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道之卵
“嘶！”
蛆虫扭头看向顾渊，黑色婴儿脸睁开眼睛，露出其内的金色眼眸。
它张开嘴，露出口中无数密密麻麻三角形的骇人牙齿，无数条白色细长犹如猪肉绦虫的舌头从它嘴中涌出，肆意舞动。
顾渊停住了动作，默默握紧了五雷神机。
如果可以，他实在是不想和这么恶心的东西，发生身体接触。
可事不遂人愿，这红色蛆虫却是缓慢的爬了过来，在地上留下一行迅速挥发的透明黏液。
随着不断靠近，它闭上了嘴，白色长虫般的舌头被利齿截断，落在地上，不断扭曲。
无情的金色眼眸死死盯着苏易，一阵嘎嘣声后，柴原的骨骸残躯被碾碎，一下一下，一下一下，蠕动着爬过来。
随着它接近，顾渊才发现，这蛆虫超乎他想象的大，仅是高度，便有一个半的黄逊。
这红色蛆身上，还有无数米粒般的虫卵，在遍布全身的细密红色血管内流动。
它遍体的红光，也正是血管内流动的红色液体发出。
随着蛆虫不断接近，黑色的婴儿脸最终化作了书页。
[道之卵]
[道化度：100%]
[道胎：孽灭黑莲·闻寿]
[筑基]
[《九莲造化真经》]
“这红蛆是道之卵？”
道之卵，道胎又是什么东西？
顾渊注视这几行字时，蛆虫已经逼近到他身前。
回过神来，婴儿脸近在眼前，还不断逼近。
“砰！”
顾渊立刻后退，同时抬手照着婴儿脸便是七连发，直接将一轮子弹全数打空。
可子弹打在婴儿脸上，竟是火光四射，发出金铁相交之声。
这婴儿脸也是愤怒了，眼睛缓缓吊起，发出一阵凄厉的“戚”声，再次张开嘴，竟是伸长了脖子，拉出一道长长的红线扑了过来。
宛若一条黑头红蛇。
这速度之快，超乎了顾渊的想象。
眨眼之间，婴儿脸已经再次扑到了他面前，嘴中的白色长虫也是再次冒出，挥舞着咬向顾渊的脸。
来不及躲避，顾渊直接将五雷神机塞到了它的嘴中，将白色长虫堵了回去，同时左手狠狠一拳，打在了它脸上。
拳头一阵剧痛，婴儿头颅仅仅是歪了点角度，它的眼睛吊的更高，以至于双眼像是两条斜着的金线。
一阵咯噔之声，五雷神机在它嘴中被嚼成废铜烂铁。
顾渊的反抗让蛆虫更为愤怒，它缩了回去，竟是高高跃起，巨大肥胖的红色虫身如同天倾般压了下来，顾渊一个左滚拉开，也被虫身落在地上的气浪击打的有些喘不过气。
眼看这红蛆落在地上，一时没了动静，顾渊立刻冲了过来，也不管恶不恶心，挥舞着拳头狠狠砸了下去。
一拳砸下，如同砸在软软的棉花中，红色的肉块隐隐陷了下去，分泌出无数粘液。
顾渊鼓劲，再次抬拳，连续数拳下去，却是全然无用，反而蛆虫身上分泌出越来越多的透明粘液，黏住了他的拳头。
当顾渊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沾满粘液想要撤退时，已是来不及了。
巨大肥硕的虫身，突然鼓起一个大块，主动迎了上来，肉块分开如嘴般，两下咬住了顾渊的手臂，同时，虫身上红色的血管突然破碎，从虫身各处喷出红色液体，洒了顾渊一身。
“这是什么？它要干嘛？”
顾渊双脚立定，狠狠拉扯自己的双手，想要将自己的手臂从虫身上拔出，可是他越用力，陷入的越深。
更恐怖的是，他终于发现那些红色液体是做什么的了。
无数白色虫卵随着红色液体一同来到了顾渊身上，此刻开始迅速孵化。
和婴儿嘴中的白色舌头一样，这些虫子快速长大，生长成白色绦虫，虫头往下一扎，便穿透了顾渊的白甲，向他体内钻去。
虫子如同滚热的岩浆，毫无阻碍的咬穿了他坚韧的鳞片，嘶咬他的血肉，刺入他的身体中。
被绦虫碰到的血肉如同被烧焦般，它们的头部扎入肉中，半边虫躯如同海草般，在空中抖动挥舞，令顾渊痛苦不已。
他试着运转九狱回天大魔决，却是毫无用处。
这法术只能运转炼化天地灵气，可这白色绦虫，却是天地异种，靠吞噬灵气生存。
“嘶嘶嘶”声再次响起，是那婴儿脸，它此刻回过头，竖线般的眼睛看向他，如同嘲笑般发出嘶声。
“我太自信，也太莽撞了。”
“最近太过顺畅，以至于我失去了最开始的谨慎之心。”
“黄伯父，才刚刚分别，我就忘记了你的嘱托。”
剧烈的痛楚，却令顾渊越来越冷静。
“这些数十上百年的老妖魔，哪个没有自己的想法，能被梅村这群喽啰知道的事，定然有问题。”
他的双手越越陷越深，脸也快被拉入蛆身内，甚至已经能感觉到蛆身上的热度。
“这蛆虫内部，好像有个黑色阴影，是那孽灭黑莲吗？”
眼角余光瞟交自己身上无数挥舞的白虫，耳中传来的，是那令他烦躁的嘶嘶声，顾渊狠狠咬了口自己的舌头，居然主动一头扎了进去。
烫！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但很快，他便适应了这温度。
虫身内部，黏黏糊糊的但却令人无比舒适，甚至令他忘却了身上白虫钻身的痛楚。
那股死死抓住自己双手力量也消失了，双腿一用力，整个人都钻入了蛆虫体内。
一身的鳞片摆动闭合，顾渊两颊下侧，鱼鳃般的器官也开始摆动，竟然有些如鱼得水之感。
但他并未注意到，自己头上的龙角，正在快速生长，自己的身体，也在不断异化。
[道化度：100%]
这虫身内的诡异舒适感，好似回到了母亲的体内，令他有些着迷，甚至昏昏欲睡。
直到他漫无目的的碰到了一道黑色莲花。
碰到黑莲的瞬间，一股刺痛感传遍全身，让他快速醒来了过来。
“这？”
顾渊惊悚的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白龙。
而且，他的白色鳞片，正在不断软化，脱落。
那些白虫，早已不知所踪，露出一个个深坑一样的伤口，此时正在缓缓恢复。
“想起来了，我在一条红色大蛆体内。”
这红蛆似乎也停住了行动，在全力消化冲入它体内的顾渊。
“我该怎么办？”
“刚刚只想着冲进来，没想到里面是这个样子？”
顾渊盘旋着身躯，看着自己的诡异身躯，有些发愁。
“不然，把这个吃了试试？”
他抬头看了眼黑莲。
不知为何，他本能的感觉，这个，可以吃。
注意到自己双爪上的鳞片脱落，顾渊觉得不能再等了。
“既然这次已经把自己莽到了死地，那就看看，能不能再莽出一片生机！”
打定主意，顾渊冲向黑莲，一口吞了下去。
黑莲被吞掉的瞬间，肉蛆僵硬住了。
“嘶...”
“嘶...”
它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声，黑色婴儿脸缓缓低下，全身的诡异红光也慢慢熄灭。
漆黑的山腹内，幽幽蓝光下，顾渊在肉蛆体内，陷入沉睡。
第四十七章 闻寿与孽龙（三千字）
我叫闻寿，出生在川蜀之地龙安府下的一个小村庄。
我自小便一直呆在村子里，因为村子是在一座孤山之上，四周被浓雾包裹，阿娘说，雾里有怪物，专门抓我这样的伢子吃。
一直到我八岁那年，十年一度的迷魂节来了。
阿娘早早准备好了七幅棺材，让阿爹阿哥们都躺了进去。
我也躺在最小最新的棺材里。
嘿嘿，新的，黑的发亮，我好喜欢。
只有阿姊没有棺材可以躺，不过她有新衣服穿。
我的耳朵可好使了，就算躺在棺材里，我也能听到阿娘叮嘱阿姊说：“姝啊，你要跪在这，点燃香，念着村长教的那经文。”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动啊，除非香灭了，那时候你就捧着这罐子，就找村长。”
阿娘叮嘱完，就也躺进棺材里了。
外面一下没了声音，棺材里黑漆漆的，有些憋气，但我摸着棺材盖，一点都不怕。
“阿爹和阿哥每天都有棺材躺，就晚上才出来干活，估计阿娘羡慕死了。”
“不过总算，我也有棺材了，现在全家没棺材睡的，只有阿姊了。”
想到这里，我有些得意。
不过家里有七幅棺材，还有三副里不知道是谁，阿娘说都是其他阿姊的，但我从没见过她们。
还有阿姊今天好漂亮啊，有大红新衣穿，还有金首饰戴，我都有点想拿棺材换了。
嘿嘿开玩笑的，我哪里舍得我的棺材。
.......
棺材里好无聊啊，我摸着摸着就睡着了。
直到被咔咔声吵醒。
这声音，好像有人在用指甲抠我的棺材!
这可是新棺材！谁这么讨厌，我要打死他！就像昨天打二虎一样，把他的头拧下来挂树上！
鼓足了劲推棺材盖，可是阿娘盖的太死了，我怎么也推不开。
外面的咔咔声更加急切了，好像发现我想出来，抓紧时间扣我棺材盖，气死我了！
“混蛋啊，这可是我的新棺材，我要打死你！”
我实在太生气了，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居然一拳打穿了棺材盖。
“呜呜呜，我的棺材。”
心爱的小棺材被打破了，我气的流下了两滴红眼泪。
抹抹眼泪，我看见抠我棺材盖的，是几个黑漆漆的东西，浑身是毛，脸上长了十几个眼睛，呲牙咧嘴，好丑！
啊，屋子里全是这些东西，阿娘他们的棺材上，也都是这群丑八怪。
“嘿嘿，原来你们都抠了啊。”
看见阿娘他们的棺材也被抠了，我心情好了很多，可是又一想，只有我的是新的，突然就好心疼。
“打死你们！”
我很生气，挥舞着拳头就打了过去，可是这几个东西，好凶啊，居然直接抓住了我，提着我的脚脖子，把我提出了屋子。
咦，阿姊呢？
这白雾怎么盖过来了？
村里怎么多出这么多东西？这几只不是只敢夜里往隔壁邻居家里钻的山魈嘛？
这些人头蝙蝠又是怎么回事？
“阿姊......”
我终于看见阿姊了，她现在笑着站在一群人身后，可是她怎么把头摘下来了？不疼吗？二虎可是会哭好好久的。
这群人也好丑啊，身上气味也好臭，个个身上飘这五颜六色的光，说的话也好奇怪。
“迷魂函里居然真有这么小的。”
“小的凶性大，直接杀了吧，这个女的已经很好了。”
“不，还是一起带回去吧，每次进来收获越来越少，多一个也好。”
......
他们会飞，抓着我飞出了雾。
哦，我知道了，他们就是雾里的怪物。
阿姊在点头呢，我一定猜对了。
.......
“这小的居然是魔胎，虽然死气四溢，可只要炼制的好，也是一枚绝世大丹！甚至能助掌教突破化神之境！”
......
“空空大人，我愿意加入闻香教，只要能覆灭圣霄宫，我什么都可以！”
.......
“加入我们，举世皆苦，闻香得道，人魂永存，一朝飞升！”
.......
“空空大人，我准备好了，今夜，我会在豫章褪去死魔胎身，以真经重铸道胎。”
......
“我是闻寿，我好像要失败了，空空大人，我好不甘心啊......”
“不，我是顾渊！”
顾渊沉睡的身躯突然开始抽搐了起来，一身的白鳞，不知不觉间已是尽数脱落。
“我不是闻寿，我是顾渊！我是豫章的一个书肆老板，我是个穿越来到此世的人，我有个两个好友，他们爱看春宫！”
画过的春宫从他脑海中闪过，黄逊、元罗苍白的脸从他脑海中飘过，泥丸宫内，构想的纯欲图再次展开，将他彻底点醒。
“夺舍！”
泥丸宫内的景象，让顾渊彻底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一个通体漆黑的魂魄，正不断融入画卷之中，原本图中的女子，已是半边化作了一个被倒提脚脖的男童。
闻寿！
顾渊神魂震动，立刻开始全力驱逐他。
神魂的交战，痛苦无比，仿佛用钢针，从手部开始，一寸寸扎进他的体内一般。
“这是我的身体，滚出去！”
顾渊咬牙切齿，咆哮道。
红色肉蛆此刻已经化作一块琥珀，它体内越发纯净透明，其内一条似龙非龙的长蛇疯狂抽搐，一抹黑色不断跳动。
“为什么要拒绝我呢？我们都是苦命之人啊。”
顾渊强烈反抗之时，一抹悲伤的神念传递而来。
“接受我，成为十万闻香的一员，为了我等信念奋斗，不好吗？”
“你不也是闻香教的一员吗？”
它接连传来无数神念，同时，顾渊又开始昏昏欲睡，无数人的记忆，突然砸向他。
“不，不好！我不要看你们的记忆！”
剧痛临身，昏厥欲倒，顾渊怒视着这漆黑魂魄：“滚出我的身体！”
“你不是看到我的痛苦了吗？为何不愿意帮助我？”
他的神念更加悲伤了，一丝丝漆黑的怨气散出。
“你的痛苦，与我何干？你骗那么多人加入闻香教，害得他们家破人亡，人头落地，他们的痛苦，又该找谁？”
“滚啊！”
“滚出去！”
顾渊竭力反抗，本以为还会折磨片刻，却没想到，这个漆黑魂魄突然放弃了。
“好吧...空空大人说了，要找真心加入我们的人才行。”
漆黑魂魄消失在泥丸宫。
顾渊有些发愣。
但下一刻，一股黑气从他体内冲出，将这蛆虫所化的红色琥珀染黑。
随即又是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再次传递到他神魂之中。
“我等身躯已毁，你可愿与我等做个交易？若是不愿，那我等带你一同去死，也算你为打扰我等蜕变付出代价。”
这声音，如同千万人一同诉说一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悲伤，凄厉，愤怒，隐藏着一股深深的戾气。
“你说。”
“我要你杀光圣霄宫，让迷魂函得到自由！”
“我要你杀光朝廷的贪官污吏!”
“我要你杀光.......”
他们山呼海啸道。
“若是你答应，我等为你化怨甲，保你周全平安，助你得到我之造化！”
顾渊沉声道：“我答应你们，绝不会放过神朝的贪官污吏，也不会放过那些拿生民百姓做饵的恶人。”
“我答应你们，若是遇到修仙无道，屠杀百姓之人，必定斩他人头，祭祀亡魂。”
“闻寿，我也答应你，若是迷魂函还在，我必定给他们自由，让他们亲手杀净圣霄宫！”
“好！”
他们一同答应道。
黑气怨念突然实质化，化作尖锐凶残的三角鳞片，附着到顾渊的身上。
一朵黑莲，盛开在顾渊的泥丸宫内。
“此乃闻寿一生所见所学，其内一道众生怨气，胜过天地之精，助你修炼九莲神通。”
“你若是违背誓言，必定肠穿肚烂，神魂衰竭！”
顾渊感受着悬浮在泥丸宫在的黑莲：“你们放心，顾某，言而有信。”
......
寂静的山腹内，黑色的琥珀突然炸开，一条通体漆黑的小龙爬了出来。
相较于书籍中记载描绘的祥瑞之龙，他一身怨气，一身黑甲上，仿佛有无数哭嚎的人脸晃动。
最为醒目的，便是他额头两根尖锐的龙角之间，一块巨大的逆鳞，上面刻着一朵黑色莲花。
顾渊四肢着地，有些发愁：“坏了，我怎么变成龙了？”
只是站在此地片刻，便有无数黑雾环绕，夹杂着鬼哭狼嚎之声，令人心神混乱。
突然觉得额头逆鳞有些发烫，顾渊心神一动，一股法力涌入逆鳞中，一身黑鳞褪去，他变回了人身。
“还好。”
重新变回人身，心里也是安稳了些。
[顾渊]
[道化度：10%]
[寿无涯]
[《九莲造化真经》]
[天赋：鱼龙舞洗罪之渊]
[神通：孽化黑莲·孽龙]
[已修行：九狱回天大魔决]
顾渊注视着自己的手臂，有些发愣。
《腾龙羽化大册》没了，反而是多出了一道神通。
注视着神通：孽化黑莲·孽龙，书页缓缓翻动，一条满是不详气息的黑龙出现在书页上。
“人怨更胜天怒，百万生灵泪，十万尸骨恨，羽化之腾龙，造化之黑莲，孽龙自深渊而出，满怀痛楚与期待。”
下面是一行血色字迹：“不要违背誓言！”
这还是顾渊第一次见到其他颜色的字体。
“是《九莲造化真经》的原因？它可以将腾龙大册修炼成一朵莲花神通？”
顾渊想起此前空空施展出的几朵莲花神通，莫非那也是他用其他大册修炼而出？
第四十八章 奇怪的妖魔
顾渊抬头看了看一线天空，仍是一片黑暗，不知是不是这一夜还未过去。
“这一夜，可真是太离奇了。”
他引动泥丸宫中的黑莲，一股阴冷之气瞬间从全身血肉中涌出，凶煞黑鳞浮现，黑气也是汇聚在他身边，如同霓裳玉带般晃动沉浮。
感觉自己已经变作过去那样小龙人的状态，顾渊停止引动黑莲，停下了自己的变化。
他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身躯，內视自己的神魂。
“如今细细感受来，昨日《腾龙羽化大册》的莫名修炼，确实是更像修炼神通一般。”
“完全是那跃动的文字，引动了我融炼入体的龙气，被动修炼而成。”
“不像是修炼九莲真经那般，需要我內视感受，主动引导灵气。”
他缓缓走向墙壁，伸出自己的右手...爪，按在石壁上，轻轻使力，坚硬的石壁如同豆腐般被他轻松插了进去。
收回手，又直接一记龙爪狠狠一抓，在面前抓出了一个大洞。
他的劲力又变强了许多。
“好像在极道妖物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顾渊叹了口气，一股黑气从嘴中吐出，喷到墙壁上快速扩散开来，化作一阵鬼哭狼嚎声在洞内回荡：“我的剑仙梦啊...”
再次神魂引动黑莲，他的身躯一阵拓展，一阵脆响后他身体拉长，匍匐在地，变成一条小小的黑龙。
原地打了几个转，甚至想追着自己的尾巴玩，陡然意识到这样有点蠢，他才停了下来。
“算了，反正黑龙也挺帅，虽然这个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龙。”
顾渊抬头，试着飞起。
身躯下黑气聚集成云，竟是真的托起了他，飞向了空中。
“嗷！”
顾渊兴奋的发出一声怪叫，腾飞向天空。
不是很稳定的飞出洞口，他低头看着身下的大地，抬头向天：“嗷~！我要飞的更高！”
最好能直接飞进川蜀！
可是刚刚再次腾空四五尺，他便觉得气力不足，注意到身下黑云正在快速消散，他急忙降落。
“啪！”
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咳、咳！”
“呸、呸。”
重新变回人形，他仰面朝天，面色微白：“又是个瞬间肾虚的能力。”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看这天色，总不至于我在里面呆了一夜吧？”
感觉体力恢复了些，顾渊爬起身，向山下走去。
“先找梅村的那帮人打听时辰，再想想该怎么离开？”
“说来也是，如今我已经一身黑甲了，应该不用在假装自己是池鱼了吧？”
顾渊突然灵机一动：“我好像可以换个新身份，去那仙游镇看看。”
他的储物袋里，可是有一堆玉劵呢，说不好能买道天地精气，去修炼无我之剑与青莲这两道神通。
“九莲真经确实很不凡，腾龙大册这种，对于修行的要求很死板，神通、精气很固定，若想突破，必须修炼固定的神通。”
“如此想来，修炼腾龙大册的修行者，神通都是一般无二。”
“若是对敌，无疑是少了些许底牌。”
“可九莲真经，却是不一样。”
顾渊心情很好，甚至还有心情看看沿路风景。
虽然一路上没什么好看的。
“既可以修炼真经内记载的数十种神通，按部就班，水到渠成。”
比如他感悟到的青莲神通。
“但是当得到更不凡的神通时，也可以用秘法再次祭炼神通，将之修成莲花，一样可以成为完美的根基。”
如孽龙这一神通，蜕变于蜃龙云精与十万闻香众的怨气，与九莲真经没什么联系。
但得到了闻寿的造化后，化为了孽化黑莲。
可以完美作为筑基境界的七道神通与精气之一。
若是腾龙大册，却只能废去。
“最上等的大册真经都是如此不凡吗？”
“若都如九莲真经一样，那大派修士的战力，可能比我想象的更可怕。”
顾渊此刻已经来到了贾光等人捕到他的地方，但此时此处空无一人。
他仔细打量了周围痕迹，发现这里的痕迹都是很久之前的了。
甚至那些被柴鲁撞断的树木，都长出了野草和苔藓。
“我不会睡了一个月吧？”
顾渊面色微变。
耳中突然传来细密的脚步声与轻微的说话声，似乎有人正向此处走来。
从黑袋内取出人皮面具，给自己套上，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过了十几个呼吸，一群书生打扮的人从黑暗中现出身形。
高矮胖瘦，形态种族，各不相同。
唯一的相同点，都是穿着白净的书生装，手里各自捧着本儒学典籍。
顾渊看着他们的模样，不自觉沉默了。
这群东西，用沐猴而冠来形容，有些辱猴了。
个个都是没有人样的，千奇百怪，最像人的，居然是只背着个大铜锤的巨猿。
顾渊看向最中间扎着头发，半边人脸半边蛤蟆的女鬼，说不出话。
她手里捧着本翻开的《诸子论》，好似在翻阅一般，穿着打扮，都是儒生样，可是，她手里的书拿反了。
她真的在看吗？
[梁迎]
[寿一百七十八]
[道化度：10%]
[《罗隐秀才论》]
[引气初期]
顾渊又看向其他人，都与这女子一般，修行《罗隐秀才论》，都是引气初期。
“这群人，都是那个罗隐秀才的下属？”
又看到他们的道化度，都是稳定在10%。
“莫非读书能压制道化度？”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跟自己同一境界，道化度还能压在突破的临界点的修士。
“看起来这罗隐秀才，真的很不凡，不管是创造功法，还是让他们读书。”
对面这群妖魔，也是很紧张的注视顾渊，已经有几个悄悄的合上书，把书收进怀里，准备动手了。
顾渊清清嗓子，咳嗽一声道：“诸位道友......”
“快跑啊！”
可万万没想到，对面的妖魔居然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就跑，根本不与顾渊交流。
它们原地转身，整齐划一的跑入身后的林中，留下顾渊原地凌乱。
“这...什么鬼？”
这群妖魔，是他迄今为止，遇到最奇怪的。
沉默片刻，他也追了上去。
没跑多远，便看见一个大铜锤一跳一跳。
是那个巨猿。
其他妖魔，最多背个大刀长枪，只有它，背个大家伙，此刻被其他妖魔们甩下。
“猿兄，你为什么要跑啊，在下只是想问个路啊。”
顾渊轻松追上它，拍了拍它的肩膀。
却没想到，这一拍，吓的它魂飞魄散，直接原地一个翻滚，跪在了顾渊面前。
“大人，小猴只是个勤勤恳恳的读书猴啊，自从四十年前拜入夫子门下，便再也没有打过架动过手啊。”
它的声音有些沙哑，哭哭啼啼道：“小猴这一身肉都是肥肉，不好吃啊。”
顾渊：.......
“道友，你这个铜锤...”
“这是个装饰，自从小猴开始读书，重新做猴，打架的功夫越来越弱，法术威力也越来越小，每次出门都害怕，便背个铜锤壮胆。”
巨猿麻溜溜的解下背后大铜锤，嗙的一声扔在一旁。
顾渊却是抓住了其中一句话。
法术威力越来越小？
莫非道化度越低，法术威力也越弱？
想起同样修炼《梅烟典》的梅村一众，心中有些许肯定。
“道友，你别杀我，小猴只想好好读书做猴啊。”
这巨猿嚎啕大哭。
顾渊哭笑不得，这家伙跪着都只比他稍矮些，现在这样，说话它也听不进去，真是让他无奈。
所幸在这时，那群跑掉的妖魔们又回来了。
顾渊刚要说话，这群妖魔整齐划一，“啪”一声一起跪了下来。
“大人，我等只是读书人/妖/鬼，求您放过我们吧！”
第四十九章 初见仙镇
顾渊听着这群妖魔哭诉，不自觉有些不耐烦，甚至有些杀心。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想杀了他们？”
意识到自己想把身前巨猿的头拧下来后，他心中一惊。
“是因为孽龙的原因吗？”
想起那满身怨气的龙形，他心里一凉，急忙喊道：“诸位道友，贫道真没想杀你们。”
“贫道只是想问个时辰，问下路，顺便打听下豫章府如今的情况。”
听到这话，女鬼梁迎停止哭喊，问道：“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
她站起身：“好了好了，都起来，这位很凶的道友今儿心情不错，可能不想吃肉，没打算把我们都杀了，我们回答完问题，赶紧回去找夫子。”
顾渊面色一黑。
其他妖魔此刻才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小心翼翼的躲到梁迎之后。
那庞大的巨猿，也跟个娇羞的小女儿般，挤到了众妖魔之后，扭扭捏捏藏着自己的身躯。
眼看他们安静了下来，顾渊才问道：“诸位道友为何见到拍贫道转身就跑？贫道看起来很凶残吗？”
这群妖魔整齐划一，疯狂点头。
梁迎一边点头一边答道：“道友可不是看起来凶残啊，这满身的怨气与恨意，没生吃活扒扒几万人，我梁迎此后反着看书。”
顾渊：......
“满身的怨气与恨意？”
他低头看看自己破碎的衣服，又摸了摸自己的人皮面具：“这脸的问题？”
“你们从哪里看出，我满身怨气与恨意？”
梁迎说道：“道友我等都是读书人，很少打斗杀戮，所以对于怨气之类格外敏感，道友虽然把自己凶残的本性隐藏的很好，但与万人屠万先生一样，是个骨子里的坏蛋。”
顾渊觉得有些牙疼，这个梁迎，好像不会说话。
“现在是什么时辰？”
“现在是琅琊朝二百零四年八月三号子时末。”
自己竟然在那洞中过了近半个月？
他急忙再问道：“豫章府如今是什么情况？”
梁迎愣了下：“豫章府挺好的啊，如今已经是天下第一个由修士主导的城池了。”
“神朝覆灭了？”
梁迎露出看傻子的眼神：“怎么可能，神朝虽然菜的很，啊，这是夫子说的原话。”
“但是洋人更蠢啊。”
“死了几船洋人，居然想大举入侵，结果在肇庆府又被杀了一批。”
梁迎有些幸灾乐祸道：“肇庆府可不是应天府，那里自古以来便是仙人入世之处，这群傻瓜洋人打哪里不是找死吗？”
顾渊打断问道：“肇庆府？谁杀的？”
“当然是各位尊者啊，难道还能是神朝？”
梁迎说着露出很鄙视的眼神道：“后来洋人也来了大量修行者，被堵在海外各个小岛上，与尊者交战。”
“神朝这个菜鸡，哪里都打不过，过去只敢欺负我们。”
“现在又需要我们帮忙打洋人，后来在正道的牛鼻子劝说下，把豫章府开放给了我们。”
顾渊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今豫章城里怎么样？”
“挺好的啊，就是城里人太少了，夫子他们说好了不准大家偷吃，还要在里面挑选弟子呢。”
梁迎突然看着顾渊道：“但道友你别去了，偷吃百姓发现，头要被拧下送给掳颅尊者的。”
“这十几天，已经死了几百个偷吃的妖魔。”
顾渊一惊：“几百个？那还有多少百姓？”
“道友你别急啊，你再馋也不能去动城里的百姓啊，现在城里也就几万人吧，再养个十年，不就有人了？”
几万人？豫章城里得有三十万人口，这短短十天少了这么多？
哦，对，有一部分应该与我一样，都逃走了。
梁迎此刻嘀咕道：“真是不明白，人有什么好吃的，夫子都说了吃人会遭报应的，一个个还管不住嘴。”
她身后，一群妖魔疯狂点头。
“你们不吃人？”
梁迎昂首挺胸，骄傲道：“我们吃素！”
“道友，一起吃素读书吧，自从.......”
梁迎喋喋不休，如同唐僧般宣扬罗隐书斋。
顾渊听的头疼，一股想拍烂她的头冲动涌上心头。
为了这个吃素的女鬼好，他急忙打断道：“仙游镇可还在此处？可还有鬼市？”
“还在，但鬼市没了。”
“现在叫神仙坊市。”
“我家夫子牵头，缘生寺、太素宗作担保，在此处开了世上第一个专为修行者服务的坊市。”
梁迎好像很骄傲，她说道：“现在就连太素宗、真武宗之类的正道门派弟子，都会来此处采购。”
“什么天地精气，母经大册，神通法术，应有尽有。”
顾渊一边说道：“既然如此，那劳烦道友带我一同去这仙坊，贫道刚好也想采购些什么。”
一边想道：“听这样子，似乎是太素宗之类改变了注意，是因为什么原因呢？珐琅神朝的实力，比他们想的要强？”
“不过不管如何，这个结果，勉强也算好。”
“只是苦了豫章府。”
梁迎笑道：“好，反正书斋也在仙游镇，一路去便好了。”
梁迎在前面带路，顾渊跟在她身后，听着她一路吹嘘罗隐秀才。
“夫子是有通天彻地才华之人，只有传说中的圣人才能与他相提并论。”
“道友，你也可以拜入我们书斋，虽然我们书斋门槛很高，道友你未必能进。”
“但能进的话，必定能洗去一身怨气，端正心态，看清大道.......”
她叽里呱啦，一路说个不停。
顾渊努力稳住心态。
“不过听她这么说，这个罗隐秀才，确实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穿过黑压压的树林，陡然转了个急弯，身前这帮妖魔停住脚步，让开了身位。
梁迎也是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道友，欢迎来到仙游镇。”
顾渊来到他们正中，抬头看去。
漆黑绵延的山脉围拢之下，寂静幽萤的山谷之中，一座金红色小镇悬浮在虚无黑色之上。
山峰起伏，有如张牙舞爪的妖魔垂首。
山谷静寂，只有飘动波荡的萤火之光。
唯独这仙游镇，金红色光芒笼罩，夺去了残月光芒，成了这山野之间唯一的璀璨。
顾渊远远看去，只见其上朱楼金阁，玉宇琼殿，璚窗绮户，鲛珠为灯，玛瑙为阶。
金丝银线垂于空中，勾连各处楼阁，彩灯炫笼缀于屋前，映照三千姿色。
小镇各处，更有仙气盘旋而起，冲天而去，有如龙凤登天之祥瑞。
只是不知为何，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这便是......仙游镇吗？”
顾渊愣愣注视着前方的仙境，喃喃自语道。
这群妖魔似乎很满意顾渊此刻的样子，都默默在一旁欣赏着顾渊的神色。
直到顾渊回过神。
“道友，这边请。”
“先过龙门关，再上九重天，便能进入仙游镇了。”
梁迎带着顾渊一路向下：“说来得罪，我等还不知道道友该如何称呼？”
“在下......胡修道。”
一路来到个大红牌坊前，牌坊悬在天上，刻着银钩铁画的两个大字：“仙游”。
但顾渊抬头看去，只觉这两个字，杀气凌然，似有血光溢出。
“这是夫子写的字，好看吧？”
梁迎也是抬头看着，面露沉迷道：“不知道我什么才能写出这样的字。”
随即指着牌坊之后，一条漆黑的通天小道说道：“胡道友，这小道，共有九十九阶，夫子叫它九重天。”
“走过去，便能进入仙游镇了。”
说着率先走了上去：“当然，第一次走，会有一次问心。”
“凡人，还有侥幸修炼的庸才，都是走不来的，必定会从这上面摔下，落的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护刀油，我等先行一步。”
说完一众妖魔飒沓而上，第二步刚一踏出，便是消失在了顾渊的眼中。
顾渊站在台阶前，抬头看向天空中的小镇，深吸口气，踏入第一层台阶上。
一步踏出，他周身黑暗模糊晃动，光影交错，待到回过神时，已是回到了自己最为熟悉的文明斋书肆之中。
扭头看了看四周，一切都是记忆中那样。
书台之下被窃走的那些书也还在。
此时，一道熟悉的叫声从屋门处传来。
“顾兄，去看砍头了！”
第五十章 问心幻境
黄逊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顾兄，还愣着干嘛？”
“去看砍头啊，昨儿夜里刚逮到的。”
顾渊愣楞的看着他，随即笑道：“好啊。”
与过去一样，他关上书肆锁好门，两人晃悠着走向菜市口。
“这幻境是要我做什么？”
顾渊一边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一边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
就这样走到菜市口，一排人跪在地上，正中间的，正是王森。
顾渊注目，但他的人头并没有异化为书页。
“顾兄，这可是闻香教的教徒，逮到便是杀无赦。”
黄逊幽幽说道，不过不知为何，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极其阴冷。
“嗯。”
顾渊点点头，看着王森。
一切都与记忆中一样，监斩宫朱笔一挥，刀光一闪，一排头颅翻滚。
但在此刻，异象突现。
周围突然变的灰蒙蒙的，围观的百姓变得僵硬无比，整齐后退。
顾渊扭头看向黄逊，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带上了个金色莲花面具，身上衣衫也变成了九色莲花点缀的灰袍。
这打扮，与空空入城时的书记一般无二。
“哦，对了，为什么没有元罗？”
顾渊此刻才想起来，那日还有元罗在场。
“顾渊，你为何不救我？”
一句声音从脚边传来，顾渊低头看去，那王森的人头不知何时滚了过来，此刻仰面朝天，一边口喷献血，一边恶狠狠的发问。
地上的其他头颅，也在不知不觉间转过方向，各个眼神怨毒的看向他。
顾渊看着他：“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救你？”
王森满脸怨毒：“我等都是闻香教徒，都是血肉相连的亲人啊。”
“对不起，我是个孤儿。”
顾渊淡淡说道。
“顾兄，你如此说话，对得起你入教时说的话吗？”
黄逊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
“那些话我没说过。”
场面一下寂静了。
“既然如此，那你去死吧。”
黄逊的声音刚刚落下，地上的王森头颅已是骤然飞起，咬向顾渊的面部。
其他头颅也一同飞来。
黄逊更是从灰袍下掏出一把西洋火枪，对准了顾渊。
顾渊摇摇头，一抹黑气浮现，龙爪挥出，将王森头颅一把抓住，安在了黄逊头上，顺手抓住黄逊的身体，用力挥舞之下，将飞来的人头全都打飞了出去。
“这个幻境是什么意思？”
顾渊将手中黄逊的尸体扔下，环顾周身灰蒙蒙的一切。
周围百姓面容僵硬，此刻同时说道：“无情无义，可过。”
不等顾渊思索，世界破碎开来，他已经站在了第十阶台阶之上。
“这个问心，也太草率了吧。”
顾渊看看台阶两侧深不见底的黑暗，虽然只是在不知不觉间上了十个台阶，但已经身处幽幽高空之上。
回头看身后，走过的台阶，已是隐没于黑暗之中。
“只能往上走，要么走过去，要么摔死吗？”
他抬头看了眼上方辉煌灿烂的小镇：“这么草率的幻境问心，谁会过不去。”
抬脚，跨入第十一阶。
完全陌生的场所，一个陌生的妇人。
“儿啊...”
顾渊抬手，摘花，世界消散。
“冷血至极，可过。”
第二十一阶，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双喜临门。
一个面色羞红的绝美女子，端着酒杯走来：“夫君......”
啪!
“不慕美人，可过。”
......
“不贪钱财，可过。”
......
“不恋俗权，可过。”
.......
“不爱声名，可过。”
.......
“道心坚定，可过。”
.......
“很好，很好。”
听到这句话，顾渊一愣。
刚刚的幻境，一个老人，给了他两本大册，让他抉择。
但不论选择那本，都要为他做一件事。
而顾渊，看都没看，直接把老人干掉了。
“这幻境，一点意思都没有啊，我直接从头杀到尾，也没什么问题啊。”
他嘀咕一句，从第九十层踏上第九十一层。
一股可怕压力突然出现，压迫到他身上，顾渊的身形一顿，背部微弯。
“这是不打算弄刚刚那套，直接来硬的？”
他抬脚，踏上第九十二阶。
压力更大了。
顾渊鼓足气，直接连跨三阶。
第九十五阶上，一句声音响起。
“老夫问你，你为人无情无义，冷血至极，对血肉至亲，挚爱亲友都痛下杀手，修道既不为名为利，也不为美色为权力，那你为何修道？”
顾渊没有问答，他的面部已经是一片通红，此处压力太大，隐隐到了人身极限。
人皮面具出现了一道道裂缝。
试着再抬腿，却是被狠狠压了下来，一时不慎险些跪了下来。
“吼！”
伴随一声大吼，顾渊化作黑龙，怨气翻腾间，再次挺起腰背，踏上下一阶。
人皮面具已是破碎不见。
耳边询问之声又是响起。
“我修道，便是为了有一日，能这样审问别人。”
顾渊一边低吼着回答，一边提足攀登。
压力越来越大，他泥丸宫的黑莲，此刻完全盛放，一抹抹阴冷之气散放，融入他的体内。
周身黑气更加浓郁，顾渊双眼隐隐泛红，更显暴戾。
压力加大，但他的腰，挺得更直了！
“我修道，便是为了掌握自己的命！”
“为了不再被问，为什么要修道！”
此言一出，压力突然暴涨，似乎要将他的背再次压下来。
有如泰山压顶，顾渊的头缓缓低下。
但猛然间又是抬起。
“我修道，只是因为，我想修啊！”
他构想青莲之景，在这股巨大压力之下，周身血液涌动，疯狂吞纳灵气与黑莲释放出的阴气。
“督脉，行于背部正中，行脊里之间，总督一身之阳脉，又称，阳脉之海。”
冲击督脉，周身气血冲刷涌动，灵气席卷阴气，从周身九窍绵延拓展，汇聚于督脉之处。
“不够，还不够！”
“这压力不够！”
顾渊发出一声高昂的龙吟，打破了此处的寂静，抬脚，踏上了第九十九阶。
踏足最后一层台阶，有如泰山压顶般。
但这股巨大的压力，反而是促进了顾渊的突破。
身躯被极度压迫，令他隐隐有些喘不过气。
但越是这样，黑莲释放的引气越多，气血周转的速度越快。
九狱回天大魔决完全运转，灵气有如海水般冲击督脉，隐隐有些痛苦，又夹杂着些许愉悦。
“你为何修道？”
顾渊周身已经完全被翻滚的黑雾笼罩，云气蒸腾，虚流涌动。
“有个屁的为什么。”
“吼！”
伴随着一道声嘶力竭的怒吼，督脉，开了。
黑雾猛的收缩，旋即炸碎，露出其内狰狞的顾渊。
阴风缭绕，哭怨回响，他昂着头，挺着胸，就这样走出阶梯，来到仙游镇的门口。
回头看了眼盘旋而下的阶梯，他哼了一声：“莫名其妙。”
这种难度，能有几个妖魔过来？
难不成梁迎那群小妖魔，过去都是那般强大？
不远处，梁迎和那群妖魔瑟瑟发抖。
巨猿趴在地上，露出自己的红屁股，把脸埋在它们的身后。
顾渊一步步走过去：“道友，这问心最后十阶这么难吗？”
梁迎哭着脸：“你是胡道友？”
顾渊这才想起，自己此刻不是此前的人样。
“是我。”
梁迎哭着脸道：“胡道友，你是一路杀上来的吧？”
顾渊点头。
眼看他点头，这群人默默后退了几步。
“道友，这个阶梯，其实只要按部就班，每个问题都回答就好了。”
“夫子设置这个，只是了解下来人有什么所求。”
“毕竟这里只是坊市。”
说到这里，她咽了口口水，半边蛤蟆脸抽搐了下道：“除非是道友这样的杀胚，才会在最后十阶受到拷问。”
顾渊沉默了，片刻后问道：“那摔死的?”
“普通人，或者资质极差，侥幸修炼了野狐禅的，进不了问心幻境，才会死在这上面。”
说着她又后退两步：“修士，正常来说，只有道友这种没什么脑子，只喜欢杀杀杀的，才容易死在最后面。”
顾渊身边黑气又聚拢而来。
这梁迎真不会说话。
好想把她头拧下来啊。
第五十一章 桃馥
“所以是我想的太复杂了吗？”
顾渊心情更复杂了。
现在的心情，就好像有人问一加一等于几，结果他脑子一抽，答了可以等于零、一、二、三。
可是那问心幻境真的有问题。
第八层结束那“很好很好”的评价现在还在心中回荡。
眼看顾渊站在那里不说话，周身黑气不时化作一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梁迎一众妖魔吓的接连后退。
它们远远小声叫道：“胡道友，胡道友！”
顾渊被叫醒后看向它们。
“道友，仙游镇有夜间休市的规定，我们是书斋的学生，还负责夜间巡逻，所以才能在外面。”
梁迎指着里面的高楼朱阁说道：“胡道友，我们送你去个客栈休息，你夜间莫要出来，万一被发现，会死的。”
顾渊点点头，跟着他们走入小镇之中。
这镇上，当真是与仙宫无异。
即便是夜晚，也有婉转低沉的琴声飘荡，走过的店铺，家家悬挂着金色灯笼，不断旋转吗，店铺已经关门，但灯笼光影照耀在墙壁门户上，竟是一出出皮影戏。
天空之上，低一点的是一道道系在两侧楼阁上的丝绸，更上面步满了霓裳玉带，一道道如泉水般的白烟从玉带上流过，袅袅升起又洒下一丝丝甘霖，令人心神怡然。
就连梁迎这群妖魔，在此处，都显得仙气飘飘。
除了顾渊。
他在此处，显得格外突兀。
他周身的黑气，不知为何，聚拢的更密集了。
哭嚎咒骂之声，也是不时随着黑气散出。
梁迎走了段距离，擦了擦额头的汗，缓缓踱步到顾渊面前：“胡道友，你这怨气能不能收一收？”
“你看看，走了这么远，路过的人家都被吵醒了。”
顾渊抬头看向四周，心里一惊。
两侧高楼之上，家家都是窗户露出一条缝，露出其内一双双眼色、形状各异的眼招子，幽幽盯着他。
他回身看向身后，果不其然，也是如此。
至少几百双泛着光的眼睛，透过窗缝，围观他这个“嚣张跋扈”怨气缠身的大妖魔。
若不是这仙游镇内灯火漫天，怕是如同孤身入了漆黑的草原，被狼群包围一般。
饶是如此，被这么多眼睛注视，顾渊也有一种羊入狼群的怪感。
“我尽力控制。”
他对梁迎说道，同时全力控制着周身黑气。
随着黑气逐渐平息，四周的窗户缝也是闭上了。
梁迎也伸出自己蛤蟆脸中的长舌，舔了舔自己人脸上的汗液：“胡道友，你不是有人形吗？为何不化为人身？”
顾渊沉默不答。
刚刚人皮面具，在台阶上破碎了。
他可不愿意用顾渊的样子出没这里。
莫名有些想念宣雁了。
梁迎看他不说话，也是不问了，加快脚步，带他来到镇子正中间一处豪华客栈。
“儒林客栈。”
顾渊抬头看了眼牌匾，便听见梁迎催促他进来：“胡道友，你可要办张仙游令？”
“仙游证？”顾渊问道，同时发现，其他妖魔已经不知所踪。
“办了这仙游令，便是仙游镇的居民了，在店铺里买卖交易，都有折扣。”
“在此处住宿，更是便宜一半价格。”
梁迎极力推销道：“除了在那些散修的地摊子上交易，这仙游令是哪里都能用到。”
“若是去拍卖或者抵押，更是必需品。”
听到它这么说，顾渊点点头问道：“如何办理？”
“这儿的掌柜就能办，只要十玉劵。”
“好。”
顾渊爽快的答应了。
他还不清楚玉券的价值。
眼看顾渊答应，梁迎喜上眉头，急忙拍着柜台上的金铃：“坊主，坊主！来生意了。”
“来了！莫催！”
一句慵懒妩媚的声音传来。
顾渊抬头看去，便是一条绣纹山水的红色长裙出现在尽头楼梯上。
一个白发女子，一手托着胸，一手捏着根长长的旱烟袋缓缓走来。
她发眉皆白，五官精致，皮肤细腻，眉心点着五条红纹，上身穿着件略为紧张的桃红对襟襦裙，显得格外鼓鼓囊囊。
下身确实艳丽无比的大红裙。
她眯着眼，满是漫不经心样，缓缓走到柜台后。
身姿窈窕，眼影、唇彩俱为粉色，及到顾渊身前，他才注意到，这女子双手上，各绣了朵仪态不同的桃花。
梁迎此刻介绍道：“这位是桃馥掌柜，也是神仙坊市的副坊主。”
“梁迎啊，你可真是勤奋，这几日，你一人拉来的客人，抵的上其他所有人。”
说着，女人眉毛向着顾渊一挑，身子往前一探，微微睁大眼睛，露出金色的眸子打量一番道：“小龙崽子，怨气挺重啊，从哪个尸堆里爬出来的？”
顾渊正视她，眼神微微下滑，便是滑进了深深的山谷之中：“在下胡修道，来办仙游令。”
[桃馥]
[寿七百八十一]
[道化度：40%]
[《蟠龙洗樱册》]
[山有灵兮，暧昧痴狂，木有灵兮，雅望群芳，花有灵兮，撑绿图昂。]
[%￥&￥#%#]
顾渊假装是在注视不可描述处，其实心中震撼。
这么高的道化度，最低也得是个元丹仙人。
看着顾渊这姿态，名为桃馥的女子直起了腰，放下烟袋，从柜台下掏出快木牌，随手一划，递了过来。
顾渊取出黑袋，掏出玉劵排在柜台上，接过令牌问道：“何处可以休息？”
桃馥扫了眼黑袋，笑眯眯的答道：“楼上房门没有图案的，都是空房，客官拿着仙游令，可以随意入住。”
这女人一直盯着他，让他有些慌张，听到这话，转身就走。
“客官，每日午时交房费，可莫要误点。”
走到楼梯前，桃馥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顾渊停了下，没有转身，点点头，快速走上楼梯。
柜台前，桃馥拍了拍梁迎的头：“你带来个好家伙，夫子啊，要好好赏你了。”
二楼，顾渊随便找了个房间，推门要入，却是被拦住了。
想了想，拿起仙游令，靠近，门咔叽一声主动开了。
“仙人版本的房卡啊。”
顾渊嘀咕一句，走入房中。
身后房门又是自动闭上。
房间内，格外简朴。
一张大床，一面大铜镜，一套桌椅，几株绿植。
顾渊走到窗前，推出一道缝，悄悄打量屋外，恰好看到梁迎蹦蹦跳跳走出客栈，一路向着路尽头离去。
“这仙游镇，在外面看着仙气飘飘，可是真进来了，不知为何，我反而更加心慌了。”
顾渊合上窗户，也是没敢睡到床上，直接在窗户不远处席地而坐，默默修炼。
“明日看看此处能不能找到需要的精气，或者合适的神通法术，尽快离开吧。”
“还有黑袋内的金册，也可以置换掉。”
束珠玉这袋子内，还有几卷金丝帛书，他打开看过，都是一般无二的《腾龙羽化大册》。
“希望一切顺利，能尽快离开此处吧。”
........
翌日，辰时刚到，静寂一夜的仙游镇瞬间喧哗了起来。
“上古法术，刚从古仙墓里刨出来的，快来看看！”
“秘制法宝，威力惊人，堪比火器，走过路过别错过！”
“西洋典籍，只此一份，先到先得！”
........
顾渊起身，打开窗户，看向楼下。
繁华无比，宛若凡人集市，人妖鬼魔，穿梭其中。
昨夜的灯笼、玉带都已消失，只有一道道丝绸缎带还在飘扬。
街道两侧，已是一个个摊位，无数形状不一的妖魔，仿佛菜市场买菜般，在这里挑挑拣拣。
“走，下去看看。”
第五十二章 仙游镇（一）
离开客栈，顾渊来到街道上。
满目皆是妖魔鬼怪。
但却意外的没有丝毫戾气。
这群妖魔仿佛只是模样古怪丑陋的普通人。
他走入其中，偶尔有些妖魔撞到他，竟然还会主动鞠躬道歉，格外和谐。
温和谦良的气质，与奇异丑陋的外表，给顾渊一种错位之感。
不过，顾渊的这个外表，在这里面也属于极其凶煞了。
“龙哥，要看看小道这刚从太素宗老祖坟里挖出来的小壶吗？”
龙哥？我？
顾渊循着声音看去，是个身高不过五尺，脑袋像个地瓜，长满了沾着泥土根须的小老头。
它的名字叫云薯，修为不高，只是个引气圆满。
但寿命却是极其悠远，已经三百三十三岁了。
“你在叫我吗？”
顾渊低头问道，一股股黑气随着他说话喷向云薯。
“是啊，龙哥，一看你就是个生面孔。”
这云薯说话颇有意思，一边晃着头躲开黑气，一边招呼道：“龙哥，小道精通土行之术，这里，都是这几日费劲千辛万苦，从太素宗祖坟挖出来的，您掌掌眼？”
顾渊扫了一眼，都是些漂亮物件，色彩艳丽，就像是高超匠人刚刚制作出炉的。
只是这摊位上，主要都是些盆盆碗碗，还夹杂着几件衣物。
不过其中有不少都闪耀着点点光芒。
闪着光芒的，可能不是法宝之类，但一般都是好东西。
“这些，看着可不像是土里的。”
他蹲下身子，挑挑选选道。
云薯陪着笑道：“龙哥，这可是太素宗老祖宗坟里的，自然也是神物，不沾尘埃啊。”
说着递过来一个小壶：“您看您看，这个，灵气波动多了不得，指不定就是装过什么仙丹灵液。”
顾渊没有接过。
这东西外形有些像夜壶，他还能闻到股怪味。
“你这真是从太素宗挖来的？”
云薯连连点头。
“你看我是什么人？”
顾渊浮出一抹凶恶的笑容，掏出黑袋子，激活上面的图案：“挖我师门祖坟？”
云薯先是一慌，又看了看顾渊样子后，反而笑了：“龙哥莫要开玩笑，就您这个尊荣，这个架势，太素宗除非是掌门被驴踢了才会收你入门。”
“况且，这里可是仙游镇，秀才大人可说了，不准动手，就算你真是，也不能干嘛啊。”
顾渊收起黑袋：“没意思。”
起身要走，又被云薯喊住。
“龙哥，看在我们都是太素宗的通缉犯，我给你便宜些，你就再挑挑呗。”
顾渊摇头：“我可不信，你修为这么弱，能去挖太素宗的祖坟？”
“想必都是哪里弄的假货。”
云薯急眼了，头上的根须疯狂晃动：“这都是真的，你有眼无珠！太素宗的印记还在上面，也就是其他人不敢收，不然我那还需要在这摆摊！”
“道友，那地瓜还真没说谎，确实都是太素宗的物件，可惜啊，谁也不敢拿，除非这辈子不离开这。”
一旁看戏的摆摊人说道。
听到这话，顾渊停下来脚步，重新走了回去。
拿起一个鼻烟盒，仔细端详，果然在盒子底看见个小小的拂尘图案。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云薯气呼呼，又挤出笑容：“龙哥，反正你这个样子，大派弟子人人得而诛之，又已经招惹了太素宗，虱子多了不愁，挑挑呗。”
眼看顾渊没什么要买的意思，它从怀里掏出个小葫芦：“十玉劵，这摊子上所有的东西，还有这个葫芦，全都给你。”
顾渊的眼神被葫芦抓住了。
这葫芦居然散发着七彩光芒！
一旁的路人，此刻也都默默看了过来。
“这葫芦.......”
“别问了，龙哥，反正是太素宗的宝贝，一句话，要不要！”
“成交。”
顾渊交付玉劵，收起了所有东西。
云薯十分开心：“龙哥，这葫芦可是太素宗的大宝贝，你可要小心了，别被人给抢了。”
它似乎在暗示什么，但不等顾渊再问，便是蹦蹦跳跳的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龙.....龙哥，那葫芦卖不卖？我出十五玉劵。”
“我出十六！”
.......
这里瞬间喧哗了起来。
顾渊在这群人围来之前，急忙离开此处。
“这些妖魔，想要这葫芦，却不敢从云薯那买？”
顺着路，一直来到个人迹较少的地方，他才停下。
“这里是？”
“文心典当铺。”
抬头看了看身旁的店铺名，顾渊走了进去。
“刚好把多出来的几卷腾龙大册典当掉，顺便问问那里能买些神通、精气之类。”
这铺子格外空荡，只是在大厅正中间，摆了个个巨大的香炉，除此之外，只有一道挂在墙壁上的画。
香炉被一道浓郁不散的烟气笼罩，这白烟千变万化，只是他进来的这短短瞬间，便是已经变出了四五个动物模样。
正当顾渊疑惑东家、伙计时，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顾客临门，东家，接客了！”
他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来源是墙壁上的画。
画中一只小貔貅，此刻正面看着顾渊，摆着尾巴，摇头晃脑。
貔貅看着顾渊这般盯着他，居然趴在地上，把头埋进自己的爪子中：“客人，你别这样盯着人家啊，人家只是只小貔貅，不是什么小母龙。”
“我们不合适。”
顾渊：.......
“呵呵，客人莫要见怪，小皮天性调皮，喜欢胡闹。”
身后传来声音，顾渊回身看去，只见白烟垂地，化作一扇朴素大门，一个白面书生，手拿白纸扇，此刻正从门中走出。
来人身高八尺，仪表堂堂，手上空白白纸扇，嘴角含笑，令人如沐春风。
这书生最吸引人的，便是他的眼睛，格外明亮，其内似有星河徜徉，日月隐匿之中。
顾渊在他面前，只觉自己的一切秘密都被他看穿了。
“在下是这文心典当行的东家，闻人圭璋。”
他走出烟门自我介绍道。
同时，这浓郁不散的白烟突然扩散，席卷屋内的角角落落，化作纯白色的座椅板凳，草木花石，钟摆装饰。
短短瞬间，空荡的屋子，便是成了奢华的商铺。
[闻人圭璋]
[寿一百九十九]
[道化度：50%]
[最是无情是书生*&&*%￥]
“客人，请！”
闻人圭璋扇子指着椅子道。
两人刚坐下，白烟中又是走出几个人形，洗茶煮水，甚至还来到顾渊身边、要为他捏肩捶腿。
眼看顾渊似乎不太自然，居然身形变得凹凸有致，头发也修长了许多，又是要动手动脚。
顾渊急忙喝退道：“东家，在下是来典当东西的。”
闻人圭璋似乎一直在看戏，此刻微笑着挥手拍散烟人，道：“自然，客人请放心展示。”
又走来个白烟人，手捧白色托盘，请他放上典当物件。
顾渊取出黑袋，掏出几卷金丝帛书，放在其上。
接着出乎顾渊的意料，这白烟人居然没有把东西送到闻人圭璋面前，而是来到了貔貅画前。
“太素宗的腾龙大册，低级玩意。”
貔貅探了探头，说道：“四玉劵一册。”
顾渊还在观望貔貅时，闻人圭璋笑着道：“客人，这价格，可还满意？”
顾渊一边点头，一边问道：“东家，这腾龙大册，很不值钱吗？”
“倒也不是不值钱，只是有点见识的都知道，腾龙大册有问题，除非真心拜入太素宗，不然也没人会学。”
顾渊刚要问，就看这闻人圭璋喝了口茶水道：“客人，有些话，不能问。”
“若是真想知道，就考入书斋，那里，什么都有。”
闻人圭璋意味深长。
顾渊想了想，又取出刚刚买到的那堆破烂，堆到了白烟人手上。
这次，还没靠近貔貅，貔貅就尖叫道：“太素宗探花老道的尿壶、鼻烟盒、烟袋、洗脸盆、洗脚盆、贴身亵衣......”
“不值钱，不收！这些东西，有伤风化，罚款！”
貔貅尖叫着咆哮道。
闻人圭璋似笑非笑。
顾渊沉默了。
还真是太素宗老祖宗的坟里挖出来的。
还真是夜壶。
（感谢时如流逝水的月票）
第五十三章 仙游镇（二）
貔貅尖叫不停，顾渊注意到，它的色彩微微淡了些。
“好了，过来吧。”
闻人圭璋笑着道。
“罚款！罚款！”
“小皮，别吵。”
闻人圭璋又是吩咐一句，白纸扇捅了捅这些物件：“客人，这些东西，说毫无价值，倒也不是。”
“探花老道好歹也是法身境界的仙人，他这些贴身玩意，到底还是沾染了些神韵，若是修习太素宗的神通法术，拿出来感受一二，还是挺好的。”
他说完后白烟人又捧着这些东西，送回顾渊身前。
“东家，那这葫芦又是什么？”
顾渊又取出那个葫芦问道。
这次，不等白烟人接过，那个貔貅声音变得格外高昂：“上清葫芦！好东西！”
“先生！宝贝！大宝贝！”
顾渊也是心中一惊：“上清葫芦？”
上清二字，可不是随便能带上的。
闻人圭璋突然挥手，拍散这些烟人。
“客人，这个是上清太素宗的至宝了。”
“刚刚那些东西，对于太素宗来说，最多是颜面有损，可这个，便是实际利益受损了。”
“还请东家指点。”
闻人圭璋哈哈大笑，摇着白纸扇起身道：“不可说，不可说，知识，乃是千金难求之物，你若想知道，考入书斋便是。”
这是他第二次说书斋了，是他的习惯，还是在暗示我？
顾渊看着闻人圭璋走到貔貅画前，默默想到。
貔貅还在尖叫，闻人圭璋扇子一指，那貔貅在画中被击飞到空中，随即香炉又升起一大团白烟，一只小狗样的东西从烟雾摔了出来。
“貔貅？”
顾渊一惊，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活蹦乱跳的神兽。
龙头、马身、麟脚，体形如狮，只是太迷你了些。
它在地上打了个滚，竟是要扑向顾渊：“上清葫芦！我拿这个店铺给你换！”
“小皮！”
闻人圭璋训斥一声，瞬间出现在顾渊身前，一手拎住貔貅的后颈肉，向顾渊道歉道：“让客人受惊了。”
“小皮与你这葫芦一样，天韵不足，因而体型才这般小巧。”
“而客人手中这葫芦，能补足一部分它的天韵，所以它才会如此激动。”
顾渊看了看手里的葫芦，与这貔貅一样，天韵不足？
闻人圭璋继续问道：“客人怀有此物，可有其他人知道？”
顾渊点头道：“就是在这镇上得到，花了十玉劵，多人眼见。”
听到这话，闻人圭璋叹了口气道：“那看来这消息已经被太素宗知道了。”
他用一种很微妙很安详的眼神看着顾渊：“这葫芦，对于太素宗来说意义重大，再加上探花老道的遗物，客人，该吃吃，该喝喝。”
顾渊心中一凉，问道：“在下会些隐匿易容之法…？”
闻人圭璋一抖扇子打断道：“探花老道的这些东西，被他日夜使用，沾染了些道韵，对于太素宗来说，简直就是黑夜里的火把。”
言外之意就是易容没用了。
顾渊试探着问道：“那扔掉这些东西？”
闻人圭璋笑道：“探花老道可不是不正经人。”
“除非有人真心实意与你交易，不然，这些东西都和他本人一样，死死粘着你，丢不掉的。”
顾渊想起云薯，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它卖掉这些东西后如此开心。
原来是这个原因。
闻人圭璋再次一挥扇子，屋内座椅板凳化作白烟，笼罩回香炉之上。
似乎是要驱客离开了。
“客人，可还要询问些什么？”
顾渊摇头。
闻人圭璋看着他手里的葫芦说道：“就是可惜这葫芦了，天韵不足，怕是用不了两次，也难怪那小妖愿意拿出来，解决掉探花老道的东西。”
“不过在书斋内，倒是记载有补足天韵的法子。”
“若是加入书斋，凭借着罗隐秀才的名声，太素宗想必也不会执着于灭杀客人了。”
顾渊心中一紧，这闻人圭璋，绝对是在诱导他进入书斋。
他有什么目的？
是进入书斋后，他就有法子拿走这葫芦，补足天韵？
还是有什么其他打算？
不敢多想，他将腾龙大册与仙游令递了过去：“这些腾龙大册便是典当给您了。”
闻人圭璋面上笑容有些捉摸不透，他接过这些东西，又是在仙游令上一划，便递了回来。
“这仙游令，也是个储物法宝，玉劵，还有仙游镇的地图，我都为客人放在其中了。”
“祝您一路顺风。”
顾渊行了个礼，迅速转身离开。
“现在去找个商会、拍卖行之类，看看有没有天地精气，然后直接跑路。”
取出地图，对照着寻找商会。
地图上，最显眼的便是书斋。
整个仙游镇有近三分之一的地方，都被划入了书院。
昨夜他居住的客栈，刚好是这个小镇的主道正中间。
从那九重天的阶梯上来，穿过这条主道，便是直通书斋。
剩下的地方，都是客栈和商铺。
地图上还注明了，除非考入书斋之中，不然不算仙游镇的居民，必须每日缴纳钱财。
但是只要在仙游镇上，人身安全都会得到保障。
“这么看，这个每天交的钱，有点像保护费。”
顾渊嘀咕一句，找到了拍卖行的位置。
“刚好是在和这典当铺对称的另一边小道上啊。”
找准方向，他收好地图，没想到才刚走几步，便是撞到了梁迎。
她哭丧着脸，哭啼啼道：“胡道友，我来给你当导游。”
“导游？”
“桃馥大人说，道友长的凶神恶煞，又是第一次来，为了其他人安全，让我来给你引路。”
顾渊：“.......替我谢谢桃馥大人。”
“道友想去什么地方？”
“拍卖行。”
梁迎指着身后道：“道友请随我来。”
“梁道友，书斋是什么样的地方？”顾渊突然问道。
“书斋啊，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梁迎的声音很欢快，“每天都沐浴着阳光读书，还有各种天地灵草作为点心，夫子会教我们写字，教我们怎么做衣服，怎么做好吃的......”
她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吧啦吧啦说个不停。
在她的描述中，书斋与仙境无二，是世上最美好的地方。
顾渊忍不住打断道：“既然夫子教你们读书认字，那为什么，你的书是拿反的？”
声音戛然而止。
过了很久，梁迎才很委屈的说道：“我们太笨了，而且我们的书，夫子施了法，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变换顺序。”
“那你们是怎么进入书院的？”
“我们进书院的方式都不一样，我是泡在池塘里吃蚊子的时候，被夫子拎了上来，他问我会不会说话，我说会，就被收下了。”
“池塘旁边的树上，小猴子当时在数自己摘了几个脑袋，夫子问了它有几个，虽然没答对，但夫子说，错的不多，有潜力。”
........
顾渊听楞了，这么随便就可以加入书斋了？
他忍不住问道：“那书斋的人一定很多吧？”
“很少啊，才一百个不到。”
“一百个不到？”
“我想想，一个两个......四十三个！”
顾渊被沉默了：“这叫一百个不到？”
“唔？这到一百个了吗？”
梁迎有些惊讶，又数了一遍后道：“胡道友，你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就放弃进书斋的念头吧。”
顾渊身边的黑气猛烈收缩了下，为了维护小镇的平和，他决定换个话题。
“现在距离拍卖行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
出乎他的意料，所谓的拍卖行，竟然是个小木屋。
木屋里只有个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的羊头人，它面前的桌子上，摆了本名册。
“要参见拍卖，拿仙游令登记下就好了，然后到时间找个地方呆着就行了。”
梁迎欢快的解释道：“不过你为什么要过来看？明明桃馥大人那也可以登记啊。”
顾渊又被沉默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你也没问啊。”
第五十四章 又见万人屠
别跟傻子较劲。
跟傻子生气不值得。
打死她自己也跑不了。
顾渊努力控制自己的戾气。
强行挤出抹笑容：：“该怎么登记？登记完之后，这个拍卖会该怎么参加？”
梁迎从怀里掏出本书，卷好，“啪”一下打在呼呼大睡的羊头上：“来人了！”
羊头怪猛的坐起，眼神迷茫：“下工了？”
随即看清了身前的梁迎，立刻起身笑道：“监督，您怎么来了？”
又看向身后怨气升腾的顾渊，羊腿一软：“监督，这位是？”
“登记参加拍卖会的。”梁迎没好气说道，“每次来你都在睡觉，小心长睡不醒啊。”
羊头怪赔着笑，对顾渊说道：“道友，出示下仙游令。”
随即麻利的照着仙游令在册子上勾勾画画，最后拿笔在令牌上一抹。
“好了，道友，下一场拍卖会在三天后的戌时正，道友到时只要神识感应令牌便可以了。”
梁迎又带着顾渊离开这木屋：“道友还有什么想去的的地方？”
顾渊想了想问道：“哪些地方，可能会有法术、神通售卖？”
梁迎想了想道：“到处都有，但是最近夫子认识了个新朋友，对他评价很高，他在不远处开了个书肆，据说里面也是什么都有，我带你去看看。”
“那书肆我也去看过，不止法术神通，还有些以往文人的著作。”
“而且那位先生很厉害，他来这开了书肆后，好多平常不看书的道友也都往他那跑。”
“那群憨货，以往我劝他们多读书，他们还嘲笑我，如今居然也主动看书了，这大概就是夫子说的人格魅力吧。”
梁迎边走边感叹道。
顾渊走在她身后，突然发现了梁迎的些许不同。
她左半脸的蛤蟆脸，范围似乎变小了。
“梁道友，你的脸，是不是变了？”
“嗯？”梁迎愣了愣，随即答道：“是啊，我的脸，每个月都会在人脸和蛙脸之间变化。”
“夫子说了，只要我坚持读书，努力修行，很快就可以控制自己的外貌，想起自己的过去！”
顾渊跟在她身后，突然想起她此前说过，她被罗隐秀才从池塘中拎出来的时候，猴子在一旁的树上。
“你们这些书斋的人，都是一个地方的吗？”
“是啊，我们都是一个山谷里的，被夫子找到以后，全部收入了书斋里。”
梁迎回答道，同时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好像也不是，我又忘记了什么？”
她的步伐越走越慢，蛤蟆脸的那半边，突然开始抽搐了起来。
[道化度：10%...11%...12%]
梁迎陷入了思考之中，同时道化度也开始疯涨。
她正常的半边脸，也开始了缓缓的发酵，如同泡水的面团一样，不断鼓起胀大，皮肤也变的粗糙暗黄，一个个脓包慢慢长出。
“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
顾渊看着梁迎不断变化，觉得自己好像要惹出什么麻烦来了。
“呱！”
一声响亮的呱声，从梁迎的喉咙中冒出。
她的喉咙，鼓起了一个气泡，不断抖动，一道道含糊不清的汩汩声，取代了她的喃喃自语。
她的双手，也变成了蛤蟆爪子的形状，背部弓起，步履蹒跚。
整个人，越走越矮，身形不断变宽。
还未走出十步，她已经快要变成一只大蛤蟆了。
“呀，是谁乱问问题啊，让先生知道了，可是要去洗茅厕的哦。”
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只见路旁的一株树，突然扭曲晃动，树身扭转间化作一道拱门。
桃馥扭着腰，从拱门中走出。
她今天穿了件西洋连衣裙，脚踏一双黑色高跟，手拿一把粉色小洋伞，一身长裙洁白垂至脚踝，脖颈上垂下一块艳红色宝石项链，被胸口处露出的些许雪白肌肤映衬下，格外吸睛。
加上她这发色瞳色，与西洋丽人无异。
“苦命的丫头，快醒醒，别想了。”
桃馥拄着小洋伞走来，伸手扣了扣梁迎的脑门。
仿佛按下开关一般，梁迎身上的变化立刻停止，重新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只是，她脸上蛤蟆的那部分，范围变大了许多。
眼看梁迎重新变回去了，桃馥才看向顾渊，笑眯眯说道：“小龙崽子，有些话，不该问就不要问，好奇心要放到合适的地方。”
她突然凑过来，在顾渊耳边说道：“不然，姑奶奶我不介意尝尝孽龙的滋味。”
一股甜美的花香味传入鼻中。
她靠近的瞬间，顾渊泥丸宫中的黑莲突然抖动一二，时刻散发着的阴风戾气也是消失殆尽，似乎被桃馥吓到了。
“好了，祝你在仙游镇一切顺利，太素宗，可是已经来了呢。”
桃馥笑吟吟的扭着腰，走向顾渊身后。
她的高跟鞋，每一下叩击地面，都好像是在敲击顾渊的心脏。
“胡道友，你怎么了？为什么捂着胸？”
梁迎的声音突然传来，他这才回过神，自己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捂在心口上。
他转过身，桃馥已经消失不见。
“胡道友？胡道友？”
梁迎看着发呆的顾渊叫喊道。
“梁道友，你没事了吧？”
“我有什么事啊，胡道友你真奇怪，为什么突然不走了啊，是不想去那位先生的书肆了吗？”
梁迎很奇怪。
“刚刚桃馥坊主......”
梁迎扭扭头看了四周：“桃馥坊主哪里来了？道友你是对坊主一见倾心，看到幻影了吗？”
顾渊明智的闭上了嘴。
这一路上，没几个人，似乎仙游镇的妖魔，都聚集在那条主道上，旁边的几条辅道，都是格外冷清。
“前面就是先生的书肆了，里面好多书，大家都喜欢看，但先生不让我们看，好好奇啊。”
没走多远，拐了个弯，便是突然看见人来人往的一家书肆。
相较于其他店铺的冷清，这家可是格外热闹了。
梁迎感叹道：“呱，先生家生意还是这么好。”
“胡道友你进去看看吧，我就在外面等你了，夫子不太喜欢我们进去。”
顾渊点点头，走进书肆之中。
这里的装饰，格外眼熟。
浓郁无比的墨香味，排排列列的书架，书架顶部还点着蜡烛。
书肆内的客人倒是真的很多，只是都挤在最右边，不知在看些什么。
小小的墙角，粗略一看，挤了数十人。
他们个个都是做贼般，缩头埋身，小心翻阅，生怕别人看见他们手中的内容。
不时有人面色愤怒，拿着书籍出来结账。
“东家呢？”
顾渊走过一排排书肆，在一个书柜尽头看见了坐在小凳子上的老板。
他背对着顾渊，面前地上摆着几摞书，拿着笔，不知在画些什么。
只觉这人背影也格外眼熟。
随即这人的信息也是再次翻动了。
[万人屠]
[道化度：21%]
[相星九鉴]
[筑基中期]
[已锁三精：水谷**阳炎血精太素至清]
[吞得万人血，成我仙人基，食尽仙人肉，脱胎魔人身]
又是万人屠。
这是第三次碰面了。
恰在此时，万人屠头都没抬的说话了。
“这边都是些俗人看的经史典籍，客人想看刺激的，都在最右边的书柜上，每本两玉劵，概不还价。”
感觉到身后顾渊没走，万人屠站起身看了过来。
“客人是有其他需求？”
他手里一本正在勾勒描画的东西，顾渊也是看清了。
很熟悉。
《少年阿罗》的第一卷。
第五十五章 劝说
顾渊有些糟心。
一个打不过的老魔头在盗版自己的书该怎么办？
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书，但也是他融合经典，绞尽脑汁苦心创作出来的。
可是，万人屠，居然搞盗版！
万人屠看着顾渊，有些摸不着头脑。
面前这条小黑龙，怎么感觉十分悲愤啊？
“客人？”
他叫唤道。
顾渊听到他的叫声，回过神来，问道：“东家，你手里这个画卷？”
“这个啊，暂时还是非卖品。”
万人屠收起这画卷：“这画卷的作者，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已经联系了朋友去问，不出意外，这个月就有结果了，还请客人等待一二，月底再来。”
问？问谁？
黄逊还是元罗？
“这书肆内可有法术神通售卖？”
他直奔主题问道。
万人屠微微一愣，随即哦了一声道：“倒是有些，可都是大路货，对于客人来说，都是些没什么价值的。”
“客人若是当真有意，可以去拍卖行问问。”
“至于书肆内的，都在这册子内。”
万人屠说着，从他的袖子内抽出一卷竹简递了过来。
顾渊接过，随意扫了一些，皱起了眉头。
确实都是些大路货。
缚灵术、锁龙术赫然在列，除此以外，便是些火球术、引力术、吹风术之流。
万人屠看着顾渊的龙脸道：“客人，真正有价值的法术，都是大册内根据神通弱化出的法术，除此以外的法术，都是些戏法。”
“客人乃是得了造化的修士，何必学些戏法，扰乱自己的道途呢？”
“受教了。”
顾渊向万人屠行了个礼，刚打算转身离去，却看见他突然靠近些，又抽了抽鼻子，低声叫道：“顾渊？”
顾渊身形一僵：“东家，你说什么呢？”
但万人屠好似已经确定了。
他再次抽动下鼻子：“客人真是大造化，我们最近三次见面，每次客人的气血味道都是大幅度改变，这次与过去相比，更是天翻地覆。”
气血味道？
顾渊想起似乎每次与万人屠见面，他都会抽动鼻子。
“客人莫要担心，我与黄滦也是好友，他视你为子侄，我自然不会加害于你。”
他指着书肆之后道：“与我去后面聊聊？”
“放心，这里可是仙游镇。”
似乎担心顾渊拒绝，他说道。
万人屠扔下一群客人，一点也不担心有人逃单，带着顾渊走入书肆后院。
说来也巧，这后院的布置格局，与他在豫章城的书肆后院也是一样。
正中一个水井，尽头一个屋子。
只是这里的屋子，是座悬空竹阁。
万人屠手一挥，只见眼前土地聚拢，堆积成两个精致的椅子。
“请。”
眼看顾渊很是好奇这一手，万人屠解释道：“这一招，其实很简单，也不是什么法术，只要你八脉齐开，对于天地灵气便能如臂使指，轻松做到。”
“看你这样子，是机缘巧合吸收了龙气？”
顾渊点头道：“确实如此，一些意外。”
想到此前公羊德灵和束珠玉所说，此刻也是忍不住问道：“这样修行，当真有问题？”
万人屠笑笑道：“这种问题，是庸人的借口。”
“上古仙人，哪个的仙体不是摧山断岳？”
“再说其他，如今太素宗的掌教，缘生寺的主持，还有驰骋天下的妖魔之主，都是与你一般，在引气之境便主动吸纳天地精气。”
“你应该也发现了，凭借你的龙躯，同境界罕有敌手，甚至是刚入引气，便能逆伐高境界修士，甚至是筑基之下无敌。”
顾渊打断道：“那倒也不是，掳颅的弟子，查娥，我就打不赢。”
万人屠被噎了下，装作没听到道：“肉体强大，永远是优势。”
“修行如逆流而上，肉身如舟，神魂如帆，这个道理，你可想的通？”
顾渊点点头道；“这个，我自然是能想到的，只是，他们说，越往后越......”
听到这，万人屠竟然笑了。
“庸才的话，便莫要相信了。”
“肉身，乃是一切的根基，想要更加强大的力量，必须要付出同样的代价，而有些庸才，自己付不出，也不希望别人付出。”
“那真武宗的公羊德灵，高掳颅一个大境界，却不敢和它正面交手，这样的废物，他的话又岂能相信？”
万人屠似乎对于公羊德灵很是不屑。
顾渊却是吃了一惊，掳颅那个老怪物这么厉害？
想起公羊德灵称赞过掳颅，称他是天纵奇才，万人屠话语的可信度，瞬间就提高了一档次。
万人屠此刻突然说道：“你有这样的忧虑，我也能能理解，毕竟你没有修行之上的老师，一切全凭自己摸索。”
顾渊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试探着问道：“万先生，你也是来劝我进入书斋？”
万人屠面色一僵。
也？
罗隐秀才还找了谁？
顾渊想了想，直接从龙形化为人身。
反正万人屠认识他，也就不用在装着了。
主要也是他感觉，长久维持龙形，似乎阴戾之气也会更加活跃，隐隐在影响他的性情。
“为何先生来劝我进入书斋？”
他诚恳问道。
万人屠叹了口气：“唉，不可说。”
但他又立刻提起精神道：“顾渊，你只要知道，加入书斋，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顾渊却笑道：“可是，我也未必要加入这仙游镇的书斋啊。”
“这仙游镇，看起来十分古怪，明明是凶残的妖魔汇聚之地，偏偏又以各种规矩压制着这些妖魔，逼迫它们如凡人一般生活。”
“自从我进入之后，镇中也似乎一直有人在盯着我。”
“实在是不知这罗隐秀才有什么盘算。”
“若是一定要拜师，相较于罗隐秀才，我更愿意选择掳颅。”
听到这话，万人屠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倒也是，突然送上门的大礼，总是让人难以接受，万分怀疑。”
随即话锋一转道：“但罗隐秀才托我转告你，掳颅如今元丹巅峰，在梅岭躺尸百年不得寸进，这百年里，收下数百弟子，如今只有查娥和章贡还活着。”
“而他，共有弟子四十四，其中一人，眼下正在南海对抗洋人，剩下四十三人，无忧无虑活在仙游镇之中。”
说完这话，万人屠起身道：“好了，该说的话，我也说完了，该如何抉择，交由你自己。”
“我只能告诉你，论才华，论心胸，论谋略，罗隐秀才都堪称当世前三。”
顾渊也起身告辞，刚要变回龙形，便见万人屠取出块玉佩递了过来。
“这块玉佩，也是个易容的小法宝，是我自己做的，赠予你了。”
顾渊也不推辞，接过道：“既然如此，那少年阿罗那画卷，便交给万先生了。”
万人屠一愣，随即笑道：“果然如我所料，这画卷便是你所作。”
“既然如此，那售卖所得如何瓜分？”
顾渊答道：“五五分即可，若是万先生找不到我，还请将所得钱财，转交给黄伯父一家。”
万人屠点头：“署名为何？”
顾渊沉思片刻道：“豫章笑笑生。”
两人又是闲聊几句创作灵感，回到了书肆之中。
柜台之上，已是多出了一堆玉劵。
顾渊好奇的看了眼右边墙角：“那处，都是些什么？”
“都是顾渊你以往在鬼市购买之物。”
顾渊吃了一惊：“它们，也会看？”
平常都是以银元售卖，怎么到这里便成了玉劵，还是四玉劵这种价格。
万人屠笑的很和善，看向这群家伙的眼神也很慈悲：“饱暖思**，罗隐秀才可没在仙游镇上开妓院啊。”
眼看顾渊要离开，万人屠又叮嘱了一句：“神朝如今风雨欲来，若是个散修，要么与我一般，交好诸多人，还要有稳定的利益关系，不然，还是尽早加入个大势力吧。”
“罗隐秀才，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多谢万先生指定，在下会好好考虑的。”
顾渊驱动玉佩，给自己随意换上个青年书生模样，走出了书肆。
只是刚出书肆，便被一大群人围住了。
这群人头戴玉钗，身穿纯白道袍，道袍上绣山川日月，风采过人。
“交出仙宝，随我们去见长老谢罪。”
第五十六章 交手（3000字，求追读）
围过来的人，都是太素宗的修士。
顾渊已经在他们的衣摆处，看到了拂尘标记。
领头的叫顾景明，引气圆满，已经及冠，修炼的正是《太乙勾离录》。
顾渊扫视了下这群人，除了站在末尾，一言不发的道士外，大抵都是二十上下、引气圆满的年轻修士。
大宗弟子的质量，果然高。
而最后面的那个年轻修士，才是最了不得。
[巫马嘉玉]
[寿一十九]
[道化度：29%]
[《太乙玉衡大册》]
[稚子无心，性本无爱，大道一剑，玄阴为胎]
[已锁一精：太素至清]
十九岁的筑基修士。
这是顾渊目前见到的最年轻的筑基修士。
他站在人群最后，眼神空洞，似乎完全没在意到自己的师兄弟和顾渊。
顾景明眼看顾渊不搭理他，而是注目最后的巫马嘉玉，心头冒起一股无名火，伸手推了下顾渊。
“你这贼子，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被推了下，顾渊心中的戾气也是升起，他恶狠狠的瞪了眼身前的顾景明。
一时没有防备，顾渊凶神恶煞、不似人类的眼神吓退了他半步。
随即心头更是火起，再次逼到顾渊面前。
“你这贼人...”
话音未落，便被顾渊一把锁住了喉咙，缓缓提起。
“没人教你礼貌，是因为你没爹没妈吗？”
“放开师兄，你这妖人！”
身前的太素宗弟子显然是没有想到，顾渊居然胆敢动手。
顾景明此刻面色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顾渊的手越抓越紧，快要捏断他的脖子了。
他一手抓住顾渊的手，努力挣扎，另一只手竖指成剑，狠狠点在顾渊的手腕上。
可他只觉，手指好似点在了神铁之上。
坚硬无比，几下戳捅，反震的手指疼痛。
“快松开师兄。”
这群太素宗的道士围着顾渊，又不敢动手，只能不断叫唤。
就像发情的野猫一样。
顾渊愈发暴躁。
手中的顾景明还在努力挣扎，他的那根手指，已经开始点向顾渊的胸口，只是如同隔靴搔痒般。
顾渊愣愣的看着手上自己面色奇红的人，突然生出一个想法。
“好渺小啊。”
他轻声说道。
只修术法，不修肉体的修士，即便是大宗弟子，名门真传，也是如此脆弱。
周围已经聚拢了一群围观的人。
“哇，太素宗的弟子，这么多。”
“那个被提着的也是吧？”
“那个被围着的，好凶啊，这居然敢动手。”
.......
顾景明的挣扎越来越无力了，他点向顾渊胸口的手指，速度越来越慢。
除了那个巫马嘉玉，其他太素宗弟子格外着急。
“该死的妖人，快放下师兄！”
他们拔出长剑，缓缓包围顾渊，剑上寒气涌动，一股股刺痛感，掠过顾渊的身体。
黑气涌动，黑鳞浮现，手变为龙爪，尖锐的指甲刺入他的脖子中。
白衣渐渐变红。
“停停停！”
一直在看戏的梁迎此刻跳出来：“你们，把剑收回去！仙游镇不准打架！”
“再不收剑，我就上报夫子，到时候夫子就把你们通通发配洗茅厕！”
随即梁迎又打量着顾渊道：“胡道友，是你啊，我都没认出来，我昨天和你说过了，仙游镇不准打架，快把他扔掉！”
太素宗的弟子怒火中烧：“你和这个贼人是一伙的吧！”
梁迎还想要解释：“不是......”
随即一声尖叫。
巫马嘉玉出剑了！
一道翠绿色的剑气，直直斩向顾渊和他手里的顾景明！
顾渊直接将手中的人甩了过去，看着他被这道剑气占成两半，血水、内脏溅射一地。
剑气劈开顾景明后威势不减，被顾渊一拳击碎。
围观群众也是发出惊呼。
“不愧是太素宗的弟子，居然真的敢动手！”
“不对啊，该说不愧是太素宗的弟子，自家师兄弟都杀！”
.......
眼见顾景明已死，其他弟子也不再犹豫，无视了大呼小叫的梁迎，举剑杀来。
顾渊发出一声龙吟，黑气翻滚涌向四周，笼罩了小半条街区。
一阵鬼哭狼嚎声后，又是一道翠绿色剑气，斩破了黑雾。
只见一个黑鳞恶龙站在街道正中，双爪滴着鲜血。
在他的四周，是一堆呻吟的血人。
个个缺胳膊少腿，但是性命无忧。
“这个家伙，不就是刚刚进书肆的那个吗？”
“果然凶狠，敢在仙游镇动手，还杀的是太素宗弟子，不知道背后是哪个老魔头？”
.......
顾渊站在原地，盯着巫马嘉玉。
这人的剑气，有些古怪。
刚刚两道剑气，都被他挡了下来，并没能打破他的黑鳞。
但是被剑气击中的部位，却是有一股冰凉彻骨之感。
“你们快住手！别打了！”
梁迎尖声咆哮道，但她人已经躲到百尺之外了。
巫马嘉玉再次抬剑，不等他挥剑，顾渊已是狠狠一踏地面，如同根黑箭射了过去。
剑还未挥下，顾渊已是冲到了他面前，抬手一爪抓向他面门。
但巫马嘉玉的胸口泛起一道绿光，竟是伸出一只绿幽幽的骨爪，抓住了顾渊的龙爪。
这是什么东西？
不等他思考，高抬的长剑斩向他的头颅，顾渊扭动身躯，以肩膀顶了上去，同时狠狠一头，撞向了巫马嘉玉的面门。
“哇，这是要同归于尽，真是两个狠的。”
“我赌一本《浪史》，太素宗这个弟子会赢！你看他剑上绿光，多瘆人。”
“切，我赌一本《如意君传》，这个黑龙赢，你看他这身怨气，不知吃了多少人才能养出来！”
电光火石间，剑斩到了顾渊肩膀上。
并未斩破，但一股魂魄被撕裂的痛感涌出，一股冰霜从剑刃斩到处开始蔓延向全身。
“他这剑气，攻人神魄！”
顾渊心念一闪而过，头槌速度加快，狠狠一下，重重打在了巫马嘉玉的面部。
只是一道金光升腾而起，护在了巫马嘉玉身前，反而是顾渊撞的有些头晕脑胀。
“我就说嘛，大派弟子，哪可能那么简单，没什么符箓、法宝，哪好意思出门。”
“就是啊，而且这黑龙，境界好像也不高。”
......
巫马嘉玉顺势得手，长剑横劈削向顾渊脖子。
但就在此时，顾渊的黑鳞上，突然浮出一张张痛苦哀嚎的脸，尖叫着，哀嚎着，咒骂着，从黑鳞中冲出。
“孽甲宿冤魂，为孤破剑轮！”
冤魂浓郁的如同流水般，从顾渊身上涌出，消融了冰霜，吞噬了剑上的绿光，瞬间覆盖了两人。
黑气冲天，化作龙形，无数人脸在其中翻滚，又如恶龙般仰天咆哮，一声凄厉啸声划破天空。
围观的妖魔们也是被这凄厉叫声带动，一同发出嚎叫之声。
妖涨鬼势。
他们的妖魔之气，不自觉的融入这鬼气之中。
这黑气更加暴虐了，一头扎下，护住巫马嘉玉的金光如泡沫般破灭，他刚要再祭出符箓，突觉胸口一痛。
那抓住顾渊龙爪的绿色鬼手，在黑气之中忽然化作灰尘，消散殆尽。
一道道绿色线条，从他的胸口处开始蔓延。
一手捏印，刚要使出法术脱身，便看见一只龙爪挥过，抽了他一巴掌。
他有些呆滞了。
眼角余光瞟见，龙爪之上，还勾着些皮肤。
不等他感受脸颊痛苦，便是无数凄厉哀嚎的人魂直冲他神魂。
巫马嘉玉发出一声怒吼，他的心神有些失守了，绿线蔓延全身，在黑光中闪耀丝丝绿光。
道化度也开始攀爬，一手挥剑，另一只手化作绿焰幽幽的鬼手，插向顾渊。
但瞬间，剑便停在了空中。
一只龙爪握住了他的剑。
另一只鬼手也被握住了。
滚滚血水，如同丝带般从地上各个道士体内被抽出，连同咆哮鬼气一同汇聚在龙爪之上，涅灭了他的玄阴鬼火。
他眼前浮出一双猩红眼眸，巫马嘉玉张嘴，口中清光汇聚，但清光尚未成形，双手便是一阵剧痛。
又是一记头槌，他晕死了过去。
.......
黑气炸散，一个物体从黑烟中飞出，一道绿光以更快的速度刺过，将它钉在了墙壁上。
围观群众定睛细看，倒吸一口凉气。
是巫马嘉玉。
只是现在不太像人。
一头灰白色长发垂下，皮肤灰白好似死人，身上一道道突出来的绿线，好似吸附在他身上的大蚂蝗，正在不断颤抖。
他的双手被撕了下来，脸上也是多出一道血淋淋的巴掌印，脸皮都是被扯下了些，露出些许白色骨头。
黑气缓缓收拢，怨魂钻回了顾渊的黑鳞之上。
他瞪着猩红的眼，环视众人，最终看着梁迎问道：“怎么还没人来洗地？”
梁迎哭着脸：“马上就到。”
在围观的妖魔眼中，顾渊的黑鳞之中，好似有千百张狰狞鬼脸在哀嚎，在咆哮。
只是注视着他，都感觉有数以万计的恶鬼回眸。
“哎呀呀，小龙崽子，你可真是个惹祸精呢。”
顾渊身前的大地，一株桃树破土而出，短短瞬间便是长成一株盛开桃花的巨树。
桃馥坐在树枝上，撑着阳伞，轻飘飘落下，裙子反重力的包裹着她的腿。
看了看地上一片血污，一群哀嚎的道士，还有他脚旁的两张手掌，桃馥娇笑一声。
“还好，有点分寸。”
伸出根手指点了点顾渊的头：“你的小命啊，能保住~”
一指点来，天昏地暗，顾渊晕倒在地。
第五十七章 罗隐秀才
顾渊睁眼之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鸟笼之中。
不，应该说，是个古怪的树屋。
方方正正，悬在枝头，阳光从东侧漏过笼子，洒在他身上。
“这里是哪？”
“我是被桃馥给打晕了？”
顾渊从床铺上起身，靠近笼边，端量笼子外，发现自己好似来到了巨人国。
这树屋生在一株巨树的枝头，离地近百丈，只是这样低头看下去，便是让人目眩神移。
再看这巨树，树枝之粗犷，绿叶之磅礴，都令他胆寒。
他在这树上，怕是连只害虫都打不过。
一股水果的清香味传来，他抬头看去，一颗巨大的桃子，在树屋之上摇摇晃晃。
这桃子，比这树屋只稍小一些。
若是砸下，必定是要被砸的粉身碎骨。
顾渊双手握住木笼的柱子，想使力拉开，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人身，一身神力，消失殆尽。
神魂之中的黑莲，也是感应不到。
他的法力被封掉了，变回了个凡人。
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发现黑袋、玉佩、仙游令都还在，不由舒了口气。
“眼下，我应该不是落在太素宗的手里，不然，黑袋必定已经被收走了。”
“那关押我的人，应该是罗隐秀才的人了。”
“既然没把我直接交出去，那就代表，罗隐秀才还是想要保住我，我那日没有直接杀光那群太素宗的弟子，也算救了我一条小命。”
毕竟，罗隐秀才再强，也不可能强过太素宗。
自己更不可能跟着那群太素宗修士去送死。
“就只能看看我的价值，值不值得罗隐秀才出手了。”
顾渊看向脚下，离地近百丈，下方是木地板，四下张望，入眼是巨大无比的座椅，横无际涯的书桌，巍峨耸立的书籍。
“应当是我被施了法术，被缩小后关在这牢笼之中。”
顾渊起身，围着这笼子四处转悠，仔细打量。
“这笼子，居然是这树直接长出来的。”
“难怪没有门锁。”
他在笼内观察时，一股浓郁无比的醉人香气传来。
这香味...有些熟悉，好似是桃馥身上的味道。
她来了？
在哪？
顾渊四处张望，却是没看见她。
直到肩膀上滴了几滴水。
他伸手抹了下，指间摩挲。
这水，有些粘稠，香气诱人，醉人心魄。
阳光突然消失了，香味越来越重。
顾渊心中突然有些不安，头顶似乎有个可怕的东西在注视他。
一滴一滴，一滴一滴。
“不能看，不能看。”
缓缓的，涓涓细雨洒落。
木笼内，没有一处干燥的地方。
顾渊身上，也沾满了这些醉人的粘液。
心里已经猜到了是什么，顾渊埋头看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是不抬头看天。
“嘶流~”
细密的吸口水声音从耳边传来。
顾渊埋着头，斜眼余光看去，身体僵住了。
一只巨大无比的金色眼眸出现在笼子旁，正注视着他。
只是一只眼睛，便比此刻的顾渊还大。
而这眼睛的身躯，更是藏在阴影之中，被一层黑幕笼罩。
眼眸的倒影中，他盘腿坐在地上，他的头顶，两条长长的胡须盘旋飞舞，一张长长的尖嘴正伸出细长的舌头，不断舔着笼子。
它的口水，随着舌头的摆动，洒在他的身上。
那舌头离他越来越近，努力弯曲勾摆，已经快要碰到他的头发了。
眼见如此，顾渊不敢再看，低头默默背诵经文。
“天之道，大慈大悲加特林菩萨.......”
“舍利子，东风白杨加民兵.......”
顾渊感觉自己的头发动了下。
一股涎水，顺着头发流过耳朵，缓缓流进了脖子里。
.......
眼看顾渊一直僵硬不动，任由那舌头在他身上舔来舔去，全身已是湿透了，桃馥的声音才响起。
“没意思，你可真是太无聊了。”
那金色的眼眸突然炸碎，金光汇聚，化作桃馥，一直在顾渊身上舔来舔去的舌头也是陡然缩了回去。
超大号的桃馥身穿男子服侍，头戴儒冠，出现在他眼前。
一道桃红色的小蛟龙缠住她的手臂，正以人看猪猡的眼神盯着顾渊。
顾渊此刻才松了口气，活动着僵硬的身躯，缓缓站起身：“桃馥大人。”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突然这笼子的顶端开始喷水，一股巨大的水流直接冲了下来，顾渊全身都是被冲了个透。
刚吐出嘴里的一口水，这木笼突然晃动，边缘的柱子一根根收回，底部倾斜，像人倒垃圾一般，将顾渊倒了出去。
顾渊脑袋一片空白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只觉自己要被摔的尸骨无存之际，突然身形瞬间变大，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还不等他起身，又是一个东西狠狠撞在了他的屁股上，将他又顶了出去。
“小皮！”
桃馥出声呵斥道。
顾渊此刻缓缓起身，他一身湿衣，不知不觉间已是恢复了干燥。
转身看看身后，一只小貔貅正兴冲冲的看着自己，拼命的摇着尾巴，不时发出一声“汪”声。
“桃馥大人，我的法力？”
不理会热情的貔貅，顾渊看向桃馥问道。
桃馥微微一笑，却是向顾渊身后躬身行礼：“夫子。”
夫子？
罗隐秀才？
顾渊回身看去，来人却是与他见过一面的典当行东家，闻人圭璋。
“你，夫子？你是罗隐秀才？可你不是叫闻人圭璋吗？”
闻人圭璋穿着与桃馥一般无二，只是手中拿了把白纸扇。
他轻展白纸扇笑道：“没人说罗隐秀才，是个叫罗隐的秀才啊。”
“在下闻人圭璋，仙游镇之主，罗隐镇人氏。”
桃馥走到闻人圭璋身后道：“顾渊，你知道外面可有谁在等你吗？”
顾渊看着这两人，突然笑了。
“两位仙人，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就没必要玩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这一套了吧。”
闻人圭璋一合扇子笑道：“是极，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请坐。”
他指着一旁的椅子说道。
“想必你也知道，太素宗已经找上了门，如今就等着你的人头，还有那葫芦和遗物了。”
顾渊点头。
“你也知道，我想收你进书斋。”
“是。”
“那你可同意？”
“同意。”
“好，那你便是我书肆第四十五位弟子。”
干净利落的，顾渊拜入了书肆门下。
随即他又问道：“我能否知道，夫子为何这么执着要收我为弟子？”
闻人圭璋摇着扇子道：“很简单，你过九重天的方式，被我看到了，刚好于我有用。”
“但你也放心，我不是掳颅，不会害你性命，神通术法，母经大册，你想学都可，只需要你为我做两件事。”
“一，保护书斋弟子。”
“二，配合我研习一门心经。”
闻人圭璋开门见山道。
桃馥此刻娇笑道：“顾渊，这心经，别人可是想求也求不来的造化，外面太素宗老老实实坐在那，也是为了这心经。”
“你可是得了个大造化呢。”
第五十八章 打发
闻人圭璋和桃馥离开了，只留下顾渊和貔貅留在这阁楼内。
离去前，他从顾渊眉心捏出一片龙鳞，扔向这巨大的桃树，被桃树一下黏住，如同黑水般渗入树身之中。
下一刻桃木之上突然涌出一抹黑色，好似烧焦的样子。
还不等顾渊看清，便看见那黑色好似泛滥一般，短短瞬间便是覆盖了半个树干，一片片鳞片状密集突起在黑色树干上浮出，沿着树身、枝丫爬向一颗摇摇欲坠的桃子。
“味可真冲。”桃馥小手捂嘴，皱着眉说道。
味？
顾渊吸吸鼻子，可是什么都没闻到。
原本白皙诱人的蟠桃，在黑色鳞片接触到的瞬间，变作个狰狞可怖的人头果，注水般发酵胀大，直到所有的黑色鳞片全部涌入其中，它已是一人大小。
随即枝丫摇动几下，从枝头掉落，砸在了地上。
闻人圭璋当着顾渊的面，从这人头果中，剥出一个赤裸的黑龙人。
“它，就是胡修道，会替你去死。”
“而你，以后就是仙游镇书斋的学生顾渊，和胡修道没有半分关系，你可记明白了？”
闻人圭璋拎着黑龙人，又叮嘱几句，消失在屋内。
应该是要去打发太素宗了。
桃馥也笑着提醒道：“最近第二个胡修道可不能被人看见哦。”
随即扭着腰肢，走向蟠桃树，伸手放在树干上，白皙的小手融入树中。
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又突然扭头说道：“哦对了，你的法力被我封了，也变不了身，这几日，可要乖乖的哦~”
“若是再若说话，会被梁迎打死的哦~”
她抛了个媚眼，再次跨出一步，整个人完全融入桃树之中。
屋内只留下顾渊和貔貅大眼对小眼。
“汪！”
“汪！”
小貔貅汪汪叫个不停，顾渊有些头疼。
“小皮，你不是会说话吗？为什么不说话，反而是汪汪叫？”
听到顾渊这话，小貔貅着急了，原地打转转，尾巴上下乱晃，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光滑无比，只是抚摸过的皮肤处，有些刺痛。
“小皮，我听不懂你说话，是因为我的法力被封住了吗？”
他低头问道貔貅。
小貔貅兴奋无比的点头：“汪！”
又用头撞了撞顾渊的腿，不知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顾渊把它从地上抓起，抱在腿上撸动：“别动，让我想想事。”
拜入罗隐秀才门下，已是没办法的选择。
今日醒来这阵仗，应该是闻人圭璋给自己的下马威了。
不止今日，被太素宗弟子围住，直到打完了桃馥才来，应该也是他们故意的。
仙游镇是闻人圭璋的法宝，若是他真想阻止，早就该来了。
修仙版逼上梁山了。
前面以典当行老板的身份暗示，后面又让万人屠劝说，也算是给足他面子了。
如果今日还没有答应，大概真的会被喂掉或者送给太素宗吧。
想到这里，顾渊有些头疼的狠狠撸了下小貔貅。
实力弱，一旦被大能们盯上，压根没有拒绝的权力。
闻人圭璋对自己越好，说明他要让自己做的事越是危险。
那个所谓的心经，怕是有大危险。
“小皮，嘟嘟嘟~”
越想越烦，手上捏着貔貅的力气也是越来越大了。
既然无力反抗，那就只能接受了。
先把这小貔貅撸秃了再说。
“汪！”
“啊！”
小皮生气了，狠狠给了他一口。
.......
此刻的书斋大厅内，太素宗的长老面色不虞：“闻人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恶贼，神智皆失，还来的及毁掉上清葫芦？”
闻人圭璋笑道：“是啊，这倒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这小小孽龙，居然还有这鱼死网破之心。”
“不过，上清葫芦乃是天地精气所化，就算被毁了，再过个几百年，也就重新长出来了，也就再耗费些时间，倒也没什么。”
“你！”
“况且，我等最多的，不就是时间吗？”
闻人圭璋看着他身后的小道士，个个灰头土脸垂头丧气，轻笑道：“倒是贵宗的这群弟子，在我仙游镇动手，当真是高高在上啊，视我这规矩如无物啊。”
“他们也受到了教训，还死了一个，废了一个，闻人先生就莫要再和他们较劲了。”
随即他起身道：“既然上清葫芦也毁了，那贫道便带这贼子回宗，禀报宗主了。”
他化出一只大手，要捏住地上的黑龙人，却被闻人圭璋打散。
“闻人先生，你这是？”
“呵呵，这贼子和你弟子在仙游镇动手，总要有个死在这里，祭祭规矩吧。”
“顾景明......”
“那是你那弟子杀的，不然你把你那弟子留下？”
闻人圭璋白纸扇一展，挡珠自己的下半张脸，眼角弯弯，好似在笑，可声音却是冰冷。
这长老也是沉下眉头道：“闻人圭璋，你可别太过分。”
“我过分吗？”
两人对视，空气好似凝住了。
片刻后，太素宗长老哈哈大笑道：“好，既然闻人先生这么说了，那便照先生说的办。”
“我等也不叨唠了，告辞。”
也不等闻人圭璋说话，他直接袖子一挥，一道清气化云，笼盖住其他弟子，带着众人驭云而去。
“先生，这次，可是把太素宗得罪死了。”
桃馥注视着他们离去，柔声说道。
“无妨，本来也只是貌合，与他们合作，可比和缘生寺合作要烦心多了。”
闻人圭璋扇子一挥，那具黑龙人便是化作尘土一捧。
桃馥闻言笑道：“先生，正道宗派都是这样，做什么都要把牌坊立好。”
闻人圭璋笑而不语，换个话题道：“桃馥，顾渊身上的封印先别解，这一个月，让他在书肆内好好读书，也让我再看看他。”
“顺便试试他和书肆弟子的相性如何。”
“先生是真心要教他？”
桃馥的声音有些吃惊。
闻人圭璋笑道：“自然，我是个先生啊，既然收了，就要好好教。”
“况且，若是万人屠说的是真的，这顾渊也算有情有义，我教他一分情，他将来能还给我这些学生一分义便可。”
桃馥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让他走一遭书院。”
“不，让梁迎他们去，专门给他设置个入学测试，也再验验他的心性。”
桃馥有些犹豫：“梁迎他们心智不全，会不会太过冒险了？”
“没事，顾渊虽然被封了法力，但体质上的蜕变还在，生命力很顽强。”
“不是，先生，我担心的是，顾渊会不会把梁迎他们弄出什么问题.......”
闻人圭璋：“.......没事，最近缘生寺说要再杀波洋人，能弄到他们的修炼方法，到时或许对梁迎他们会有效果。”
“先生既然考虑到了，那桃馥便去行事了。”
桃馥闻言，躬身作揖，身形缓缓消失。
闻人圭璋缓缓走出大厅，看着院子内盛开的桃花，白纸扇缓缓展开，轻轻一压，眼前盛景便被吞没在扇面之上。
看着扇上娇艳的桃树林，他吹了吹，看着其上桃花飘零道：“这桃花扇，便这样吧。”
“也该想想，太素宗这副硬要贴过来的狗皮膏药，该往哪里送？”
“听说神朝的屠仙军，无仙阵已经重建的差不多了，想个办法让太素宗去碰碰？”
第五十九章 过家家
顾渊提着小貔貅走出阁楼时，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站在客栈的廊道内。
他的身后，居然是自己的房间。
“顾渊，别发愣了，赶紧去书斋报道。”
“还有，赶紧把我放下来。”
被提拉着脖子的小皮抱怨道：“你的手法不太行，这么抓着很不舒服，赶紧放我下来，我保证不咬你就是了。”
啪叽一声。
顾渊手一晃，小皮在空中滚了一圈，头着地。
“你这人心眼真小，不就是撞你个狗吃屎吗，居然还给我来个倒栽葱，今天我还咬你了，你是不是还得咬回来？”
小皮从地上爬起，抖动一番身上的灰尘，不满的抱怨道。
“走了，走了，桃馥说让你带我到书斋偏门去。”
.......
小皮带着顾渊走了个圈，感觉绕了仙游镇一周后才来到一个小木门前。
木门朴素无比，只有一人高窄，下沿还有些超大码的黑脚印。
“就是这了。”
小皮抬起一只前脚，踢了踢门，声音里有些幸灾乐祸：“过去也有不少倒霉蛋走过这，希望你能完整的走出来。”
“什么意思？”
“嘻嘻，有不少想拜入书斋的，都是从这走进去，虽然不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反正出来时不太完整。”
小皮说话间，嘎吱声响，木门缓缓打开。
门后，不是什么院子，而是一片黑暗。
寂静无比，散发着丝丝凉意。
“进去吧。”
“不然你先把那葫芦给我替你保管，以免弄坏了？”
小皮提议道。
“不了，放心，真出什么意外，我一定第一时间把葫芦生嚼了。”
不和小皮拌嘴，顾渊深吸口气，跨入黑暗之中。
仿佛隆冬之际一盆凉水从头泼下，一股寒意侵入骨髓，顾渊不自觉的抖了抖。
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一个月夜下的小山村前。
自己眼前，是一截桥。
这桥的中间段，塌掉了。
桥的另一边，是个小村庄。
被漆黑笼罩，只能看见一个个悬浮在空中的大红光球。
“这是要我做什么？”
顾渊缓缓走上桥，往前探了几步，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哭嚎之声：“好疼啊！”
“帮帮我！”
顾渊停下脚步，凝神细听，这声音却又消失不见。
耳旁，只有飒飒的风声。
“等等，没有水声？”
这桥下没有河流？
自己已经在桥上走出了四步，看这样子，要再走十步，才能走到桥头断裂处。
他缓缓后退，想退出桥梁，可是，后退了近十步，还是没有回到地面。
“好疼啊，快来帮帮我~”
那哀嚎之声又传来了。
这次，顾渊听的真切，这声音，是从自己脚下传来的。
低下头看看，这桥面，竟然好似在颤抖。
可自己却是毫无感觉。
想要回头看，可每当自己想要扭头，后颈处便有丝丝凉气吹来，好像有个鬼怪趴在自己背后吹风一般。
“好疼啊，来帮帮我~”
那哀嚎之声再次响起，这次不是如蚊子一般，而是像有人在自己身边说话一样，就从自己脚边传来。
他低头看去，之间脚旁，不知何时多出个半截身子的人。
“好疼啊，我的屁股不见了，我的屁股呢？”
他趴在桥面上，不住哀嚎，双手拍打着桥面。
突然他扭头看向顾渊：“好心人，能帮我把屁股找回来吗？”
他的双眼，通红一片。
但顾渊看着他，总觉有些眼熟。
可是不知为何，他的能力并未出现。
他注视许久，盯着这个半截人都有些不耐烦的舔舔嘴唇了，书页还是没能出现。
“好心人，你能.......”
半截人压低嗓子，声音如同指甲划黑板一般，让顾渊毛骨悚然。
“你的屁股在哪？在树上吗？”
他出声打断道。
“嘿嘿，好心人，在这桥桩下呢，刚好就在我现在这个地方正下面，你从这前面跳下去，然后走到......”
这半截人喋喋不休。
顾渊想了想：“你是要把你这上半身，放到屁股上吗？”
半截人一愣，点点头。
“你有铁锹吗？”
它抓抓头，指了指一旁：“这里有。”
顾渊也不管这铁锹何时出现，抓起来问道：“你让一让。”
半截人一愣，两手扣着桥面，在地上脱出一道血迹。
“你确定是这吗？”
点点头，然后就看着顾渊在他趴着的地方，挖出个半人高的深坑。
“这里离地面还挺高的，好心人，你这样要挖到......”
话音未落，便见到顾渊一把扔掉铁锹，抓住它的肩膀，拖了过来，竖着放进坑中。
“你说的，你屁股在正下面。”
“现在你这上半身在屁股上了，就别嚎了。”
半截人有些懵。
梁迎没说过这种解法啊。
照理来说，不是应该跳下去，和下面等着的两兄弟打一架，被痛扁一顿后侥幸取胜，带回下半身，给自己缝上，然后背着自己进村吗？
怎么这就要给自己埋上了？
顾渊此刻一脚推倒周围的土堆：“老兄，入土为安啊。”
“对了，这桥该怎么过去？”
半截人感受着泥土已经堆到胸口，打了个机灵：“这桥可以直接走过去，只是看着断掉了。”
“不劳烦您推了，我自己埋，好心人，你快快赶路吧。”
说着自己主动扒拉着泥土，速度很慢。
“这，你好像不是很方便啊？”
顾渊大善人眯着眼。
眼前这半截人，应该是闻人圭璋的学生吧。
这一出，是来陪他们过家家？
“方便，方便，您赶紧上路吧。”
半截人挤出个很开心的苦脸道。
眼看顾渊转身，走向黑暗之中，长舒一口气。
“下面那傻子，赶紧把我屁股拿上来，那个大魔头走了！”
........
这断桥果然如同它所说。
所谓的断裂，只是个幻象。
凭空踩在之上，看着骇人，其实并没有什么。
但脖颈处还是总有凉气吹来，他伸手抓了几次，只是抓了个空。
回头看看，也什么都看不见。
“让我知道是谁在我身后吹气，等出去了，打爆它的头。”
顾渊好似自言自语般嘀咕一句，大踏步走入村子中。
只是脖子后吹来的冷风，换成了往耳朵里吹。
顾渊：“....这过家家还挺有意思的。”
这村子里，实际无比，只有明亮的大红灯笼。
他在村子里闲逛了许久，都是什么都未曾发现。
“现在又是要干嘛？”
挨家挨户敲个门？
他站在黑暗中，往耳朵里灌的冷风也是着急了，原本只是呼~，现在变成了呼呼呼呼~
“先别吹了，我现在该干嘛？”
风停住了。
“我也不知道，不然你去把半截人背回来？”
......
“邦邦邦”。
“开门，化缘，借宿！”
顾渊随意挑了个看的顺眼的门，敲门道。
过了会门自动打开了。
顾渊走进屋子中，只见屋子里一个吊死鬼，正悬在一条麻绳上。
屋门开了，一阵冷风吹过，吊死鬼晃荡了两下。
“嗷呜~”
冷风不吹了，那家伙适时配了个音。
“桀桀桀。”
标准的反派笑声中，这个吊死鬼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顾渊。
他的舌头垂到胸口，如同根红色长虫般晃动。
“有缘人，你来的时间不太对啊。”
“不然，你先去最东边，看看哪里的棺材再回来？”
顾渊沉默了。
一旁的吹风鬼也沉默了。
“好。”
眼看顾渊转身，吊死鬼很满意的又在空中转了个身。
“你们的智商，是不是都有问题？”
往东边去时，顾渊忍不住问道。
“智商，是什么？”
这吹风鬼的声音，很稚嫩。
“大概就是脑子吧。”
“脑子啊，我们都有啊，除了大呆瓜，他的脑子好像被个蝾螈偷吃了。”
顾渊不理会它，一路找到最东边。
最东边，是个棺材铺。
“棺材，是哪一个棺材啊？”
眼见顾渊不理它了，吹风鬼又开始呼呼呼的吹起了风。
“就是这个吧。”
顾渊相中了最中间的金丝棺材，一把推开了棺材盖。
探头看去，里面已经有人了。
不，有尸了。
一个女子，面色铁青，头戴凤冠，身穿大红嫁衣，手拿流着鲜血的剪刀，躺在其中。
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眨不眨。
顾渊探头看去。
对个正着。
第六十章 女尸
顾渊和女尸四目相对。
这脸和梁迎的人脸有些相似。
“吼~”
女尸突然张嘴，发出一股吼声，手中剪刀支棱起来，狠狠刺向顾渊的眼睛。
危！
脖子被个冰凉凉的东西一拉，他被拉拢过来。
“快跑啊！”
顾渊有些懵：“这不是你们的......”
“这个没见过！”
棺材四分五裂，伴随一声古怪的嚎叫声，女尸手拿剪刀飞了过来。
顾渊一个驴打滚，躲过那一下扑腾。
只见剪刀在地上划出清脆的铁器敲击之声。
“快跑啊，走窗户！”
吹风鬼此刻露出模样，是个长着蝴蝶翅膀的童子。
它面色慌张：“这个真没见过。”
还不等顾渊说话，它率先从窗户飞了出去。
“呼~啊~”
女尸又发出一声哀嚎，一声大红嫁衣挥舞，浓烈的尸臭味四溢，它双腿僵直，居然浮在空中，直直转了个身，再次刺了过来。
顾渊当机立断，三步并作两步，从窗户那钻了出去。
吹风鬼早已不知所踪。
身后又是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女尸撞到墙壁了，连带地面都是一震。
回头看时，墙壁已是凸了出来。
不敢逗留，顾渊蒙头跑向此前遇见吊死鬼的地方。
跑出数十步，突然听见一声猫叫声。
随即便是一只黑猫从天而降，双眼有如绿宝石，黑夜中闪耀着幽萤光芒。
这黑猫拦住顾渊去路，坐在路中间，尾巴高高竖在身子后。
随即又是拐杖声从身后传来。
“少年郎，你看见我的猫了吗？”
一个干巴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渊没有答话，反而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想起了此前看过的一张通缉令。
猫婆！
捂紧嘴，他缓缓转身。
一个拄着拐杖，臂弯搂着个竹篮的老妪站在他的身后。
这老妪佝偻着腰，整个人看着又瘦又小，头上包着快黑布，两只眼漆黑不见眼白。
“少年郎，你看见一只猫了吗？”
顾渊闷不做声，眼见后面一道红光袭来，他转身就跑。
这猫婆和黑猫眼见顾渊跑走，也是不阻拦，站在原地默默看着他拐入岔路之中。、
顾渊没跑多远，便是听见一声凄厉的猫叫声。
“那猫，被女尸杀了？”
他愣了愣，脚下还是没有停歇，继续跑着。
虽然有些分不清方向，但他进来时扫过这村子，这里的屋子，屋门方向都是反对着桥。
反着跑就能出去了。
可不知跑了多久，他还是在村子内。
“真见鬼，这村子也不大，怎么会跑这么久还在里面？”
“难道说，这些屋子的朝向，也在改变？”
那我可就完全迷失在这里了。
“呼~啊~！”
又是女尸的吼叫声，她似乎就在附近。
顾渊看了看两侧屋子，直接一脚踢在门上，踹开房门，随即人又立刻向前跑去，左拐右拐，远离此处。
“真是糟糕，我完全不知道这是想要我做什么？”
闻人圭璋想要我做什么？
如果我没做，而是去给女尸送人头会怎么样？
他又绕过一座座房屋，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棺材铺附近。
再进去看看。
棺材铺内还是静悄悄的。
只是一地狼藉，原本排列整齐的棺材，此刻横七竖八。
一个个打开，发现都是空的。
直到，他在最边角的棺材里，又开出一具女尸。
开盲盒似的，又开出个惊喜。
这次的女尸，也是凤披霞冠，但她是闭着眼的。
手里也没有剪刀。
取而代之的，是一封信。
顾渊仔细打量时发现，这具女尸的脖子处，有一道细密的红线。
不止脖子，手上的皮肤内也有红线。
好似脖子和手，都是被红线缝上去似的。
不知身上是否又是如此。
顾渊从女尸手里抽出信封，退到门口，仔细查看。
“琅琊神朝四十五年，应天府罗隐镇，罗教残党龙华会潜入，秘法霍乱心神，奸淫掳掠。”
“时有异人，名圭璋，为罗隐镇生人，位应天府进士，请命除贼。”
顾渊眉头皱起，这是闻人圭璋过去的事？
中间一大段字迹，都已经被人抹去，只剩下了最后结果。
“罗隐镇共计人丁两百余七，经此难，余一。”
“异人疯疯癫癫，不知所踪。”
“及神朝大军清扫，罗隐镇遍地残尸，不论男女，勿言老少，皆饱受凌辱而死，尤为一新妻，嫁衣未去，尸首九分，睁目不闭。”
信中所说的新妻，是这棺材中的女尸，还是外面那个剪刀戳来戳去的那个？
看完信件，顾渊抬起头，想要看看外面那女尸找没找到此处。
刚抬头，便是一个留着血泪的头颅悬在他面前。
几乎是面贴面。
一股冰凉之感，传遍全身。
顾渊瞬间后退一步，一拳打了过去，却是打了个空。
这头颅缓缓飞回棺材上，一串红线连接着棺材内的身躯。
“想离开吗？”
这女尸头颅张嘴说话道。
“外面那女尸，是上一个通过的人，为了离开制作出来的。”
“你若想离开，便也要同样做一具出来。”
女尸缓缓睁开眼，充满恶意的盯着顾渊道：“闻人圭璋说了，这个幻境由我掌控，一切的规则，由我来定，你若是想要离开，就照我说的做。”
他手上的信纸突然变得灼热无比，他打开一看，上面的字迹隐没，变为一副地图。
一副这个村庄的活点地图。
上面有许多活动的墨点，墨点上方标注着名字：梁迎、王二狗、张铁蛋.......
还有一个看起来格外凶煞的血点：血尸，以及一个猫咪图案：猫婆。
此刻，血点正在标注为顾渊的墨点不远处，并缓缓向此处靠近。
“去吧，把梁迎他们都杀了，再用他们的身体，拼出一副血尸，你就可以离开这里，进入书院了。”
“当初，闻人圭璋的大弟子，就是这么做的。”
“这是他欠我的，也是梁迎他们欠我的！”
女尸的语气格外残忍：“你要抓紧时间，我的血尸也在猎杀他们，要是你慢了，他们被提前杀完了，就在这被我折磨到死吧。”
一根根红线从棺材中伸出，穿过她的脖子。
在顾渊的目光中，她缓缓沉入棺内。
地上的棺材盖也是被红线拉扯，再次合上。
顾渊若有所思。
闻人圭璋，梁迎，欠她的。
联想起梁迎曾经说过，闻人圭璋的学生都是同一个地方的。
他大致猜出了他们的故事。
“所以，我该做什么？”
按照女尸说的，把梁迎他们都做了？
还是想想其他方法，看能否化解这女尸的怨气？
顾渊注视着手中的地图，视线却是移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