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师弟，坐
禁妖司内，群魔聚会，好不快活。
外面朝廷的反扑全然未影响到此处。
原本是操练捕快、士兵的大院子，此刻摆满了桌案。
桌案上，一道大菜热气腾腾，诸多小菜搭着酒水，摆的整整齐齐。
就是地上有些五颜六色的血迹，不知是人还是妖的。
顾渊面不改色，大步走入院子中，随意一扫，这群妖魔头颅化作书页，哗哗翻动，许多熟悉的名字掠过眼帘。
尸魔夫妇查娥、蓝链坐于正中最上，看起来地位甚高，随后便是通缉令上的排排好汉。
群猪环绕的屠户张奇，红衣飘飘、怀中搂着个羞涩女子的画眉郎阮新，满脸苦大仇深、一条蟒纹活灵活现的付人九.......
“若是一锅端了，禁妖司怕是要跟我姓顾了。”
当然，也有许多初次见过的妖魔，比如他右手正下方，一只青面獠牙，身后立着钢叉的恶鬼，幻十，一直恶狠狠的盯着他。
再比如，正对面一个头生漆黑弯角，浓妆艳抹，只穿了几根彩带、背后蝙蝠翅膀的女魔勾梅，此刻正不断对他抛着媚眼。
所幸，一眼扫过，书页翻滚，大抵都是引气境界的妖魔，还在能打的范围之内，最强的便是那已经引气圆满的尸魔女子。
想必如那怪婴般的强大修士，都在哪个殿内般。
在这群妖魔注目中，顾渊大踏步走到尸魔女子查娥的不远处，一屁股坐下。
两个残存的梅村贩也急忙屁颠屁颠跟着，坐到他身后。
他们两倒是清楚，自己不配上桌，便老老实实跟在顾渊屁股后面。
面前的桌案上，食物与酒水都已经备好，不知是什么人做。
面前最大一盆铜锅香气喷涌，白烟聚而不散，只是其中翻滚的肉块，很让顾渊怀疑这是不是人肉。
旁边几碟小菜，倒是很明显—简单切片的内脏，嗯，很没有食欲。
另外几样就更没食欲了，都是些人脑杂碎汤、爆炒人肝、宫保人丁.......
他不动神色，端起酒水，放在鼻间闻了闻，一股尸臭味扑来。
“什么玩意！”
狠狠把酒杯砸在地上，一脚踢翻桌子，指着下面一个半人高浑身烂肉的鱼头人道：“你这么臭，离本尊这么近，把一桌子的美食都熏臭了！”
那鱼头人呆滞的鱼眼看着顾渊，一只手还举着根雪白的大腿，显然很迷茫，但顾渊已是大步流星走过去，要与它打斗一番。
实在是因为院中的妖魔一直都在盯着他，显然在好奇，哪来一个从未见过的妖魔，敢坐到那高位上。
未免节外生枝，顾渊决定主动亮亮手腕，再找个理由离场。
眼看要打起来，张屠夫把嗷嗷乱叫的猪从下半身拔开，画眉郎也是抽出了手，把面色绯红的女子往身下一按，颇有兴趣的看了过来。
那付人九倒是一直在喝酒，但眼神也一直盯着顾渊的背影。
倒是还有些实力稍弱、上不了桌案的妖魔，还在沉迷于吃喝或是交合之中。
鱼头人看着顾渊走来，缓缓起身，挥舞着手里的大腿：“嘟...嘟...”
顾渊一拳锤头，这鱼人还在嘟嘟个不停，打到头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他只觉打到了金铁之上。
那鱼头人原地打了个圈，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一串急促的嘟嘟声：“嘟嘟嘟...”
周围妖魔却是纷纷色变。
能坐在这里的，基本都是动过手的。
这个鱼头人肉身强的可怕，尤其是这鱼脑袋，硬接了火炮都毫发无伤，只是晕厥了片刻。
可此刻这白甲妖居然一拳把它打成这晕头样，显然是个有实力的主，不是个样子货。
顾渊也是惊讶不已，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脑袋没崩掉的主。
“脑袋这么结实？要不试试心胸或者腹腰？”
他眼神滑向这鱼人腐烂的身躯。
“道友实力非凡，请上座。”
还没等他再动手，便听见声音响起，是那一直盯着他的恶鬼所说。
“这是认可我实力了？”
还没等他回话，梅村那两人便是一跃而起，吹嘘道：“那是自然，这位道友，神通非法，身躯能硬抗洋枪，虽然不到筑基，但也和筑基修士一般，全无致命弱点，肉身强横无双！”
“是啊是啊！”
“而且这位道友，可是掳颅大尊的属下，深受大尊喜爱，大尊与那光柱大战时，那一声龙吟诸位可曾听到？”
“是啊是啊！”
眼看诸多妖魔看来，这梅村两人一说一捧道：“这位道友可是能于掳颅大尊共吟的！城内的三声龙吟，都是这道友发出的。”
“不出意外，这位道友，将来会如同章贡大人一般，成为掳颅大尊的心头挚爱。”
诸多妖魔此刻注目威武不凡的顾渊，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道友，在下鬼魔道幻十。”那青面獠牙的恶鬼向着顾渊行礼道。
其他妖魔也纷纷起身，向顾渊介绍门户。
顾渊点头不语。
就在此时，那尸魔男子蓝链却是突然说道：“哪来的怪物，敢说是大尊门下？我为何没在梅岭见过你？”
场面一静。
这尸魔夫妻都是掳颅的下属，这男尸“稍微”弱些，可这女尸，却是凶狠异常。
蓝链起身：“你是哪来的怪物，敢装大尊的门下？”
顾渊先是一惊，随即又立刻稳住，怒目看过去：“你是蓝链那个废物？你算什么东西，敢喝问本尊？”
场面一下冷了下来。
“蓝链大人，这位道友......”
梅岭头头想说话，却是被这尸魔男子怒吼：“滚开，你也配合我说话！”
一巴掌打过去，可他只是个启灵后期的修士，在场妖魔之中，属他最弱，这一下居然被梅岭头头挡住了。
场面一下尴尬了。
顾渊呵呵笑道：“蓝链，没有查娥，你也配躺在梅岭？”
蓝链一边心惊顾渊知道他和查娥姓名，犹疑顾渊当真是梅岭妖魔，另一边，怒火中烧。
他本就是个真小人，除了对查娥的一片痴心外一无所有。
查娥被个负心汉害死，找到时连鼻子、心脏都被咬走，他却是甘愿搂着查娥尸身共赴黄泉，在棺材中成为夫妻。
虽然机缘巧合下两人一同踏入修行之道，可查娥一飞冲天，短短十年便踏入引气，而他却只停在启灵后期。
蓝链始终觉得自己碰不上她。
因此虽然查娥是个狰狞恐怖的尸魔样，他却一直担心其他男子会看上查娥，再将她夺走。
此刻被顾渊如此嘲讽，恰好戳中了蓝链的心头痛，他扑了过来。
眼前这场景，让顾渊想起当初在鬼市中，同样是查娥注视，蓝链扑来，他却只能拿个小火枪自保。
可眼下，他已差点能一掌拍死蓝链。
顾渊一步踏出，巨掌拍下，重重将蓝链一下打在地上，若非尸魔之身坚硬无比，怕是要打成肉泥。
一股尸臭味突然迅速靠近，顾渊抬头一看，查娥已经近在眼前。
她发出一声尖锐的怒吼，满脸的黑色经脉凸起来，显得更加狰狞，高举双手，狠狠插了过来。
顾渊反手一拳，一拳打在她脸上，又是一声闷响，随即肩膀一痛，她那鬼爪抓在白鳞上，竟然抓下一片血肉模糊的爪印。
顾渊心中惊骇，他“出道”至今，凭借着自己的无双铁拳、不灭肉身，自认为是筑基下无敌，可没想到，此刻被教做妖了。
同样是尸魔，查娥与蓝链的差距，堪称云泥之别。
这查娥的身体，坚不可摧，他的攻击，近乎无用，反而是查娥的手爪，每次都能给他留下伤口。
两人近身打斗，朴实无华，你一拳我一爪，犹如撞击铜钟的咚咚声。
顾渊不擅长打斗的弱点也是暴露无比，数次交手后，自己已是血迹斑斑。
低头看看自己的伤口，尸气侵蚀，血肉泛黑糜烂，显然这尸气带毒，恢复能力也是被这尸毒压制。
周围的妖魔们已经拉开了，津津有味的看着打斗，反正是掳颅部下自相残杀，真死了一个也是活该。
顾渊发出一声怒吼，运转九狱回天大魔决，将尸气消弭吞噬。
脑海中却是在回忆韩擒虎的打斗技巧，此前自己并不在意，现在只好临时抱佛脚了。
缓缓摆好架势，薄薄的白雾从全身喷出。
查娥注视着顾渊吸收尸气，却是不打了，她声音沙哑道：“九狱回天大魔决，师弟，你该早点说的。”
她扶起趴在地上的蓝链缓缓走回座位，留下雾中的顾渊。
“她认出了这功法，还叫我师弟，难不成，她是掳颅的弟子，也会这法门，所以她的肉身也如此可怕？”
“师弟，坐。”
顾渊发愣间，就听见查娥指着一旁的桌案喊道。
第三十二章 好事
听到查娥称呼顾渊为师弟，一众妖魔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状态。
“道友尊姓大名？”
那恶鬼幻十靠过来，笑嘻嘻问道。
“在下池鱼。”顾渊没有坐到查娥所指位置，而是找了个稍低些的案桌坐下。
毕竟这群妖魔是按实力落座，他也最好遵循这个规则。
眼见顾渊落座，其他妖魔也是纷纷回座，只是原本坐于他右手身下的恶鬼幻十稍微离的远了些。
梅岭两个头头也是再次跑来他身后落座。
“池道友神威。”
顾渊眯上眼，哼了一声。
很快，此处便又热闹了起来。
天空中光芒震颤不停，时不时传来龙吟怒吼之声，此处妖魔都知晓这是掳颅魔尊与西洋人的打斗，可也没人跑去观看。
倒是在这空隙，禁妖司内又来了几个客人。
第一个，是个美艳僧人。
当然，是个男子。
他双目画着红艳的眼妆，唇红齿白，脖上悬挂着一串粉嫩的婴儿头颅，这些婴儿头颅都是刚出生的模样，看起来栩栩如生，微睁黑眸。
他穿着一件华丽的僧袍，胸膛半露，最让人在意的是，他双手搂着两位英俊书生的腰。
“阿弥陀佛，小僧花宣，见过各位道友。”
他也不入席，只是来此露个面，随后便搂着两个书生走向其他空房。
花宣和尚离开后，画眉郎阮新也搂着娇艳女子离开，那张屠户又忍不住抓来一头猪，操弄起来。
“不堪入目。”
顾渊心中嘀咕一句。
这花宣也是引气圆满，不过才十六岁，当真是一等一的天才，修行的经文是《不动冥王诏狱真经》。
不过说来奇怪，宣雁去了何处？跟着朝廷一同躲起来了？
“池道友，可莫要小瞧那花宣和尚，他可是缘生寺的和尚，缘生寺可没一个好东西。”
那恶鬼幻十靠近说道：“缘生寺二百年前，可是帮着狗朝廷设立了这狗屁大阵，暗中留了阵眼，趁着那段时间，大肆散播各种邪道典籍，引发妖乱。”
说道此处他嘎嘎笑道：“然后他们明面上除妖，暗地里一边杀朝廷的人，一边杀正道的人，搜罗各种典籍，一跃成正道第一派。”
“若不是狗胆包天，惹到了上清太素宗，被玉晨天尊削了个头，怕是还要嚣张。”
顾渊睁开眼，点头道：“确实是好胆魄。”
上清太素宗我不知道，但带着上清两个字一定很厉害。
眼看顾渊和幻十说话，那两个梅村贩子也是着急了，急忙凑过来：“池道友，这缘生寺堪称是现在散修魔道的祖宗了，世间绝大多数的散乱大册，都是他们散播出来。”
“就如那闻香教母经，也是缘生寺散播，而且啊，据说散乱在外的母经只有六卷，他们还故意拆开分给几家，完整的一直藏在缘生寺内。”
“通过这种手段，既限制了他们实力，又逼迫他们到处传教，扰乱民间。”
顾渊听到闻香教，来了兴趣，急忙细细询问，这梅村头头也是一五一十讲述这些传闻。
四人说话间，第二位客人到了。
是个浑身脓包的驼背老人，他的脸上，长满了大小不一的恶心脓包，还有些黄色汁液从脓包中涌出，一只眼大，一直眼小，手里握着根木杖，缓缓走进院内。
“筑基圆满！”
顾渊立刻低头，这是个惹不起的老怪物。
但其他妖魔可没有这么好眼力，还想试验下实力，被这老怪物一把握住化为脓水，吸收入体，随即脸上又长出几个脓包。
“还不错。”
他看了眼院内，慢当当的走向偏殿。
第三个瞬间到达，似乎一直在等着老人离开。
“诸位道友好。”
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羞射行礼，一股股粉烟始终围绕，粉烟中几只粉色飞蛾上下翻飞。
“是个引气修士，修炼的还是采补功法。”
看了眼后顾渊没了兴趣，随即又想到那画眉郎修炼的也是采补功法，若是他们两互相采补会怎么样？永动机吗？
那女修娇滴滴的走进，坐在了最下面，那**合到现在的妖魔之中。
也就在此刻，天空瞬间亮如白昼，又缓缓回复黑暗。
“怎么回事？出结果了？”
顾渊眯着眼，极力远视码头方向的天空。
码头方向红光漫天，似乎是西洋船在熊熊燃烧。
“哈哈哈，西洋小术，老夫一具分身便能轻松剿灭。”
掳颅的声音响起。
同时，巨大的阴娥娘娘出现在空中了，她的四条蛛腿上各自串着一个女子：“不过如此罢了，天都，还有后手吗？”
“没有的话，豫章，我们就收下了。”
说话间，蛛腿甩动，将四具女尸甩到此处院子中，院内的妖魔发出震天的欢呼，纷纷扑了上去。
不一会，四具女尸已是被瓜分干净，而这些扑上去的妖魔，也是魔气大涨，身形异变，更不似人。
顾渊坐在原地，雾气不断从他体内涌出，包裹住他。
“坏了，要是邪道真赢了，我怎么办？我可是冒牌货啊。”
一道金色的佛光从不远处涌上天空，空空也在此刻蜕变完成。
她单手提着面色惨白昏迷不醒的易玄，面色酣红：“天都，你也来了啊。”
“可惜可惜，你太丑了，不然菩萨我都想要采补你这身元炁了。”
天都道人也是毫不在意：“就你们三个，不够。”
一道金莲出现在掳颅两人身旁，空空出现在金莲上，衣衫不在，只有几条霓裳玉带夹杂着金色云朵挡住几点，大好春光近乎完全泄露。
“诸位道友，一同来送天都道人上路吧。”
随着空空的声音落下，城中又是几处瘴气涌动，数个元丹老魔驾驭瘴气乌云，同时飞向空中。
天空中，半边妖魔环绕，一个春色满城的女菩萨躺在金莲之中，注视着对面一艘孤零零的巨船，任由是谁，都会觉得力量悬殊。
“诸位，都回来吧。”
天都也是不慌不忙，先是召回了城中各个小道。
数十道光芒从船上射出，散落到城内各处，接回了在城内的各个道人。
他们此刻个个面色阴沉，衣衫破烂，负伤在身。
不过其中夹杂了一个不太对劲的人—付人九。
“那付人九是个卧底？”
顾渊身边，这群妖魔已是骂开了。
“难怪朝廷早已消失，捕快都藏着地下，原来是有内应。”
想到此处，顾渊又看向天空：“那他们刚刚又在等什么？难道是在等…西洋人去死？”
天都道人此刻开口道：“我只需要杀死空空你就好了，剩下的，自有朝廷修士对付。”
包围豫章的蓝光忽然一阵波动，整齐的金甲士兵踏步走出，一群修行者从空中飞来，直扑各个肆意杀戮的魔头。
“空空，你们想借着这个机会掀起动乱，我们既然知晓了，又怎么会没有打算呢？”
天都一步跨出，瞬间出现在金莲上，空空尚未反应过来，他已是一掌拍出，一道巨大掌印下莲花破碎，金丝漫天，连带环绕她的众多妖魔也是被砸向四面八方。
“以区区豫章不到百万人作为代价，朝廷再立威望，还能顺势联手西洋，剿灭魔道，而我们得到报酬，还能顺便练兵。”
“这样的大好事，哪能放过？”
金丝聚合，金莲在空中重新出现，空空化作数百个身影，打出遮天蔽日的无数法印，身后一道模糊的黑色狰狞魔影若隐若现。
可那天都更是可怕，手上出现一把拂尘，只是轻轻一挥，尘尾宛若飞龙，将漫天身影全部击碎，又顺势将空空包裹。
“贫道既然出手，那你们便毫无生路可言。”
“让你们快活一夜，该结束了。”
他们两人的交手，彷佛战鼓擂响，第二轮大战也是开始。
第三十三章 图谋
禁妖司附近，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有如潮水，向此处涌来。
院内的妖魔都有些慌张了。
“怎么办？空空大人好像不是那个道人的对手。”
“其他几位大尊好像情况也不是很妙。”
蓝色光幕中，又走出两位强者，此刻正在暴打此前嚣张不已的掳颅和阴娥娘娘。
阴娥娘娘还好，与她交手的是位胸怀宽广的女仙，女仙手拿玉如意，挥洒神光，阴娥背后八条蛛腿不断被磨损摧折，释放阵阵黑气。
最终阴娥一身尖锐的怒吼，巨大的身躯瞬间炸裂，释放出一股浓郁不散的黑烟，包裹住女仙，黑烟翻滚，露出许多白色粘液的虫卵东西，在其中若隐若现。
而掳颅此刻已经凄惨无比，浑身都是血淋淋的鞭痕，他凄厉哀嚎不停，似乎痛苦颇深。
他的对手，是个书生打扮的人，手拿一把平平无奇的鞭子，瞬间出现在各处，漫天鞭影抽向掳颅，仿若个无情的驯兽师，此刻在教育掳颅这头不听话的畜生。
但顾渊已经无法再注意天空中的战况了。
几声炮响后，此处的院墙被打穿，一队金甲士兵冲了进来。
他们似乎是此前码头那批符甲士兵的升级版，手拿长矛，一身金甲上光线流动，显得十分奇异。
院中的妖魔，此刻一拥而上，将士兵堵在洞口，不让他们进入宽广的院子内。
此前进入各个房间内的画眉郎、花宣和尚等等也是出现，一同作战。
顾渊也混在妖魔之中。
这群士兵的金甲可以免疫法术，乌黑长矛挥舞，将施展各种邪门法术的妖魔捅成蜂窝，一步步挺进。
眼看法术无用，查娥将挡在自己身前喷吐黑气、放火吐水的小妖们踢开，率先冲出，幻十、张屠户等也是挺身而出，将士兵的步伐拦住，堵在洞口。
顾渊也在妖魔注视之中，冲到前面，直面士兵。
本来还担心不小心便要被士兵捅穿，真站到前面，却是格外游刃有余。
士兵们被堵在洞口处，长矛有些挥舞不开，束手束脚，反而是他们这群妖魔，不用担心太多，一手抓拢矛头，另一手一挥，便能打退一片，顾渊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观望其他处。
和他一样如鱼得水的，正是尸魔查娥，她更是凶残无比，一手抓住一根长矛，另一只手直接插进士兵脑中，连带脑壳都直接插碎，血水白浆流了一地。
短短瞬间，她脚下已是一堆尸骨。
“看起来，这群士兵的盔甲只能防备法术，对于肉身强横的修士，效果一般。”
“不，大派的弟子，还是厉害，同是引气，简直强的可怕。”
那花宣远远站在群妖身后，脖上婴儿头颅散开飞起，头颅之下，缓缓长出八爪鱼般的身体，每次落下，八根触手便会抱住士兵头颅，轻轻扭下，随即八根触手扭动，将金甲揉碎，将头颅送到婴儿嘴边，供婴儿吸吮血液脑浆。
众多邪道妖魔之中，他也是最为悠闲之人，好似度假一般。
士兵们源源不绝，不断逼近，顾渊也是不敢留手，提起拳头照头便打。
“不行，不知这些士兵到底有多少，这样拖下去，感觉要被累死。”
随着时间流逝，往此处赶来的士兵越来越多，其他各处墙壁也是被打出大洞，妖魔们纷纷散开，连张屠户的猪也是化作猪头人身的巨妖，开始参战。
“城内其他地方的小妖魔都被干掉了吗？”
“我现在要甩开这些妖魔，摆脱掉池鱼的身份，变回豫章百姓顾渊。”
顾渊闪过这个念头。
还不等他想出计划，驼背老头突然从一处屋顶冲了过来，他脸上的脓包尽数破碎，不断留着黄绿色的脓水，看起来格外恶心。
他从天落下，落入士兵从中，张开嘴吐出一股黄绿色气体，脸上的脓水突然停住，从脓包内又钻出几只如同钱串子般的虫子。
有几个倒霉妖怪，不小心碰到这气体，瞬间化为脓水。
顾渊出拳打飞眼前士兵，立刻后退，远离这浓郁不散的气体。
只见气体包围着的士兵，近乎瞬间化为血水，而这些虫子，则是钻入血水之中，迎风变大，几个呼吸间长成几十丈的巨虫，滑动着密密麻麻的腿，爬向远处。
“筑基圆满的法术，这些符甲完全挡不住。”
这老头喷出的一股气，瞬间秒杀了近百名士兵，一地的金甲内，连白骨都化为粉末。
“跟老夫走。”
这驼背老头看也没看这群妖魔，扔下句话便向码头方向走去。
蓝链此前一直躲在妖魔身后，此刻跑出来，抓住查娥，跟随而去。
顾渊正在犹豫间，却发现有个红衣人悄悄离队。
是那个画眉郎阮新，他没有跟着离开，反而是此刻偷偷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是要去哪？”
看了看已经跑远的一众妖魔，顾渊想了想，还是不跟着去了。
毕竟自己是个冒牌货。
虽然天上那个掳颅已经血肉模糊，看起来要暴毙了，可他此前也说了，这只是具分身。
自己还是做个朴实无华的书店老板比较好。
一边偷偷跟上，一边重新变回人形。
这阮新似乎早已有了目标，一路飞檐走壁，能走屋内走屋内，小心翼翼向着此前空空所在的广场前进。
顾渊尾随其后，一路避开喧哗打斗处。
“这阮新想做什么？”
他躲到一处屋子内，透过窗户观望。
这阮新着实胆大，此处距离空空与天都斗法之处不远，两人斗法的波动传荡到此处，还隐隐令顾渊毛骨悚然。
“他想做什么？”
顾渊眯着眼，看着这一袭红衣的阮新，匍匐在地上，缓缓爬动。
地上都是血肉，他藏在其中，倒是有些完美。
这地上，最吸引人的，便是昏睡在地上的易玄。
他一身赤裸，面色惨白，昏迷不醒。
“难道这阮新，还是个男女通吃的主？”
“可是，易玄的修为，远远在他之上，他真敢？”
阮新只是个引气后期的修士，修行的是《玄欲种魔心经》。
而易玄，此刻被顾渊细细注视下，也总算出现了书页。
[易玄]
[寿七十九]
[《真武乘龙斩天剑册》]
[元丹圆满]
[元阳空虚，七精不存]
[￥#￥%#￥%#]
.......
之后，便是许多扭曲的文字。
顾渊还未来得及细想，便看见那阮新从一摊血肉中扒出一本书，也不管其上恶心的血肉，便小心翼翼的塞入怀中，缓缓后撤。
“阮新就是为了这那本书？是书记抱着的那本书吗？”
顾渊此时想起了书记此前怀中抱着的金册。
“那是什么宝贝？闻香教的母经大册？”
第三十四章 夺经
眼看阮新此刻已经缓缓爬进一间屋子内，顾渊急忙也往那处潜伏过去。
等到他来到那处门前时，门内传来阮新狂喜之声：“果然是闻香教的母经，哈哈哈。”
“无上大册，此等真经落入手中，这豫章城没白来，日后，这天下美女，尽入我怀中。”
“哈哈哈。”
听到此处，顾渊不再等待，掏出五雷神机，破门而入。
“什么人？”阮新抬起头，还没说完话，便是三声巨响。
“砰砰砰！”
顾渊直接三枪打去，可惜枪法太差，且这阮新反应快的惊人，腰肢如蛇一般扭动，三枪打过，只是在红袍上打了三个洞。
“火器？朝廷的走狗？”
阮新张嘴，吐出一股粉烟，粉烟之中，他的舌头也是有如红蛇，像根利箭一样打在顾渊心口上。
“好痛！”
顾渊屏息防备粉烟，一时不备，被打了个正着，又是张口吸了点红烟入体，不过有了宣雁的经验，他立刻运转九天回狱大魔决，将粉烟炼化。
阮新眼见顾渊吃了他“舌箭”这一神通，居然毫发无损，也是一惊，立刻有挥手洒出一片粉尘，屈指一弹，化作萤火，覆盖而来。
又从腰带中取出根细长软剑，向烟雾中刺去。
顾渊此刻却是非常不好了。
这粉烟，很符合阮新的手段，只有催情这一功效，可是此刻被顾渊炼化吸收，居然无法化解这功效，并且，效果更加猛烈了。
顾渊只觉全身滚烫，欲火涌起，看着对面的阮新都觉得眉清目秀，格外动人。
狠狠咬了口自己的舌头，他扔掉五雷神机，一头撞进萤火之中，直接扑了过去。
“要速速将这混蛋撕碎，随后找个地方降温。”
“不能打头！头还有用！”
顾渊想到此处，拳头放低了一点。
阮新眼见烟雾突然突出个形状，也是不等顾渊现形，便是挥动细剑，刺向大概是四肢关节的位置，同时舌头也是再次备好，准备刺穿顾渊的喉咙。
“你一个用火器的走狗，身上可能穿了什么保命的软甲，可喉咙是人身最容易被忽略的要害，总不会......”
万万没想到，冲出来的居然是“池鱼”这个白甲怪物！
顾渊双目血红，裆部已经鼓起，一拳照着他肩膀打去，任由银剑在身上滑动。
这是把普通的长剑，哪里破得了防。
眼看顾渊拳风凶狠，阮新肩膀骨头突然软化，一拳打下，好似打在水中，随即他又吐出长舌，点向顾渊喉咙。
顾渊只觉喉咙一阵痛，欲火熊熊燃烧下，他已是忍不住了，直接一个熊抱，将阮新抱在怀中，一路撞墙而出，任由阮新在自己怀内一阵滑动，舌头乱捅，长剑乱戳。
“水，水！”
不知撞烂了几堵墙，好不容易看见个水井，直接抱着阮新一跃而下，将他整个人按入水下。
“鱼龙舞！”
顾渊全身置于冰冷的井水后也是神智恢复些许，操纵着水流从阮新耳中钻入。
阮新在水中剧烈挣扎，使劲扑腾了几下，直到从他耳中流出的血液染红了井水，才慢慢停住动作。
感受到手中的阮新已死，顾渊才松了口气。
“呼。”
他从井中爬出，一手提着阮新的尸体。
“匕首呢？”
在自己腰上摸索了许久，却是没找到匕首，不知丢到了何处。
“算了，先回那屋子，把那金册收起来。”
拖着阮新的尸首原路跑回屋子，顺便抬头看了眼天空。
空空的女子身已然被打爆了，化作一个血肉扭曲、没有人皮的老僧，此刻周身晃动着无尽黑影，遮蔽了天空，还在不断向天都那处蔓延。
那天都道人的拂尘已经被毁掉，漫天飘荡白丝，他的身后也出现一尊模糊不清的人形法相。
眼看黑影蔓延包裹而来，天都祭起一个白玉环，散发氤氲青光打入黑影之中。
黑影的蔓延之势停住，老僧原本清晰的五脏炸碎，变作一团肉糊。
它张开狰狞可怖、满是尖牙的大罪，两只血管缠绕的眼球死死盯着天都，伸出双手：“真武斩天·一剑！”
身后那黑影收缩聚拢，化作易玄的模样，单手指天，黑气环绕化作长剑，狠狠一挥！
看似漫长，其实瞬息之间，剑气已经斩出，夜空中又出现一道黑带。
天都道人第一次面色大变，身后的模糊法相化作一件法袍穿于起身，似乎还是危险，又祭出青色大盾，唤回白玉环，化作一道白色光环围绕己身。
白幻、青盾碰到剑气的瞬间，便溃散成无数光点，剑气仅仅被削弱一丝，直直斩到法袍之上、天都肉身之中。
天都发出一声惨叫，竟是被拦腰斩为两段，更让顾渊惊悚的是，天都的上、下半身竟然都在缓缓生长，血肉内脏不断涌出。
他的下半身，竟是长出一个与空空九成像的上半身。
空空发出一声刺耳的奸笑，扑了过来，和天都的下半身拥抱在一起，他身上的血肉疯长，包围两人，化作一团光滑无比的红色肉球。
肉球之上，涌现出千万张人脸，男女老少，各模个样，但又都是痛苦无比、张嘴哀嚎的表情，出现片刻后又融入肉球之中。
不自觉间注视了肉球片刻，顾渊突然感觉神魂一跳，似乎有什么东西潜入了他的神魂之中。
天都面色阴沉，他此前仙气飘飘的样子已是全然不在。
此刻的模样，与妖鬼无异。
流动血水所化的下半身，惨白空虚甚至有些飘荡的上半身，背后更是出现了一团模糊不清、只有一张巨嘴的巨脸。
没有任由空空吞噬他的下身，他虚空画符，一指点出，一道巨大的符咒贴到了肉球之上，随即又是取下发簪，施法刺出。
玉簪化作一只青龙，接引九天雷电，扎入符咒之中。
而顾渊双目流血，他的双手，膨胀，抽搐，青红色筋脉鼓胀跳动，钻出了皮肤与白甲，不知不觉间，化作了扭曲无比的鬼爪。
他的神魂好似被污染了，身躯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糟了，他们死不死不知道，我这个看戏的出事了。”
顾渊不敢再看，急忙低头狂奔，但双手的变化还在继续，且在向胸口蔓延。
还没走几步，便是接连两声巨响，接着便是空空的哀嚎，猛兽大口吞食的声音，还有阴娥的叫喊。
“诸位道友，掳颅道友自爆分身，炸出了缺口，速速离开，前往梅岭，再图豫章！”
还有天都的怒吼：“空空，不要想逃！让我…吃了你！”
漫天血水，仿若倾盆大雨，顾渊拖着阮新急忙钻进那屋子里。
透过窗子，他看到一抹血色流星划过空中，留下一道长长的拖尾。
紧接着，便是一只不断变大的巨嘴。
巨嘴大张，飞过之处只有无尽黑暗，连刚刚出现的早霞都是被吞噬殆尽。
顾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中着急：“我的手，该怎么办？”
“突破，现在突破，看能否解决这问题。”
擦了擦脸上的血水，他匆忙拿出那金册，翻开一看，却是十分失望。
里面的内容，不是什么经文，居然是花名册。
“该死，这里面都是闻香教的人员名单。”顾渊直接翻到最后，往前找了找，果然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废了这么大劲，结果是这东西！”
“可是，阮新明明说这是闻香教母经，怎么回事？”
“那就用腾龙大册突破，不能任由手臂继续变化。”
感觉到异样已经蔓延到手臂，顾渊有些惊慌失措。
“顾道友，这金册不是你这么用的。”
一句声音响起。
第三十五章 引气
“谁？”
“宣雁，你怎么在这？你此前去了哪里？”
他扭身一看，宣雁一身血水，站在他身后。
“我去了禁妖司，还有各个官府，没找到找档案，结果不小心看到了池鱼道友的表演。”
他当着顾渊的面，换了件干净人皮，缓缓靠近：“顾道友，这是闻香教的传承母经，你需要用神魂感知，用眼睛，是看不了的。”
顾渊此刻心里紧张了起来，死死的注视着他。
“莫要紧张，虽然我已经知道，你不是魔尊的弟子，只是不知从何处学来了九狱回天大魔决，可你我是合作伙伴，况且我还付了定金，在你没有完成约定前，我不会对你动手。”
他坐到顾渊地面，拿起地上的五雷神机，瞟了眼顾渊的手道：“更何况，道友的手变成这个模样，拿来做皮囊我也嫌弃。”
顾渊放下金册，看着他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看档案。”
“我想要看看，我的父母是谁，他们是卖了我，还是被人偷了我。”
他轻声道。
“什么？”
顾渊一时有些迷茫，这个宣雁，手段毒辣，剥取人皮，怎么看都是个标准的魔道修行者，怎么会说出这么个理由。
“我是豫章人，实不相瞒，我还是个男生女相，阴阳并生之人。”
他突然自曝道：“我自小便在师尊座下修炼，可有一日，从一个梅村贩子口中意外得知，我竟然是他们送到阴娥教的。”
顾渊打断道：“所以你想找到自己的父母？”
“是啊，阴娥教的人少，与我同辈之人，父母也大都是修士，或者附近村民，只有我，没爹没妈，羡慕的很，甚至道心出了问题。”
“这种事，用不着禁妖司吧？”
“不，道友，你只是刚刚入门的骗子，对于神朝，对于修行界都一无所知，我也懒得与你科普。”
他盯着顾渊道：“你好好完成约定，我便不暴露你身份，不然，不管是朝廷，还是梅岭，都不会放过你。”
顾渊阴沉着脸，心中盘算着是否有机会杀死他。
“这里是人丹，不仅可以解决掉你双手的问题，还可以助你修炼这真经。”
宣雁掏出个闪耀强光的玉盒：“当然，你在看完金册后，得将名单给我，这样，我也有你的软肋。”
“在完成约定后，我会再将这金册还给你。”
“不要想抢。”眼看顾渊膝盖微弯，他晃了晃玉盒道：“这人丹可是稀罕玩意，对于筑基修士来说，千金不换，堪比大册，给你用，很浪费。”
“现在外面都是朝廷的人，你若是想抢，闹出大动静，那我们可就同归于尽，你可想好了。”
眼看顾渊姿态没有放松，宣雁又叹了口气道：“刚刚你和那画眉郎打斗的动静可不小，引来的士兵被我吸引走了，但也骗不了多久，马上就会过来。”
“顾道友，我或许能脱身，但你这个手，可是死定了。”
“给我。”
顾渊深吸口气，伸出手。
“明智。”
接过玉盒，他便听见宣雁说道：“这不是用来吃的，玉盒贴近泥丸宫，用你的大魔决，吸收其中的炁。”
再次看了眼宣雁，顾渊闭上眼，照他说的做。
一股股温暖、令人昏昏欲睡的暖流从眉心涌入，按着特定的路线，缓缓融入全身，自上而下，走过九窍。
全身仿若泡在温度适合的温水之中，得到了无比的放松。
泥丸宫之内，蜃龙云精也在缓缓吸收这炁，慢慢补足。
“难怪宣雁说，这人丹对于筑基修士堪比大册，原来是可以培育天地精气。”
缓缓运作九天回狱大魔决，尽可能充分吸收这有限的炁，同时，也将精气缓缓融入体内。
他的肉身，异变的双手缓缓恢复，同时，一身白甲闪闪发亮，不断脱落又长出新鳞片。
头顶两侧，也是慢慢冒出两个芽，似乎正在孕育龙角。
顾渊睁开眼，双目炯炯有神：“感觉如同新生一般。”
“别感觉了，赶紧看完母经，然后把册子给我，那些捕快要围过来了。”
宣雁泼了盆凉水。
不理会他，将金册贴近眉心，细心感受，随着时间流逝，他逐渐入定，进入內视之境，从金册处，一股波动逐渐传递过来。
这波动逐渐与心跳一致，当完全重合后，泥丸宫内，一副画卷再次展开。
是一株青莲，在无尽混沌紫气中，从花骨，慢慢展开，逐渐盛放，三朵莲叶，也是按着特定旋律旋转。
每一片花瓣上，似乎都有着天地纹理交织，令他沉迷其中。
随着他不断参详，他的九窍突然自动开启，疯狂吞噬周围灵气，残存的部分蜃龙云精也是被搅动，跟着一同开始冲击第一脉。
片刻后，一股闪电感涌编全身。
没有丝毫阻碍，冲脉开了。
上至于头，下至于足，贯穿全身，仿若溺水的人浮上水面，顾渊不自觉的贪婪吮吸空气，一股从未感受过的奇异之感。
同时，他的血液也开始缓缓蜕变，不断冲刷，一身血气欲要演化血海。
“真是好运，居然第一脉开了冲脉。”
宣雁摇摇头，看着顾渊自言自语，随即，起身摘下阮新的头，走到屋子门口道：“我乃是禁妖司捕快，其内有一名壮士，斩杀罪犯画眉郎，此刻正在疗伤，还望海涵片刻。”
一队金甲士兵站在门前，看了看头颅，又仔细打量了下宣雁，点头道：“可。”
宣雁行礼道：“多谢各位同僚。”
士兵们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只是站在门前默默注视着他。
屋内的顾渊，在气血蜕变完成后，身形反而缩小了些许。
此前，在龙气的不断消融中，他的身高、体型也是壮大了许多，此刻，却是有了些返璞归真的意味。
那半股蜃龙云精被人丹补全部分后，此刻已经完全融入了他体内。
韩擒虎的记忆也是安全被他吸收了。
“太素宗下属腾蛇宗，跃龙礼，夺经叛门......”
这韩擒虎原来也是个寻仙之人，七十年前离开豫章府，在神都附近的河间府拜入了腾蛇宗，跨入仙道。
腾蛇宗每十年会有一次跃龙礼，其中最为优异的弟子，便可以修行这《腾龙羽化大册》，修行大成后，更有几率进入太素宗。
而韩擒虎资质一般，自然无法从跃龙礼中脱颖而出，但他却是想出了条邪路。
腾龙宗的执法长老喜爱男童，这个癖好韩擒虎得知后连续四年，每次出宗，都会从各处偷、抢男童献于执法长老。
凭此，他终于在跃龙礼前得到了执法长老的手令。
又拿着这手令，去寻找了当时的宗门天骄，言明执法长老投资他“蜃龙云精”。
这精气，本就是腾蛇宗所培育，奖励宗门天才，藏于宗门禁地，对于修行腾龙大册之人来说更是万般皆好。
唯有一禁忌—炼化修行之时，不可阴阳交融。
一切都很顺利，那天骄并未怀疑，取走了精气，因为境界不到，只能先收在身上，又在跃龙礼上胜出，取到了大册，开始闭关冲击筑基。
而他，则是带着一壶酒和他当时的道侣，再次拜访。
.......
“太狠了，给自己戴帽子。”
“那女人修的还是采补之道，一个筑基修士，被一个引气女修活活采补而死。”
顾渊摇头：“也难怪韩擒虎这么多年，只是个筑基初期，原来他压根没有学到完整的经文。”
那女弟子只告诉了韩擒虎一部分大册的内容，互相辖制，直到事发，两人各自逃命。
韩擒虎到死也不知道筑基段完整的修炼方法，连精气都无法完全吸纳，又没有九天回狱大魔决这等法门，反而逐渐异化，
这么多年来，他创建了天福商会，到处收集各种散乱经文，也是为了在其中寻找自己的路。
直到被顾渊发现。
“不知他死前发没发现，自己其实一直暴露在太素宗的眼皮下。”
第三十六章 母经之秘
顾渊起身，舒展了下身躯，体内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唯一的遗憾是，我还是不知道，那个束珠玉，是如何轻松制止韩擒虎的。”
他抬头看了眼门口的宣雁，从怀中取出令牌，又提起五雷神机，走了出去。
“诸位，我乃是豫章百姓顾渊，与元丞大人之孙元罗，禁妖司黄滦大人之子黄逊，相识熟悉。”
他亮出令牌：“此乃是元罗为我请来的持枪令牌，此乃是五雷神机，诸位请看。”
领头的士兵示意身后一人去查验。
那查验的士兵从腰间布袋上取出盒银针，取了点他的血后，又看了看令牌，随即转身就走。
无视了一旁的宣雁。
“宣道友，你这人皮锦衣术也太神奇了，能如此轻松混迹于各个势力之中，这群士兵都不查你的吗？”
眼看士兵们都走远了，顾渊才说道。
“呵呵。”
宣雁冷笑一声，走进屋内：“顾道友也很离谱啊，明明是个身家清白的书生，莫名其妙能学会九天回狱大魔决，还敢随便吸纳精气入体。”
“又能认出我这秘术，也能认出查娥，轻松混入妖魔之中。”
“顾道友的秘密，可真是了不得呢。”
顾渊默不作声，心中杀机有些按捺不住。
宣雁似乎感知到了顾渊的变化，也是不再刺激他了。
“将这金册给我吧。”
顾渊拿着这金册，突然问道：“这母经，为何我只能看到一部分？”
他感受着母经时，从中看到了青莲盛放之景，引动了灵气涌动，最终化作一卷经文刻入神魂之中。
但只是引气境的修炼方法，没有之后的经文。
宣雁想接过金册，却发现顾渊的手微微缩回，他抓了个空。
“好吧，我就再为顾道友解释一下，世间经文，都来自于同一本母经，它被称为金纂玉函。”
见这样子，宣雁也收回了手，说起了一些传说。
“据说，金纂玉函分为命卜相医山五卷，这五卷，无关于修行，只是天理的表现，是世间虚实变化之由表，阴阳死生之兆章。”
“先行者们阅读过金纂玉函，或是完整的，或是一部分，并从中得出自己的感悟，编撰出了各家大派的母经。”
顾渊认真听着。
“这些母经，虽然是第二代母经，但实际上，它们才是世上第一批用于修行的经文。某种意义上，这些母经，叙写的是先贤们所看见的天理。”
“先贤们以天地之珍宝记录下这些经文，比如—盘古骨、烛龙皮等神物，世间凡物，承受不了天理，只能以天地珍宝记载。”
“并且，这个层次的母经，不能复制，若要感受修行，必须亲眼目睹那神物。”
“之后，便是各代高人，根据第二代母经创造出的第三代母经，像你手上的这本九莲真经便是此类。”
“这个时候，先辈们已经想到了承载经文的方法，分割，限制。”
“将一部经文，分割成一个个完整的小册，方便各个修行者修行，不用时刻围绕着记载母经的神物。”
“但为了防止母经外泄，他们又立下法则，比如同一部经文，同时只能有三人修习。”
顾渊听到这，一愣：“同时只有三人能修习，是什么意思？”
宣雁淡淡答道：“这也是世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根据同一本母经，演化出的不同经书的原因。”
“先辈们已经定下了传承的规矩，如你手中的经书，世间只能有三人或是几人修习，你是最后一个，在你死之前，再也无人能学，甚至是看见经文本身。”
“所以，不断有高人根据母经开拓出新的、低境界的功法，供世人修行。”
“相应的，你只能看到你能修习的那部分经文，也是一种限制，激励与保护。”
“如果你不努力，有人从其他分支后来居上，比如同样是九莲经的分支-大乘门，他们中有人先你一步进入筑基境，学了这大册，占了最后一个名额，你就会被堵住。”
顾渊点头，心中暗道：“细细一想，这样的规则，有些养蛊的意思。”
“不，不止如此，这也是掌控下属最好的方法。”
听到此处，他心中疑惑已然全消，但更加不想将这金册交给宣雁。
宣雁似乎也猜到了顾渊会有这想法：“九莲真经真正的母本，在缘生寺，你手上那一部分，是他们放出来的饵，到底有多少经文，谁又知道？”
“就像韩擒虎一般，他以为学到了大册，其实只拿到了太素宗的饵。”
“你确定你还要拿着？”
顾渊深吸口气：“还请道友明言。”
“书记没死，却是故意放出了这金册，空空明明能带走它，却偏偏留在了这里，你猜是为什么？”
听到此处，顾渊有些不舍，但还是递了过去：“宣道友不是在骗我吧？”
宣雁收起这金册：“道友尽快完成约定，让我进入档案室，我也可以将这金册还你。”
“九莲真经再神奇，也是佛道融合出的邪道，至今无人能走出化神之上的境界，我有阴娥教传承，何必淌这浑水。”
话毕，宣雁消失不见。
“搞了半天，修仙世界，不止养蛊，还搞垄断啊。”
顾渊提起阮新的头，向自家书肆走去：“宣雁说了那么多，其实也就是垄断母经啊，母经如大江大河，分出无数支流，供世人修行。”
“但修行如逆流而上，最终，总是要回到大江之中。”
“到了那时，还是只能加入大宗之中。”
“真是糟糕透了。”
“散修注定是一条死路吗？”
顾渊皱着眉头，想着书肆走去。
“罢了，先不想那么多了，希望自家书肆保存完好吧。”
此刻天色微亮，一路上的屋宅，没几家完好的，一眼看过去，遍地狼藉，破破烂烂。
血水、尸骨遍地，不知是百姓的，还是妖魔的。
“也不知今夜之后，豫章还有多少人活着。今夜这个计策，脑子没被门挤过，不被驴踢过，根本想不出来。”
顾渊倒是不担心黄逊和元罗，他二人家世不凡，必定已经被转移到了安全地方。
也没见到几个活人，偶尔倒是遇见几个血迹斑斑的捕快。
一路来到书肆前，松了口气。
看起来还好，黑面郎的尸体还摆在门前，看起来是起了点作用的。
走进书肆内，刚要向后院移动，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这盛书的木台，怎么感觉矮了许多？”
顾渊狐疑的看着这木台，陡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拨了下表面上的书籍。
“我....次奥！”
下面那些书籍，《如意君传》等等，居然都被人打包带走了！
一本不剩！
“这也太离谱了！”
顾渊有些气急败坏：“难道那些邪魔妖道还看这些玩意？还是哪个混蛋不怕死，这种时候，还想着来我这，把这些书全都抢走？”
“别让我知道是谁，不然我一定用五雷神机给他开眼！”
顾渊气急败坏间，却是又听到佛音梵语与桀桀的怪笑之声。
“他们又回来了？”
扔下阮新的头，他冲出屋门，看向天空。
梅岭方向，金光漫天，无数道细长宛如蛇的黑气聚拢不散，在空中晃动。
“我等在此号召天下英豪，共聚梅岭，先荡豫章府，再覆琅琊朝！”
是掳颅的声音。
豫章城内嘈杂了起来。
“太素宗化神大修士天都道人，已经陨落在梅岭，豫章，必灭！”
“琅琊朝的计策，失败了。”
今夜的最终胜利者，还是邪修。
第三十七章 元兄你这也是
充斥血火的一夜已经逝去。
太阳照旧升起。
可昨夜死去的人，再也看不到今日的晨光了。
顾渊将后院的乌面郎也提到了门口，堆放在门口右侧，等着士兵来统计。
把阮新的头颅带到后院，找了个匣子装了起来。
“也不知今天黄逊他们会不会来，若是来了，刚好可以一起去禁妖司，看能不能顺势加入禁妖司。”
这后面的院子也不是完好无损，围墙塌陷了一部分，除此以外，倒是没有什么大损伤。
“唉，想起来就生气，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这种时候都能来偷书，让我知道，非得把他的头打爆。”
顾渊叹着气来到塌陷的部分，蹲着开始收拾满地的砖瓦，慢慢堆砌。
先随便围一下吧，梅岭上妖魔震天，谁知道会不会哪一天就又打进来了。
更何况，书肆里也就剩些正经书了，应该没人来我这窃书了。
就在此时，街道上传来马匹跑动的声音，随即便是敲锣打鼓声。
“豫章官府告，今日午时，凌迟王天霸业，枪毙昨夜捕获妖道邪魔！”
“豫章百姓尽请放心，朝廷大军将至，仙人已经到达，不出三日，必定彻底铲平梅岭妖魔，护佑豫章周全！”
捕快们快速骑马掠过全城，大声喊着这消息。
顾渊也是停下了手上的活：“这是干嘛，计划已经失败了，索性直接摔桌子，把饵下锅了，还能顺便振振士气？”
他在思考间，有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顾兄！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顾渊扭头看去，果然是黄逊。
他一脸的疲惫，黑眼圈也是格外的重，看起来也是一夜未睡。
“黄兄，你没事也是太好了。”
顾渊起身，指着书肆道：“走，去前面坐着说。”
两人来到书肆内，黄逊一屁股坐到个小凳子上，喋喋不休。
“顾兄，你可不知道，昨天下午，莫名奇妙便是冲进来一群捕快，直接把我和娘亲、丫鬟什么的全都带走了，吓死我了。”
他一拍大腿，有些后怕道：“我还以为老头勾结邪魔歪道，现在要被诛九族了呢。”
顾渊沉默，你老头可能没有勾结邪魔外道，但真的和有勾肩搭背。
说来也是，万人屠也是筑基修士，昨夜去了何处？
“结果啊，居然是直接送到禁妖司内，和一大群人，一起坐上了飞舟。”
说到这里，他有些眉飞色舞的炫耀了起来：“顾兄你见过吗？就是神朝的绝仙飞舟，能在天上飞的那种，天上啊，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冷。”
说到这，他声音小了点：“顾兄，我有和人说过，想把你也带来，可是那飞舟上的人都是李药师的人，死板的很。”
“你不会生气吧？”
顾渊愣了下，笑道：“当然不会了，我能理解，毕竟是绝密计划。”
“那就好。”黄逊舒了口气，又开始唾沫横飞道：“那李药师是真没人性。在码头上拿士兵当诱饵，现在直接拿豫章百姓当饵，要是他将来当了皇帝，是不是要拿整个神朝社稷当饵？”
“砰砰！”
突然的敲门声，把黄逊吓得一激灵，立刻以手捂嘴，有些惊慌的看向门口。
来人是元罗。
“元兄，你吓死我了。”
元罗走了过来了，他神色灰暗，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黄兄，你慎言，这种话，若是被人听去，麻烦可就大了。”
“是是是。”黄逊连连点头称是。
元罗又看向顾渊：“顾兄，有个捕快说，你和他联手杀了画眉郎，手里有我赠予的持枪令牌，可是真事？”
顾渊一愣，反应了过来。
应该是宣雁，大概是怕他又拖着不干事，所以直接主动出击了。
点头应承下道：“是的，是李药师麾下的一个捕快。”
黄逊插嘴道：“又是李药师的，肯定不是个好人，顾兄，你要离他远点，指不定这人心里藏着什么坏水呢。”
顾渊苦笑。
随即黄逊才反应过来：“等等，你杀了画眉郎？”
“昨夜那么危险，你没躲在家里的密室中，还出去了？”
“画眉郎，这名字有些熟悉...元兄，这样的妖人昨夜是不是都在禁妖司内？”
黄逊看到元罗点头后更加激动了：“顾兄，你...你居然去了禁妖司！”
“你不要命了？”
顾渊有些迷茫。
密室？什么密室？日记里没写过啊。
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黄兄，我不是已经修行了吗？还有火器保命呢，昨夜那情况，我一时着急，这不还杀了两个猪头扔在门口呢吗？”
“真是了不起啊，顾兄。”
黄逊仔细打量着顾渊，啧啧称奇：“平日里弱不禁风的顾书生，居然成了个搏杀妖魔的猛男。”
说到猛男，黄逊又看向元罗：“可是，元兄，你怎么这么虚弱？”
顾渊一同看过去，元罗是有些过分虚弱了，不仅有着黄逊同款的黑眼圈，面色也更加惨白，大腿还在微微颤抖。
感觉如同扶风弱柳，风一吹就能把他吹倒。
看着元罗一直扶着木台，双腿无力，黄逊突然懂了：“我知道了，元兄你这也是肾虚了，真是厉害了，昨夜我一直在天上看豫章城里，担心顾兄安危，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看着元罗啧啧道：“元兄你居然还有心思做这等快活事...”
元罗立刻大声咳嗽，打断了黄逊：“顾兄，我来找你去禁妖司领赏。”
“现在？”
顾渊有些惊讶，现在豫章城内还是乱糟糟的，不应该先安抚民心吗？
“是啊，我们需要英雄，顾兄你是豫章土生土长之人，这书肆也是时间久远名声在外，昨夜刚好立下功劳，正好是典范。”
顾渊懂了。
元罗指着外面的马车道：“走，马车就在这，我们一起去。”
“我也去！”
黄逊率先钻进马车。
顾渊先返回院子里拿来了阮新的人头，最后一个钻入车厢内。
马车内，元罗欲言又止，似乎很嫌弃黄逊碍事。
最终还是顾渊说道：“元兄有什么话要说直说便是，黄兄，信得过。”
在黄逊满脸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元罗低声说道：“那画卷少年阿罗第一卷可是？”
顾渊心中了然：“是我朋友所做，元兄可有代入感？”
黄逊满脸悲愤：“明明我才是先来的，怎么你们两个还有秘密瞒着我？”
在元罗的默许和羞涩目光中，顾渊简单讲述了下关于少年阿罗第一卷的事。
“拿来我看看！”
接过元罗胸口的画卷，黄逊从愤怒到痴迷再到愤怒，只用了三个呼吸。
“顾兄，你除了我居然还有朋友。”
“顾渊，你有这样的朋友，居然不介绍给我！”
“让他赶紧的画下一卷，搞快点搞快点，我要看！”
第三十八章 三枚玉简
马车停下的地方，不是昨夜的禁妖司，而是个商人府邸。
“此处，暂时作为禁妖司使用。”
马车停下，顾渊伸手拉住元罗—他刚刚跳下马车时双腿一软，险些直接给门口的捕快行了个大礼。
“昨夜禁妖司似乎保存完好啊。”顾渊有些奇怪的问道。
他离开时，禁妖司只是围墙被士兵和妖魔打烂了，里面的宫殿屋子都是完好的，为何要移到此处。
元罗低声说道：“偏殿内都是赤裸的男子、女子尸体，看起来惨遭蹂躏。”
“还有些地方，都是被剁碎煮熟的残肢，听说早上让下人去收拾时，直接吐的晕死了过去。”
“现在那一片已经完全封锁了。”
元罗一边说着，一边带着顾渊走入殿内。
这个临时充当禁妖司的屋宅，是个富商的家宅，格外豪华大气。
一路走过假山池塘，穿过长长的廊道，才来到大厅。
“稍等片刻，我去说一下。”
元罗低声说了句，走了过去。
“老头也在，他旁边那个就是是元兄的爷爷元丞，两江总督，此地以他为主。”
黄逊低声介绍道：“元丞右边那个，就是李药师。”
“李药师下面，坐在椅子上的女子，是个大门派的修行者，我爹本来答应给你的典籍，就由她给你。”
顾渊点头，那是束珠玉。
“那女人正对面的，是真武宗的修士，今日凌晨刚到，一剑削的梅岭一声不吭，很强，但好像很生气。”
难怪梅岭那边本来嬉笑不停，突然就哑火了。
黄逊继续说道：“下面其他的，也都是修士，各个门派的，可惜我记不清了。”
顾渊表示理解。
元罗走进屋中，先是行礼，说了些什么，随即一群人都看向顾渊，元罗也是招手。
“走。”顾渊深吸口气，捧着装有阮新头颅的黑匣子走了过去。
“草民顾渊，见过元大人、黄大人、李大人，见过诸位仙人。”
顾渊躬身行礼。
他是个童生，又是个修行者，跪礼是用不着了。
“顾渊，起身吧。”
黄滦的声音响起。
“顾渊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自小就是格外不凡，你看他无门无路撞进修行者大道内，安然无恙的修炼成功，丝毫没有异变。”
“而且，先是在码头看穿了满船的邪道，这次又是挺身而出杀了画眉郎，当真是神朝大好男儿。”
黄滦不遗余力的夸赞他。
说到码头时，顾渊能明显感觉到三束目光狠狠扎到了他的身上。
抬头一边眼角余光看向目光的主人，一边谦虚道：“神朝自有天佑，草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之事。”
不出意外，有两束目光来自于李药师与束珠玉。
可最后一束目光来自于哪个真武宗大修士。
[公羊德灵]
[寿两百二十一]
[%￥#%￥#@%]
......
随即便是一行行乱码。
又读不出来了。
顾渊想起此前易玄，心中猜测：元丹圆满的易玄出现一丝乱码读不出来，空空化神修为，完全读不出来，这个老头应该也是化神甚至之上可...
不，我进阶引气了，所以可能化神也能读出一部分。
想到此处，他又瞟向束珠玉。
[束珠玉]
[寿二十九]
[道化度：27%]
[《太乙勾离录》]
[引气后期]
[掳颅魔气寄生]
顾渊瞳孔一缩，立刻正色看向李药师：“能斩杀画眉郎这种强大妖道，也多亏了李大人下属帮忙。”
“草民只是略尽微博之力，更何况乱夜之中，也多亏了神朝士兵保护我等。”
说着弯腰递上黑匣子：“此乃画眉郎首级，请大人查看。”
元丞听到这话满意的捋了捋胡须道：“顾渊果然是我神朝好男儿，该赏。”
接过黑匣子随手交给一个侍卫，又看向束珠玉道：“束仙子，请。”
束珠玉起身，走到顾渊身前，仔细打量了下顾渊，冷冷道：“我乃是上清太素宗弟子，你既然立下大功，便给你一个机会。”
她的语气很高傲，元丞不知觉皱起了眉。
她取出一块玉石和匕首：“滴一滴血在这玉石上，若是合适，可入我太素宗为外门弟子。”
“若是不合，也可选择一门合适大册，或加入太素宗下属宗门。”
顾渊接过匕首，刺破手指，挤下一滴血液，滴在玉石上。
血液碰到玉石的瞬间，一股青光涌出，一道模糊龙影在青光中涌动。
随即又缓缓消散。
束珠玉收起玉石，道：“可惜，可惜。”
“此乃《腾龙羽化大册》，算是较为合适你的大册了。”
“这瓶子内，乃是一颗元气丹，可以助你封闭九窍，改修功法。”
她取出一卷金丝帛书和一个玉瓶交给顾渊，说着可惜，回到了座位。
“束仙子，可惜在何处？”
黄滦忍不住问道。
“顾渊资质尚可，勉强也能入我太素宗，可惜他是个野路子，不知从何处学了什么法门，将天地灵气大量融入体内，算是自绝仙路了。”
束珠玉淡淡道。
顾渊闻言，急忙道：“束仙子，请问自绝仙路是什么意思？”
“肉体吸纳太多灵气，在前期占尽优势，但越往后，越是艰难。”说话的是公羊德灵，他缓缓走来。
“比如筑基境界，你需要更多的天地精气，来填补同化你的身体，这也不算什么，毕竟我等宗门，不差精气。”
“但又比如元丹境界，丹火燃腑，造化生炁，你的肉体越强，燃烧越久，神魂的痛楚愈大，操纵更多的炁融合丹火来结丹，相较常人也是愈难。”
说到此处他看了眼梅岭方向：“就像昨夜入城的那个老魔头，他便是肉体太强，虽然堪称是天纵奇才道心坚定，走到了元丹巅峰，且同境界算是无敌，可百年来都无法踏出下一步。”
“没有补救方法吗？”黄滦替顾渊问道。
“没。”
公羊德灵断然道。
他走到顾渊面前，取出三个玉简，面无表情道：“既然已经走到绝路了，所幸就好好强化肉身，做个引气境无敌的修士吧。”
“考虑到你现在的状况，我便赏赐你三道法术。”
“此乃一道流传颇广的法术—缚灵术，作用，便是锁住对方的灵气，这样，你不用担心对方的法术。”
“第二枚玉简内，乃是锁龙术，也是流传颇广，化出锁链将你与敌人拉近，锁在一定范围内，让人逃无可逃。”
公羊德灵淡淡道：“这两道法术流传广，对于绝大数人来说颇为鸡肋，但对你来说，却是极好。”
“只要封掉对面的法术，近身之后，凭你的肉体，轻松可以打败对方。”
将玉简放到顾渊手中，指着第三个道：“此乃真武宗秘剑术，专为拼命所用，你若是到了九死一生之时，可用。”
“你等到四下无人处，自己查看吧。”
说完，他转身走回了座位。
“好了，元罗，你带顾渊下去休息吧。”
元丞此时发话道：“等会你们三个就在这里用午膳，之后一同去刑场，我等再奖赏顾渊些些财物。”
第三十九章 第二本大册
“元兄，黄兄，能找个安静屋子让我看下这几个玉简吗？”
离开大厅后，顾渊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九莲造化真经》中他没看到法术，只看到了一道神通，还需要特定的天地精气，想修炼也修炼不了。
这真武宗的公羊大修士给的三道法术，也算是惊喜了，让他有些迫不及待。
法术啊，凭空生物，造化改天，多么令人向往。
毕竟他此前只有一个只能坚持三秒，还要附近有水的鱼龙舞，说是法术都有些羞耻。
“这边。”元罗引路。
黄逊有些愤愤不平：“这个大修行者也太抠门了，拿两个普通货色敷衍你。”
顾渊说道：“罢了，能有法术也算意外惊喜了，毕竟我本来也没想到。”
说到此处，他想起此前说到码头时，三道目光中有一道来自于这公羊德灵。
“码头的事，和他也有关系吗？细细想想，公羊两字，我好像见过。”
思索间，元罗停下脚步，打开了一扇门道：“顾兄，你且在这屋内参悟法术，我与黄兄就在隔壁等你。”
“好。”顾渊跨入门中，就听见身后传来黄逊猥琐的声音：“元兄，快将少年阿罗第一卷拿过来给我看看。”
.......
关上门顾渊走到桌边，将金丝帛书和玉瓶放到一旁，先是看向了第三枚玉简。
公羊德灵对这第三枚玉简只是一略而过，因而顾渊对它颇为好奇。
玉简贴在眉心，如同此前感受《九莲造化真经》般，凝神感悟。
“真武一剑—无我。”
“无我剑，需要精锐之精气，化为元剑，收纳入体，神魂气血交融，每日法力温养。”
“人身为鞘，剑出人亡。”
他睁开眼，面色古怪：“不管敌人死不死，反正修炼这剑术的人是必死，所以叫无我之剑。”
“也太离谱了，而且修炼这法术，还是在给自己府中，引气修士法力本来就不强大，身体一般也不强大，还要气血交融，日日温养，岂不和黄兄、元兄般，成了个肾虚？”
顾渊皱眉：“而且，不知为何，这剑术也给我残缺不全的感觉。”
“罢了，先看看其他两个法术。”
顾渊将无我之剑的玉简放到桌上，查看两个法术。
片刻后，他将玉简统统放到桌上。
“另外两个，不需要精气，只是缚灵之术，需要画出灵符，而锁龙之术要以特定方法吸收精铁之气，存贮于九窍之中。”
“说起来，这两道法术倒是和画符有些相似，按照特定路线运转法力，人身为纸，法力为墨。”
“可是…真学了，以后我还是要靠拳头打架，哪有什么仙人样子。”
想到这，顾渊长叹口气，像易玄那样，白衣飘飘，一剑开天，才是他的理想。
再次看向“无我之剑”：“这道法术，不，应该是神通，也需要天地精气，和九莲真经中那道一样。”
可哪来的那么多精气。
时至今日，除了万人屠那几个筑基修士可以看到些精气名称，他也就只有机缘巧合下得到的半股蜃龙云精。
有些烦躁的将这三个玉简收起，他拿起金丝帛书。
“看看这经文与韩擒虎记忆中的有什么不同吧。”
摊开帛书，上面是一列一列扭曲如蚯蚓的字符，顾渊细细看去，发现都是一道道细小的龙形。
在他看清字符的瞬间，这些字符都活了。
一道道小小的黑龙飞出帛书，在空中飞舞，盘旋在他眼前，留下一道道细小的黑痕。
它们留下的痕迹很特殊，持久不散，而这些小小的黑龙，却是逐渐褪色直至消失。
留在顾渊眼前的是一道奇怪的图案，说不出是什么东西，似连绵不绝的群山，似惊涛骇浪的大海，似腾空而起的神龙，也似咆哮扑腾的猛虎。
随着顾渊的注视，一道诡异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他开始不知觉的吸纳灵气，运转法力，按照特异的路线涌遍全身，一身白甲再次出现，头顶尚未完全孕育出的龙角竟然开始再次伸长。
密布全身的白甲，按照某种频率，如同人的呼吸般，一张一合，水汽不知觉间聚集，化为厚重雾气，充斥整间屋子。
等到顾渊意识到他已经开始修行《腾龙羽化大册》时，这功法已是运行完成了。
顾渊有些惊慌。
“怎么回事？一个人可以有两种本命经吗？”
图画缓缓消失，一篇全新的功法出现在他的神魂中。
顾渊看着自己的手，此刻竟然也化作书页。
[顾渊/道化蜃龙]
[寿：？]
[道化度：100%]
[《九莲造化真经》·隐/《腾龙羽化大册》·现]
[天赋神通：鱼龙舞、蜃隐]
[已修行：九狱回天大魔决]
不知不觉间，雾气弥漫了整个屋子，温度也降低了许多，座椅上密布水珠。
“道化蜃龙，百分百的道化度。”
顾渊仔细打量着自己，全身的白甲之上不时掠过一道道扭曲字符。
“道化度百分百也没什么变化啊？是我特殊还是什么原因？”
“两本本命经，又是什么原因？”
就在此时，房门砰砰的响了。
“顾兄，顾兄，你怎么了？”伴随着跺脚和哈气声，黄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顾渊收拢白甲，重新化为人形。
“没事，黄兄，修炼大册出了点意外。”
“好，那我们先回去了，若是有事，你高声叫喊。”
“好。”
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让屋内雾气缓缓散去。
[道化度：10%]
除此意外，再无其他变化。
“我真的是个人吗？”
他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按照他的了解，还有韩擒虎的记忆，都表明除非是一脉相传的母经和分支，否则一个人绝不可能修行两本经文。
即便是同一本母经拓展开的两本大册也不行。
“我需要再找个人，问问我的情况。”
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人选，是宣雁。
“不行，除非问完后有把握直接杀了他，不然不能再让他知道我的秘密了。”
接着是万人屠。
“不行，他的脾气捉摸不透，我也打不过。”
下一个是束珠玉。
“这女人感觉高傲的很，又是大门派的弟子，机会也很渺茫。”
最后一个人选，是黑市的诡异老头。
“彭羽，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信息不全的修行者，还是个‘分身’加搜索引擎，可是现在梅岭妖魔盘踞，还有鬼市吗？我有机会出城找到他吗？”
顾渊一边思考，一边麻溜的收起桌上的东西。
“元气丹，和人丹有什么不同？”
仔细端详了下玉瓶，将瓶子收入怀中。
又神魂感受了几次玉简，直到自己记住了三道法术，玉简上的消息消失，顾渊便离开了这个屋子。
“哟，顾兄，来用膳，烤羊！”
眼看房门打开，黄逊抱着根羊腿，满嘴是油，向他招呼道。
对面的屋子内，不知何时清空了桌子，弄起了堆火，一只小羊羔架在火上，正滋滋的滴着油。
元罗则斯文了许多，一只手拿着匕首，不住的切着肉片：“顾兄，快来，刚到。”
“在这屋内生火，不怕走水吗？”
“刚刚突然冷了下来，我...看见...家丁说今天烤羊。”黄逊满嘴是肉，含糊不清道：“便干脆生了火，顺便把羊拿过来再烤了烤。”
顾渊蹲了下来，也撕下一条腿。
“顾兄，那群大修士可真不像人。”黄逊咽下嘴里的肉道：“一只小羊羔，才送进他们屋里，下一刻便是干干净净的骨头被扔了出来。”
“难怪他们要单独一个屋子用膳。”
“万大叔，再拿把刀来。”黄逊突然向着顾渊身后喊道。
万大叔？
顾渊心里一惊，扭头一看。
万人屠微笑着站在他背后。
第四十章 三头和尚
万人屠身穿厨子衣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
“好勒，少爷。”他应承道。
“万大叔，叫我名字就好了，你又不是我家佣人。”
万人屠笑眯眯道：“不可不可，黄兄也是付了我钱的，穿着这衣服，我就得喊你少爷。”
从腰上又抽出一把尖刀，捏着刀刃，把刀柄递给顾渊。
顾渊接过时，注意到万人屠又抽了抽鼻子。
“少爷，我继续去忙了，要是不够吃，直接喊我啊。”
万人屠笑嘻嘻的走了。
“黄兄，那是谁？”
“我家邻居。”
顾渊心不在焉的削了片肉，塞到嘴里：“我好像见过他和你父亲在一起。”
“是啊，万大叔是个了不起的，从经史典籍，圣人言论，到西洋技术，国家大事，甚至行军布阵，都有独特看法。”
听起来黄逊也很崇拜他。
“老头可喜欢他了，可惜万大叔身体不好，不能太过劳累，每日早早便要休息。”
说到这，黄逊摇摇头道：“还有这手厨艺，当真是人间第一等。”
“若是有可能，我都想成为万大叔第二，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元罗此刻笑道：“黄兄，你先把自己的体虚养好吧。”
“呸。”黄逊做了个鬼脸。
顾渊一下一下削着羊肉，心里仍在思考万人屠。
“好了，顾兄，赶紧吃，午时正，要到了，要去看凌迟了。”
黄逊从怀中掏出个西洋表，在顾渊面前炫耀了下：“西洋玩意，有意思吧？”
顾渊：.......
“走吧，估计爷爷他们也该来喊我们了。”
元罗起身道。
三人没走多久，果然看到了来喊他们的侍卫。
一行人坐上马车，一路招摇到菜市口。
坐在马车内，已经能听到路上熙熙攘攘的人声。
“豫章还有这么多人吗？莫非昨夜百姓已经被提前转移了？”
顾渊心中揣测，随即又想起了黄逊所说的密室。
“黄兄，这么多人没事，真是太好了。”他试着吊话。
黄逊果然上钩了。
“是啊，老头前年建议豫章府百姓在家中修建个密室，当时还被人说在云仙县待太久了，脑子呆傻了，昨夜可是立功了。”
他眉飞色舞道：“若不是有这藏在地下的密室，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顺便又骂了遍李药师：“李药师这个冷血的畜生，真是混蛋，就算有密室，我听说昨夜也死了过万人。”
过万人!
车厢内不自觉的沉默了。
直到马车停下，几人走出车厢，见到挤在面前潮水般的乌泱泱人头才好一点。
其中还藏了些许修行者。
元丞一行人坐在一旁高台上，示意顾渊三人也坐过来。
公羊德灵、束珠玉那些修行者，都不在此处。
黄滦站在一个刚搭起来的木头台子上，身后一根光秃秃的木棍。
他清了清嗓子，高声呼喊道：“豫章府的诸位乡亲，我是豫章府禁妖司黄滦。”
台下的噪杂声低了许多。
“昨夜，妖魔作乱，侵入豫章城中，虽然朝廷极力反击，保护百姓，仍是死伤无数。”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为了他，捻匪的贼首，王天霸业。”
一队捕快，围拢着一个头罩黑袋的罪犯，缓缓走到木台前。
捕快们散开，黄滦走过来，一把扯掉黑袋。
百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个个探头探脑，观望着王天霸业是不是青面獠牙，四目六耳八个鼻子。
“就是因为他，豫章死伤惨重！”
“捻匪乱世十载，伤亡数十万.......”
黄滦慷慨激昂，大声数落着捻匪的罪责。
而顾渊却是有些失望。
这王天霸业，只是个普通人。
外表看上去，也只是个普通的农夫。
皮肤黝黑，眼神慌乱，额头上不断涌出汗水，或许是被施了法术，他纹丝不动，一声不吭，只有眼睛疯狂转动。
“现在，为了祭奠昨夜死去的乡亲，我们要将他，凌迟处死，千刀万剐！”
“凌迟处死！千刀万剐！”
不知是不是先安排了人藏在人群中引导，很快便有人跟着喊了起来，接着，所有百姓都喊了起来。
“凌迟处死！千刀万剐！”
“凌迟处死！千刀万剐！”
......
黄滦在呼喊声中走向顾渊坐着的位置，身后，捕快们抓起王天霸业，脱掉外套，只留了条小小的紧身亵裤，将他拖到木台上，绑在棍子上。
在捕快清理王天霸业衣衫时，李药师走了出来。
“在凌迟之前，我们要先枪决一批邪魔外道，他们也是昨夜入城的妖魔，不少人，还在通缉令上。”
说着拍拍手，两列士兵走出。
一列士兵推着绑好的妖人，一列士兵扛着长长的洋枪。
“哇，总算来了，西洋人的刑法，不知好不好看。”
黄逊靠近顾渊，低声说道。
这些妖人奇形怪状，都是启灵或引气的弱小修士。
被一脚踢弯腿膝盖，跪在地上，士兵们干脆利落的直接从后脑勺一枪打出去。
“没意思，就这啊。”
黄逊叹了口气：“还不如砍头呢。”
围观的百姓们似乎也是同样感觉，说话声又逐渐响起。
“好，凌迟吧。”
李药师眼看一个一身黑衣的老头，带着两个中年汉子走上木台，立刻转身走向一旁。
“钱师傅！”
“钱师傅来了！”
“总算来了，钱师傅要割这个混蛋三千刀啊！”
......
这人怎么感觉和明星似的，居然有粉丝？
顾渊刚想说话，便看见黄逊满脸狂热的靠过来小声说道：“钱师傅有四五年没动过刀了，顾兄你可能不知道，他老人家过去可是说割三千零三刀，就能让人活到三千零三刀的主啊。”
“真是太棒了，等会，我一定要抢他老人家割下的第一片肉！”
顾渊不自觉离他远点。
黄逊现在的样子有点变态。
在众目睽睽下，老人取出第一把小小的银刀，举到头顶，展示了下。
场地内的空气十分安静。
所有人都凝神注视着老人将刀伸向王天霸业的左方胸口点点处。
顾渊也是不自觉的注视着，等着第一片肉被削下。
直到公羊德灵的一声怒吼打破寂静。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背后的空中。
“鹏鹍妖僧，你居然还敢入城！”
他以指为剑，一指点出，天空仿佛镜子般被碎裂。
蓝色天空一片片碎落，露出其后的深邃黑暗。
“阿弥陀佛。”
一句阿弥陀佛，一个三头和尚缓缓从黑暗中现形。
他左边头颅，面色慈悲，面庞丰润，头顶肉髻，眼大儿厚如佛陀。
他右边头颅，神情狰狞，尖牙利齿，红发凌乱，黑面牛鼻如恶鬼。
说话的是他正中间头颅，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僧头，长长的白眉白须垂下，好生和蔼。
“阿弥陀佛，贫僧来观礼，公羊大修士不欢迎？”
公羊德灵一步步踏着空气，如同攀爬楼梯般走到三头和尚对面。
“缘生寺的和尚，可没人敢欢迎。”
佛陀头颅的温和之声响起，令人感到由衷的温暖，百姓不知何时已经跪在地上，叩首膜拜。
“贫僧为了空空施主而来，他立下誓言，要救王天霸业而走。”
“老道士，我们打一场，你输了，人归我。”刺耳的恶鬼之声响起。
“你赢了，我便带空空离开豫章。”佛陀头颅说道，
“为了此地百姓安全，我们去个无人处交手。”三颗头颅一同说道。
公羊德灵手中出现一把青色仙剑：“缘生寺的魔佛，也会担心百姓安危？”
“阿弥陀佛，我等心忧天下。”
“修行者为天下毒瘤，我等只是大夫罢了。”
三头和尚缓缓说道，随即一步踏出，消失在此处。
第四十一章 爆炸
凌迟大会没能进行下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刚刚的恐怖和尚吸引走了。
不少百姓，还沉浸在三头和尚的佛光之中，不住的磕头，随着他远去，才缓缓回过神，慢慢爬起来，双目呆滞的沉浸于刚刚的景象。
顾渊看向梅岭方向，那处不知何时起，又是黑气滚滚，笼罩半个天空。
公羊德灵跟着三头和尚离开后，元丞也吩咐了暂停行刑。
三头和尚如此入城，也是打了一直宣扬称没有妖魔敢入城、三天后要铲除梅岭的官府狠狠一记耳光。
“就这样虎头蛇尾结束吗？”
顾渊小声问道。
黄逊颇为烦躁的摇头表示不知。
眼见百姓议论纷纷，黄滦又走到台前，示意老头先去后面休息。
“诸位，凌迟大会暂时推迟，各位莫要惊慌，朝廷的仙人，法力强大，必定会击败妖魔，保佑大家。”
他大声安慰百姓道：“另外，昨夜，还有不少豫章的好男儿，挺身而出，击杀妖魔。”
“为了表彰他们的功绩，官府也要在此处奖赏他们。”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幅卷轴，缓缓打开，念出一个个名字。
“顾渊！”
他叫出的第一个名字就是顾渊。
“意外的羞耻。”
众目睽睽下，顾渊绷着脸，走过去接受奖赏，一千银元，又快速坐了回去。
可在三头和尚出现后，一切都有些索然无味。
黄滦不断念着名字，唤来一个个百姓、捕快领奖，可台下观众始终交头接耳，完全没注意到台上。
“对了，元兄，那个与我一同击杀画眉郎的捕快你还记得吗？”
他想起宣雁，低声问道元罗道。
“记得，他是李师兄的下属，怎么了？”
顾渊低声说了下宣雁想进档案室当差的事。
本以为有些难度，万万没想到元罗竟然直接答应道：“好，等会我就和爷爷说一下。”
顾渊好奇问道：“元兄不问问为什么吗？”
“档案室安全啊，不然还能为什么？况且禁妖司的档案室也没什么重要东西，里面的案卷我都是当妖邪传说来看。”
顾渊点点头，看来是他想多了，档案室并没有什么重要的。
坐在此处的一群人，个个看起来神色悠然，完全不在乎公羊德灵的状况，实际上，每隔一小会，便会抬头看看天空。
表面上稳如泰山，实际上慌的一批。
眼看台下议论声越来越大，无人在意他的颁奖，黄滦也是草草结束，面无表情的坐了回来。
所有人都坐在此处，等着两名大修士的斗法结果。
“难道那和尚赢了，还真能把王天霸业放了不成？”
顾渊看着王天霸业，和元罗小声说道：“那岂不是把朝廷的脸送到对方脚下摩擦？”
元罗摇头道：“自然不可能，还有不少大修士隐匿附近，只是没有出手罢了。”
“那和尚若是赢了，还真敢来带走王天霸业，大修士们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连下方的百姓都离开了许多，黄逊和元罗两个人，已经伏在桌案上呼呼睡着了。
“看他们这两样子，不知冲了多少次。”
“果然，涩图害人啊。”
看着他们两惨白的脸，厚重的黑眼圈，顾渊心中感叹。
突然间一阵摇晃，桌子震动不已，好似地震了般，且震动不断加剧，百姓们站立不稳，纷纷趴在了地上。
顾渊刚想叫醒黄逊和元罗，便是一声石破天惊的爆炸声。
他只觉耳朵嗡嗡作响，连带脑子也是一片空白，好似有人在他耳旁对着他脑袋开炮，一时之间有些五迷四转晕头晃荡。
嘴巴张开，好像说了什么，可是又完全没听见声音。
整个人都蒙了，陷入迷茫中，双手乱挥乱抓，也不知抓了些什么，等到自己恢复理智时，整个人都傻了。
束珠玉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他刚刚一抓之间，一手竟是扯下了她的腰带。
所幸束珠玉也是双手抱头，并未瞧见他。
急忙一手抽下腰带，连带个系在腰带上的黑底金纹袋都是顺着一把搂住，收进怀里。
耳朵此刻还在嗡嗡作响，但听力已经恢复了许多。
随即住元罗的胳膊，大喊：“元兄，元兄？”
元罗翻着眼白，显然此刻人还是懵的。
感觉身后束珠玉已经恢复了神智，顾渊大吼道：“元兄，元兄你好没好点？”
“手不能乱放啊，怎么能碰到束仙子呢？”
一边摇着元罗，顺势眼角向后一瞟，只看见束珠玉正拍着自己的腰，面色有些惊慌。
元罗此刻在顾渊的剧烈摇晃下勉强恢复了正常，他抽出自己的手揉着脸：“顾兄？”
有些惊慌的又重复了遍：“顾兄？”
大吼：“顾兄！”
顾渊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
眼看元罗又要张嘴喊，又拍了拍他示意看看周围人。
“顾渊，刚刚元罗碰到我了？”
束珠玉冷不丁问道。
眼看顾渊面色犹豫，她冷哼一声，又问道：“你可看见我的腰带？”
“腰带？没有啊。”顾渊佯装疑惑。
束珠玉面色一变，转身就走。
元罗此刻还在大喊：“顾兄，大家都聋了吗？”
顾渊注视着她离开，松了口气。
此处纷乱一团，所有人都在大呼小叫，吵嚷一团梅花黄逊也交换了起来，他和元罗仿佛发情的猩猩般大呼小叫，手舞足蹈，直至公羊德灵回来，挥手洒下一片甘霖。
“啊，你吼那么大声干嘛！”
甘霖落下的瞬间，两人一起喊道。
顾渊刚要说话，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抬头看向公羊德灵回来的方向。
“老福山...没了。”
他低声说道。
城东的老福山，虽然不高，可在城中看去，也是能看见。
但现在，城东一览无余。
不止老福山，连带周围的几座山峰，都是没了。
“刚刚那爆炸是怎么回事？感觉不像是修行者交手的声音啊，更像是炸弹...火药爆炸了。”
元罗、黄逊两人也是愣愣的看着东方。
元丞此刻起身，面色难看：“公羊先生，刚刚？”
顾渊闭目，静心凝神偷听。
“老福山莫名其妙爆炸了，我和鹏鹍未能分出胜负，他逃走了。”
公羊德灵平静说道：“继续行刑吧。”
说完这话他也不看元丞，身形缓缓消失。
元辰深吸口气，狠狠锤了下桌子，咬牙切齿道：“黄大人，继续行刑。”
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王天霸业被削下一片片肉，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哼声。
可是，不管是黄逊，还是其他围观的百姓，都已经被刚刚巨大的爆炸夺走了心神。
原本足以让他们痴迷癫狂的刀技，也不能让他们再次欢呼。
只有手拿银刀的老人，稳稳的削下一片片薄薄的肉片。
顾渊心思也已经飘飞到了其他地方。
“从元丞的反应来看，老福山那一定有什么，甚至可能如我所想，就是火药。”
“他们在老福山下藏了大量火药，若是一切正常，妖魔到时进攻老福山，这么大剂量，也足以覆灭妖魔。”
想到此处，他又想起了最后空空和天都的可怕样子，心中揣测：“从这夷平山峰的威力来看，应该能伤到，可是真的能杀死那样的大修士吗？”
“况且，他们还发公告，让百姓去看，万一真的...岂不是...”
“走吧。”突然被人扯了下，原来是黄逊。
“看不去了，有些索然无味，我们回去吧。”
顾渊默不作声跟着黄逊：“还有，公羊德灵和那个三头和尚，真的动手了吗？”
“他们会不会勾结，故意引爆了火药？”
第四十二章 阴谋与感情税（今天三更）
顾渊在路口告别两人，返回了书肆。
这几日，发生的事太多太快，以至于他有些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虽然自己的小目标尽数达成，可处境反而更加危险。
“豫章府有些待不下去了，此处现在风云汇聚，照今日这事来看，接下来几日，城内怕是会更危险。”
一路上，来往的行人也是个个脚步匆匆，裹紧衣衫，低头快步赶路。
以往街上那些游荡的闲汉懒人，此时已经都没了踪影。
也有些百姓，已经背着大包小包，拉着家人，一路往码头或是城门奔去。
“看起来不少人都与我是一般想法，是时候离开此处，找个平稳地方了。”
回到书肆中，狭小阴暗的书肆，竟然给了顾渊一种家的安心感。
看着书架上满是灰尘的书籍，隐隐有些不舍之感。
“唉。”
他又叹了口气。
“顾道友为何唉声叹气？”
后院飘来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顾渊刚刚松弛下的精神又绷紧了。
“宣雁，你在我家做什么？”
他快步走入后院，只见井旁一个蓝裙女子正拨弄着井水。
眼看顾渊来了，她抬手将散开垂到脸颊旁的头发拨到耳后：“顾道友，我可是特意来感谢的。”
“没想到道友如此有信誉，今日凌晨才说过，上午便是已经办好了。”
顾渊有些迷惑，他明明才说过，元罗甚至没有来得及去和李药师、元丞等人提及，怎么就办好了？
宣雁取出那本金册，扔了过来:“既然约定已经完成，那这东西就还给道友了。”
“好心提醒下道友，豫章下面可不会太平静，道友如此招摇撞骗行事，可要小心撞到正主。”
她从腿部缓缓消失，只有一件蓝裙落在原地：“可不是所有妖魔，都如同查娥那么傻。”
“呵呵呵......”
伴随着诡异的笑声，宣雁离开了此处。
她又知道了什么消息？
池鱼的存在，被掳颅知道了？
“不想了，先看看束珠玉的袋子里有什么吧。”
顾渊摇摇头，抱着金册、提起地上的蓝裙子走入屋子内，从怀中取出束珠玉的腰带和黑底金纹袋。
“束珠玉也只是个引气修士，应该不会有什么神魂印记的手段吧？”
嘀咕一句，随手扔掉腰带，打开袋子。
“空的？”
“不应该啊。”
想了想，将法力注入其中。
随着顾渊法力涌入，黑色布袋上的金丝图案缓缓亮起。
“果然有变化，修士用的东西，法力便是钥匙。”
金丝图案缓缓亮起，原本的金色纹路错杂交汇，模糊不清，不知绣的是何物，此刻才显出了真正的样子。
是一柄藏在交相辉映的云彩中的太极如意。
此刻，太极如意呈现出不同于金色的混沌光芒，整幅图案线路纹理交织，让顾渊隐隐有些沉迷于这图案之中。
“不愧是大宗派的东西，即便只是个储物袋，都如此不凡。”
顾渊清醒一点，看向袋子内。
这袋子的空间不大，大概只有两三个立方，其内放着的东西，大都是他此前在元罗手上的玉劵。
剩下的，是些玉简，还有几卷金丝帛书和些许金属矿石和玉瓶。
“先看看玉简吧。”
顾渊抓出一把玉简，一一感应。
“嗯？不是法术，都是信件。”
“玄鹤道友...”
“清游道友...”
“谭羽道友...”
除了开头的称呼，其他内容都是完全一致，还有几个竟然连称呼都没有。
随意感受读取了部分，顾渊面色难看。
“难怪他们都用玉简传信，偏偏又不设置什么防止他人传阅的限制。”
“这些正宗妖道，此刻居然都打着同一个主意。”
他们明面上交手，暗地里竟然互通有无，打算联手一同颠覆神朝。
洋人此时来势汹汹，昨夜杀光了几船洋人，他们必定会逼迫神朝。
这段时间百姓也是苦不堪言，堪称民心已失。
若是他们这些修行者团结一致，神朝必然会被覆灭。
而能读到这内容的，也必定都是修行者，可按照这玉简内容来看，这些大宗大派的主意对于修行者来说，简直是太好了，只会鼎力支持。
神朝对于修行者的压制，可一向令他们愤恨不已。
若是计划成功，修行者自此将能随意进入各个城池，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高人，享受世俗供奉。
而不会像如今一样，被神朝逼迫的只能在山野之间修炼。
修行者苦心修炼，可不是为了当个寿命悠长、腾云驾雾的苦修士，他们也一样爱慕享受，贪恋血食。
“神朝虽然也是混蛋，会把百姓当成圈养的宠物，随意放弃，当作诱饵，可终归是让绝大部分百姓安然活在城池之中。”
“但若是这些宗门的计划成功，百姓怕是连牲口都不如。”
顾渊扔掉手中这一把玉简，又抓起其他的，细细感应，甚至在其中发现了给掳颅的。
那天都道人和易玄那些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不知道自己宗门的打算吗？
还是说，昨夜朝廷计划失败之后，上清太素宗才开始谋划颠覆朝廷？
“我需要想办法通知黄逊和元罗，让他们告知神朝。”
“两边都是混蛋，让他们狗咬狗，指不定还能等到个伟人，终结这一切。”
不管怎么做，都比让神朝这么暴毙覆灭好。
想到此处，顾渊将这些玉佩装入怀里，刚要出门，又是闪过一个念头。
“不行，我这么去，若是被发现，怕是会被公羊德灵之流随手拍死。”
脑中灵光一转，他立刻奔向屋内。
笔墨纸砚，平铺开来，顾渊提笔如有神，半刻钟的功夫，便是大功告成。
“真没想到，有一日我会把春宫图绘画的如此出色。”
“少年阿罗第二卷—小黄欲仙，希望黄逊和元罗两人能看明白这些对话吧。”
顾渊匆匆忙忙收拾画卷，正要出门，却发现两个捕快出现在屋门处。
“顾书生，交税了！”
顾渊愣住了：“官爷，又交什么税？不才收过......”
捕快打断道：“这次交的是感情税。”
“啊？”
在顾渊懵逼的眼神中，捕快不耐烦的解释道：“最近神都派来大量士兵赶来豫章作战，还有大量修行高人，为消灭妖邪，保护百姓，居住在豫章城池周围的荒山野岭之上。”
“元大人说了，为了豫章这样辛苦，自然要好好感谢，便有了这感情税。”
“元大人？”
是元丞？他疯了？
“别废话了，赶紧交，五十银元，不交等会自然有人来收。”捕快恶狠狠道：“好心提醒你，黄大人已经被调走了，不日将离开豫章府。”
“顾书生，别犯傻！”
顾渊呆呆的找出五十银元，两个捕快接过，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糟了，黄伯父要走，再加上这莫名其妙的感情税，怎么感觉元丞也是打算捞一笔就跑路。”
难道他们要放弃豫章？
顾渊关上铺子，怀抱第二卷图画，向着黄府狂奔。
“他们昨夜已经放弃过豫章一次，第二次也不是不可能。”
“我需要赶紧打探清楚，早做谋算！”
（没来得及再看一遍，错字、病句先更后改）
（这两天在考试，更新时间有点不稳定，抱歉）
（晚上五点前，应该还有一更）
第四十三章 纷纷离去（第三更）
书肆离黄府也不算太近，往日里来回，两刻钟的功夫还是要的。
可今日这路上，哭哭啼啼零零落落悲悲凉凉戚戚。
不少士兵宛若强盗，从各户人家中强取钱财，也不管身后百姓如何悲鸣剁足。
“有如末日。”
顾渊不自觉加快了脚步，一刻钟不到，便是到了黄府。
可黄府，居然被全幅武装的士兵包围了，站在不远处甚至还能听到黄府之内传来哀嚎啼哭之声。
“站住！你是什么人？来此处做什么？”
顾渊刚靠近门口一步，便是立刻被人拔刀围住。
取出持枪令：“在下元丞大人下属，有事拜见黄大人。”
士兵接过持枪令，狐疑的看了眼顾渊：“这令牌倒是真的，可你若是元大人下属，怎么会这时候来黄府？”
“此前奉命在老福山办事，侥幸逃了条命，如今有些急事需要询问黄大人。”
顾渊接回令牌，面不改色道。
“你们两，陪他进去。”
所幸扯的虎皮有用，士兵还是放他入了黄府。
黄府此刻，如同被抄家一般，一个个士兵，搬动这黄府内的各种物件，一大群丫鬟仆人，哭啼啼的被抓在院子正中，不知要做些什么。
原本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竹栽花，好不繁华，此刻却是分外落寞，一片凄凉。
“这边，到了。”
原本的大厅内，入门便是绣着旭日高升锦绣河山的屏风，两侧都是黄花梨木桌椅，墙角柱旁都是水仙兰花点缀，俱为黄滦的心爱之物。
但此刻，大厅内空空荡荡，只有黄滦父子两人站在大厅内。
“你在此处等待，我有秘密事要与黄大人说。”
顾渊扔下一句，踏步走入厅内，高声喊道：“黄大人，顾渊求见。”
黄滦转过身，有些迷惑，不过还是一巴掌拍在黄逊肩膀上令他闭嘴，说道：“顾大人，有失远引，还请见谅。”
顾渊走到两人面前，后背挡住士兵视线，从怀中掏出画卷递过：“黄伯父，这是给黄逊的。”
随即又问道：“伯父这是？”
黄滦平静接过图画直接塞进黄逊怀中：“只是被圈禁了，等会便要被直接发送到神都。”
“不过莫要担心，只是与元丞政见不合，被送走，也是他对我的保护。”
拍了拍黄逊道：“去书房，把书架上那本尘世新语拿来。”
黄逊点点头，走向一旁。
“伯父，元丞为何强征感情税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东西？”
“还有......”
黄滦叹了口气打断道：“顾渊，你应该猜到了才是。”
他重重的拍了拍顾渊的肩膀：“豫章是我故乡，若是可以，我又怎么会愿意离开呢？”
“元罗和你们飞开，还未来得及回府，被已经被送走了，我们一家，也会马上被送走。”
顾渊虽然已经有了预料，还是惊讶道：“这么急？”
“我不能带你走，你要想办法，自己离开，决不能留在豫章城内！”
黄滦压低声音道：“听见了吗？”
说话时，黄逊拿着本书回来了。
“这书，你今日一定要看完！”
黄滦说道，随即又笑道：“我与你父亲认识时，也是你们这个年纪，他那时候便是朝思暮想仙人之道，最终下落不明。”
“如今你总算成了，虽非我所愿，但也算了我心愿，只可惜你还未曾为顾家留下香火。”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士兵的叫声：“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黄滦又叹口气道：“顾渊，要活着啊，不管是顾渊，还是池鱼。”
顾渊心中一惊。
黄逊拍了下顾渊肩膀：“顾兄，将来，来京城找我啊。”
“走吧。”
顾渊收好书，向黄滦躬身行礼：“多谢伯父这么多年照顾，顾渊，没齿难忘。”
离开黄府，他在不远处站了会，便见到打量哭哭啼啼的丫鬟和男丁，背着大包小包，被士兵们驱赶着离开。
随即黄滦父子二人，也是被重重士兵包围着，离开了黄府。
想说的还没说，但黄滦却好像都知道了。
看了眼手中的书，顾渊深吸口气，飞奔回书肆：“距离晚上，时间不多了。”
路上的行人，也更稀少了。
今天的夜晚，来的格外的快。
豫章的百姓，也从未如此恐惧过夜晚的来临，早早便是闭紧了门，带着吃的喝的和仅存的钱财，拉着家人躲进了密室。
回到家中的顾渊，在那本书的扉页中，找到了封信还有张地图。
“顾渊吾侄：顾游吾兄，早年离家，迄今十六载，吾受父母所托，照怜汝孤儿寡母，可叹十一年前，吾嫂离世，徒留汝一人。”
顾渊快速阅读，接着都是些回忆他小时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知道.......
“吾视你为亲子，闻香教一事，大可放心，人证口供，皆已抹去，“池鱼”之身，除吾之外，无人可知，档案信息，皆无记载。”
看到此处，顾渊心中才明白为何自己会是闻香教的唯三漏网之徒。
其他两人，空空和书记，都是行踪诡异的高人，只有自己是个小虾米。
只是黄滦暗中抹去了口供，默默保护了自己。
“那我池鱼的身份又是怎么暴露的？”
“难道我去往鬼市，还有在洋人船上的造化，在家中的修炼，黄伯父他都知道？”
想到此处，他有些惊悚。
再看下去：“莫要担心，汝情况变化，俱因城中大夫，其为一大修行者，号阳波仙人，与汝祖父有旧，暗中照顾，可惜此刻不得不离去。”
城中大夫？与我祖父有旧？
顾渊想起了此前自己装昏迷时的那个郎中，难怪他不揭穿自己...
自己当时看不出异样，那他最低也是个化神修士，这样的大腿，居然无声息间离开了。
顾渊又叹了口气：“唉。”
“此后之路，无人庇佑，莫要心急，莫修邪法，汝修《开心法要》假死之时，吾等惊慌，所幸天不绝顾家，汝醒之后，性格日愈稳健，知三思而后行，吾等甚为心安。”
“赣水有龙，但汝身合龙气，与它同源，可今夜从赣水而撤，远入川蜀，亦或中原，莫入翻阳湖随横江而下，两江之域，将成战场。”
“阳波仙人留有余言，汝假死再生，天命已变，未来不可测，精气入体，未必为害，九莲仙经，不在缘生寺中，失落于川蜀。”
“顾渊吾侄，好自珍重。”
“黄滦。”
顾渊长舒口气。
“这位仙人，是让我去川蜀吗？”
打开地图，豫章通往川蜀的路线，已经被用红线标注。
看向天空，尚未完全黑透，顾渊将信件叠好，收入储物袋中，又走向书肆内：“原本只是有些不舍，看看完黄滦的信，倒是真把这里当家了。”
“先找到密室，把书肆里的书都藏好吧。”
“将来我证天道时，再回来重开这书肆。”
.......
天色完全暗下来了。
“该走了。”
书肆内已经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他的密室，在自己床底下，所有东西都藏到了那里。
顾渊穿上一身黑衣，跃出围墙，一路小心躲过为数不多的巡逻士兵，奔向此前乘坐鬼市船只的码头。
码头黑黝黝，静悄悄。
顾渊一头扎进水中，变为池鱼，顺着水流，在黑漆漆的水底小心游动。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他被一张大网网住。
“大哥，逮到个大鱼，今晚可以吃饱了！”
（三更，求收藏求追读）
第四十四章 要打，就要打出价值
水底下黑漆漆，顾渊在水中游动，一尺之外便无法视物，对于周围一切的感知，都是依赖水流的波动。
可这缠住他的大网，似乎也是非凡之物。
这网融于水中，他竟是全然没有感觉到，直到自己被网包围，缓缓收紧，他才意识到自己被捕了。
鼓足气力抓住这网线，可无论如何发力，都是无法扯破。
“坏了，不会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吧？”
顾渊只觉凉凉，心中暗骂道：“有如此法宝不去对付敌人建功立业，居然拿来大半夜在这捕鱼，真是晦气！”
不过所幸，似乎自己还能操纵周围水流。
等会出水，看清捕鱼人的实力，若是不强，便以“鱼龙舞”之术击杀他们。
若是筑基之上，只好看看“池鱼”的身份有没有用了。
“大哥，大哥快来...这家伙好重啊!”
“这么重？三个人都拉不住来？”
“都过来帮忙！”
“一二...拉！”
在一阵呼喊声中，顾渊被拉出了河流。
出了水面的瞬间，面前这渔网才露出真容。
通体洁白宛如银沙，可浸泡在水中的部分又是暗淡无色，完全融入水中。
“大哥，不是鱼，像个鱼妖啊！”
“难怪这么重。”
“不会是道友吧？”
“哪有道友还大半夜藏在水里的。”
顾渊抬头仔细打量手拿各式武器，缓缓围过来的人，突然觉得这群人都有些熟悉。
其他不说，他们的功法都是《梅艳典》之流。
“梅村人贩？”
“他们改行捕鱼了？”
确认都是引气修士，眼看他们围过来了，顾渊一跃而起，改变了注意，发出一声低低的龙吟：“梅村的杂碎，真是好胆，居然敢围......”
话还没说完，突然对面传来一声惊喜叫声：“池鱼大人！”
一人撞开人群，扔着兵器一下飞扑着跪在顾渊面前：“昨夜听说池鱼大人没有出城，小道还担心，果然池鱼大人神通广大，如今安然无恙...”
他喋喋不休拍了许久马屁。
顾渊此刻突然发现，身上的网，在无声息间放松，原本那种不可摧毁的感觉也没了。
他伸手再次拽住渔网，轻轻一撕，便扯出一个大洞。
“大哥，这位便是池鱼道友，我与你说过，若不是他，我和老土也一样要死在豫章城里。”
过去的梅村头头，如今的捕鱼小弟贾光回头喊道。
身后一群人让出一条道路来，让一个身高九尺打的粗髯大汉走出来，他眯着眼，一双耳朵如同大火烧焦的枯木一般。
[柴鲁]
[寿四十三]
[道化度：46%]
[《梅烟典》]
[引气圆满]
“池鱼？”他很是狐疑的看着顾渊：“我为何从未听过你？”
顾渊不答，抬拳便是打了过去。
柴鲁冷哼一声，双手化作黑漆漆的枯木，也是一拳打来。
双拳相交，一声沉闷的碰撞声，两人微微后退半步，随即这柴鲁狠狠一脚有如蝎子摆尾般，拉出一个不合理的弧度，狠狠甩向顾渊。
但比试肉体顾渊怎么可能认输？继承了韩擒虎的记忆，对于打斗，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只会打王八拳、照头抡的青涩少年。
直接快速一步跨出，左腿微抬，踢向他的要害，手上也是起拳，一拳打向他的喉咙处。
眼看顾渊出招凶狠刁钻，柴鲁立刻变招，原本甩起要踢向顾渊腰部的蝎尾腿顺势下滑，超乎异常如蛇般灵活，缠绕在顾渊的左腿上，缠住的瞬间开始发力，拉扯着要绞断顾渊的腿。
同时他的上半身化作漆黑木人，顾渊一拳打中，只是让他半身摇晃。
顾渊一脚用力，右腿插入土中，稳固身形，左腿反过来要锁住柴鲁。
随着两人都想锁住对方，他们两人此刻纠缠在一起，一时之间拉扯不开，上身间也只有半个身子的位置，伸展不出拳脚，全凭凶性开始搏杀。
拳、肘甚至是头，两人同时放弃了防守，疯狂殴打对方，低沉有如撞钟的声音回响。
“我的天，这个池鱼居然能跟大哥这样打。”
“是啊，大哥可是近身扭下过筑基修士的头啊。”
“大哥号称筑基之下除查娥大人外无敌，这个池鱼难道是筑基修士？”
“不不，池鱼大人也是引气修士，他在豫章城中与查娥大人交过手，当时略输一筹，还被称为师弟，所以境界一定比查娥大人低。”
贾光立刻解释道：“查娥大人只是引气后期，所以池鱼大人境界一定不会太高。”
小弟们此刻不断后退，两人交手出拳的速度越来越快，回响声隐隐有些刺痛耳朵，大地上出现了些许裂纹。
柴鲁已经有些顶不住了，顾渊越打越凶狠，他的木人身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眼看顾渊越打越是凶狠，双眼之中凶性也是越来越重，他有心想要拉开，认怂保全性命。
毕竟对面是掳颅的弟子，法术神通都在自己的这些人之上，打个“平手”自己认怂也不算丢人。
感觉柴鲁锁住自己左腿的那条腿柔和了些许，顾渊立刻狠狠一脚踏下，双足立稳，同时一记勾拳狠狠砸在柴鲁脸上。
柴鲁发出一声闷哼，脸上出现一道巨大裂痕，借势后退两步：“池鱼道友...”
他想拉个台阶出来，可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一声巨大的龙吟。
要打就要打出价值！
杀了这个柴鲁，确保自己作为尊贵的“掳颅弟子”这一身份地位，绝不是等闲邪道修士可以招惹挑衅的！
顾渊眼中血色闪动，气血翻涌发出一声巨吼！
这一声龙吟，撕破了此处的平静，原本静谧的水流也是随着这龙吟开始欢呼雀跃，翻滚激荡。
直面龙吟的柴鲁脑中一片空白，黑木身躯上裂痕加剧。
顾渊三步踏出，一记贴山靠直接撞入了呆呆的柴鲁怀中，万钧之力的肩肘直击他胸口。
柴鲁触不及防，整个人被撞飞，拦腰撞断了身后几株大树，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生死不知。
“老大！”
树木倒下的巨大动静唤醒了惊呆在龙吟中的梅村一众，他们这才发现身前只有银光灿灿的顾渊，柴鲁已经隐没在黑暗中。
顾渊没有停歇，快步踏出，银光闪烁也是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一把抓起倒下的大树扔在一旁，露出下面的柴鲁。
“道友...我...”
柴鲁还未死去，黑木身体已经破碎不堪，但还在微微涌动木芽，似乎还能抢救一二。
顾渊直接一拳打下，将他的头颅打的粉碎。
提着柴鲁的无头身躯，顾渊回到梅村一众人身前。
他们呆呆立在远处，还是不敢相信。
“大哥死了？”
“不可能啊，我是在做梦吗？”
.......
在死寂的气氛中，顾渊一手提着尸体，一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抖落些许破碎银鳞。
残月下，银光闪闪的大妖走到他们面前。
“砰”的一声，把尸体扔在地上，顾渊冷冰冰吩咐道：“生火！”
第四十五章 山腹里的怪物
火焰燃起，黑黝黝的河水欢快游动，似乎仍在回应刚刚那一声龙吟。
贾光一边将柴鲁的木头身体劈成一块块，扔进火中，一边谄媚笑道：“池鱼大人，为何深夜在河中畅游？”
顾渊没有回答，把玩着那渔网，火光在他的脸上跃动。
这渔网倒是奇异，他在水中无法撼动，上岸后轻松挣脱，此刻，那破洞竟然恢复了。
周围环绕一圈哭丧着脸的小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渔网是什么？”
贾光一听顾渊发问，精神抖擞道：“这是柴鲁机缘巧合得到的一件法宝，遇水坚不可摧，水中万物皆可擒拿，柴鲁曾凭着这法宝，在水中击杀了一筑基修士。”
“可惜离开水就失去了一切神异。”
顾渊点点头，将渔网收起，藏到了怀中黑袋内。
“你们为何在此处？又在此处做什么？”
他现在还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水里太黑，他只是按照地图指示，想要逆流而行进入岳州府，到那便可以走陆路前往川蜀。
贾光答道：“此乃梅岭西方的麻姑山之中，我等奉缘生寺佛祖之命，守在此处，至于是为了什么，却是不知道。”
梅岭西方的山脉吗？
那自己已经游了很远了啊。
想到这里，顾渊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鬼市这几日可还有？”
“有，仙游镇大人可知？”
顾渊点头道：“听说在豫章府与EZ府交界之处。”
“那仙游镇搬过来了。”
“哦？”
“大人昨夜在豫章府，今日也未回梅岭，可是不知啊，那仙游镇，乃是罗隐秀才的法宝所化。”
顾渊听到此处有些吃惊。
贾光解释道：“罗隐秀才受几位尊者邀请，凌晨驾驭这仙游镇而来。”
“那追杀空空菩萨的天都道人，便是被罗隐秀才所杀。”
说着抬手指向南边的山头：“仙游镇此处看不到，若是到山顶，便能见到那山峰之间，云雾环绕、彩光飘飘的仙镇。”
“如今，这个仙游镇便是鬼市，除了您师尊之外的其他尊者，都住进了仙游镇中。”
突然有人插话打断道：“小的倒是知道我等在此处是在做什么。”
贾光说话被打断，不满的舔了舔嘴唇。
说话的也是个粗髯大汉，与柴鲁有些相似，他赤裸上身，一朵梅花印刻在胸口。
眼看顾渊看来，他笑道：“这麻姑山中间是镂空的，闻香教书记似乎将要化道了，正藏在其中，所以鹏鹍佛祖让我等在此等候。”
“化道？书记？”
顾渊想起宣雁曾经说过，书记未死。
这大汉笑着解释道：“书记似乎是见到了空空菩萨和天都道人的道相，本应化生，活出第二世，完美转修九莲仙经。”
“可惜啊，现在怕是要寂灭在这山腹之中，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羽化离世了。”
“也就我修为弱，不然定是要去感悟下九莲真经，抢一口精气，毕竟化道之人，羽化之时，什么都会展现。”
这人说话有些阴阳怪气。
顾渊注视着他，看着他的名字闪动，心中明白了。
柴原。
和那被自己所杀的柴鲁应该有些关系。
不过这人倒是没有胡说。
化道之时，真经大册会在羽化之象中展现，若是未成元丹，连锁入体内的精气都会随着血肉飞升而放出。
柴原此刻又笑道：“池鱼大人，您神通广大，又是掳颅弟子，难道不该去试试搏取这机缘？”
“小的一直以为，能成为掳颅大尊弟子的，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豪杰呢。”
阴阳人啊这家伙，和那柴鲁是亲兄弟嘛？
夺取化道机缘自然危险，最明面上的危机，便是容易被带着一同化道，甚至放出的天地精气，都会化作蚀骨之毒。
其次便是，真经大册也不是那么容易感悟的，若不是行走在同一条河流上的修士，也很难感知到什么。
但顾渊恰好修炼的也是《九莲造化真经》。
他有些心动，因为这真经上的神通，也需要天地精气才可以修炼。
当然，最重要的是书记的修为不高，似乎只是筑基，化道之象应不会太过庞大危险。
贾光此刻打断道：“柴原，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化道之危险，谁人不知？大人作为掳颅大尊弟子，缺什么真经和天地精气吗？”
不，我真的缺。
得去看看，作为个散修，遇到机缘，自然要拼搏一二。
毕竟天地精气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想到此处，顾渊起身道：“你，带本尊去看看。”
贾光着急又不敢多说什么，柴原喜上眉梢，立刻起身：“大人，这边来。”
其他人刚起身，又被顾渊喝退，令他们留在此处。
柴原飞快沿着山路向上，迫不及待带顾渊来到半山腰一处山缝间。
“大人，就在这下面。”他迫不及待指着山缝道。
这山缝黑漆漆的，好似一张微张的大嘴，漆黑无光，静谧而又死气沉沉，给人不安之感。
“只要跳下去，便能看到化道的书记。”
顾渊缓缓走近，低头看下，漆黑一片，看不见底。
一脚踢下去一块石头，过了许久才听见回声。
“大人，其实没多高，贴着山壁，还是可以一路跳下去的。”
“小的和大哥白日找机会来此处看过，这山壁上凹凸......”
柴原看着顾渊不动，有些着急，喋喋不休道。
突然他感觉自己被提了起来，有些惊慌，手脚挥舞道：“大人，大人？”
“你废话太多了。”
顾渊单手拎着他，把他提到山缝之上。
“你先下去开开道，让我听个响。”
“大人，大人，不要啊。”
柴原面色惊慌，连连求饶。
但顾渊没有任何感情，直接松手将他扔了下去。
“啊~”
“池鱼，我诅咒......”
砰！
顾渊蹲在上面，心中思索：“可惜数学没学好，这家伙喊了五个字，到底掉了多少米？”
他小心翼翼抓着山石边缘，贴着山壁往下探。
果然有落脚处。
“这个柴原，想让我死，必然不会指望能把我摔死，所以他说的话，大致应该都是真的。”
“他真正设想的杀手锏，应该还是化道的书记。”
顾渊顺着山壁，不断抓着山壁往下探路，心中也有些后悔，早知道便带个火把来了。
“他只说是山腹，谁知道是从上面进去的。”
所处之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唯一能听到的声音，便是手脚在山壁上摩擦的声音。
抬头看，一线星空，低头望，漆黑不见深底。
一片死寂，顾渊此刻只觉上下两难，但也只能鼓足气不断缓缓下落。
所幸，没过多久，他便是见到对面的空中，浮现出点点的幽蓝之色。
“要到底了吗？”
又是往下探了几步，耳中终于传来了其他声音。
“吧唧吧唧。”
“咯噔咯噔。”
这诡异声音万分不详，令他汗毛竖起。
“还不如没声音！”
顾渊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缓缓转身下探。
越是往下，幽蓝之色越多，直到他身边的石壁上也蔓延开了这色彩。
下面的山洞，反而是逐渐亮堂了，也给顾渊增添了些许勇气。
“吧唧吧唧。”
“咯噔咯噔。”
.......
但诡异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了。
“书记没死？”
顾渊缓缓来到最底层，在幽幽蓝光映衬下，地上一道长长的血痕通向前方。
“柴原的尸体被拖走了。”
从黑袋中取出五雷神机握在手上，一身银甲的顾渊轻脚顺着血迹向前。
耳边的吧唧声越来越大，顾渊的脚步也越来越慢。
直到他看到通道尽头的红色躯体，他彻底停下了脚步。
“这是书记？！”
怎么可能？不是化道吗？怎么会？
孤雁惊骇的看着眼前的生物。
那是一个通体红色的大肉蛆，它的背部还长着一列白毛。
此刻，这肉蛆不断蠕动着身体，趴在柴原的尸身上，细密的啃食声传来。
更让顾渊恶心的是，这蠕动的红色蛆虫身上，在蓝光映衬下，竟然闪耀着一道黑色莲花形状的纹路，让他觉得格外迷人。
这蛆虫缓缓蠕动，从柴原的上半身挪向下半身，露出骨头都已经破碎的身体。
吧唧声是在吃柴原的血肉，咯噔声，是在啃咬柴原的骨头。
在它的蠕动下，顾渊也看清了它的脸。
恶心的蛆虫身上，一张漆黑的婴儿脸长在头部正中间。
它闭着眼，张着满是利齿的嘴，疯狂咬食着身下尸体，每吞下一口肉，蛆身都会一阵蠕动，随即红光便会强盛一些。
顾渊默默的看着它啃食柴原，一边悄悄后退，却没想到，自己刚一动，这肉蛆瞬间扭头看向自己。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