别。

    如果不是有陈夜修跟在后面,这两个人大约早已被则州给发现了。

    陈夜修心想,这两个家伙的运气还真是好,一来到齐云宗,居然就遇上了最难缠的人,但也确实运气好,自己就偏偏想着要过来帮个忙。

    对付一个即将大乘境界的敌人陈夜修的表情终于变得认真,他的沉夜剑悄无声息的出鞘,仿佛被一把无形的手操纵着那把夜色的长剑浮在半空,如同有生命般的蛰伏。

    则州发现不对也是一瞬间的事情,比方说身体周围本来纯白缥缈的白色流云几乎是眨眼之间都成了铅灰色,像是天上成堆的乌云落到了地面,缓缓狞笑着流动。

    同时他听到了好像有什么轻微破碎的声音,像是风,透明的空气裂开了,落下了一大片尖锐的碎片,纷纷扬扬的像是雪花。

    “阁下是何方神圣?”则州的声音沉稳倒是未变,只是脸色显然不太好看,凛然的死亡气息来的太严重,让这个决定的高手心中都是冰冷,像是被寒烟笼罩了一般。

    陈夜修直接用沉夜剑切开洞天福地的这块空间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些许吃力的——毕竟这里是人间的灵地之一,灵素积累浓郁厚重无比,所以把这个自己和则州同在的狭小的空间直接切割开来然后强行传送到别处去,实在是一番惊为天人的举动。

    则州经过最初的惊诧,似乎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也发现了自己刚才所在的空间已经被一股强悍无比的力量隔离独立,现在不知道身在何处,和一个未知而强大的对手在一起。

    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会是谁呢?

    “我既不是神也不是圣,”淡淡的灰黑色雾气漂浮之间,陈夜修的身形慢慢具体化,一张白皙的脸在黑色的长衣映照下显得十分显眼,黑色的长发在风里和长袍一起翻飞,沉夜剑握在手上,还带着刚刚切割完空间的灵素碎片。“只是请掌门来别的地方坐坐,待会儿就送你回去。”

    陈夜修笑的十分平淡柔和,但是在则州眼里却是十分的刺眼——毕竟这种话说出来实在是太过的蔑视,充满着掌控和命令的味道。

    自从谢云将全部功力传授给自己,自己登上双宫的最高之位后,则州一直自诩修仙界第一高手,齐云宗乱则乱矣,但是却几乎没有人否认过则州的实力,他有骄傲的资本。

    但是眼前这个人,让他根本看不透。

    对于一个即将大乘的对手,陈夜修自认为不能像袁深雨那样以绝对的实力碾压,但是真的要应付的话,还是没问题的,他嘴角淡淡的融化出一丝笑意,长袍里涌动而出的黑色浓雾更加厚重,张牙舞爪的向着周围蔓延,好像不霸占满整个空间都不肯罢休。

    说起来前些天袁深雨似乎还帮了那个人一把,韩涧比起则州即使有些不如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现在的袁深雨都能轻而易举的击倒他……看来也没多少时候了。

    陈夜修摇摇头将脑海中有的没的的想法驱赶出去,他无论是剑法还是仙术都精妙的有些过分,甚至成为了某种艺术,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动用他最擅长的冥心蝶,连蝶的光影都没有使用,似乎是刻意,又好像是无心。

    则州并不是毫无对策,对于这个目的和身份都不明的敌人他自然有着自己的一套对策。

    谢云和则州都是水灵素体质,一身玄冰寒气几乎无人能将靠近的生灵冻毙爆碎,水系仙术更是修炼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甚至是……天相从临。

    以则州为中心,有细小的风雪开始飘舞,好像是从空气里直接凝结而出,但是渐渐的扩散,将那些黑雾都从身边驱散,被陈夜修强行截断自成一体的空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地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覆盖了一层霜花,冰层不但开始在地面上开始增厚,而且化成冰凌往地下刺穿。

    半空每一片细小的雪片都是致命的,因为落在地面上就会开出一簇一簇尖锐的冰花肆意穿透,每一簇都像是数把利剑组成的。

    “掌门何须有这么大敌意,”陈夜修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我不过是留掌门在这里歇息上一小会儿,时候到了自然会送你回去。”

    则州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事务繁忙,无暇奉陪。”

    “这么心急,怎么才能担负起真正的大事,”陈夜修摇摇头,“几百年可真是白活了,啊,还要算上谢云渡给你的几百年。”

    则州脸色一变,“阁下所言何意?”

    陈夜修笑着不说话,一抬手,捧着一簇冰蓝色的冰花,“则州掌门喜欢偷袭么?找的机会倒是不错,想要直接在我的身体里种下冰邪花,但是对对手的实力不稍微进行一下靠谱的评估就这么做,那也太傻了。”

    说完那朵晶蓝剔透的蓝色的话就开始慢慢消融,就像被春天的阳光照到冰雪融化似的那般自然,陈夜修也笑的春风和睦,他其实不用真正的把则州给干掉,只要拖住创造点时间就够了。

    这一点,他还是能够很容易做到的。

    则州这个时候才有了些真正的动摇,对方的实力他是真的看不出来,发出去的灵识全部消融在了泥沼般的暗灵素海洋里,完全接收不到回来的信息,他只知道他是暗灵体质的修士,但是并不知道具体修为如何。

    但是能够一举发现破除冰邪花,还能化解的那么轻描淡写的,到底会可怕到何种地步呢?

    “则州掌门,”在周围的温度已经降低到酷寒的情况下,陈夜修依旧面不改色,好像什么变化都未曾发生,“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如果掌门赢了,我就立刻将你送回去。”

    “……什么?”

    下一个瞬间则州几乎惊愕的倒退了一步,因为陈夜修像是一道鬼夜魅影般的直接出现在了他的身侧,轻轻的在耳边说了一句,“来试试掌门能不能,走出这片领域?”

    然后陈夜修整个人就不见了,而则州脚下一沉,好像地面崩塌似的,但是又像是错觉,因为他整个人尚在原地动都未动。

    变化的彻底的是地面。本来刚才被冰霜覆盖的地面现在突然就彻底成了个黑洞漩涡,则州站在正中心,黑色的洪流拼命的螺旋状向着他脚下汇流涌动,一开始只是浓到如同黑水的黑雾,但是渐渐的越发不对起来,黑云涌动拔地而起化成一座一座的高墙,地面上本来还算平整的截面开始冒出一个一个黑色水泡,水泡破裂之后,一些小小的黑手伸了出来,发出一声一声的尖利叫声。

    则州从心底感受到了震惊,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而是因为他确实知道这是什么!

    绝死幽鬼阵!

    放在别处,这几乎是最缥缈虚无的传说里才有的恶毒阵法,但是作为四大名门的掌门之一的则州,自然是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绝死幽鬼阵,是号称人间地狱的一种暗灵阵法,依靠着邪恶纯粹的暗灵在红尘里创造出若水黑陵般的幽冥!

    怨魂流窜,哀鸣四起。

    则州感觉到那些小手渐渐的向自己靠拢,然后拽上了自己衣服的下摆,像是嗷嗷待哺的幼兽。

    这个人到底是谁?实力强大到这种地步,随手就可以割裂空间,能把合体境界的自己的招式轻而易举的化解,然后居然还能使用传说中的邪门阵法。

    则州的脑子里一时飞过许多答案,但是都被一一排除,只剩下了隔着黑色迷雾遥遥相望的那个魔鬼般的身影,他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那张脸始终笼罩在黑雾之下,在则州的眼里就是完全的一团黑色。

    “则州掌门,你可是要抓紧时间,”陈夜修的声音慢慢想起,“有着绝死地之称的阵法,是以暗灵素为基础构造,也就是说其他任何阴性灵素在其中时间一久都会被慢慢的吞噬融合,化成养料……我想,这意味着什么,则州掌门自己应该非常清楚吧。”

    则州自然是清楚的,而且也很清楚水灵素为本体的自己,在绝死幽鬼阵里会更加的艰难。

    但是……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呢?则州的眸子里飘满了迷蒙的风雪。

第七章 动暗流

    则州并不是真的束手无策,只是他一时有些惊奇居然真的有人会使用这种传说中才会存在的阵法,而且就在自己的面前,仿佛是在和传说碰面。

    连着十三道寒气以则州为中心迅速想着天空飞起,如同一把一把的利剑在空气中划过十几丝蓝白色的光。

    绝死幽鬼阵已经将他视线触及范围之内的天光几乎遮蔽殆尽,只剩下了无止境的黑暗、粘腻和森冷,地面上的浆泡还在不断涌出,然后破碎,长出更多的小手,地面上很快就被那一只一只黑黢黢的小手给占满了。

    但是伸向则州的小手都在触碰到以则州为中心一圈薄薄的蓝色光晕之后就瞬间冻成了冰霜,碎裂凋零回到地面,但是那些冰块也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眨眼之间就消融在了一片泥沼般的黑暗里。

    周围的黑雾墙壁也并没有停留运转,不断交换着位置和形态,有些黑雾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间是一张扭曲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脸,嘴巴张的奇大无比,嘴角几乎裂开到耳根,有的墙壁上伸出无数双黑色的手掌,连着手臂,奋力的向外伸展着,像是被囚禁的人绝望的向往着外面的自由。

    一个绝对混乱、扭曲、充满死亡气息的处境。

    则州的发射出去试探的冰气并不是没有效果,而是他不出意外的发现,无论是什么样的水灵素喷射出去,虽然一时之间能够造成绝对冰冻的威力,但是时间稍稍一停下那些锐利无比仿佛能摧毁一切的玄冰之气就会被黑暗的影子不断同化融合——那是浓郁无比暗灵素才有的,黑洞般的力量。

    任何刚猛强悍的冲击力,都会在这片黑夜鬼域之中化成虚无。

    陈夜修站在阵法之外的地方,看着整个黑烟缭绕的绝死幽鬼阵,嘴角轻描淡写的笑意,眼眸中的红色更加明显了,看起来更加艳丽好看。

    这边是生死一线的对决,也有完全不太明白状况的人。

    “……奇怪?我的错觉吗?”

    南宫君知出声了,刚才还觉得全身僵硬的楚离涯也动了一下手臂,有些茫然的看着突然很安静的周围。

    “……则州掌门?怎么突然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刚刚明明……到底是我们看错了还是他发现我们但是懒得理我们?”

    “……”楚离涯心中一动,不由得唤起了夏溪泽,“师父,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则州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有人在帮你们,快点去找东西。”

    夏溪泽的声音格外低沉,也非常简短。

    “帮我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但是是一个一举悄无声息就能割裂空间,然后进行位移转换的绝世高手,级别和你和南宫君知都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和则州比呢?”

    “能瞬间将则州转移走,这等实力,虽然看不清全部,但是也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天下也没几个人能做得到了。”

    楚离涯心中猛然飘过的两个名字,一个是袁深雨,一个是陈夜修,如果是袁深雨的话她觉得一点都不会惊奇,因为那个人真的仿佛是从传说中走出来的人,无论有多么逆天的行为都不会让人太过惊讶;而陈夜修,仿佛只是个仙山优秀的弟子,失踪的时候修为也只是融合阶段,如果说真的是陈夜修……那他或许隐藏的太深了。

    也是,能够操纵冥心蝶的人,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楚离涯现在并不关心到底是谁帮了他们这么一个大忙,“师父,那现在则州在哪里?他被别人切断空间转移走了,什么时候会再回来?我们还能去洞天福地里找毒灵素碎片吗?”

    “就算则州不回来,你们打算就在这里站着?还是进去吧,走一步算一步,至于则州到底去了哪里,那便要问将他送走的人了。”

    ——————————————————

    袁深雨手里托着一片莹蓝色的晶片,仿佛一滴蓝色的眼泪,水灵浓厚的晶片在他的手上仿佛有着某种灵性,闪着幽冷的光。

    “……”对着水灵碎片看了好一会儿,袁深雨才一合拢手掌将碎片收入了自己的戒指里,他的面前是早已坍塌成一地碎石的悬崖峭壁。

    水灵碎片正在泠然谷的极点,决心崖山体正中心,千万年积累起来的冰山在袁深雨的手下轻而易举的碎裂成了一地冰块石砾,狼藉不堪,而水灵碎片也因此到手,掌握在了袁深雨的手心里。

    暗、毒、风、木、水。

    现在只差了毒和木,既然风衣澈说了洞天福地会有收获多半就不会错,那么,只差木灵碎片了么?袁深雨想了想有些头疼,他最近经常有些眩晕,连思考都不能太辛苦的动用脑子。

    大地突然震动了一下,袁深雨先是微微一愣,然后露出一丝苦笑,“真是太没用了……自闭视听的后果居然这么严重,连这一点都没能事先预料到。”

    破坏了绝心崖,整个泠然谷几乎都会崩塌,毕竟是水灵素凝聚积累的中心点,等同于一个环境的灵素平衡支点,而袁深雨简单粗暴的把它分解成了一地碎石。

    但是现在他的身体状况,也只能做到这般了,袁深雨有点无奈,但是地面上的异状由不得他有更多的犹豫踌躇时间,如同地震般迅速崩溃的雪原地面正在轰鸣嘶吼,像是有一个愤怒的巨人在地面上跺脚,一步一步的震颤。

    袁深雨伸出长杖不紧不慢的虚空的划出一道明亮的光线,四道合一,变成了一个矩形,刺眼的银光溅射而出,一道奇异的隧道漩涡就那么凭空的在半空浮现。

    袁深雨很自然的踏了进去。

    当他回到幽谷飞泉的时候,碧水居的熏香重新变得正常——在风衣澈和韩涧战斗中受了不小的损耗的那几天,碧水居都是清清静静的没有半点熏香缭绕,但是现在又重新点了起来。

    “水灵碎片。”

    袁深雨将手里的东西缓缓推向风衣澈。

    “你的动作真是快,简直是手到擒来。”

    “也只能做这一步,”袁深雨咳嗽了几声,“我的状况越来越差,已经帮不了什么忙。”

    风衣澈之前一直背对着他,这下总算转过身来,苍老却依旧精神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你想要完成的,究竟是什么?”

    “谁知道呢,也许是想去见一个人,想完成一件事。”袁深雨笑笑,“但是现在说这个未免有些太奢侈了,还没有影子的事情。”风衣澈半天才叹出一口气。

    “师父,你是不是觉得很累?”袁深雨走到熏香炉旁边,把盖子打开,将里面的灰烬排出,一举一动做的细致,但是手指忍不住的发颤。

    “累?什么是累?”风衣澈回应了一个笑,但是已经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意味多一点,“我早已什么感觉不到,有的只是一副残躯和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不得不去做……”袁深雨放下香炉冷笑了一下,“到底什么才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责任?”

    “你应该比很多人都知道,什么是不得不去做的含义,”风衣澈话中仿佛带着一根细小的刺,但是袁深雨也不打算就这么让他刺到。

    “不是不得不去,而是我知道我现在该做什么。”袁深雨望着风衣澈,然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当真不怕天谴?这种东西的神圣性不比圣树也差不离了,而且你们不可能在人间找到暗灵碎片。”

    “你又为何这般肯定?”

    “如果我说我曾经是这些碎片完整东西的主人,你信不信?”

    风衣澈看着袁深雨苍白的脸,微微一点头,“当然信。”

    “那就是了,明暗两种碎片不可能在红尘之内,也就是说你的计划很可能就要搁浅,没问题吗?”

    “我自然会办到。”

    袁深雨在离开风衣澈的书房的时候,站在门口轻轻说道,“逆天改命,师父,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会不会恨很多人?”

    “我为什么要恨,”风衣澈这一次的回答格外的云淡风轻,“逆天改命本来就是几乎没有可能的事情,但是我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听到袁深雨一声隔空的叹息,风衣澈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他看到那个人的背影,仿佛在渐渐折射变化,变得鬼影重重不可捉摸,又像是隔了千百年的风沙,历经沧桑,悲喜交加。

    “如果有一天后悔了,会不会恨……”风衣澈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然后看向窗外,一个虚无缥缈的方向,“倒是溪泽,你有没有后悔过,又恨过谁?”

    数百年前的夏溪泽的影子在眼前恍恍惚惚的闪过,温煦平和的笑容恍惚是一触就散的倒影,无法捉摸,无法看透,无法挽留,在某一个微妙的角度,甚至和刚才袁深雨些微重叠。

    “至于韩涧,他是永远都不可能懂的,”风衣澈将香炉里的熏香换了一遍,看得出来袁深雨很不喜欢他刚才点的那一种。

第八章 感余生

    陈夜修看着自己手中的黑色雾气缕缕消散,不由得笑了一下,果然还是有些勉强,身处这里的自己,果然实力不足以完全压制这个顶尖的修士——尽管绝死幽鬼阵看起来是压倒性的优势,但是无法持续,光是瞬间发动也是依靠着别的东西。

    但是震慑的目的已经达到,陈夜修也不执著于一直把则州困在这里。

    等到则州从地狱般的绝死幽鬼阵中解脱而出的时候,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他还在自己发觉异变那个时间之前,重归原点。

    并不是自己从那个阵法中破阵而出,而是被人放了出来。

    虽然这么说对于一个真正的高手而言是一件实在有些挂不住面子的事,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则州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仿佛在努力消化着一个事实——出现了一个实力对于自己都是压倒性的神秘人物,来到了齐云宗,挑衅了自己,然后又莫名的消失。

    目的会是是什么?

    则州狠狠的皱了一下眉毛,本来有些下撇的眉毛全部扬了起来,那个人是谁?那么强悍纯粹的暗灵能量,会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暗灵体质本身就罕见,就自己所知,能叫得上名字的体质是暗灵的也只有太和宫那个小剑客,但是听说他最近出了幺蛾子被关进了青城派的镇魂塔?

    实力这样强,体质这样特殊,甚至可能是个暗纯子,怎么可能默默无闻,难道真的有什么世外高人?但是为什么又要和自己过不去呢?

    自从谢云去世前将自己一身功力传给自己后,则州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这种挫败感。

    他是谢云的嫡传弟子,从小就当做未来齐云宗的支柱培养,谢云对于他而言既是师父也是父亲,最重要最亲近的人,一百年前各方势力齐聚北极点围攻妖界,就这样谢云都没有让则州和他一起前往桫椤林,而是嘱咐则州留守齐云宗,然后妖界之战结束,重伤垂死的回到齐云宗,一身功力渡化,溘然长逝。

    谢云去世的那天白岳山下了很大的雪,白濛濛的一片,天地缟素,则州站在太素宫外对着天空静静的发了很久的呆,直到有人过来在他面前行礼,参见新任的掌门,他好像才回过神来,然后眼眶微微的发热。

    明明是喜事,两百岁的人了,哪能哭呢。

    但是毕竟从今往后都不是自己站在别人身后,而是要用自己的身躯去支撑起一整片天空自己就是站在最前方、最高点的人,再也不可能有人来为他遮风挡雨了。

    ————————————————————————————南宫君知和楚离涯一路跑过洞天福地的入口,直奔栖真岩。

    “说起来还真是奇怪,”南宫君知开口道,“你到底是为什么确认洞天福地有很强大的毒灵素宝物的?既然那么好,在齐云宗这么多年怎么没被别人发现?则州的实力摆在那里,感知能力也是超强的啊。”

    楚离涯心想我当然不知道,但是风衣澈知道就行了,则州的实力和风衣澈比不好说,但是拥有一双窥测天机的眼睛,天下第一卜问大师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再说为什么你就那么肯定那件东西“在洞天福地”很多年?上次的那个风灵碎片不就是十几年前才融合进风红叶的身体里的吗,之前谁知道在哪里。

    “别管这个了,先四处……看看。”楚离涯没有说四处找找倒是正常的,因为如果能用眼睛看得到,那确实也轮不到他们两个来找,早被齐云宗的其他人找到了。

    南宫君知四处飘荡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有些无奈的飘到楚离涯身边,“完全不行啊,根本没头绪,遍地都是云雾怪石或者木头,连一点毒灵素的气息都感受不到,更何况是找……”

    楚离涯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当然也很清楚南宫君知说的话,在短短的时间内,避开齐云宗的耳目,还要找出毒灵素碎片,怎么样都觉得难度实在太大,现实不可可能容许两个人有太长的时间在这里慢慢转悠慢慢寻找。

    “离涯,”夏溪泽开口,“上一次寻找到风灵碎片的时候,到底是能感觉到有灵素波动,而且洛川的高阶修士根本没有,所以一直都没有人发现风红叶身上的真相,但是这一次地点居然是在齐云宗,也就是说完全不能依靠灵素波动来寻找毒灵素碎片——否则早就被找到了。”

    “可是如果不按照灵素波动来?难道凭着直觉去找?”

    “师兄卜算到在洞天福地自有机缘……却没说毒灵素碎片本身一定在这里?”夏溪泽有些怀疑的说道,“不光是你们,我也完全没有感受到毒灵素的气息。”

    “本身不一定在这里……也就是这里有线索?但是师父你说的那个帮助我们的人究竟能拖住则州多久?万一我们在找线索的时候则州再回来岂不是……”

    “离涯,我来施法,将这里所有的景物细节全部刻入你的脑海里,然后暂时离开这里慢慢分析,否则一直在齐云宗内部太危险了。”

    “好……”楚离涯也只能点头,否则和南宫君知两个像是没头苍蝇一般老是呆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就算则州不来,随便来些高阶弟子或者个别长老也够两人窘迫的了。

    两人直接从栖真岩的索桥下去,然后绕着山涧下山,一路上撞见了好几波人,好在南宫君知已经是暗灵的灵体产生的波动微乎其微,楚离涯又有夏溪泽的帮助,才没叫发现了。

    下了山之后南宫君知重新附回了自己的肉身里,楚离涯在一边看着随口问道,“真没什么负影响?感觉像是死了一次然后又重生,竟然能做到这么随性。”

    “我师父说了,使用暗灵素的人就是地府的牛头马面似的人,天天和死亡打交道,所以自己死上几次都不算什么。”南宫君知笑道,脸上的表情光明依旧,说出的话却像是蛇的鳞片似的,凉丝丝的。

    “……”楚离涯突然随口说了一句,“说起来,南宫,你知不知道,如果一个人真的死了,想要复活他,该用什么方法?”

    既然是最接近死者的人,肯定也是最了解死亡的人,生与死只是一线之隔。

    “重生?”

    南宫君知不知道楚离涯为什么突然问了一个这么奇怪的问题,但是还是想了一想认真回答道,“这……让我想想啊……按理说人死不能复生但是……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啦。”

    “那该如何?”

    “楚姑娘有很想复活的人吗?”

    “……也不能这么说,或者换个问法,怎么能让一个凡人活的更久?

    “这简单,教他修行啊,就像我们,虽然不能和神魔妖怪什么的相提并论但是,有所小成就能活个一百多年,再强些几百年上千年也不是没可能。”

    “……如果他不喜欢修行呢?”

    “谁啊这么不知道好歹,不想当仙人只做凡人啊,”南宫君知随口说道,“自己不想修行……又要延长寿命那就只能寻找天地奇珍了,但是我告诉你这不靠谱,就算消受那些天地精华也是要靠本事的,就算天宫蟠桃被凡人吃了也成不了仙!顶多有个强身健体的效用。”

    “除了这两种以外?”

    “嗯……那就是有强大木灵修士渡给木灵素续命也是可以的……当然了如果人已经死了,只能去酆都,下幽冥鬼界然后把魂魄找回来——前提是尸体别烂了,如果尸体都没了,魂魄又入了轮回或者罚入若水黑陵受苦,那就难办咯,至少我是没办法了。”

    楚离涯轻轻咳了一声,“多谢。”

    南宫君知看到她的表情变化微妙,觉得有些好奇,因为在他眼里楚离涯一直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很多时候废话都懒得说一句,但是有些时候又显得神神秘秘提一些怪异的问题。“楚姑娘,你是想救人还是想复活人?要是帮人续命那方法还真挺多的,你自己也能做到不少,可是复活人现在还是算了吧——鬼界很可能进了就出不来了。”

    “可是你刚才说酆都……”

    “酆都一直被称为鬼城的啊,那里是连接红尘和幽冥的枢纽,浊气非常重,幽冥传说在圣树的根部一下一个独立的世界,无论是五界哪一界的其他生灵,死后都要归入幽冥重入轮回。”

    楚离涯突然觉得有些遗憾,想到当年得知沈蓝惠死讯的时候,如果自己能够更强,是不是就能帮助穆非城去酆都,然后去寻回沈蓝惠的魂魄,至少要问一问……也许就不用弄得这么不清不楚。而那个时候的袁深雨似乎还只是个明纯子,天才,却没有天才到离谱,到脱离实际的地步,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三年前那个微妙的时间点运转。

    后知后觉,楚离涯总觉得哪里好像已经隐隐的串了起来,但是还是没有被人发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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缥缈寻仙途介绍:
神州之间,九霄之下,缥缈前途,寻仙问道。
修得仙上仙,斩杀天下妖本是楚离涯最初愤然发下的誓言,一路斩妖除魔,修行提升,可在修为中,步步靠近的那些真相,则是……
问天道,何为道?寻上仙,何处仙?(非完全言情或打怪升级,主剧情流)
缥缈寻仙途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缥缈寻仙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缥缈寻仙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