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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吧贵妃全文阅读

作者:宋御     种田吧贵妃txt下载     种田吧贵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84 忍辱负重

    她婆婆这心眼子歪到爪哇国了,柴二嫂翻了个大白眼好悬没扔后墙院没翻回来。

    赶情嫁了个傻子,他们全家就得捧着供着了?

    话都不让人说了,柴家还能有点儿人权吗?!

    不过,柴老太太发了话,明显是动了真火,柴二嫂这些天见天地和自家男人吵吵打打,也是腻烦了,不想再把婆婆给惹急了,她现在也是能忍一句就忍一句。

    整个柴家她过的是憋屈!她忍辱负重啊!

    贵妃没理柴二嫂丰富的内心戏,生生把自己演成了悲剧女主角,她从遇到周显荣娓娓道来,包括柴榕脚踢周显荣,差点儿把周老太太也给揍了的事全都一五一十说了。只不过稍稍修改了周显荣拉拉扯扯往她手里塞钱的举动,说成往柴榕手里塞——

    这动作好说不好听,最怕联想,不如一推六二五,彼此都干净。

    反正谁也不会纠结在周显荣到底往谁手里塞钱这件事了,也不会真的有人去验证这事儿,周母坐在车里没看到,就没人会漏了口风。

    果然,贵妃这话一出,众人的焦点全集中在柴榕把人给打了这事儿上——

    “咋还给打了,伤的重不重?骨头折没折,吐没吐血,有没有内伤啊?”柴老太太急的当时就一屁股从小凳子上坐起来,直拍大腿。“这小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娘,”柴二嫂见缝插针地说话,摆机灵:“阿美都领四郎回来了,不慌不忙的,肯定是没伤多重,小磕小碰呗。”

    “是啊,娘。”柴大嫂嘴笨,只知道随声附和。“弟妹说的有理。”

    连柴海棠在里面煎药听到都忙跑出来听,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就只有跟着她进来的柴武乐的直拍大腿:“四叔厉害啊。把周显荣都给揍了!”

    柴大嫂狠狠剜了自家儿子一眼,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东西,看不出全家都担心把人踢坏了不好收场?偏他一个劲儿瞎高兴个什么劲儿?打谁身上谁不疼?

    “好像没什么事,没伤到骨头。”

    应该是这样吧。她没问,周显荣也没说。不过就他那小白脸弱不禁风的,骨头要是踢折了,肯定不会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劝她娘别作吧?

    问题是,她说这些的意思。重点是在柴榕打人吗?

    难道就没有人听出来,她是真正想说的是她兜里没钱,看病的钱是管人家周婶子借的,她现在急需援助去拿钱还给人家?

    重点啊,听话要听重点啊!

    眼瞅着众人又把关注点放到了周母让柴榕一屁股摔到地上会不会把屁股给摔坏上,贵妃彻底醉了,他们真当柴榕是破坏王,沾上死碰上亡啊?

    换句话说,就周母那不依不饶的性格,真摔坏了她尾巴根儿。别说柴榕,有一个算一个连她也跑不了,还能悠悠然坐着年画娃娃的驴车回来?不挠她个满脸花再闹上公堂,都算她没发挥好。

    “过程虽然不甚愉快,总算是给四郎看上病了。这得多亏周婶子为人热心慷慨,非亲非故的愿意载我和四郎去县里,还借钱给我们,”贵妃顿了顿,继续道:“就是我没想到看个病那么贵,从周婶子那儿借的钱不是很够。多亏老大夫人好,算我便宜了许多,可就是这样还欠着人家两文钱。”

    “娘,”贵妃说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接她茬。她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兜里没有还周婶子的钱了,您看……”

    柴老太太恍然大悟,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他们家是每年秋收之后,把粮食该卖的卖了,老俩口留下一半留作积蓄,剩下老大家分一半。人家人多干的活儿多,多得也是应当的,再剩下那一半就是老二和老四家平分,柴海棠一个姑娘不参与这里,嫁妆是他们老俩口给攒着。

    这些年,从顾洵美进门就是这么分的,老二家心里不平衡,总觉得老四家多占了他们的。其实,按理他们是该多分些,毕竟两个人干活儿,柴榕成天满山遍野地跑,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但柴老太太偏心四儿子傻,真要按老二家的意思,到了四儿子家就什么也剩不下,喝西北风了。

    他们活着是能帮衬,在财产方面最后也能多留给他点儿,但过日子还得靠他们自己,平时就不能亏着紧着,总要留些压箱底过日子的钱。

    柴老太太只当顾洵美是个过日子的好手,再不攒不攒,手头也不至于一丁点没攒下,毕竟逢年过节她明里暗里也没少搭给她。这要不是今天柴榕看病都拿不出钱来管人家借,她还不知道日子让她过成这熊样儿了。

    “阿美啊,”柴老太太脸上有些不好看,“去年冬天给你们分的钱,全花光了?”

    贵妃一脸懵逼状,她替了原主儿才一个月,哪里知道家里还有余额?

    前世她虽身为贵妃,头上没有皇后压一头,在宫里宫外称王称霸,可她素来的职责就是陪老皇帝吃喝玩乐各种享受,那些管理宫务等等劳心劳力的活儿却轮不到她,根本不由得她点头还是摇头,老皇帝就把宫务给其他三个高位妃嫔给分了,财政大会就从来没过过她的手。

    普通农户人家是怎么个收入支出她就更不懂了,哪想得到居然他们还分钱?

    听完,她眼睛都绿了:“我不知道——我忘了啊,那娘我回屋去找找。”话没等说完,她就一阵风似的跑回后院,把屋从里到外折腾了个遍,愣是一个大子儿也没找到。

    “娘娘在找什么?”睡到一半让贵妃给折腾醒了的木墩儿小心翼翼地凑上近前询问。

    到底是小孩子的身体,容易累,不过是逛逛集市,他精神上兴奋的不知所以呢,身体就先受不了,没等到家眼皮就撑不住睡着了。

    “钱,我找钱。”贵妃一脸深沉。

    木墩儿一听就来了精神,爬起来和贵妃一起陷入新一轮的地毯式搜索,结果连房顶都快给掀翻了,依然是根毛儿也没找着。

    不会是让顾洵美贴补娘家了吧?

    ‘母子’二人对视,想到了一处——

    “钱找到了?”

    柴老太太推门走进屋,“我也是忘了你这脑子也是给烧糊涂了的,以前什么都不记得。”

085 遮掩

    贵妃找钱找的满头满脑的汗,小脸蛋红扑扑的,一听柴老太太进屋说的话,顿时脸就臊成个关公样儿。

    “娘——还没找着呢,我再找找。”贵妃干笑,兴许原主儿人家就是心思细腻,把什么东西都藏的严实。毕竟她耗子洞还没有挖挖,犄角旮旯的墙洞子还没有抠抠,搜索的还不够彻底,不能还没确定是不是拿钱去贴补了娘家,就把这顶帽子先扣脑袋上。

    她这小脑袋瓜子上已经扛了太多真真假假的各色帽子,经不起再一顶顶往上砸了。

    再者,即便原主儿真拿去贴补娘家了,等柴榕抓回来的小貂一出手她就有钱了,从那里拿些小钱顶上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当然前提就是顾耀祖和顾静姝姐弟两个已经成功把貂皮卖掉。

    柴老太太活了多少年,都快活成人精了,贵妃一个尴尬的表情,她立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阿美,你不是说你念着娘家是不好,毕竟你爹带着三个孩子过,也是够为难的。你在手头宽裕的时候帮衬帮衬,我这做婆母的也觉得是应当应份的,你这孩子有孝心……可是,”

    贵妃默,知道重点来了。

    “你也要先把小家顾好,手上不能一点儿余钱也没有,像今天这样万一有个突发状况,有我们老俩口帮衬着还好,等哪一天我们不在了——哪个兄弟姐妹有钱,也不如自己兜里有。”

    贵妃再想不到柴老太太是这样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这时便不能硬着一张嘴就说钱没贴补了,只等顾静姝把貂出手了,她有钱补进来再与柴老太太解释,起码落个好态度。

    “我知道了娘,”她上前一把勾起柴老太太的胳膊,巧笑颜兮:“娘和爹都长命百岁,我和四郎以后好好过日子,一定孝敬您二老。”

    呕!

    木墩儿哪受过这个。鸡皮疙瘩立马起了满身。

    特么,他便宜娘也是拼了,要不要这么谄媚!?要不要这么谄媚!?

    他这颗脆弱的小心脏哟,还不如一直让他看她狰狞的一面呢。娇羞撒娇风不适合她!

    柴老太太也有几分诧异。她家这四儿媳一惯是个闷葫芦,你说坏心吧肯定是没有,还是个不错的好姑娘,要不当初她也不可能昧着良心也要把人家给弄进柴家大门。

    可她不知道顾洵美心里是怨气难消,还是本身就是个什么都往自己心里装。不喜爱表达的人,对他们老俩口一向是尊敬有加,亲近不足。

    别说像今天这样抱着胳膊撒娇,给他老俩口个笑脸,他们都够老怀安慰个好些天了。

    “快别翻腾了,再给四郎吵醒了。”柴老太太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抽出一个蓝粗布的钱袋塞到贵妃手里。“去集上我这里还剩了三十文——现在看来就是替你剩的啊——赶紧去还给周家婶子,别让人以为咱们家连个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

    “别和你大嫂二嫂说,”老太太突地压低了声音:“就说你找找了!”

    贵妃心头顿时一暖,这才明白柴老太太跟过来不是看她找没找到钱。而是根本就想到了她可能贴补给了娘家,是把钱偷偷给她送过来。

    难得一片慈母心,为了四郎这傻儿子,方方面面各种哄她这个不是好道儿得来的儿媳妇。虽说当初心思不正,可能她自己没亲身经历过,她致使她现在恨也恨不起来,反而从另一方面体会出她的不易。

    “谢谢娘。”贵妃也不忸怩做态,来些虚头巴脑的谦让,麻溜地就把钱给收好钱袋子还了回去。

    “我还得麻烦大嫂家的阿武跑一趟,求他给周婶子送去。今天若不是四郎病的急。我也不会坐上周家婶子的驴车……毕竟之前那层关系,让人说了好说不好听的,但我听说发热是会死人的,便一时情急。没顾上那些。”

    她继续道:“只是现在我便不方便过去了,让人看了不好,再者——四郎在医馆里推了周婶子一下子,我怕她还没消气,再当着村人四邻说些不好听的。”

    照常理她是应该当面道谢的,毕竟周母再不情愿还是把钱掏出来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可是她心知肚明周母之所以掏钱纯粹是为了防止周显荣借她钱,生怕俩人有了牵扯,一来二去再勾搭成那个啥。

    基于周母心理学,她恨不得顾洵美滚出桂花村才好,贵妃自然不会上去自讨没趣又凭白留人话柄。

    “这样最好。”柴老太太表示很满意她的处理方式:“咱们这关系多少还是有些尴尬……今天就让阿武跑一趟,哪天见到面,我再亲自跟她道声谢。”

    婆媳俩边说边往外走,柴老太太却是突地扬高了声音:

    “我也是忘了提醒你,以前的事儿你都忘了,自然就不知道本来你就是有余钱的——找着了就好了,赶紧给人家送去吧,别像是咱家拿不出钱似的,说出去让人笑话。”

    这话明显是说给前院的人听,替她遮掩的。

    贵妃连忙笑嘻嘻地认错,挽着柴老太太的胳膊就是各种道歉,柴二嫂一见婆媳俩手挽手从后院出来就冷哼了一声,也没打招呼,转头就和柴大嫂在耳边嘀嘀咕咕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大嫂,”贵妃笑盈盈上前,“阿武进屋了?我想让他帮我跑一趟周家,让他把钱给周婶子送去。”

    柴大嫂菜择完,正要捧井边儿去洗,一听贵妃说话,她连连点头称是,扯脖子就朝西屋喊:“阿武,出来帮你四婶跑趟腿!”

    不多时柴武颠颠就跑出来,接过贵妃递过来的钱一溜烟就跑了。

    前院各司其职,都忙成了一团,贵妃也连忙撸胳膊挽袖子主动上前和柴大嫂一起把菜洗了。

    柴大嫂因为年画娃娃的事虽然对贵妃颇有微辞,却也从未像柴二嫂那样当众让人下不来台,顶多脸子上不好看,不像以前那么爱帮她出头,暗里使绊子、含沙射影说些个不着边际的话还真从来没有。

    贵妃在宫里没事儿玩的就是筹谋人心,看得最清楚不过,要是放任柴大嫂,指不定就让柴二嫂拉去成同一阵线,到那时被孤立被排挤的可不就是柴二嫂,而是她了。

    村里的一众看客也会认为是她奇葩,连个柴二嫂都拼不过——贵妃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人活一口气,也活一张皮,名声脸面还是要顾好的。

    “阿美,”柴大嫂忍了几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手插洗菜盆里小声问道:“你和县令公子和解了,没事了?”

    “早就没事了,他不过就是个小屁孩儿,有县令大人压着,不会凭他作威作福欺负老百姓的。”

    贵妃连忙喂个宽心丸,知道家里人都好奇年画娃娃怎么就亲自把她给送回来了,为防止柴二嫂添油加醋去外面编排,她索性就把怎么碰到的杭玉清,柴榕又是怎么把人又给揍了,才换回来人家赶着驴车送他们回家原原本本给说了。

    ——防火防盗防柴二嫂,为了她,贵妃也是拼了。

    不过,贵妃说还不如不说,没说之前柴大嫂还能各种安慰自己别管为什么,县令公子的驴车赶进村,这就是个超级大和解的信号,可是把事实一说出来,她这颗心啊瓦凉瓦凉的。

    这是打一顿不够,真像她在村子里所言的‘见一次打一次’,没半点我掺假。

    这是要结下死仇,还是怎么地?

086 黑商

    柴大嫂这边还没等从贵妃巨大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柴武就灰溜溜从周母家回来了,脸色青不青白不白的一个色儿。

    “四婶,周老太太让我给你带句话——”他犹豫地道:“让你这狐狸精离他们家远点儿,最好以后在村子里见到面都当不认为,别总往他儿子——身上贴。”

    这话,其实要是怒不可遏口出恶言其实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周母好像是怕声音太大,传出去于她家儿子名声不好,但不说她那心里又委实憋屈,等把还的钱往怀里揣好,才让他附耳过去,跟细作接头似的小声嘀嘀咕咕来这么一堆小话……

    那股老人身上常年不洗澡的味儿,还有不知道中午还是下午吃的韭菜味儿,化成一小股热气喷在他耳朵上,要不是怕不礼貌,他张嘴就要吐了好么?

    这算什么?

    他不过替人跑腿,还个钱而已,不只是要听这些个乌七八糟的话,还得受这样非人的折磨?!

    “以后我再也不去她家了!”柴武放下豪言。

    这半年他娘就心急火燎地给他找人家商量婚事,他一直是没什么要求,长的不丑的惊天动地,会过日子就行。现在他要加一条——绝对不能姓周,就周母这一下子就把他给整出心理阴影来了!

    话音还未落,柴大嫂一把就揪住他的耳朵,“你就不能长点儿心,让你传给四婶一个人的,是让你当面全家人的面说吗?你这么大的嗓门,是怕左右邻居听不清,你四婶的脸还丢的不够?!”

    贵妃默默地躺枪。

    柴大嫂的意思是,她已经很丢脸了,柴武不需要让她更丢脸是么……

    “阿武就是人太实诚了,”柴二嫂悠悠来这么一句,“这么不会说话,媳妇能好找吗?”

    柴大嫂顿时就停下手。朝柴二嫂去了:“弟妹这话说的,嫁人看人品,谁就看张嘴就嫁了,那得蠢成什么样?男人再会说没用。还得踏踏实实能干。”

    柴二嫂一扭头,把菜放菜墩子上就是一顿剁。

    特么她就是那蠢货,看柴老二一张嘴说的天花乱坠,恨不得将来发家致富了把整个桂花村买下来送给她,她就嫁了……就嫁了……结果到老了才发现。他就是个只长了张嘴的货!

    “……那也得能说会道,不然成天对着个哑巴吗?”

    柴大嫂替柴大哥中枪,柴大哥就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跟他聊天‘嗯’‘啊’‘哦’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哑巴也比只会开嘴炮,不干实事的好。”

    ……

    柴老太太默默地背过手,回了东屋,一般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她才不管,什么时候人脑袋打出狗脑袋了才轮得到她出头平事。要是她事事都要管,反而越发没有威仪。

    贵妃难得从漩涡中被挤出来。倒是乐得看这俩嫂子打嘴皮子仗,安慰了替她跑腿之后各种狂暴的柴武,她就默默地闷下头干活了,心心念念的却是她的貂皮卖没卖出去,卖了多少钱,可别让人诓了。

    顾静姝一去一下午都没消息,连大黄狗到柴家摇摇尾巴报个信儿也是好的,可是一切静的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直到吃过饭,天色阴沉沉的似乎又要下雨,贵妃这心算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小屋里只有柴榕喝下药去。睡的昏沉沉毫无心理负担,木墩儿的身高还不赶贵妃腿长,背着个小手在地上来回溜达,差点儿把她眼睛给晃瞎了。

    “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了吧?”贵妃一伸手把木墩儿的头按住。“你别晃,我头晕——我让他们找陆铁牛一起去,也不知道他们找没找,好歹有个男人跟着,安全些。”

    贵妃有些后怕,万一卖了钱让人盯上。半路一锤子砸那儿,那可是得不偿失,多少钱也要不回一条人命。

    “娘娘,您就接点儿地气吧,您说的是成品价,到您跟前那都是经过多少工序多少匠人的手艺了,层层加价,其实原材料真的没您想的那么贵。”木墩儿已经到不能直视她一天天飘在云端的生活经验,狠下心来戳穿了她周身的粉红泡泡想当然。

    “醒醒吧,娘娘。”

    木墩儿有意无意试探了几次,贵妃就跟个老蚌一样嘴闭的紧紧的,一点儿来历口风都不漏,之后他也就放弃了,反正于他们现在的生活毫无用处,不过就是满足一下他私人的好奇心而已。

    只从她偶尔带出的话风就能听出这位以前在宫里也绝对不是个冷宫寒院吃了上顿愁下顿,那些个不得宠的妃子。好东西人家见得多了,白花花的银子在她眼里就是个以物易物的东西,拿了县太爷的偿赔款一两银子跟打发要饭的似的,这绝逼是见过大世面,花钱如流水的主儿。

    贵妃自从几十文钱把脸给丢了个大发,就开始认真对待便宜儿子的各种意见。

    难得一见的,这一次她没有任何反驳。

    母子俩望着窗外风卷着毛毛细雨,半晌相对无言,贵妃起身正要关窗子,便听前院有人敲门声,不一会儿就听柴武大嗓门道:“这下雨天儿咋还来了,家里有啥急事?”

    顾静姝牵着大黄狗,仍是男装打扮,走起路来大摇大摆恍然是个半大小子:“我去集上给大姐挑了个头花,送过来让她先看看。”

    “四婶在后院屋里歇着——”

    贵妃忙迎出去,顾静姝已经往后院拐进来,姐妹俩照了面,顾静姝一个眼神,贵妃心里就有了数。往旁边一瞅,果然东边那屋的窗子开着,柴二嫂趴在窗边,探出个脑袋往她这边瞅。

    “二嫂好。”顾静姝笑眯眯地打声招呼,“这天还不关窗子不往里潲雨啊,别淋着头。”

    柴二嫂全当没听出来她的弦外之音,“没事,天闷挺,我凉快凉快。”

    贵妃也没作声,拉着顾静姝就进了门。要不说顾静姝聪明,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家大姐肯定等消息等的心急火燎的,进屋就把钱从怀里掏出来了:

    “都卖了。”顾静姝兴高采烈地道。

    贵妃和木墩儿看着手上明晃晃的一两银子,全都傻了眼。

    他们兴奋了好些天,以为打个漂亮的翻身仗,结果就是——一两银子?

    和县令赔给他们的一样,也没见多多少啊?

    刚才还吧吧劝贵妃,各种奚落她不接地气的木墩儿也傻眼了,他知道貂皮东西虽珍贵,在古代也是稀缺品种,可除去各种成本手工,原材料肯定是比实物价差上不只十倍。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差这么多,好端端的五块纯野生貂皮居然只卖一两!

    这是俩小孩让人坑了,还是古代商人就是这么黑啊?!特么,不给人条活路了?

087 统一战线

    说好的康庄大道呢?

    说好的大房子、大屋子,各种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呢?

    都是美丽的泡沫,不用戳它自己就破了啊!

    贵妃再想不到前世上百两的貂皮大衣,她随意挥挥就摆满了一屋子,让后|宫妃嫔各种羡慕嫉妒恨,到了现在居然层层扒皮,卖出去的就只是前世貂皮大髦的一根系带的钱!

    相差也忒特么悬殊了,比她重生穿越相隔的时间空间还要大好么!

    “一两银子啊!”顾静姝兴高采烈,那灵动的眉毛都快飞到脑袋顶了,这一路她兴奋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

    顾琼玖单方面和陆铁牛闹起了别扭,顾静姝不好隔着二姐去求疑似未来二姐夫,又为了防止路上遇到坏人,和顾耀祖愣是牵着大黄满县城的溜,一出手他俩就跟身后边有狼撵似的租了辆又破又旧驴又老的车赶回桂花村,都没敢在县里多逗留。

    不过,可能是那驴实在是太老,走路还比不过她,几十里的路生生快一个时辰才到。

    顾静姝怕贵妃担心,只让驴车把顾耀祖送回顾家,她就牵着狗径自找上来报喜,这心情不亚于大姐头胎得子,脑袋嗡嗡的,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事实。

    “大姐夫真能干,一天就能挣一两银子,这要天天去山上抓貂,一个月不就发了呀!”顾静姝表示已经让她憧憬的美好未来晃花了眼,要不是喜悦冲晕了头脑,她这么机灵的小姑娘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发现贵妃那脸已经僵的开始掉渣。

    说的的确有道理,可即便柴榕身体倍儿棒吃麻麻香,能天天上山,也得有貂天天在那里等他抓啊。

    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又不是满山遍野的山鸡野兔,随便一个石头子儿就能砸死俩。

    “你们去哪家店卖的?”木墩儿一辈子和钱打交道,最是了解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未必就只是值这样的价。许是看两个小孩子屁事不懂,故意压价造成。

    他背着手眯起眼,一派运筹帷幄的霸气狂绢样儿,问的极是自然。却把顾静姝一下给问愣了。

    她怀疑是自己兴奋过度以致产生了幻觉……

    “你说什么,木墩儿?”她顺手接过明显回过神来的贵妃递给她拭脸的帕子,然后在脸前边一掌的距离停住,僵持。

    “他问你,你在外面说给我买的头花是哪里买的。”贵妃毫无负担地笑了。握上顾静姝的手轻轻给她擦完脸擦头发,边动手边抱怨:“这孩子有时候嘴还是不利索,说话含含糊糊的让人听不清——他都三岁了,也不知道这样正不正常。”

    果然是她听错了啊,顾静姝摸摸自己的耳朵,十分自然的接受了贵妃顺嘴扯过来的理由。

    “正常吧,”其实她哪知道,她又没生过。“咱村子的铁柱七八岁了,不还是大舌头嘛,木墩儿……还小呢。”

    木墩儿逃过一劫。不敢随便插嘴再一激动给漏了底,只给贵妃一个‘你上’的小眼神,可她明明就是接收到了信号,愣是又绕了半天的圈,从顾静姝几点出门,辛苦不辛苦,一路转过去,最后收完了钱才问在哪家店里脱的手。

    就是担心顾静姝个鬼灵精把他刚才的话给联系起来,这圈也绕太远。

    宫里出来的女人啊,七弯八拐的肚肠都够绕整个地球一百零八圈还够打个蝴蝶结的。做事半点儿不留痕迹。

    顾静姝不过就是个小屁孩,也值当她这么小心谨慎,指不定她是习惯成自然,纯粹是改不回来。

    “那家叫永福衣铺。”顾静姝大书特书里面的气派,眼睛都冒了红光。

    他们进去差点儿就让伙伴给撵出去了,还是掌柜的眼尖,看到他们笼子里血淋淋的小貂才允他们进去议的价。那些貂都不是箭射死的,纯是她家傻姐夫手工各种掐死,占了这些便宜所以价格也高些。要是有箭窟窿或者刀伤,就不是这个价了。

    “掌柜的说,咱们有多少他们就收多少,以后可以长期合作。”顾静姝道:“如果能保持货源,以后他每个多出一百文!一百文哪,大姐!”

    木墩儿大嘴岔子都快撇到脚后跟了,这么便宜的货源,搁他他也要长期合作,把来的傻货给哄住了。

    一两银子市值一千二百文,五只貂就是每只两百四十文,哪怕再多加那一百,也不过三百五十文,按他家这位娘娘忆当年,古代一件貂皮大髦市值就有上百两,若是京里的好货更是要卖到四五百两不止,纯粹贵族的奢侈品,一般人有钱都不够格穿。

    算下来利润之可观,简直给他馋的哈喇子都能把桂花村整个儿给淹了。

    “这些之后再说吧。”

    贵妃没把话给说死,她看得出一两银子在顾静姝眼里已经是非常大的一笔钱了。可能是她上辈子过的太舒坦,锦衣玉食,在钱方面从来没有观念,以至于和现实划不上等号。

    便宜儿子虽说是个商人,可也是几百年之后的事,和现在他们身处的社会环境以及政|治环境都完全不搭嘎,反而顾静姝是个土生土长的现时代土著,是有很强的参考价值——当然,这之前先要排除顾家实在太穷,见多少钱都觉得多。

    现在,他们两个非亲母子最严肃最重要的问题是树立正确的目标,脚踏实地把钱赚到手!

    贵妃没有因为一两银子打击到一蹶不振,反而振奋精神,分分钟就调整好心理,往光明正道上一路狂奔。

    宫里的女人就是这样好的心理素质,否则天天对着老皇帝和他庞大的后宫妃嫔,成天鸡毛蒜皮点儿小事儿就硝烟弥漫,没让人斗垮,她自己就先憋屈死了。

    顾静姝交待好趁着天还没黑冒着雨就要走,坚决地拒绝了贵妃表示要分给顾家一些钱的好意,表示上次那一两银子足够他们过上好一阵子,而且连顾琼玖的嫁妆也够了。

    当然大前提是顾琼玖还愿意嫁。

    看来,这一两银子在现在还真不算少,能干这么多事。贵妃恍然觉得上一世好像越来越远,那时几百两在她手里也不够干什么,分分钟就从手里流出去了。

    时移世易,是该认清眼前的现实了。

088 单刀直入

    贵妃见天色已晚,雨虽不大,到底顾静姝是个姑娘家,一个人在村子里走她并不放心,便去前院找了件厚重的蓑衣给她裹上。因为周母的事给柴武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贵妃没好意思舔着脸再求人家帮忙,便找了小胖子顾双。

    顾双是个热心肠,一口就应承下来,套上厚重的蓑衣像头熊一样,一口一个小姨地叫,把顾静姝叫的笑不可遏。

    顾武在屋里听着,表示心理阴影再度加大。

    送顾家小姨,他也能去啊,他不明白,为什么找三胖帮忙就是如花似玉的小姨,找他就是让他去见的就是精神和味道双异常的周家婶子……

    贵妃把顾静姝送走便回了后院,进屋就见木墩儿苦大仇深脸,柴榕睡的四仰八叉,被全让他给蹬开了。

    她上前把被子给掖紧了,木墩儿一下子就凑到了她跟前:“娘娘,你怎么看?”

    贵妃一听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一、被坑了,二现在的物价本身就不是你我时代的模式。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觉得你说的话很对,赚钱是关键。”

    “其实想想,如果靠卖貂皮能卖多少钱,猎户怎么会那么穷,还不人人都是暴发户了?”

    OK,木墩儿表示肯定了贵妃长足的进步,没有视金钱如粪土。

    “一两银子倒买倒卖其实也能赚些小钱,但是需要长时间的原始累积,你是个女人,我是个小孩,唯一壮丁是个傻子,靠顾家姐弟也明显不现实,他俩跑跑腿还行,年纪也还是太小,一样做小买卖的不欺负死他们都对不起自己。”

    木墩儿分析的头头是道:

    “咱坑也不能让他白坑,总算是给咱们事来了一线商机。他这利润与成品相差几十几百倍的买卖,要是咱们自己做这买卖呢?”

    “着啊。”贵妃眼前一亮。她还有个杀手锏没亮出来呢,真要是让她弄成了,那利润岂不是更可观?

    “当然,这都是后话。”木墩儿说:“现阶段主要劳动力还是我爹你相公。顶好是他猎到值钱的东西,再不济随便打到点儿什么,背靠柴家大树好乘凉,慢慢攒些启动资金也是可以的。”

    贵妃表示和她想到了一处,“可惜没有弓箭。全靠四郎一双腿跑,要是能把弓箭给弄到手,不知能省多少力……”

    说到一半,她的思绪飘远,就到了木墩儿摸不到的边界。

    木墩儿看着便宜娘嘴角那抹神秘兮兮的笑,眼晴莫名闪着的光,激灵就是一个寒颤。

    他是不知道这位主子在琢磨什么,反正让她琢磨的人都是够倒霉的。让个一辈子在后宫琢磨怎么玩儿人的人琢磨,是要悲催成什么样儿?

    阿门……

    ###

    第二天,贵妃就借着劳烦柴海棠给柴榕煎药的忙。将顾静姝当借口送来的头花给送了过去。那是一支红木制的凤头簪,简单质朴,普通百姓人家大姑娘小媳妇的最美,便宜美观,他们也负担得起。

    贵妃戴的头饰向来是宫里顶顶华贵的最新款式,走哪里都闪瞎一众眼睛,再看这种好似树杈子掰下来磨出手的全无半点趣味。

    说什么返璞归真,她宁愿头上光溜溜的什么头饰也不戴,也不想顶个树杈子满院子晃悠。

    柴海棠却是不同,土生土长的村里娃。最爱这些小簪子小耳饰轮着戴,贵妃借花献佛,倒把柴海棠喜的眉开眼笑。

    她帮衬着贵妃纯粹是越发地对脾气,从不图贵妃什么——柴家四房是最穷的一个。她就算想图也没得图啊。可是帮助人得到了回报,还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柴海棠开开心心地插着凤头簪捧着木盆里的脏衣服和全家的女人一起出动去了河边浣洗。

    作为唯一一个禁足中的人,贵妃十分庆幸被单独留在家里忙活。她曾经有幸看到过在河边浣洗衣裳的村妇,冰凉的河水就那么把手插进去,捧着个大棒子砸,衣裳里的污泥被砸的四溅。她看着都觉得是种折磨。

    相比较而言,家里活是她干顺了手的,熟能生巧,她宁可留下来忙活的脚打事脑勺,也比去洗只路过她都觉得辣眼睛的那些柴家男人的衣裳要好得多。

    只在这里她才感谢农民这些扑实不修边幅的习性,他们的衣裳都少的可怜,一季顶多两三套来回换,这次洗完至少十天半个月轮不到她去洗了——至于十天半个月后,她总能想到办法就是不去洗。

    贵妃一边干活一边眼神控制不住地往主屋溜,跟前跟后秀存在感的木墩儿一看就心明镜似的,昨天让这位主子算计了半宿的就是柴家老俩口了。

    她这是想把以前柴老爷子收回去的弓箭给傻爹要回来?

    “娘娘,三思啊。”他轻声道。

    贵妃勾唇一笑,眼神魅惑:“你就瞧好吧。”

    柴海棠不在家,柴榕锅里煎的药柴老太太就自动自发地接过手,这可关乎她家四儿的生命健康,动不动就把菜做糊了的顾洵美她显然是信不过的。

    毕竟糊掉的菜将就将就吃了也不会死人,可药这东西却不一样,药糊了药效就不一样了。

    柴老太太把药端出来,冲贵妃摆手:“把药给四郎送去喝了。”话虽这样说,可手上那碗药却没递到她手上,自己端着就往后院走。

    贵妃看出来柴老太太这是有话要和她说,立马放下手头的活儿,颠颠跟了上去,木墩儿迈着小短腿紧跟在贵妃后边,坐等看贵妃和柴老太太智慧与力量的交锋。

    柴榕裸着上身睡的正香,身上是贵妃涂好的外用药膏,一块块绿色的看着各种膈应人。

    柴老太太把药放到桌边,让贵妃等药凉凉再把他叫起来吃,然后不等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块磨的四边都起了毛边的花手帕,鼓鼓囊囊一看就装了不少的铜板。

    “这五百文,你先拿着。昨天家里人都在,我也不好回屋里去取,就把身上那些钱给了你,你都还给了老周家,以后还是没得花。”柴老太太语重心长地道:

    “我和你爹能帮你们肯定帮你们,不会看着你们受苦。可是家里不只你们,还有其他孩子,我们都要顾及到,不可能全都拿出来贴补你们,有些事你也要谅解我们老俩口——”

    “娘,这我都知道。”

    贵妃巧笑颜兮,“可是这钱,我不能收。”

    木墩儿虽然知道这位娘娘肯定有后招,可是眼睁睁瞅着到嘴边儿的食就让她这么给轰走了,他还是有股一头撞死她的冲动。

    贵妃走到炕边,从被底下把昨天顾静姝送过来的那一两银子拿出来放到柴老太太眼前:

    “娘,这是四郎打猎赚的,我们有钱了。”

    柴老太太直勾勾地瞅着那一两银子,眼珠子都瞅对眼儿了。她不是没见过一两银子这么整装的钱,她只是很难相信这是她那个傻儿子赚的。

    木墩儿屏息宁神,这就是他家娘娘想了半宿算计了半宿的计划,终于到了实施阶段。

    他再想不到人家这回反其道而行之,他在那边各种猜测三十六计她又准备使哪个对付柴家二老,人家就来个单刀直入,开门见山,把银子明晃晃砸到她面前。

089 全是套路

    柴老太太手指抠着嘴角,差点儿没把嘴角抠掉一层皮。四郎会打人她信,四郎会惹事她也信,可是赚钱这么高难度的事他也会,这就有些玄幻了。

    “四郎,怎么赚的钱?”

    那怀疑的小眼神就差直接说,你这钱是从哪里得来的,没处销赃往我儿子头上扣屎盆子?

    贵妃只作没看见,笑眯眯地附上柴老太太的手,态度亲昵:

    “娘,这些银子都是四郎在山上猎的貂卖出去的钱——前阵子四郎不是给木墩儿抓回来一窝野兔子吗,木墩儿喜欢的跟什么似的,四郎可能是见木墩儿喜爱这些小动物,上山就什么都往回抓,就前几天——”

    贵妃突地扬高了声音,显得喜不自禁:“他就抓回了几只貂,我们都不认得,偏偏我家三妹来了,她认得,然后我就让她帮着卖了。这,就是那些貂的钱。”

    背锅小能手木墩儿表示,这锅背着背着他就习惯了。

    他算看明白了,贵妃娘娘用他用的顺手顺嘴的,什么理由借口都不用废脑子,屁大点儿事也——木墩儿喜欢,木墩儿让的。

    什么什么都是木墩儿,就钱不是他的!

    柴老太太半信半疑,那窝兔子抓回来就圈院子里养,成天蹦蹦嗒嗒,吃的胡萝卜烂菜帮也是他们在喂,也没见木墩儿凑上去瞅瞅看看。

    “几只貂啊?”柴老太太一下子就叨住了重点,“怎么想起让个小姑娘拿去卖,还不被人骗了?你这脑子——”

    按说不笨啊。

    柴老太太忽然回过神,人家是不笨,还知道把赚钱的东西交给自己姐妹,不管赚了多少钱那都是她们自己的,要是让他们柴家人帮衬,怕是被拿去入了公帐,拿去没收吧?

    “这钱是昨天晚上静姝送来的。”

    贵妃是怎样的人,一眼就瞧出柴老太太剧烈的内心戏。紧接着老太太的话就说道:“四郎虽然和正常人不大一样,但也一样能赚钱了,爹娘应当高兴才是——这钱就是四郎赚的第一笔钱,理应是要孝敬爹娘的。”

    贵妃一边说一边在木墩儿惊诧的小眼神下将那一两碎银推到了柴老太太跟前。

    他娘的!

    木墩儿眼睛都红了。他只当昨天和便宜娘聊的通透,便宜娘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谁知道还是老德性不拿钱当回事。

    这一两银子就是全部的家底儿了,她居然说送就送!?

    木墩儿也是激动了,上去一把就抱住了柴老太太的大腿。要不是冲劲儿太大,柴老太太泛着灰的粗布裤子堵住了他的嘴,他好悬直接就把‘把钱留下’给喊出声儿。

    “……”

    柴老太太当孙子是和她亲近,笑笑地摸摸他的头,可谁不了解他,贵妃还能不了解?见钱眼开,嗜钱如命的主儿,分明是一看银子送出去急眼,都失去了理智。

    她上前一把握上木墩儿的小胳膊,趁他还没回过神。一脸懵逼头时暗地里狠狠掐了他一把:

    “娘和奶奶在谈正事,你一会儿再找奶奶玩儿啊。”

    贵妃揪着木墩儿的后领子就将他拎到了一边儿,她就弄不明白了这货也是个成功的商人,怎么着一看到钱就钻钱眼儿里去,再也出不来?

    他就不想想看,前天他们还穷的叮当烂响连周母的钱都还不起,是人家柴老太太掏钱出来给他们撑的脸面,就这么一个事事为自家儿子着想,捧着哄着儿媳好好过日子的老太太眼睁睁就能把他们最后这点家底儿说给拿她就真拿走?

    这就是个打开尴尬局面的一块板儿砖,不过是为以后她的那些话铺路搭桥用的!

    连这都看不出来。究竟是她藏的太深,技巧过于隐秘,还是他那脑子眼界也只是在那个层次,一遇到钱就不转个儿了?

    都是套路。这都看不明白?

    木墩儿因为贵妃毫不留情的一爪子给彻底抓清醒了,心虽然还在疼,总算安静下来,眼巴巴地望向柴老太太。

    看那眼神里的渴望,似乎是想催眠柴老太太不要把钱拿走……贵妃醉醉的。

    她到底还是高估这货了!

    果然,柴老太太连想都没想就把银子推回了原处。“你能有这份心,我和你爹就知足了,但钱你们留着——四郎不是正常人,本来就够苦着你了,我们……也都知道。阿美啊,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把日子过好了比给我们金山银山都强。”

    “娘,这你就放心,我们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贵妃这时起身倒了杯水,双手捧着递到柴老太太面前:

    “四郎别的不行,可他打猎好着呢——种地赚不到钱养家,我们可以靠打猎为生。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能温饱,我们也知足了。尤其木墩儿一年比一年大,总要攒些钱给他将来娶媳妇也好,他想要做什么总要有些积蓄。以前我还愁,现在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样。”

    她突地一拍桌子,把柴老太太吓了一跳,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娘,我还问了那老大夫,想让他给四郎瞧瞧脑子,要是能治好,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柴老太太一时语塞,对着顾洵美她总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明明又JIAN又灵的,小心眼儿耍的一套一套,一个不小心就能把她给带沟里去,可是有些时候怎么就能这么呆,就好像完全没历过事似的?

    她会不会把所有事都想的太好,四郎刷刷上山打猎,一打一个准,天天扛着钱袋子回家,然后碰到个不出世的老大夫,啪地就把四郎脑子也治好了,一家人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现实吗?

    如果四郎听话受控制,那这些年惹的那些祸,揍的那些人,都是别人栽赃嫁祸的?

    他如果那么听话,他还是个傻子吗?

    “娘,这是好事啊。”贵妃笑。

    事情照你说的轨迹发展当然是好事,但若世事顺人心遂人意,那是生活?那是梦啊。

    没等柴老太太那口气叹完,贵妃便继续道:

    “我听四郎说,爹那里没收了他一把弓箭。我就想——娘能不能和爹说说,让他把弓箭还给四郎用,这样以后方便多了,四郎也不至于追着个兔子来回跑,全靠两条腿,费时费力的——这样,他打的猎物多,我们也能赚钱养活自己。现在娘不用我们孝顺,可是等我们过好了,肯定要更好的孝顺爹娘。爹娘也不用总是放下不下,担心以后我们的日子不好过了……是不?”

    不是。

    柴老太太望着贵妃充满希冀的小眼神,默默地打这句话又给咽了回去。

    只听啪的一声,木墩儿一拍炕,听到这儿才恍然大悟,他也是让钱给屏蔽了双眼,原来他娘在这儿等着呢。

    一两银子就是个鱼饵,孝敬爹娘就是给画了个大饼,全然是凭白许诺了江山如画,美不胜收——就是一个美丽的扯,目的就是要柴老爷子手里的弓箭!

090 斗魂

    贵妃一记眼神杀就过去了,木墩儿扯出一抹心虚的笑,默默地抽回了手。

    他只是太激动了,倒不是因为那一两银子保住了给激动的,纯粹是被自己的智商给吓到,没想到倒退到这程度,这么简单的套路,以前他用过无数次的招式,居然换了个人,换了种隐秘的方式他就看不出来。

    桂花村这水土不养人呐。

    柴老太太像是全然没留意到周遭的事情,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过了半晌,才幽幽一叹。

    “阿美啊,你这么为将来着想,是件好事。”

    可,她说的那些就是一种美丽的扯,她知道吗?

    “你能想到给四郎治脑子,也是件好事……”当然,实际上是更大的一种扯。

    柴老太太的内心戏很丰富,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喷发了。

    “但是,”她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和你爹没给他治过脑子吗?他傻了的头两年,我们十里八村跑遍了,钱也没少花……都没用。”

    柴老太太说起往事越显伤心,四郎傻的头几年,她夜夜睡不好觉,好悬没把自己哭瞎了,多少年攒下来的钱也全搭进去给他治病。

    后来实在是有名没名正规不正规的大夫都找遍了,柴老爷子这才劝她正视现实。

    结果就是钱没了,四郎的病也没治好,要不然就他家成年劳动力这么多,个顶个儿的好手,怎么可能混到今天这地步,家里连头驴都没养,上集一得分开蹭好几家的车坐?

    也是因为搭到四郎身上的钱太多,几乎把整个家底儿都砸上去了,就冲当年老二媳妇当年没哭没闹,全力支持给四郎治病,所以现在大不见小不见的,她都不与她一般计较。

    毕竟只是嫂子。人家能做到那份上也算是不错了,说是说钱是公有的,老人活着他们没置喙的余地,可人家也是家里一份子。保证自己的利益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人家的不好能装看不见就看不见了,但人家的好一定得记着,这才是为人的本份。

    贵妃循序渐进,柔声细语地道:

    “娘。我是这么想的,不管赚多少钱,木墩儿有个正常人的爹始终对他是最好的,四郎也是——这么好的一个人,一身的本领,就这么过一辈子太可惜了,但凡有一丝希望,我都不想放弃。”

    “他好了,我们就更好,他不好。我们也一直没有放弃,也不会放弃他。至少,现阶段我不努力一把,我不甘心。”

    贵妃这话,一下子把柴老太太的斗魂都给燃起来了,那是她的儿子,她整个人生的骄傲啊!

    “哪怕最后和爹娘一样,努力了,把半辈子的积蓄都赔进去,我也要试试。这么做。对得起他,也对得起我,更对得起木墩儿,和一直没有放弃他的娘和爹。”

    卧槽。这就是现代顶尖级的搞政|治思想工作的一顶一高手啊,多么坚强的意志都给你摧毁了,照她的路数来啊。

    就冲对方的软肋着手,掐的力道恰到好处,他家这位娘娘玩儿人都玩儿出经验来了。

    不过,他却不知道这是贵妃的套路不假。其实她真心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她重生这原主儿身上了,爹娘孩子相公这都是捆绑着销售的,她不可能要了人家的身体,把其它没用的,或者她看不上的完全剔除吧?

    做人再耍心眼,再顾自己的利益,也要有基本的道义。

    要说这相公其实也是不错的,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还有功夫,就这脑子不好使还是后天的,完全值得风险投资一下子的——用木墩儿的现代话说是这样。

    在外没能耐,在家打媳妇的,吃喝PIAO赌五毒俱全的,她拼着老命也得把这关系给断的一干二净。

    可问题是柴榕这些都不占,对她还是极好的。

    这就有搏一把的必要了。

    “娘也知道我,没什么能耐,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妇,靠我得几辈子才能赚到钱给四郎治脑子?难得四郎自己有这功夫,不如善加利用,哪怕治不好脑子,他靠这个养活一家子,我们后半辈子靠这个也能活了。”

    贵妃眼见着柴老太太有了松动,把饵就渐渐往上勾了。

    “四郎其实并不傻,谁对他好,他心里都明镜似的,爹若是担心四郎会伤到人,那我就每天跟着他上山,看着他打猎,我是相信四郎能护住我的——娘,我相信四郎,您呢?”

    柴老太太满口老牙咬的嘎嘣嘣直响,都已经跟死灰似的心又再度让贵妃一席话给复燃了。

    她的儿子啊,万一要能治好呢?!

    柴老太太斗志昂扬的眼神扫向躺炕上四仰八叉呼呼大睡的柴榕身上,没道理阿美这个心不甘情不愿嫁进来的媳妇现在都铁下心来好好过日子,要给四郎治脑子,她这亲娘的横巴着竖挡着,不主动不积极!

    老太太举着杯白开水一饮而尽,啪地就摔桌子上了:

    “什么都别说了,万事有我呢!”

    “再怎么努力这一把,不管能不能治好,这回我也死心了,死了也瞑目!”

    柴老太太豪气干云,拍拍身上的土,留下半屋子的灰,雄纠纠气昂昂地就直奔前院去了,不出贵妃意料的话,就是去和柴老爷子摊牌去了。

    “咳咳。”

    木墩儿人小气管也弱,让柴老太太拍下来的灰给呛的咳了半天,百忙之中抽出一根大拇指,给贵妃点了个赞。

    作为现代一个霸气狂绢大总裁,他表示对古代人精子皇帝老爷子的小老婆深感敬佩,并且自愧弗如。

    特么草蛇灰线埋伏千里,真能沉住气,绕得了远路。

    他边摇头边跳下炕沿,冲贵妃伸出巴掌就想来个givemefive,庆祝一番,并由衷地表示一下对她的敬佩之情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贵妃笑眯眯地,不懂也不给反应。

    这真是贵族似的装逼,木墩儿上前抓着她的手竖起来,啪就往上拍了个重的。

    这时贵妃福至心灵,明白这就是个庆贺的手势,于是微微一笑——

    “我也要。”

    被柴老太太那一杯子砸桌面上给震醒的柴榕睁着惺松的睡眼,以为这是个新游戏,蹭地蹿到地上冲着贵妃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掌上就是一巴掌,打的贵妃手心火辣辣地疼。

    紧接着光着脚丫子就蹲到木墩儿面前,木墩儿木然地伸出手。

    只听‘啪’的一声,木墩儿顺着柴榕的手劲儿往后一栽,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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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责任划分

    柴榕的恢复迅速超乎贵妃的想象,就那么在炕上躺了两天,内服外敷了老大夫给开的药,就各种生龙活虎,上蹿下跳。

    贵妃自从和柴老太太谈过之后,就完全像没事儿人一样,该做饭做饭,该收拾整理院子就收拾整理,好似那话顺风一吹就碎了。

    贵妃这边收放自如,柴老太太更是不动如山,几天下来浑然风过水无痕,婆媳俩这莫名的默契,木墩儿是看醉了。妥妥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人家俩不紧不慢的,可把他这抓心挠肝的,一嘴大火泡都起来了。

    奈何,他一有追问的意思,贵妃立马那鄙视的小眼神就飘过来了。

    意思好像是,就你这智商,也别想有大出息了……

    别问他为什么能看出来,他就能!

    他就觉得那眼神是那意思!

    柴榕好了就开始满后山跑,每天跟个泥猴子似的回来,木墩儿却是各种着急上火,眼瞅着嘴角的泡没下去,嗓子眼儿又开始疼,耳朵都嗡嗡响了。

    这火啊,跟着贵妃上大发了。

    到了第四天,贵妃看柴榕好的彻彻底底的了,也到了和老大夫约好的时候,就准备做完早饭去顾家,让顾琼玖找陆铁牛再带他们跑一趟县里林氏医馆。

    不管怎样,约好了的事哪怕还没有准谱,她也不能连个照面都不露,毕竟还欠着人家两文钱,就当是还钱之旅也是要去的。

    吃过早饭,贵妃洗妥了碗,想跟柴老太太打声招呼,她就要带柴榕走了。

    她走到主屋墙角,还没等开口,柴老太太隔着大敞四开的窗子已经看到了她,“阿美,你进来,你爹有话说。”

    木墩儿跟在贵妃后边背后灵一样。听到柴老太太这话简直如听纶音。

    他也不是个傻子,不过关心则乱,才有这几天患得患失,如果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局中的种种他看的二样儿都不带差的——

    于是他就地得出结论,他智商是不差的,差的只是心理素质。

    同样是沦落到异世界,同样是到这样一个农村多人口家庭,他家娘娘的处境甚至比他大写加粗十倍的惨。有相公有娃没钱,人家还是从云端的顶级皇权家庭出来的,比他个现代正常版没权|势没人脉的纯种大土豪出身可优越多了,开始时他也是各种淡定各种成竹在胸,可是当渐渐发现事情并不如他们所想,渐渐脱离了他们掌控之后——

    娘娘依然优雅,游刃有余;而他早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开始怀疑自己,自乱阵脚,智商持续性跳线。

    这就是差距啊。

    要么说皇宫大内人材济济。随便流失一个娘娘都够撑起半边天,拿捏人心的恰到好处,柴老太太是没给出任何明确答案,可是一听今天这语调木墩儿表示智商正式归位,他突然就听出了话音儿,也是好神奇。

    再看贵妃依旧不紧不慢,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应声推门而入。

    木墩儿乐颠颠的紧随其后,他知道自己不够淡定,嘴角已经不受他控制的勾起。但他不在乎了,他是个小孩子!

    谁也不能对他苛刻!

    贵妃进屋来就看见柴老爷子腰板溜直地坐在炕上,半蜷着腿,一脸的苦大仇深。在他腿边横着一张比木墩儿看起来还要高的漆黑锃亮的弓,弓旁边放着粗陋的箭袋,里面大略装了不到十支箭。

    贵妃不懂弓箭,可是看得出弓箭上的光亮,那是时常打理过的,而不是放置一旁闲置搁到生涩陈旧的东西。

    “我听你娘说了你的打算。”柴老爷子看也不看贵妃,视线停在那把线条流畅的弓上,声音低沉,看得出还是有几分不情不愿。

    但、是、他、没、有、办、法!

    柴老太太软磨硬泡,软硬兼施,生生磨了他两天,日里夜里的跟他谈心聊人生,铁了心就要给他说通了,一说到激动处连哭带喘,吓的他半死,最后实在没招,当是放她一条生路,也放自己一条生路,这才算松了口。

    但他内心深处,其实还是不认可的。

    以前难道就没给柴榕治过病吗?他们也是经历过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明明都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还要重复已经走过的老路,还要重新经历一遍这个过程。

    不是他这个当爹的心狠,而是人总要面对现实。

    但不管多么的不情愿,理智告诉他那是多疯狂和没有理由的,他的老伴儿毕竟跟着他吃了一辈子的苦,他离家打仗那些年全是她一个人苦力支撑这整个家,他对她有愧,他找不出理由让她老了老了反而活的更不顺心——尤其这个理由是因为他。

    他不知道这四儿媳是怎么个说法把老伴儿那颗和他一样死了的心给说活了,反正他现在是烦透了她那嘴,他老伴儿意志多坚定的一个人,他就一晚上不洗脚上炕,她宁可跟他对峙一宿到天亮也不让他上炕,就是这样一个顽固抵抗意志坚定的人都能让四儿媳说动,跟他使出了十八般武艺迫使他就落,他也是真心给跪了。

    你说有这口才,你去周游列国,不动刀枪,靠一张嘴就给说的四海臣服,是多么利国利民,造福千秋万代的大功德?

    “以前我不是没和你提过,四郎拿着弓箭出了几次事故,误伤了他人——”

    “都是打猎的,有几个没误伤过人的,四郎肯定是听出不对劲才没朝要害射,要不就四郎的箭术一箭穿心不太正常了吗,再者人也没受重伤——”

    柴老爷子满腔的火差点儿没从嗓子眼儿喷出来:

    “你让我说话不?!”

    柴老太太摆下手,笑呵呵地道:“你说你说。”

    这是顺了她的心,还给他个笑模样,这几天就那脸子砸的他晕头转向,就没得过一次好脸。

    柴老爷子上眼皮气的直跳:“废话我也不多说了,拿走,要就赶紧拿走——我就一句,你替四郎要回去这杀人的东西,你就要承担后果,以后四郎上山,你就跟着吧,咱们宁可伤着自己,不能把危害转嫁到别的人身上。”

    “虽然对你不太公平,也可能四郎一个应对不急时,你就会受伤甚至丧命,但是你承诺了就要做到。”

    “我话撂到这儿,你能做到今天这弓箭你就拿走,从此四郎就是你的责任。如果你做不到,就出去吧,你还有——你!”

    柴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了柴老太太一眼,“你们,就都别再来跟我说情。就这样吧。”

092 腹黑娘娘傻相公

    柴老爷子这番话其实就是贵妃预期的结果,她自然是没必要在临门一脚的时候缩手缩脚,当下那小脑袋瓜点的才叫一个快:

    “爹你放心,我承诺的一定会做到,不会让四郎伤到人,我会跟着他的。”

    她对柴榕有种自己都觉得来的莫名其妙的信任,或许是和柴老爷子这么个彪悍传奇性人物对打都不落下风,反而游刃有余有很大关系。

    毕竟有比较才有优劣……

    反正她的这种盲目信任柴老爷子要占很大一部分原因。当然这话打死她,她也不敢现在当着柴老爷子的面说,他能活劈了她。

    这是经过大脑的回答?

    柴老爷子看着四儿媳妇满脸愉悦,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要说脑子转的快,人家年轻人比他快的多,尤其这四儿媳他是有领教了,满肚子的心眼,他想到的她不可能没想到。

    “算了,”他摆摆手,一副随你们去把天撞个窟窿的破罐破摔的态度。“该说的我也都说了,随你想怎么办吧。”

    “爹,”贵妃得偿所愿,笑的跟朵花儿似的:“我知道您是担心我们,但这是我的选择,哪怕把命搭进去,我也只是在承担我的选择所造成的后果,我不会有任何埋怨。”

    “我会尽我全力给四郎治病,好好过日子……爹,娘,你们看着吧,我们会过的比谁都好。”

    柴老爷子这时两眼皮已经一起跳了,倒不是气的,纯粹是为四儿媳这张嘴所折服。

    他总算亲眼见识了把他老伴儿给说的七荤八素的这小口才,才说几句话啊,就往人心坎里戳个正着,让人听着这叫一个舒坦。

    “好了,出去吧。”

    他一挥手把人给打发了,只怕再听下去,他就得把全部家底掏出去给老四家的。

    不是他这爹抠门,实在是他们努力过了。把半辈子的积蓄都压下去了,结果全都打了水漂。

    那时候没有人埋怨他们,也没有人埋怨四郎,一家人为他的病已经付出了最大的努力。

    现在家里人口更多。责任也更大,除了四郎还有更多的孩子要顾,他们已经经不起再一次把所有家底都砸下去,结果只听个水声儿,病没治好。一家子喝西北风过活。

    贵妃太知道见好就收了,立马捧着弓搭着箭就往外退。弓箭加一块儿也并不多沉,可这几步路让她走的趔趔歪歪,旁人看着提心吊胆。

    ……

    “就这样的,你说能行?”半晌柴老爷子难以置信地问道,声音都挤成菱形块儿了。

    他就不明白,怎么得了场病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那把子力气,干活那勤快劲儿一场病就都给换成了心眼子装肚子里了?

    心眼子是多了不少,可是其它的怎么就能退化到这地步?

    还陪着四郎去上山,见到豺狼虎豹还不吓的腿软直接跪着让啃了啊?

    柴老太太白了老伴儿一眼:“有什么不行?现在和四郎一条心过日子不是挺好?她以前再好。再能干,冷冰冰的跟个冰块儿似的,对四郎爱理不理,又有什么用?就是跟四郎过一辈子也是不知冷不知热,到最后死都不知道有没有人埋。”

    “我是宁可她这脑子给烧坏了的。”

    柴老爷子扭头不说话了,他看她是让人给玩儿的不亦乐乎,小话儿给她拱的飘飘然,不知道东南西北风了。

    ###

    柴榕一大早吃完饭就想跑后山玩儿,是贵妃一把拦住他让他等着一起去县里,他才没从后院翻墙出去。

    他惯是个给自己找乐子的。贵妃里外忙活没空搭理他,他就四处挖门盗洞找了只耗子耍,把它圈到一个四面板子都给挡住的地界儿,一人一鼠在里面跑。老鼠都快跑断气儿了,柴榕乐的见牙不见眼,美滋滋玩儿的正开心。

    贵妃的大长腿一迈进后院,柴榕就听出她的脚步声,也不管老鼠了,蹭地就蹿到了贵妃跟前。大嘴叉还没等咧到耳根,一眼就瞧见她怀里的弓箭,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真让贵妃见识到了什么叫熠熠生辉,灿若星辰。

    “我的!”柴榕一把就从贵妃怀里抢过来抱进自己怀里,跟失散多年的骨肉至亲似的抱着就不撒手了。

    木墩儿于是默默地把自己的排名又往后排了一位。

    他的地位啊……在他傻爹那里是嗖嗖下降,跟山体滑坡似的,挡都挡不住。

    “把‘你的’弓箭放回你屋里,”贵妃笑眯眯地在‘你的’两个字上咬了重音,“以后我们一起上山打猎,现在咱们要去县里走走。”

    “弟妹,”东边的窗户蹭地挤出柴二嫂的脑袋,细长的眉毛都快挑到了鬓角,“娘不是给你禁了足,让你在家待着?你还往外跑?”

    这真是全天候十二个时辰的狱座,贵妃头疼。

    “我和娘说了,上次去县里给四郎治病不是欠着老大夫两文钱吗,四郎现在都好了,怎么也该把钱给人送回去了,不能让人觉着咱故意赖帐啊。”

    她从柴老太太的反应就知道众人对四郎治脑子会产生的震动,为免不必要的解释和阻挠,现阶段她并不打算闹的人尽皆知。

    毕竟她最初的本意只是为了做生意赚钱。

    可是如果没有征得柴家人的同意,她一个为人妇的女子又有什么立场跳过婆家自己出来?在任何人眼里她嫁了个傻子都值得同情,可是人家没亏待她短了她的吃喝,她若是因为钱的事闹翻天,受指责理亏的永远只会是她。

    这就是现实,这个时代的现实。

    给柴榕治脑子只是个附加的产物——甚至可以说的龌龊一些,就是给柴家最大的鱼饵,画的最大最香的一张大饼——

    这是她否认也否认不了的,没有这个前提,柴家老俩口会同意她明里暗里的做些小买卖就出了鬼了。

    他们防她跟防贼一样,生怕她哪天心思活了把他们的傻儿子扔了,还会让她四处蹦哒把心给蹦哒野了?

    可是,她想给四郎治病这没错吧?

    治病得需要钱没错吧?

    钱,他们就得自己赚也没错吧?

    于是,大路就此畅通啦。

    贵妃一条龙的战略战线这时才算全面开拓,其中运用的手段可能略显腹黑了些,可是就结果看,她的确给四郎治病,甚至她会竭尽所能的给他治好。那么结果是好的,她的整个动机也好,心路历程也好,就不是重要的了。

    难道,不是吗?

093 后患无穷

    贵妃没再和柴二嫂纠缠,把她那些个小心思小疑问全都抛在脑后,带着柴榕和木墩儿奔着顾家去了。

    柴榕得了弓箭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说什么也不松手了,撒泼打滚打起了无赖,最后贵妃无奈只能把弓放家,让他攒了只箭出得门来,一路上跟捧着圣旨似的雄纠纠气昂昂。

    远远的贵妃就见顾家大门紧闭,陆铁牛垂头丧气地蹲在门边儿,好似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贵妃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顾琼玖是个极理智的姑娘,虽然相貌一般,智商情商双高,综合能力绝对是顾家三个姑娘中拔尖尖的。

    只要还有结亲的必要,她断断不会无理取闹到把未婚夫赶出家门,让全村人说三道四,给人留下话柄。

    这中间必然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贵妃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和年画娃娃在村里打那一架,那可是轰动了整个村子,直到现在热度不减,仍是村里老老少少茶余饭后高居榜首的话题。

    柴家上下都因为这事余震一直都在,把柴大嫂都弄的对她有了不少怨气——

    想来,年画娃娃的身份还是主要原因,都是小老百姓,人家不愿意得罪县令,以致于谈好的婚事出现了变数。

    ……其实她还是很看好陆铁牛这人,除了嘴不会说,对顾琼玖还是顾家的事都很上心,再老实本份不过的一个人。

    贵妃一边想就一边到了近前,事情到目前为止还只是她的臆测,并未证实,她还是若无其事的打了声招呼:

    “铁牛在呢?”

    然后就见陆铁牛抬起头,眼泪巴巴地瞅着她,好像分分钟那泪就喷出来了,把贵妃吓的下意识倒退两步。

    原谅她青春年少见识少,就没见过哪个男人泪眼朦胧说掉就掉,尤其陆铁牛黑黝黝的一张脸,浓眉大眼。怎么看都是阳刚气十足的男子汉。

    谁知道就这样的男子汉露出小少女一般委屈的神情,是真让人受不了啊,她的鸡皮疙瘩都掉了半斤。

    “大姐,你来啦?领娣不让我进门。我天天来找她,她天天给我推出来,今天还说不要和我成亲了,大姐——”

    贵妃眼睁眼看着他的眼泪就喷出来了,那叫一个含冤带屈。看他那双劈猛然打开的架式,要不是还能意识到她是个女的,男女授受不亲,她看他胳膊一横就要像老百姓找当官的伸冤一样分分钟就把大腿给抱住了,好像不抱住大腿就不足以表明他的冤枉一样。

    “我娘她就是嘴不好,没坏心眼儿,我都和她说了,这辈子就是领娣,她要不让我娶,我就倒插门进你们顾家!大姐。你要不要我!?”

    他连哭带推销,“我有力气我吃苦耐劳,我啥活儿都能干——”

    卧槽,视觉冲击力太强了,要闪瞎了他幼小的双眼!

    木墩儿躲在贵妃大长腿后边,生怕喷出来的眼泪溅到他身上。大丈夫何患无妻,至于的吗?

    再者,以他在现代阅女无数——当然,只是纯阅,他家二姨长的实在是平凡中透着普通。普通中又带着点不着痕迹的丑。

    就那张脸把陆铁牛个农民型男给迷的七荤八素,他心里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要说她便宜娘这边的姐仨儿,个顶个儿都不是个善茬。是他绝对避开八丈远。

    “阿美。我也有力气吃苦耐劳啥活儿都能干,你要不要我?!”柴榕有样学样一屁股蹲到地上,扭曲着一张脸摆出和陆铁牛一样的表情,扯开嗓门就嚎上了。

    他捧着只箭,远远看上去怎么看怎么感觉像是捧着个牌位在这儿哭。

    陆铁牛哪想到这傻姐夫会来这一出,臊的他一张黑脸跟紫茄子色儿似的。恨不得找个地缝就钻进去。

    “大姐……你帮帮我……”

    柴榕也眼巴巴地:“大姐……你帮帮我……”

    贵妃一个白眼儿好悬没翻后脑勺再也没拽回来,柴榕个二傻子跟着凑什么热闹!?

    木墩儿表示没这样的爹,迈着小短腿上前就拍顾家大门。整这么一出他们可要怎么上集,原本还想着坐陆铁牛的顺风驴车,结果又出了这么个岔道。

    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顺,他这衰气也是没谁了。

    “我看看琼玖的意思,”贵妃叹了口气,没敢大包大揽。

    顾琼玖是个有主意的,认定的事她说破大天也是不顶用的。尤其婚嫁一辈子的事,万一因为她的话嫁过去,结果在陆家被欺负了怎么办——当然,就顾琼玖那智商,能欺负住她也是一件难事。

    顾静姝应声而出,初时以为是陆铁牛不甘寂寞拍她家门,后来听到疑似大姐夫的声音,她才推开了门,放贵妃一家三口进院。然后探出小脑袋一看,准确地就瞄到了陆铁牛所在的位置——那块简直成了望妻石,几天来就跟有个给他划圈拨了地似的,二儿一个地方都不带换的。

    “嘿,二姐夫挺住啊。”顾静姝不敢不听二姐的话放他进去,可是丝毫改变不了她支持陆铁牛的心。

    “你再胡说,也去门外待着吧。”

    顾琼玖听到贵妃的声音连忙从屋里出来,见顾静姝不甘寂寞地又在那儿给陆铁牛仗腰眼,冷冰冰地来了一句。

    顾静姝一缩脖子,嘭地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琼玖……”贵妃才开口,就让顾琼玖给挡了回去。

    “大姐,可是有事?”

    这话说的绝了,好像她一定是有事才回来似的——贵妃默默地自己就萎了,仔细回想,又好像的确每次回来都有事,顾琼玖做这样的合理推论也是情有可原。

    只不过顾琼玖一向八面玲珑,开门见山就来这么一句,可见她的心情现在是极差的。

    贵妃知难而退,人家不想谈,她也不好揪着不放。

    “我想去趟县里,看看咱家是不是能借辆驴车。”她抿了抿唇,把柴榕生病欠人药费的事简单几句给交待了一下。

    顾静姝一听她开头几句话就摆了摆手:

    “这事儿我们都听说了,你还坐了周显荣的车去的,是不是?也不知道哪家的长舌妇看着了,现在村子里都传开了。”

    她突地压低了声音:“昨天周显荣娶的那个杀猪家的媳妇找上门来,到周家大闹一通,婆媳来就差掐到一处去了……大姐,你惹谁不好惹那泼妇,顾耀祖去听墙根,那泼妇非说周母存心故意把你和周显荣拉到一处,指着周婶子的鼻子骂她——”

    那词太难听,她就不说了。

    “挺着个大肚子,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结果你就成人嘴边儿的香饽饽,隔空把你骂了个臭够。”

    这事……怎么就到了这地步?

    最开始之初,贵妃是做梦也料不到不过是坐了周显荣的车,那里面还有周母坐阵,车把式也在当场,就这样也能闹个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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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 高手在民间

    这就不难解释了,她这名声都臭了,又和县令的儿子打架,又让周显荣媳妇娘亲拎出来骂,怪道顾琼玖把陆铁牛赶出去,定然是陆家因此她的诸多错处而有了怨气,顾琼玖那么高的心气儿,哪能受得了这个?

    “琼玖,都是大姐的错。”

    贵妃抿了抿唇,“是我思虑不周,当时四郎浑身发热,我怕出了人命,见周显荣的车就上去了,也没想那么多。”

    “大姐,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就够了。”顾琼玖把话做个了结,不再继续下去。

    这一句话把贵妃感动的眼泪好悬没下来。

    要说和年画娃娃打架,责任全不在她,纯粹是无妄之灾遇到个神经病官二代,她是受害人;那么坐周显荣的车,却完全是她一时心急,那之后的种种牵扯皆因她上了车而起,她是问心无愧,可是不能说她没有责任,毕竟人家没拿刀架你脖子上。

    好桩桩的一门亲事因为她而起了风波,最后还不知道会不会黄了,她也是作了大孽了。

    毕竟是婚姻大事,就是顾琼玖指着她鼻子骂,也是情有可原无可厚非的,可谁知道人家不但不怪她,还出言安慰她,这就更加她无地自容了。

    她自诩筹谋人心,结果阴沟里翻船,不只把自己折进去,还把整个顾家都给折下去。现在是顾琼玖,以后可能影响的更深远,万一再涉及到顾静姝,因为她,他们一家子都得臭了。

    “大姐,我早就让你离周显荣远点儿,那东西不是什么好鸟——”

    “你给我住嘴!”顾琼玖狠狠横了三妹一眼,她是眼瘸吧,看不出来大姐内疚的小脑袋都要插裤裆里了,还在那儿一劲儿的加油添醋。

    柴榨表示赞同顾静姝的话:

    “周显荣不是好鸟!”

    你知道个鸟?木墩儿抱着膀子。他们大摇大摆地从柴家出来,说是要去县里,今天若是不去,不只柴二嫂看了笑话。顾家这些事也别想瞒住。

    因为什么没去啊?

    和陆家是有矛盾,驴车都借不出来?

    一堆小话儿就递出来了。

    “顾静姝,”顾琼玖点名指派她,“你,去问问陆铁牛能不能用驴车送我们去一趟县里。”

    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打的是什么路数?

    虽然倾向于陆铁牛做二姐夫,可顾静姝仍是个勤学好问的好孩子:“姐,你不是不理他吗?”

    贵妃也是一愣,她这二妹心思缜密,她也算不准是为什么:“琼玖,我是觉得陆铁牛是个好人,可是最终选择在你——”

    “我也觉得他是个好人。”顾琼玖淡淡一笑,与贵妃默默对视。

    就这一眼,贵妃电光火石间就明白了顾琼玖的意思,她哪里是要退婚。舍了陆铁牛?分明是趁着这事在调|教于他!

    以前顾琼玖言谈中曾经表露过,陆铁牛哪里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听他娘话。

    陆家二老从中作梗根本不在顾琼玖的话下,只要她点头,陆铁牛撂着撅子娶她过门。

    问题不在婚嫁,而是嫁过去之后。

    因为她的事,陆家不可能没有半点儿怨言,顾琼玖一是做出姿态来给陆家看看,不是她上赶着嫁,而是陆铁牛死乞白赖要娶;二嘛就是通过陆铁牛表示一下态度。但凡他们重视自己的儿子,就不可能不轻视了她。

    说穿了这就是个下马威,婆媳交战的第一回合。

    还没当面锣对面鼓的谈婚论嫁,顾琼玖就地就给对手这么一记绝杀。贵妃一个人堆里混出来的人精儿都禁不住暗挑大拇指,高手在民间。

    贵妃一向自诩智谋过人,揣测人心,可是情感方面却还是生手,前世全靠老皇帝带动,她活的跟个宠物狗似的。就算知道布局筹谋,论起实战运用却是个生手。竟不如顾琼玖这样理论结合实践,运用的收发自如。

    不过,知道她不会给顾琼玖的婚事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她也老怀安慰了。

    顾静姝得了吩咐就直奔门外知会陆铁牛,全程没有参与贵妃和顾琼玖更深层次的精神交流。

    陆铁牛如听纶音,只差管顾静姝叫姑奶奶,乐颠颠地就回家把他家那头驴给牵了过来。

    见了顾琼玖那叫一个小意殷勤,扶着她上驴车,走快了慢颠着她,走慢了又怕她着急,一路上就听他在说话,美滋滋的要是后面插个尾巴肯定一车的灰都让他摇的全扫干净了。

    顾静姝被留下在家做饭看家,唯一一个公开支持陆铁牛的人不在,车上就听他一会儿一句,也没人搭理,顾琼玖自岿然不动。

    贵妃知道了顾琼玖的底牌,深知她自有一套手段施展,便不担心任她发挥。

    直到快到县城,在陆铁牛的‘坚持不懈’之下,总算和顾琼玖有了对话,不再是单方面的脱口秀。

    守城门的士兵还是那天打架那一批,一看是他们连忙摆手放行,连句话都不想和他们多说。

    “我认得他,”柴榕突然拿箭指着其中一个瘦高的士兵,向贵妃告状道:“他那天拿枪往我屁股上戳。”

    瘦高士兵激灵打了个寒颤,避开那只箭,捂着包了大半拉的耳朵连声道:“误会!误会!”

    贵妃安慰地拍拍柴榕的手臂,冲士兵道:“那我们就走了——”

    “您快走!”

    “……”

    贵妃无语,她天生记性好,一路给陆铁牛指道,几个弯下来就直奔林氏医馆的胡同。谁知驴车才进去,就让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给堵住了。

    远远地听到里面断断续续的哭声——

    “哎哟我滴个娘哟,你咋死这么惨,一碗药没全下肚就让人给灌死啦,杀人偿命啊,欠债还钱哪——”柴榕附耳倾听,有样儿学样儿就把听到的全给学出来了。

    那捏着嗓子的小哭腔一学出来,可把贵妃一众人给膈应坏了,鸡皮疙瘩一车一车的掉。

    “我去!”木墩儿靠在柴榕大腿上,离他最近,第一个受不了跳下了驴车。

    贵妃:“……”我也去。

095 工伤

    柴榕人高马大,不管不顾地往人群里挤,生生就给贵妃冲出一条直达案发现场的捷径。

    走到人群最里面,便见一个中年妇女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那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哗就是个流,在她旁边横着个都已经僵了的中年男人的尸体,瘦瘦小小的,身上的骨头像是要冲破那层人皮支出来一样,脸上和手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尸斑。

    那妇女披麻戴孝地堵在林氏医馆大门口,扯着脖子一边哭一边喊,还真就像柴榕学的那般带着鼓点儿,跟唱戏似的。

    有个贵妃眼熟的小童站在妇女前边,一张小脸气的通红,只可惜那嘴跟不上趟,说一句就说妇女的哭喊声盖过去,贵妃离的这样近也没听清小童到底是在解释还是在撵人。

    “你要给姐夫看病的……是这家?”顾琼玖在贵妃耳边犹疑地问道。

    贵妃更犹疑,这架式怎么看都是摊上官司,治死了人啊。

    这要是让柴家老俩口知道她把他们的宝贝儿子领这儿来,知道的是她找错了地方找错了人,不知道的真当她存心故意想治死柴榕落个逍遥自由身呢,老俩口能把她皮给生吞活剥了。

    虽然她瞧这妇人面相,颧骨高耸,眉修剪的细而高挑,看上去就一副尖酸刻薄相,哀而不伤,眼睛叽里咕噜乱转,她这可信度就打了大大的折扣——但是也不能就完全以貌取人,不能说人家长的丑就不是好人了不是?

    “住嘴!”小童急了,冲中年妇女耳边嗷地一声狂叫,把中年妇女吓的一哆嗦,连眼泪都断了捻。

    “我师父出诊不在这儿,我已经叫人去找,你能先别嚎吗?!”小童直跺脚,为了堵住妇女的嘴一口气说出来好悬没噎死他:

    “你家男人是自然病死的,和你买我家药没关系——县令都已经判了,你怎么没完没了的纠缠。你再这样——”

    “我滴个天啊!”中年妇女嗷一声又开始新一轮的哭喊,刹那间就把小童的声音给盖过去,连临近她看热闹的人都默默的集体往后退了一步。

    还没等队伍队形重新排列,人群又让三五个衙役给冲毁了。

    几个衙役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上前。为首的正是陪杭玉清捉拿柴榕,结果堵在永安县城门口被一顿胖揍的其中一人。

    瘦瘦高高的个子,本来憋足了中气想一嗓子震住场面,结果一看贵妃、傻子、小屁孩这三个标准配备,一口气就憋在了嗓子眼儿。好悬就背过气去。

    他闹不明白这又是怎么回事,是纯粹看热闹来的,还是知道林氏医馆是给他家少爷看病的地儿,所以故意撺掇这妇人上这里闹事,然后他们打蛇随棍上,来个石头砸鸡蛋,狂敲一笔,再来打个痛快的。

    “嚯,来啦?”衙役没拦那妇人,反而先和贵妃打了声招呼。

    贵妃一见他眼中的忌惮。就大体知道他是个怎样的思维逻辑,顿时就是一笑,柴榕一战成名,现在在他们眼里就是事头的代名词,典型的有仗就往上冲呗?

    就他们一家三口老弱病残——

    便宜儿子又老又小;她弱;便宜相公算是残吧,脑子不好使脑残,就这配置硬生生让人给当成破坏王一样防着,她也是醉了。

    “我们来医馆看病。”她道。

    奈何那妇人一见衙役来了,哭的更甚,贵妃温柔的小声音就此淹没在妇人的哭嚎之中。以至于衙役有听没有懂。根本听不见她说了什么,一脚踹开中年妇人,直愣愣上前冲贵妃过来问:

    “你说——”

    啥字还没出口,柴榕见他提着个枪就冲贵妃上来。以为他们衙役又像上次一样想捉拿打杀他们,一脚就踢了上去,正踢他下巴颌上,直接给踢了个脱臼。

    其他衙役一呼拉就围上去把那人扶住。

    “四郎!”贵妃惊呼,脸都绿了,这位祖宗这手脚也太快了!

    她只看见大长腿在她余光中一晃。还没等她制止,就已经造成了事实的伤害……

    柴老爷子把他关家里,明确规定他的活动范围,卸了他的装备不是完全没有原因的,就她背后灵一样成天在他身边,想要事前防止他造成伤害也是件困难的事。

    把柴榕大包大揽过来,就是怀里捧着双刃剑,运用好了就是防身利器,运用不得当伤人又伤己。

    卧槽!

    木墩儿直接捂脸,特么又打起来了。

    “你们怎么打人!?”众衙役怒了,提着枪指过来不是不敢上前。

    痛哭的中年妇人被衙役一踢,就势卧倒在地,正想嚎个大的,一转脸就见踢她的衙役让个傻大个给踢了,也吓的一噎,顿时就气不顺打起了嗝。

    看热闹的群众却是沸腾了,再想不到本来以为官家出面这事就到了尾声,以后是要到衙门的,却不料峰回路转——衙役出来没等出持公道就让人给揍了。

    群众们激情澎湃的小眼神刷刷往场中间就射,好悬晃瞎贵妃的眼。

    自从和柴榕出了柴家大门,都不是靠她这张脸,走哪儿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你们敢伤害阿美,我就——阿美不让我打死你们,我就打你们——不打死!”

    为首的瘦高衙役捧着下巴欲哭无泪,他娘的他哪里是去打人,他明明是去示好,凭白就挨这么一脚不说,还让个傻子倒打一耙诬陷他!

    衙役颤巍巍地伸手指着柴榕,他要是嘴巴能动,说什么他都要碎傻子一脸吐沫星子,反正最坏的结局也就是让他踢下巴脱臼。

    小童一看官家来了,总算有人给他们主持公道了。

    不能让人家连理都说不出吧,这活儿他拿手啊,上前两步踮脚捧起衙役的下巴三下五除二就把下巴给复了位。

    “您说吧,您好了。”

    瘦高衙役脸都绿了,这算怎么回事?

    他脸摆在那儿就是赤果果的罪证,指证大傻子伤人的最直接证据——现在好啦,他巴唧巴唧嘴,一切恢复正常,他吐人一脸吐沫星也是可以的了。

    他这是工伤啊!

    伤啊!

    伤呢?

096 横生波澜

    “就是一场误会,我们不过是来医馆看病,却不想我家相公以为您提着枪是要伤害我——我瞧这位大哥面熟,似是在城门前打过交道。”

    围观一众群众,包括哭状凄惨的中年妇人都止了声,眼巴巴地看官家如何收场,所以贵妃温柔的小声音才能突显出来,让人听到。

    场中已经有人交头接耳寻问‘城门前’那档事。

    “因为之前误会交过手,我家相公也是心有余悸,才有如此误会,他的……状况您也知道,还请您见识,不过您的一切医药费由我们出——”

    “不用医药费,不过是下巴脱臼,安上也就好了。”小童挺身而出,仗义地摆摆手,表示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看吧,他这脸一恢复原状,人家立马就有了说辞。至此瘦高衙役活咬了小童的心都有,可能因为脸部过于狰狞,柴榕以为他又要对小童出手,蹭地挺身到小童身前挡住,喝道:

    “你还想伤人!?”

    瘦高衙役是见过此人本领的,二十几个守城兵加上他们七八个衙役都只在挨打的份,他自己个儿就更不敢照量了,激灵一个寒颤就躲到了同袍的身后。

    “我没想伤人,大哥!”

    他眼角都有了折子,看着怎么也比柴榕大,一时情急也顾不得辈份,先就服了软。然后委屈的小眼神就冲贵妃射过去了:

    “大姐,你看好你家大哥行吗?他不听不懂话,你能听懂吧?你拉着点儿他啊,就这样伤了人,我们能怎么办?”

    “你可长点儿心吧,大姐。我们是衙役,没权没势又没钱,他真哪天挑了个富贵人打,你也不是次次都走****运躲过去吧?”

    贵妃知道这衙役吃了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说出了又怕莫名其妙又挨顿打,和个穷的丁当乱响的傻子打破天又能捞到什么好处?只能快活快活嘴,她也认了,总不能打人还真白打了。

    “差役大哥说的在理。以后我会管好我家相公的——四郎,快过来。”贵妃招呼柴榕过来到她身边,只怕他离的远了,再出什么意外,她拦都拦不住。

    “这位衙役大哥是问我们事情。不是要伤我,以后我不出声,你不可以打人,知道吗?”

    柴榕坚定地点头。“以后我听阿美的,你叫我打,我才打。”

    瘦高衙役:“……”

    这是个什么家庭教育?

    和这样一群人能辩出什么理来?他家县令公子让人打都白打了,这么一想,他心里多少也平衡了些,权当和县令公子站成了一条水平线!

    瘦高衙役背过脸已经不想再看他们,指着那妇人对同袍道:“把这闹事儿的给带回衙门吧。让她在这儿闹也不知道闹到什么时候。”

    众衙役看挨打的都不想追究,也没替人强出头的道理,两人抬起了渐渐都有臭味传出来的尸体,别有两人揪着中年妇人便往外拽——

    “阿美,他们这是不是欺负那大婶?”柴榕深沉地问。

    木墩儿翻了个白眼,倒看不出傻爹还是个正义感爆棚的大傻子。这时他算彻底服了贵妃,也幸亏她把傻爹给收服了,对她言听计从,否则就靠他这单薄的小身体要拦住傻爹闯祸,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他都不知道被带累死了几回。

    “咱们看看就知道了,”贵妃压低了声音:“反正只要我在你身边,我没出声,打到我身上了。你也不许出手伤人——”

    “可是打到你身上,我为什么不能打他?”

    “我说的,就是不能。”贵妃决定不和柴榕讲理,简单粗暴的下命令,“你听我的吗?”

    柴榕默默地看着贵妃,然后委屈地点头。一双黑亮的眼睛泪光闪闪:“只要你不说,你就算让人打死,我也不出手。”

    看着他好像她现在就要死在当场了一样可怜巴巴。

    贵妃:“……”

    是这么个理,可这话怎么听起来就这么别扭?

    贵妃决定把这诡异的感觉抛在脑后,就着众衙役冲出去的一条开阔人行道就跟了出去。走不过一条胡同瘦高的衙役就发现了:

    “你们还想怎么样?没完没了了是吧?”

    真当他们好欺负,踢完一脚还不算完,怎么着是打算跟回衙门再把县令家的公子再揍一顿,还是再把他揍一顿?

    说是看病到的医馆,闹事的人都拖走了,他们不进去看病反而跟着他们,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我找大夫看病,总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医术高明,才放心,差役大哥您说是这个理不?”贵妃笑盈盈地道。

    她是要给柴榕治好,可不是要把他给治死。

    老大夫这一出是医患纠纷也好,还是让人缠上了,她总要从官方上得到个说法,否则别说她的心意分分钟让人给扭曲了,柴家老俩口那一关她都别想过去。

    衙役大哥们表示看她这张花容月貌的确是这个理,可是一看她身后气势汹汹,以眼神杀人的傻大个他们又觉得这事是值得商榷的。

    “随你的便吧,大姐。”瘦高衙役一张放弃救治脸。

    有少数有时间有闲情想看热闹的,一见贵妃一伙人跟上,也都稀稀拉拉的排起长龙,随着一众衙役就跟到了衙门口。

    县令大人当场开审,震天吼的一阵‘威武’声过后,那中年妇人就让衙役扔上了堂来。作为事主的林氏医馆那位老大夫早就跪在堂下待审。

    杭县令惊堂木一拍就瞧对面围观群众里辨识度最高的贵妃,心里顿时就是一哆嗦。据他所知,这位漂亮大姑娘是住在桂花村,就算看热闹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别的他不怕,他就怕自己那儿子一根筋牛脾气,跟人家没完没了,人家跟他纠缠不过就找上门来。

    开场白还没说,他冲押人的衙役一摆手,把人叫到跟前,老年年画娃娃脸下巴一扬:“张头儿,那位——是怎么回事?”

    瘦高衙役摸摸下巴:“说是到医馆看病——”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让杭县令一挥手又给打断,没他儿子的事就好办。

    “啪!”惊堂木又是一拍,正式进入审案程序。

    其实事实还是很清楚明了的,永安县县令早有明判,中年妇人的丈夫纯粹是病入膏肓自然病死,不存在用药错误或者药物致死,那妇人不过是想趁机贪些赔偿,就又闹到了医馆。

    贵妃正听得入神,忽然觉得袖口让人拽住,猛地一扯,她就一个趔趄,还没等看清楚年画娃娃那张气急败坏的脸,就听他竹筒倒豆子似的一阵低吼:

    “你还来干嘛?我不找你算帐,你还缠上我了是不是?跑我爹这里还想再讹钱?我听我娘说了,你讹了我爹一两银子!你还讹我一趟驴车的钱,一两半的银子啊,一两半啊,我骨头渣子都让你给榨了,你还想怎么着?!”

    贵妃:“……”

    他一口气吧吧完,也不怕噎死。

    “阿美,你说我揍他吗?”柴榕疑惑脸,“他拽你了,还吼的我耳朵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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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你揍我干什么

    杭玉清闻言鼻子好悬气歪了,胸膛气的起起伏伏,一张年画娃娃脸转型关公老爷的大红脸:

    “你们无法无天,跑到我家大门前来打我?真当XX的律法不治你这样的傻子?!”

    柴榕怒了,他现在知道傻子就是骂人的话。

    “你才是傻子!你是大傻子!”他吼道,声音震耳欲聋,可不像杭玉清还知道躲着他爹,把声音压到最低,吵架都扬起袖子遮住半张脸,柴榕可是不管不顾的。

    “你给我住嘴,你个大傻子!你想吵起来咱们扰乱公堂全挨板子吗?!”

    杭玉清呲牙咧嘴狰狞着一张脸,老大夫给他看完诊就来人报他医馆又让人讹上了,老大夫倒是快捷方便直接就近就告前堂衙门。他是不关心这些的,正磨她娘要些零用钱——没办法,他的钱全用来付驴车的费用了,囊中不只羞涩还很羞耻,一个蹦子儿都没了。

    他娘倒是爽快,两个字没有就打发了他。

    当然,这也是常态,他软磨硬泡,把脸皮磨厚豁出去面子总是会弄到手的,偏这次他娘是百毒不浸,一点儿都不带松口的,后来被他磨的受不住,看他可怜巴巴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才跟他交了实底。

    除了赔了打他的大傻子一两银子,还给守城的士兵出了医药费,亲自找他们上峰骆将军登门致的歉——

    杭玉清当时怒不可遏,他是挨打的一方,守城士兵也是大傻子打的,他也是大傻子打的,凭什么他家要给大傻子出钱?那是他家的钱,他的钱!

    谁知这时候有人就往后面传话,说大傻子拖家带口又来了,正在衙门外面守着呢,杭玉清好悬肺没气炸了,这是一两银子花完了。找上门来又想要钱?

    ……这俩大傻子,木墩儿仰天长叹,年画娃娃明知道他傻爹是个傻的,还和他论理置气。又好到哪里?特么谁也别说谁,都一个臭德性!

    “何人在堂下喧哗?!”杭大人自己咆哮公堂,手掌啪地一拍桌子。

    哪怕杭玉清遮着半张脸,他还能认不出自己儿子的衣着身形?尤其旁边和他吵起来的正是上一次纠纷破了他大财的漂亮村妇一家子。

    他眼角一顿狂抽,“把喧哗之人给本官赶了出去。不许看审,若再有违令者杖二十!”

    公堂之上看热闹的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衙役虽然明知道喧哗之人就是县令的儿子还是不得不装出不认识的模样,给他连带着贵妃一行人都赶出了人群之外。

    “这下你们满意了?!”杭玉清俩胳膊抱胸,斜着眼瞅人,气呼呼地叫道。

    贵妃站在路边,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难道该说满意的不是他?是他主动上来找茬的,可不是他们啊。

    他这智商……也是好神奇。

    “我说,”贵妃只要一跟他沟通就心理性头疼生理性反胃,主要这位听不懂人话。和对牛弹琴没区别。

    “你说!”杭玉清不等贵妃把思路理清,就一下子把她打断:“你说,你是不是故意又来坑我爹的?我爹是个清官,他没多少钱的,你们别欺人太甚!”

    说到亢奋处,他猛地上前一步,气势汹汹地道:“咱们私下的恩怨,咱们私下里解决,别扯上家人行吗?!”

    他的意思其实是,别扯上钱行吗?

    木墩儿商人的眼光。看人一看一个准,打到身上不知道疼,还嚷嚷着以后再战。这是知道他爹掏钱出来之后肉疼了,和他一样也是个嗜钱如命的主儿——

    啊呸!

    木墩儿只觉自己的智商被那俩傻货给直线拉低。骂人都能把自己骂上,也是没谁了。

    “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吗?”贵妃的火气也让杭玉清给勾起来了,冲柴榕一挥手,“四郎,把他嘴给我捂住了!”

    特么,废话太多。嘴太碎,噪音太吵!

    贵妃话音未落,柴榕一个箭步上前,反身贴到杭玉清的后背,左手箍住他的脖子,右手捂住他的嘴。

    那手势那力道,这傻子万一失了准头他的小脖子就不保了,杭玉清好悬尿没吓喷出来。

    立马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杭玉清的眼神都透着股子守法良民的纯善。

    “首先,你爹拿钱出来是给你善后,与我们无关,我们并没有向你爹要赔偿。是你爹为你摆平后患,安抚一堆你惹出来的后患。再者,我们今天来是去医馆看病,医馆大夫打官司,我们是为了确保他手上没有人命官司才敢找他,和你没有一文钱关系——当然,你要是不提醒我,我还真想不起来和令尊谈一谈。”

    贵妃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敢怒不敢言状的年画娃娃脸:“你事后几次三番找我们茬,又是打上门去闹,又是在我们来县里的时候搞伏击,闹的我们在桂花村的名声都臭了,连我妹妹结亲都屡遭婆家置喙,你带给我们的伤害可不远止无休止的纠缠,还有深远的人际关系影响,关于我们一家大小名誉的损害。”

    “现在,你还敢说我们私下解决,怎么还想继续打?”

    作为‘屡遭婆家置喙’的婆家代表陆铁牛,一张脸已经红成了紫茄子色,一把紧紧攥住顾琼玖的手就不放开了,好像不捏碎她的手指骨就不足以表示他滂湃的内心和绵绵不断的愧疚。

    顾琼玖叹了口气,大拇指轻轻在他手背摩挲两下以示安慰。她到底不忍见他难过太久。

    “领娣……”

    陆铁牛憋了半天,挤出这两个字,还没等他继续往下说,就见柴榕啪啪啪朝着县令家公子的脑袋就是一顿狂拍:

    “阿美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话?回话啊!回话啊!回话啊!”

    陆铁牛都替他疼,你想让人家回话总要给人回话的时间吧?一直捂着人嘴,又让人回话,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不过碍于柴榕的实际状况,他也不好说什么。

    打的这么轻,他的小领娣就白受他家的委屈了?一切都赖杭玉清,要不是因为他,他家父母不知道多满意这门亲事,多满意领娣做自家儿媳妇呢。

    陆铁牛认真考虑要不要自己也装傻子,上去踹杭玉清两脚是两脚。

    “不打了不打了不打了!”杭玉清要疯。

    尽管柴榕没得贵妃的吩咐手上不敢使劲,不带丝毫内力纯手拍杭玉清也受不住,下巴颌直顶着前胸,脑袋瓜子嗡嗡的,眼前无数颗小星星在闪耀。

    “我说打了吗?说打了吗?你个大傻子——你媳妇没说让你揍我,你揍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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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 劫|持

    “我没揍你,我就是问你!”柴榕理直气壮地反驳,反正阿美没出声让他揍人,他就是不能承认算揍人。

    杭玉清气个倒仰:

    “你就是揍我了,你揍我头了!”

    “我没有!”

    两人吵的面红耳赤,要不是贵妃怕她不在身边,柴榕一失手把年画娃娃打个生活不能自理,她才不跟他们站一块儿丢人。

    不过是一条道的两边,围观听审的热心群众都有一大半身子朝他们朝向,连堂都不听了全听他们在这儿耍猴戏。

    贵妃不知是不是该欣慰,柴榕这会儿为了不被她说,都学会阳奉阴违了,打了人就是不承认打了——这似乎,算得上进步?

    “都给我闭嘴!”贵妃豪迈地一挥手,分分钟掌控大局,柴榕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看贵妃怒了,他立马保持原状,一手钳住杭玉清的脖子,一手捂住他的嘴。

    众人:“……”

    众看客呆滞脸。

    “琼玖,”贵妃把躲一边靠墙努力装不认识他们的顾琼玖叫到近前:“你和铁牛在这儿,看这案子审下来是什么结果,我和你姐夫——他们去一边谈。”

    杭玉清对于贵妃把他和大傻子划等号表示有异议,可嘴被人捂着,有苦说不出,只能忍着,以眼神表达拒不认同。

    木墩儿不想持续被拉低智商,抱住陆铁牛的大腿自行就留了下来。

    贵妃一路走在前头,见了个胡同就钻了进去,进胡同不远处有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站在树荫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傻货。

    柴榕大概知道自己理亏,神色肃穆地捂着杭玉清的嘴,跟个奔赴战场身负神圣使命的战士一样。

    “我们自己的损失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对于我妹妹声名为你所累,你打算怎么弥补?”贵妃说完,给了柴榕一个眼神,“把手放开。让他说话吧。”

    杭玉清不知道柴榕手上摸了什么东西,臭哄哄泛着股子烂菜味儿,干呕了半天,一拧脖子:“我没钱——我爹也没钱!要钱没有。要啥啥没有,你说怎么办吧?要是想打架,小爷我随时奉陪!”

    柴榕眼前一亮,急不可待地道:“阿美,我可以打他吗?”

    “……%&#^$)@)”杭玉清表示他就是表达一下他愤慨的心情。要打也不是和他,他是有帮手的人!

    “看杭公子怎么说。”贵妃看出杭玉清对柴榕始终是忌惮的,不过是拔了光的铁公鸡,再想拔也没毛拔,就是个外强中听不懂人话的货。

    “我们本来也不是想跟你要钱,只是你犯的错得自己补救不是?不然我妹妹嫁不出去,我就只能和令尊大人商量——”

    “我可不娶!”杭玉清嗷地一嗓子就炸了,他看见了跟着她的那个大姑娘,长的特么丑还不说,和那黑小子眉来眼去手都握一块儿了。黑乎乎绿油油的帽子愿意谁戴谁戴,打死他也不戴。

    贵妃默默无语,半晌无言。

    他想娶,就他这智商,顾琼玖也得看得上啊。

    “没人说让你娶,你干我们还不干呢。”贵妃头疼欲裂,“我是说,你犯了错,得弥补。”

    杭玉清不信:“那你和我爹商量什么?”

    “……商量你做下的这些事,怎么破!”贵妃忍无可忍一巴掌甩年画娃娃脸上。前世今生两辈子她没打过人,因为他她也是破戒了。

    “你听不懂人话就不要插嘴,听我说就好!这话,听懂没?”

    有柴榕大杀器坐镇。杭玉清敢怒不敢言,只恐惹来更惨重的教训,毕竟她是个女人,手劲的确也是太大,打的他耳朵嗡嗡作响,但就怕大傻子出手。就不只嗡嗡响,直接耳朵两边对穿过堂风了。

    于是,他捂着半边挨揍的脸,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你犯的错,你自己就要承担后果,不然哪怕到杭大人面前,甚至比令尊更大的官面前,我们也是会讨回公道的。你知道,我们村里人别的没有,就是时间多的是,我们也不打你,打你多理亏啊,就和你耗上了,天天去告你的状,我就不信没人受理。”

    “……你咋不上天呢?我爹都给你银子了,一两啊——”

    贵妃笑:“如果他不理亏,为什么会给我们小老百姓那么多银子,是不是想贿赂我们?”

    “你!”

    奸诈啊!

    杭玉清骂了一骂八千多遍自己瞎了狗眼,当初怎么就看上了她,还路见不平的想要解救她!现在他算看清楚了,这就是个蛇蝎美人,外表美若天仙,内里心都是黑的。

    他爹那么好个人,都没偏向自己儿子打杀他们,他们居然反咬一口,污蔑他们。这简直是太没天理了!

    不过,不得不说贵妃那一通似是而非要告他告他爹的话还真把他给镇住了,不敢再逞强和人撵,万一这毒妇真拖他爹下水,他爹有理也说不清。

    他就说给什么银子?给完后患无穷,让人捉住把柄了吧?

    “你说,想怎么办吧?”

    贵妃这才心平气和,恢复了往日的优雅,露出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摸摸打他打的有些疼的手。

    “这就得有劳杭公子配合,今天和我们回村,一切听我安排,你能做到吗?”

    她补充:“做到了万事皆休,做不到你是想官了咱们找你爹,想私了现在就和我家相公打一架,我不拦着你。”

    这他还有的选?

    杭玉清咬牙:“我配合行,反正要钱没有!”

    贵妃瞅了他一眼,“那就跟上吧,我来县城可不只是为了你,等我忙完,你再和我回村儿。”

    杭玉清心里苦,杭玉清只是不说,脚蹭着地慢悠悠地跟上。

    贵妃回到衙门口的时候人群已经散了,案子早就审完了。

    那妇人无理讹钱让县令打了十板子就算判完了,要是不服还给她指了道,可以继续往上告,不只医馆,他永安县令也随时奉陪。

    贵妃见老大夫早就不在公堂,怀揣欠着的两文钱拖家带口直奔医馆,这时已经是晌午,太阳光正烈。

    衙役张头儿眼尖,逆光眯着眼瞅见县令的公子灰头土脸的跟在贵妃一行人后面,蹑手蹑脚就跟了上去,凑到杭玉清旁边嗓音压的极低:

    “少爷,你是被劫|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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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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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吧贵妃介绍:
从宠冠后宫的贵妃一朝重生成了已婚已育的村姑——
事情还有比这更悲催的吗?
其实还是会有的……
相公肤黑貌美大长腿却是个傻子;
儿子倒是聪明伶俐,
可惜嗜财如命不是个原装货。
什么,她认输?
她的字典里就没有输这个字!
换个朝代换个壳子她照样混的风生水起!
~~~~~~
新文:我家娘子猛于虎,希望大家喜欢~
种田吧贵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种田吧贵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种田吧贵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