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9 叛王
柴榕就在成国公府住下了,好在骆易并非没心没肺的,除了第一天奉旨探姐,其余时间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
成国公甚感欣慰。
平西总督还未返京,相关一系列的请封折子却已经陆续递了上来。
安陆侯和显武将军虽然被一纸诏书召回了京城,按理封赏也是应当等平西总督折子上的一起批下来。成国公曾有意无意地和皇帝提起过,当年安陆侯名义上是戴罪立功出去的,言下之意还请皇帝不要封赏。
皇帝倒是没说不行,但也没说行,成国公心里没谱,承平帝是有主意的,他认定的道理十匹马都拉不回来。成国公无奈,只得让自家夫人进宫请皇后说项。
从来只听说过让自家闺女给谋封赏的,还从未有过主动求皇帝不要封赏的。
皇后虽是女流,性子却不随成国公,闺阁时也没成天听自家老爹念叨什么木秀于林,与皇帝少年夫妻便恩爱有加,了解他的性子,也不揽活,只道交由皇帝定夺。
“……我爹未免太谨小慎微了,圣上不是刻薄寡恩之人。成天总提心吊胆过日子,那日子还有什么盼头。我好歹是个皇后,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了!”
成国公夫人无奈叹息,当年谁不说太祖宽仁?
大杀功勋的时候可没半点儿手软。
这位承平帝自小就跟在太祖身边,是太祖手把手交出来的,还能差了?
太祖学问啥的一般,算计起人来可是比猴儿都精。
他们这些小辈都没经历过当年那场声势浩大的清算,开国前三五年还算平静,君臣和睦,可是之后的十年间基本上每年都要死上个把开国功勋,各种原因,花式繁多。连先祖的亲侄子信王都受到清算,被污了个阴谋造反,最后还是先祖的发妻冯皇后几番开口求情,才免了信王的死罪。
可放出来之后,信王在牢里受的酷刑也没让他熬过那年冬天,之后信王那一脉也就败了。
成国公曾做过监斩官,前天还同朝为官,甚至情同手足的,隔天再见已经是在刑场。大冬天的那血都把雪给染红了,给染坊似的。
那时候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自己。
老成国公要不是死的早,估计他们别说爵位,很可能连项上人头都不保。
成国公夫人也是那时候过来的,知道成国公的惧与怕,可这些他们都没办法明说。尤其是皇后,至少人家夫妻感情一直还挺好。她说了,只怕令他二人心生隔阂,反倒坏事。
皇后都不出头,成国公再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他也就歇了左右活动的心思。
可是不成想自家儿子封赏没下来,显武将军见了一眼皇帝,就得了三进院子的赏。
京城里寸土寸金,不要说三进的院子不好买,皇帝亲自赏下来的,这意味就更耐人寻味了。
是要留京里?
还是要往高了升,这只是打个前战?
京里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最近风头浪尖的便是这位令承平帝接连道了三声‘好’的将军。至于怎么‘好’的,因为什么令皇帝青眼是没人知道。
但单就‘三好将军’这名头,皇帝眼前的红人算是错不了的了。
“这三好将军听说年轻有为,外号‘杀神’,杀了不知西梁多少人。”
“听闻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那刀可不是谁都杀的——”
“好像你亲眼看见了似的,杀人还挑姓甚名谁啊?”
“那是!”那人一张大长脸嘴叉子一撇都到了脖子根儿,“我前阵子走西边倒腾药,越往西‘杀神’的名头越响,而且杀的都是西梁那边的将军。听说那边有的将军怕让杀神给杀了,都和下等军官换衣裳指挥战斗。”
“……肯定厉害啊,不然咱现在能赢的这么爽快嘛!听说还抢了西梁几座城呢!”
大街小巷,茶肆酒坊,连秦楼楚馆都是关于三好将军的事迹。
而杀气腾腾的外号‘杀神’,也因为承平帝位高权重影响力大而被广而告之的‘三好将军’取代。
成国公在外听着眼泪直流肚子里流,他一辈子想要安分守己,隐人群里不显,就换个阖家平安,结果女儿做了皇后,儿子封了安陆侯,现在京中最炙手可热的三好将军住在他们家……
怎么着,他想低调的活着就这么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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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的这些热闹承平帝自然是不得而知。
一直以来他都想启用太祖时令人闻风丧胆,但收集情报一流的锦衣卫。只不过先皇登基后以其严酷而废止,承平帝有心加大对京城的掌控,不过一直苦于战事未能成行。如今大军得胜,锦衣卫的重启又被承平帝提上日程。
内阁悬而未决,承平帝却懒得再与他们打太极,以铁腕政策雷厉风行地任命了锦衣卫指挥使,以罢免了刑部尚书为代价,正式重启锦衣卫。
京城为之色变。
紧接着,承平帝十月祭宗庙,为慰太祖灵,召各地藩王入京祭祀。
八月中旬,广平府地动,一时间死伤无数。紧接着临近州府曝出丑闻,官兵驱打流民致死数百人。流民闯进韩王府,将王府抢劫一空,杀死包括韩王在内二十五人。
八月末,秦王起兵勤王,向朝廷递表,要清君侧。
齐王附议。
双王起兵,反。
等到大齐朝廷收到秦王的奏表之际,秦王已经接连压下了明阳府附近数十城池。
承平帝震怒,命武定侯梅政领军三十万围剿秦王。
柴榕请缨出战,被拒。再请战,再被拒。最后连安陆侯都一起请战了,承平帝依旧置之不理。
“赵诚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朕这里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承平帝怒拍桌案,茶水洒了一桌子,浸湿了奏折。
那上面有一封密折,于适才送到。
承平帝无视颤巍巍跪了一地的大臣,慢慢拿起折子,详细地读了半盏茶的功夫,直到皇帝视线移开,兵部侍郎才迟疑地道:
“据传,秦王杀了所有不降的明阳官员,夺了明阳的控制权……之后才四下攻伐。”
言下之意,赵诚不是死了,就是降了。
赵诚忠心耿耿,承平帝自是不相信他会降了叛王。
“……传朕旨意,骆易和柴榕为先锋将军,出战叛王。”
520 反骨
?八月地动,贵妃正在广平府。
贵妃此次去便是为了谈花想容落户广平府,李夫人的妹妹小孙氏热情款待她,二人年纪相当,小孙氏却是广平知府刘权的续弦。刘知府对这位小妻子言听计从,极之宠爱,因柴榕的身份,刘知府此次虽未露面,却也通过小孙氏给贵妃透了底,花想容在广平府必定一路无阻。
原本刘知府是给自己的小娇妻点营生赚些脂粉钱玩玩,可是李夫人那边传来消息,知道柴榕居然晋位将军,那就从玩耍便成了结交,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贵妃此番带来的除了木墩儿和顾静姝以及护卫丫环,还将金掌柜也从明德府接来,打算全权放手由她主导。
却没想到一夜之间地动山摇,哀鸿遍野。幸亏四个护卫和春花二妮全力救护,他们一行人才逃过一劫。
等他们听闻广平府流民、暴乱,已经是七八天之后。
贵妃前世就没少听老皇帝闲暇之余说起民、暴,天灾人祸最容易引起暴、乱,贵妃早有预感,所以片刻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就离开了广平府。
果然。
木墩儿听到长舒一口气,不枉他们饿着肚子赶路,饿的胃抽抽了都值啊。
他上辈子生在红旗下,长在新社会,虽说小时候没爹没娘,吃百家米长大,可是地震他还真只在电视上见过,那种惨况他坐在电视前都唏嘘不已。
他亲身经历一回,胆几乎没吓碎了,几天睡觉都不安稳,总感觉车上晃晃悠悠的和地震相似,仿佛又回到广平府地动那一瞬间。
他是一心八火想要赶紧回到将军府,好好抚慰他这颗受伤的小心灵。
他们一行人再想不到,明阳城近在眼前了,突然听闻明阳城全城戒严,然后就是拥兵起事,集结了据说十数万人开始攻打嘉定城。
好在贵妃走官道,完美地错过了秦王大军。
只不过因为秦王忽然造反,明阳城全城戒严,四周城县杀了个措手不及,纷纷守城的守城,调兵的调兵,倒将往来商贾百姓困于途中。贵妃他们便是在这些人之中,从天亮走到天黑,他们不敢行夜路了。
不是怕遇鬼,只是赶路也无路可走,万一遇到兵他们只怕有理都说不清。
握草!
握草!
握了个大草!
木墩儿一头乌黑的秀发几乎让他狂躁的给揪光了,这是什么事?
他穿越一回让他来干嘛的?
想他狂拽炫酷吊炸天的堂堂总裁,经历从无到有,上华夏新闻都不知道上过几次,除了唯一的黑点娶了个出墙的小红杏,他的人生基本可以用感动华夏来形容——
他人生几近圆满了啊,死就死啊,谁怕谁?!
给他弄古代来当个小屁孩不说,地震几乎就把他给吓尿了,这又来造反——
特么,造反啊,那可不是现代大规模性的杀伤性武器,生死存亡都是瞬间的事。他没读过书,可也知道陈胜吴广、西楚霸王项羽。历史书里的几行字,受苦受难的都是老百姓。
任人宰割,没米了抢米,没人了抢人,最后死不死的不说——抢了人之后还可能直接就吃了!
他当然没看过历史书,可是他听过评书啊,评书告诉他,打仗的时候粮草不够用了,是有吃人这回事的。
有段悲惨的历史叫易子而食——他记得住的唯一四个字连起来的不知道是不是成语。
自己家人舍不得吃自家死去的孩子,就和旁人换着吃。
甚至……吃没有死的孩子……
战争真特么操蛋!
发动战争的人更特么操蛋!
去他妈的秦王,好好的王爷不当,造特么什么反!
“别哭,木墩儿,有你娘,还有小姨。”顾静姝紧紧抱住这位三十五岁的老外甥。
木墩儿没心情理会是不是被小姑娘抱了,他正悲伤着,却让贵妃一巴掌拍后脑勺上了:“你是男子汉,是你保护小姨的时候了,别躲你小姨怀里装怂。你都几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里里外外敲打他的年纪。
“我几岁我也害怕啊!”木墩儿哭丧着脸,他没见过这个!
顾静姝和春花二妮看得目瞪口呆,这对母子不觉得画风不对?
与这悲凄的社会大背景不相容,没看到路边三三两两滞留的他乡客吗?
一对走娘家才回来,就被截半路上的小夫妻哭咧咧了一晚上,诉了一晚上的衷情,生同衾死同穴的。
木墩儿麻木地想,他们也不想想,死都没地儿死,还同穴,谁给你们挖啊?即便有人挖,也是一堆一堆的全扔一处去,还给你俩开个单间?
“大姐,”逆境里看出顾静姝人小胆大来,半点儿没给贵妃拖后腿。“你说,咱们咋办?”
战乱一开始,四个护卫就跑了俩,说什么也要找机会进城。一个老娘在城里,一个自家妻儿在城里。这俩人一走,另外两人虽然无牵无挂,但也不愿被这一车老弱妇孺拖累。
好在两人还算纯善,只管贵妃要了这些天的工钱,没打抢他们的主意。
不过,现在战乱才起,人人自危,还没到最危险的时候,只怕到最后良民为了生存也会互相伤害了。那才是最可怕的。
八月末,秋风正凉,到了晚上更深露重。
贵妃叹了口气,睡不着。
“明阳城是回不去了,就是不知道……”
“那咱们回桂花村?”木墩儿问。
贵妃沉吟:“只怕桂花村也回不去了。”
“明阳城戒严,总不至于桂花村也戒严吧——”
“不是桂花村戒严,而是柴家。”贵妃道,怪道她总觉得秦王府整个儿都不对劲,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反了。
她命里没有反骨,可她怎么尽遇着有反骨的家伙?
前世的老太子,今生的秦王,她走哪儿都遇着叛臣贼子。
“秦王造反,第一时间就会清除异己。赵大叔……恐怕凶多吉少,我们若在城里估计也是第一批就会被处死的。至于柴家,现在都知道柴榕是皇帝那一边的将军,秦王哪怕是为了安军心,做给旁人看都不会放过他们柴家。”
521 一路向前
“那,”木墩儿扑通一声坐起身,眼睛瞪溜圆。“咱们去找我亲爹!?”
贵妃连白眼都懒得翻他,“这里离京城有几千里远,咱们有心去也得有命到那里。现在战乱起来了,谁知道哪天打到哪里?不是被殃及池鱼,就是被流民抢。”
木墩儿焦躁地挠头,“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那你说咱们怎么办?就坐这儿,等我亲爹那位盖世英雄脚踏五彩祥云从天而降救你?”
“醒醒吧,姑娘,现在又没有卫星定位,他也不是至尊宝!”
车厢里一片静默。
顾静姝支起半边身子,担忧地借着透过车帘的月光看他。
“这孩子……是不是吓傻了,说上胡话了?”
什么祥云?什么卫星?什么至尊宝?
“木墩儿啊,不怕,有小姨在,你娘也在呢。”她柔声安慰。“咱们不会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
木墩儿冷哼,他要是吉人就不至于被丰田霸道撞死,重生成个小豆丁,先遇地震,再遇战乱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遇事就知道抱怨,贵妃没好气地道:“什么年纪干什么事,你不觉得羞愧就继续逞嘴皮子。”
什么年纪干什么事?
春花夜视能力良好,能清楚地看见坐车厢头那边还不足两尺的木墩儿,这就是站直杵那儿也才三尺来高……
“夫人,少爷还小……”
“小不是理由。”贵妃心知肚明木墩儿这年岁,也不想继续和他在这里纠扯。
“春花,你的轻身功夫好些,等天亮,你去桂花村打探一下,看看柴家有没有异动。然后咱们再作打算。”
“好!”春花一口应下。
一边的木墩儿经过短暂的失态,也知道处境困难,他再耍脾气也没用,老天爷也不会一纸调令把他再调回去现代。
这都是命!
他……命苦啊……
“娘,”木墩儿越想秦王造反越觉得后怕,“秦王忙着造反,真有闲功夫还顾着咱们吗?”又问,“万一,柴家让秦王给——抓了,那咱们咋办?”
京城又去不了,明阳城和桂花村回不去,他们身上的银子有限。唯一安全的就是明阳府再往北。可是当初先祖将秦王分到明阳,就是震慑守卫北方。他们这里一直往北都是秦王驻守之地,再往那边就是与北狄交界。那里虽说安静了十多年没有打仗,可是两边的贸易区十分活跃,时常还有小规模的仗打。不过不伤筋骨,打起来的也多是商人,两边国家都不放在眼里。
那边民风相当之彪悍,难不成他们要去那里?
木墩儿曾听教他的老师说过,北狄那边人高马大,如果只是单挑一对一他们大齐的人绝非对手。且那边的人逐水草而居,以游牧为生,性子粗野,都是未遵教化。
老师的话难免有主观臆测,夸张的成份,木墩儿虽然不十分相信,但是北边民风彪悍肯定是错不了,大概类似蒙古人?
木墩儿地理学的不好,一听在草原上生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蒙古。
那还是因为他在现代曾去过一次蒙古大草原,那里的人是真热情,但也是真彪悍,他以为凑和着热闹玩了把摔跤,实实诚诚地把他摔的第二天腰酸背疼腿抽筋……
特么,好怀念各种浪的现代生活。
又贼安全!
哪像现在,以往他爹的将军名号给他们多大的脸,现在就给他们带来多大的险。
“你怎么会觉得是闲功夫?”
贵妃本来没想理他,可是转念一想,他年纪虽然大,可是可能他在他所说的平安富足的社会里并没有经历过这些,所以才会一时失了分寸,倒也情有可原。
这么一想,贵妃心气儿也顺了。“秦王该攻打哪里攻打哪里,该造反还是造反,这于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下面自然就有人给他办了。”
“现在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时逢乱世,谁也没有办法。万一柴家受到株连,我们也无计可施,能躲一天就躲一天,什么时候被逮到了,再说吧。”
按道理来讲,柴榕立下大功,柴家自然而然就会成为跃入秦王的眼里,要么杀了一了百了,要么留他们一手,万一皇帝趁热打铁想用柴榕,柴家就是秦王手中的一张牌。握手里可令柴榕投鼠忌器,或者还很有可能威胁柴榕来降。
利益最大化,自然是留他们柴家一命。
只不过这都是按道理来讲,至于人家秦王跟你讲不讲道理,那就说不准了。
顾静姝看着这对母子对话,惊讶不已。人人都说木墩儿早慧,她早就现自家大姐和木墩儿说话一向开诚布公,有一说一,像是同龄人一样。
换而言之,是不是正因为大姐什么事都和木墩儿说,没有隐瞒,所以木墩儿才教育的这么好?
她以后有了孩子,也应当学学大姐。
此念头一起,顾静姝才顿觉不妥,面上一红,好在夜色深沉,没人看得见。
许久都没有人再说话,可也没有人睡得着,大家都在等天亮。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春花扑腾坐起来,翻身下了马车。
“春花,”贵妃叮嘱再三,“一定小心,你哪怕有一点儿疑心不妥,立即就跑,不必非要亲眼探个究竟。”
春花重重点头,“夫人放心,说到逃跑我称第二,还没有人敢说第一。”
春花走了,车上的人也全都坐起来大眼瞪小眼,只盼望春花能平安回来,最好还带回个好消息。车上备好了干粮,可是谁也没有心思吃。
没多久,滞留在官道上的行人开始动了,渐渐有消息传来,明阳城开了。
贵妃知道,这是秦王府已经将明阳城全部掌控的信号。
“大姐?”顾静姝看向贵妃。“咱们怎么办?”人人都往前,他们若是不动就太显眼了。
“不能进明阳城,”
那就是个虎穴,有去无回。“咱们,往桂花村方向走,慢慢的。”
迎着春花的方向走吧。若是这个时候他们掉头冲明阳府相反的方向,那就是自己找死了。后面正打仗,不是一心寻死,谁会往战场上冲?
他们只能一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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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2 奉命
往桂花村去,贵妃就下了官道。
车夫赵大孤家寡人,倒是留到了最后,按贵妃的吩咐一路慢悠悠的赶路。
如贵妃所料,战争才起,还未到最恐怖的时候。秦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得了明阳的控制权,至少对明阳府的百姓来讲是好事,这里现在比大齐任何地方还要更平静。
曾经,她听柴老爷子提起过秦王其人。
出人意料之外,她听到的是个能争善战的秦王。
大齐开国太祖是前朝的将军——
只不过这将军却并非世家大族世代功勋,前朝末年天灾不断,内战外战交困,大齐太祖不过是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后来受朝廷招安为将军,四方征战。以至于后期威望日高,他索性自立为王,为自己打起天下。
太祖一共八个儿子,战争爆发前因病死了一个,其余除了嫡长子后被立为太子的赵擎,其他六人个个上过战场。秦王赵睿是太祖的第五子,与太子,还有死了的老四都是太祖嫡子。
秦王十几岁就随父上战场,南征北战,勇猛无比,一生鲜少吃过败仗。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好大喜功。
“不过,打仗是把好手。”柴老爷子感叹道。
当时有不少声音支持秦王为太子,就是因为他的确战功赫赫。
不过太祖显然一心支持嫡长子,无论任何时候都没有动摇过。信王当年倒是支持秦王,可惜一边支持秦王,一边似乎又看不惯太祖一些行事,结果就被太祖给猜疑上了,最后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太祖死,压在秦王头上的土就松了些,先皇顺利继位,土就又松了,终于先皇没坐上两年皇位又驾鹤西去,能压住秦王的都死绝了,登基的是他侄子,在他眼力那就更没份量了,居然还骑在他头上。不只骑他头上,还想削他的藩,扣他的兵,这秦王就忍不住,终于还是反了……
他可能是一偿多年夙愿,却苦了百姓。
而百姓中,有她。
贵妃表示她就是个屁民,连个诰命都没捞着,就变成了无家可归的难民。
一边赶路,贵妃一边看着窗外逐渐恢复宁静的乡间小路。花花草草大概不知道这天下在大变了吧。它们大概只关心天晴天阴,有雨没雨。
或者,它们什么也不关心,因为它们根本不会思考,贵妃想。
宁做盛世犬,不做乱世人。
前世那场宫变,或许会使老太子顺利登基为帝,可是那时天下业已呈乱局,只怕他坐在那龙椅上也并不安稳。
不过这些她都看不到了,她被一刀捅死了。
但,她到了另一个时代感受另一场战乱!
她说不上哪个更惨些。
贵妃心气颇不平顺,但也不像木墩儿失态乱叫的程度。同在异乡为异客,他们重生一回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相互多包涵吧。
郑大终于找到一处林荫停下车,等了大概两个时辰,转向到了晌午,才见春花气喘吁吁地回来。
“如何?”木墩儿急不可待地冲上去。
春花摇头,脸色微微发白。
“我躲在暗处看了阵子,家里一直没人。我寻思去地里看看,也许家里去种地了,可是我去的时候,听到有村里人悄悄地在说‘柴家’‘也不知得罪了谁’。我有心想去问问,可是那俩人匆匆走了,一副不愿多惹事的样子,我也就没敢上前,匆匆就赶回来了。”
“完了。”
木墩儿不说,贵妃也知道,柴家只怕出了事。
至于什么事,多大的事,她不得而知。
她咬牙,“走!”
“走去哪?”顾静姝巴掌大的小脸满是紧张,却忍住不想拖大姐后腿。一副上刀山下油锅我随你的豪气。
“往北走。”贵妃目光坚定,他们只能往北走。往南走倒是有柴榕,可也有哭天抢地要造反的秦王。只怕没找到柴榕,就先让秦王给弄死了。她可没忘记当初秦王暗下杀招,多亏她福大命大贪上个不擅暗杀的暗卫,不然死八百回也不止了。
贵妃就是一行人的主心骨,她的话自然无人反驳。
她看向郑大,郑大立刻表态:“我家里半个人也没有,无牵无挂的。夫人去哪里,若是不多我这一个车夫,我愿追随夫人。”
贵妃点头,不等她问春花和二妮的意思,两人已经忙不迭地点头。
“夫人说过,我们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自然夫人去哪里,我们去哪里。夫人放心,有我们姐妹在,就是抢,也给你抢碗饭回来,绝不让夫人饿着!”
贵妃表示,她……很欣慰……
二妮比春花沉稳,也更会说话。“夫人当年收留我们的恩情,我们一辈子也不会忘。夫人去哪里,我们拼了命也要保护夫人的安全。”
“有你们的话,我就放心了。”
毕竟时移事易,这次仗打起来还不定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强留下她们,若她们心有怨怼于她反而不利。他们心甘情愿,就再好不过。
“那咱们就一路向北吧,先找个地方安顿起来,再图以后。”
众人这才打起精神来,纷纷上了马车,不过马车才行不过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郑大?”贵妃问。
郑大望着横在颈前的剑,咽咽口水,他能回答吗?
看看那人眼睛,明显是不能。
春花和二妮对望一眼,“我们……”
话没说完,外面的人说话了:
“柴夫人,世子爷有请,还望夫人不要见怪,与我们走一趟吧。”
春花一把挑开帘子,刚想冲下去,就见四周渐渐有十来个人往马车边靠拢,在此情景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让人跟踪了?
如果不是她,夫人还不至于被他们堵住。
“卑鄙!”
“无耻!”
“下流!”
拿剑横在郑大脖子上的圆脸男子忍无可忍,脸色泛青:“闭嘴,姑娘。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再者,抓人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呸!”春花碎道:“我还是奉嘴骂人呢!”
话音未落就已经扑上前去,圆脸男子一个转身避开,两人就打到一处,二妮见了连忙上前,两打一,旁边的侍卫只管团团围住马车,对旁边的打斗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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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女们好,请注意,从明天起,更新时间改为中午11:30第一更,第二更定在6:30,大家意下如何?如无疑问,那更新时间就这样喽。
523 笑成狗
“嘿!你们若是再胡搅蛮缠,我就不客气啦——”圆脸男子气急败坏,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俩丫环逼的手忙脚乱。
要说功夫,她们还真不见得多高,可是一个灵巧的跟个燕子似的,一个又有股子蛮力,两人配合起来跟一个人似的,诡谲刁钻。若能杀了也就罢了,偏偏世子爷命令将人请回去,可没说把人给伤着。
站在车首的青衣圆领的男子明显是领头人,他扫了眼旁边,眼神多有不屑:
“俩丫头再不停手,就把手筋挑了。”
“住手。”贵妃这时也知道他们无路可退,春花二妮对付个普通汉子还绰绰有余,真到了藏龙卧虎的秦王府面前显然是不够看的。一个侍卫就足以就会她们,如果是这一堆侍卫,还不将她们剁成肉泥?
“世子殿下想见我,找个把人来传一声也就是了,这样舞刀弄枪的却不必吧?不知道的还当我们遇到打家劫舍的土匪呢。”贵妃心气不爽地刺了两句。
秦王世子派人来‘请’,而不是就地格杀,那就不碍着她快活快活嘴了。
反正见到赵嘉之前,她这条命是无忧的。
之后,估计也无忧。
得了贵妃的话春花和二妮也停下手,乖乖地回到了马车上。她们也有自知之明,绝非这一群人的对手。
“亲娘……”
贵妃坐回座位,这时郑大已经被踢下了马车,换成了秦王府的侍卫。
马车一路顺畅无阻地进了明阳城。
外表看明阳城与往日并无差距,可是进到里面来,气氛便为之一变,街上没有了叫卖声,安静的有些可怕。路上零星有几个颤巍巍的路人,隔个三两条街道就是全身武装的士兵巡视。
马车停在了秦王府。
秦王府的气氛与明阳城又是不同,紧张而肃穆,丫环婆子们也都知道自家王爷反了。秦王胜了,他们未见得有什么好,可若是败了,指不定就让皇帝搂草打兔子连带着他们都给灭了。
他们不敢说自家主子的坏话,连半点怨怼都不敢有,只能每天阿弥陀佛的念,保佑他们秦王造反成功。他们心里紧张,行动中自然就带出来。
贵妃被领进秦王府,看着满府的奴仆走路都跟猫似的不敢弄出半点儿动静,不禁摇头秦王造孽。
人心不足蛇吞象,好好的王爷不当,非要当乱臣贼子。
贵妃几人被安排在偏僻的跨院,将他们关进去就再没人进去。直到了傍晚,一屋子人饿的前胸贴后背,赵嘉才姗姗派了人来,将贵妃带到了另一处。。
屋内掌上了灯。
赵嘉锦衣华服,衬着那张脸更俊美了,眉宇间却比往日多了两分凌厉。
他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微微挑起凤眼看她,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好久不见。”
贵妃也笑,“事到如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殿下想如何处置我们一家?”
一直以来贵妃给赵嘉的印象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这么冷不丁的开门见山,他还有些适应无能。
他微顿,“谈何处置?不过是想请你安心留在明阳城,免去你奔波劳顿之苦。你也知道,外面现在不太平。”
再不太平,还能有在你身边不太平?
贵妃撇撇嘴,到底没敢说出口。
这是犯上作乱,连皇帝都敢拉下马的主儿,她还是别逞口舌之能。能活就活尊严点儿,不能活儿,要死也别让人作贱了。
“既是如何,那就谢过世子殿下了。”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再先开口。
……
最后,贵妃败下阵来。
她肯定是眼花了,居然看出这货那双水汪汪的凤眼里含有笑意,那么暧昧的笑。
特么,他不会是……又起歪心思了吧?
形势比人弱,她还是别装了。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别人和她耍心眼儿她能和人玩儿的不亦乐乎,可是遇到这么个心思诡谲,又对她存有别样想法的变、态,真真是没折。
“我就——住这儿吗?”她问,“住王府不太好吧?”
“那你想住哪里?”赵嘉挑眉,身体微微前倾。“大牢里?”
“那倒不必,既然殿下有安排,我是客随主便,哪里还敢挑三拣四。”贵妃干笑,这俩地儿让她选,闭着眼睛她也不可能选大牢啊。
她没进过大牢,可也听过杭玉清吹嘘是怎样调理陈虎,大牢里有多苦,里面蟑螂老鼠四处爬。想想她都觉得恶心。
傲骨什么的,她没有,在人家地盘上是条龙她也得盘着,更何况人家是条真龙,她连蛇都不是。
赵嘉笑了,这几个月的压抑,像是得到了释放,居然越笑越大声。这里面固然有对贵妃的反应感到好笑,更多的是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
他爹终于反了!
他终于有能力往上再迈近、再迈近,终于会在他唾手可得的地方。
可贵妃不知道,看他这笑,她肝都颤了。这么笑,是疯了吧?
他要疯了,不会第一个杀她吧?
贵妃默默地咽了咽口水,却坐在椅子上连屁股都不敢挪动一下,生怕触到他哪根敏、感的神经。
房间外的侍卫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又默默地移开,分明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
这一两个月尤其最近一个月,他们就没见秦王世子这般放松过。每天笑也还是笑,可就是让人感觉蒙着一层。
像今日这样开怀,哪怕之前也是极少的。
他们世子爷一向令人如沐春风,谁见过春风刮的嗖嗖的,那肯定是微微的和煦。
就这样扯开嗓子哈哈一顿狂笑,这在他们世子身上根本就不存有过。
居然现在!
见到柴夫人,笑成了狗!
说他俩没事儿,谁信哪!
……
有事儿说事儿,咱不待吓人的啊。
贵妃看着赵嘉,有心说话,又咽了回去。在她看来,想要在皇位上拼一拼的,都有几分不成功则成仁的偏执,越是这种偏执的人就越是不择手段,越容易变态。一旦变态了,旁人顶好是不要惹,否则很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524 见机行事
笑了半天,终于心情更舒畅了,赵嘉渐渐收了声。
贵妃默默长舒一口气,这样放肆大笑的赵嘉令她心生恐惧。任何一个在她身边才会出现的行为,都是特殊,都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她现在可不是自由身,被囚禁的人了,说杀她比踩死只蚂蚁还容易。
踩死蚂蚁还要现去找呢,她可是现成的活生生就在眼前。
“殿下,”她试探的打量赵嘉,“不知民妇的公婆是否也在王府坐客?”
赵嘉眼中一冷,“你当我们秦王府是茶馆酒肆吗?什么人都能住进来?”
贵妃心中一凛,说翻脸就翻脸,这货真令人防不胜防。得亏这货不是皇帝,真若是老天不开眼,让他们父子造反成功,在他身边的人还要不要活?估计说个话做个事心都要提到嗓子眼。
“世子……”她沉吟道:“我如今已被殿下囚、禁于此,待宰的羔羊一般,只是心里一直惦念着公婆——”
“看不出你倒是二十四孝儿媳妇。”
赵嘉冷冷地道,眼神几乎浸出冰碴子。
“要说囚、禁,我这情境未必太单纯无害了。为免名不符实,我看有必要给你换个地方,让你亲身感受一番什么才是囚、禁,什么才是一个被囚、禁的人该有的态度。”
屋子里烛光闪了两闪,贵妃不自觉地瞠目结舌。
烛光中,赵嘉的脸半明半暗,眼神森然,贵妃屏住了呼吸。
赵嘉现在像是一把出鞘的剑,褪去了平日伪装的温柔,便是寒光闪闪的利刃。只不过他们才起兵造反,这剑立马就拔了,不嫌太快吗?
还是只当着她的面拔剑,当着别人还是各种伪装?
求一视同仁啊!
贵妃讷讷的,不知道是该求饶,还是来把视死如归。
要说她问的,也无关什么机密吧?
“顾洵美——”
“在!”
“……”赵嘉看她胆颤心惊,如同惊弓之鸟的小样儿,瞬间心里满足了。“我建议你,还是想想你的立场之后再开口。”
好吧,贵妃不和他争,他的地盘他作主。
“民妇谨遵殿下教诲。”
“好好说话。”
“……”他妈的直接叫她闭嘴不是更好?
难道她不是好话好说?
贵妃生出一股鱼死网破的勇气,然后眼睛瞪的溜圆看向赵嘉,那股子勇气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泻千里。
而赵嘉看她敢怒不敢言的鹌鹑样,忍不住眼底的笑意浮上。
贵妃有种生生被视女干的感觉。
这世上最恐怖的是莫过于被个变、态暗恋!
好话不敢说,重话说不得,分分钟人家一个翻脸她依旧死无全尸。谁让人家变、态!
赵嘉心情愉悦地看着贵妃,“好了,顾洵美,你就安心在王府里住下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交待下去。我必不苛责于你,这点儿胸襟我还是有的。”
“哪里,哪里,殿下一向宽仁,胸襟广阔。为人诚信,民妇不信自己都信殿下,再安心也没有了。”贵妃得了赵嘉的承诺总算放下心来,她还真怕一言不合真被这货给扔大牢里关起来。
谁知道她不说还好,这马屁可能是拍马腿上了,贵妃眼瞅着赵嘉面色又是一变。
于是,她华丽丽地咬到了嘴里的小肉肉。
咝!神经病!
要不要他直接学老太子一刀捅死她算了,这么活着折磨人算怎么回事?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赵嘉唤人进来,“将柴夫人带下去,好生招待,不得有半分不敬。”
“是。”押送贵妃前来的侍卫暗暗庆幸一路上对‘柴夫人’礼貌有加,否则他家世子就先不干了。果然,明阳城里私下传闻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贵妃跟身后有恶狗撵似的,迈着井然有序的小碎步跟在后面就赶紧撤了。
逗?逗你个屎球球啊,瓜田李下的,拿她当银妇在这儿勾搭呢?
如果说以前只有七分的可信度,那今天秦王世子赤果果的调、戏就已经十足十诚信了他那龌蹉心思,分明是肖想上她了。
她掉狼窝了!还是匹、情的小狼!
贵妃顺原路回去关押他们的院落,那侍卫不忘秦王世子的吩咐,将奉命看守贵妃的两个侍卫叫过来一字不差地转达了秦王世子的命令。
因为在秦王府内,看守这里的侍卫并不多,只有两个,每天换三次岗。
这二人刚刚换过岗,听了转达世子的话看贵妃的眼神都变了。贵妃却管不了那么多,径自回了院子。
“大姐——”
“亲娘——”
才推开门,贵妃看到一屋子焦急的脸,才长长出了口气,因为秦王世子而压抑在胸口的那口气几乎没将她压的窒息了。
“怎么样?”木墩儿问,其实他为什么,以及问什么怎么样他自己都不知道。
“目前是没有生命安危。”贵妃简单地将见到秦王世子后的事说了一遍。自然是略去了秦王世子那龌龊心思。
他有脸做,她还没脸说呢。
“至少,柴家人应该还是安全的。”她道,她提起两次,秦王世子瞬间的表情不似作伪。
那可不是一切尽在他掌握的笃定轻松。
她可没有忘记柴榕一身的功夫还是柴老爷子亲自教的呢。柴老爷子是打不过柴榕,可不代表他功夫不好。
“他们没事就好,可是我们有事啊,我们要怎么办?坐以待毙吗?”木墩儿急切地道。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圈养的猪,主人家说什么时候宰就宰了。
贵妃瞥了他一眼,默默地坐到了椅子上。
“大姐,秦王府是想要拿我们威胁大姐夫吗?”顾静姝沉声道。
贵妃点头,“至少在柴榕出现之前,我们都是安全的。”
她想,只要秦王世子别乱、情!
木墩儿默默地希望他爹最好一直别出现。或者秦王没输到底,都别出现。
“我们能做的也只是静观其变了。至于是不是坐以待毙……如果你有办法逃出秦王府,我双手双脚以及精神上支持你,想做就去做吧。”
“……”木墩儿噎到窒息。
“走一步算一步——”
“这也太消极了,如果他们不让‘走’呢?”
“那,见机行事吧。”
木墩儿无奈点头,“好吧,这种说法我能接受。”
525 吃不了兜着走
赵嘉一天下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丝松懈,头疼稍稍有了些许缓解。望着烛光的眼神微微有一刹那的失神,跪地上回事的董行之快速地捕捉到了那细微的表情,但他只是将头垂的更低。
“……柴家那五人还没有搜到,属下还在往山上增派人手。可是属下想有没有可能躲到了亲戚家里——”
例如杭玉清,既是秦王世子的亲戚,和柴家也才结了亲。
赵嘉抬手打断他:
“不必了。随便他们吧,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几个人。那傻子心心念念的只有顾洵美,有她一个也就足够了。”
董行之一噎,可是那些个无关紧要的人杀了他们两个人,重伤四人,轻伤两人。
当初难道不是他放下狠话要抓柴榕满门?
“死了的两个你亲自去送抚恤金,受伤的侍卫你就催着大夫去看,不忌用药。他们是替我做事受的伤,无论如何不会令他们受委屈。”
赵嘉事必躬亲,一一指点。
“王府的安全你务必谨慎。城防有邓普,抵御外敌,保卫城中秩序,但王府就要靠你,我要这里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是!”
“……尤其是王妃、世子妃以及顾洵美的院子。吩咐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顾洵美的院子,任何人也不得将顾洵美带走。”
“任何人。”赵嘉一字一顿地道:“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属下知道,殿下放心。”
赵嘉摆手示意董行之下去,这时门外又有赵嘉亲随回事。
董行之关上门匆匆离开,没敢多听。
秦王反了,这些年他一直以为秦王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居然一把年纪的时候扯大旗反了。
他自然是希望秦王事成,不只他们这一干近卫水涨船高,他还有妹妹是秦王世子的侧妃,给秦王世子生了长子。世子妃倒是即将临盆,可是是男是女还未定。养大一个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若是有个万一……
董行之有些不敢想了,可是隐约的念头止不住往外冒。
只是一想到秦王世子适才吩咐重点防守的几个院子里不包括自家妹子,他的脸色不禁就沉了下去。要知道她妹子的院子可还有个赵嘉的长子呢——
他正想着,就听院外扑腾扑腾有人拼命地往里跑,一边跑一边喊:
“殿、殿、殿下,世子妃发动了!”
董行之脚下一顿,而后匆匆离开。
赵嘉在屋里一听,不禁喜上眉梢,这孩子是个有福的,定然是个儿子!
手里看完的信沾着烛火就烧成了灰烬。
他爹这回说到做到,说反还真就反了。只不过时机有些匆忙,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借口不好找。对外战争才结束,总不好一点理由都没有直接扯旗造反了。
好不容易等到一场天灾,死了不少人,还有人祸,居然闹成了民、暴——
承平帝那边早有旨意下来,令众藩王十月进京祭祖。正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只怕三岁黄口小儿也知道承平帝心心念念的要削藩,他终于将西边给压下去腾出手来对付他们这些亲戚了。
藩王无诏不得入京,这诏书怎么下是个学问。
承平帝玩弄权术的一把好手,连年都不想让他们过去,直接就将太祖给扯出来了,打胜仗了要告祭太祖、以及赵氏祖宗。姓赵的这些个藩王,你说你来不来吧?
秦王正是看穿了承平帝的算盘,到底是军中待过的,将承平帝骂的那叫一个花花,把赵嘉都给听眼直了,多少年没听过他爹这么脏的脏话了。他爹赶情是和他一样,平日约束着自己,攒到如今再也憋不住了,一古脑全喷出来了。
本来秦王也就想着到时称病不去也就罢了,谁料得没两天半广平府地震了,没两天半又民、暴了——
秦王拍巴掌就反了。
这时赵嘉见识了他爹的铁腕,当即就将驻守在城外的兵调回来,抢回了明阳城的控制权,干脆利落地射杀了巡抚赵诚,以及一干不愿降的大小官员十数人。
尽管粮草不是很充备,即便不是最好的时机,但造反这条路开启了,就再没有回头路。
好在他爹当年那些战绩不是吹出来的,将他留守在明阳,自己个儿领着大军四下征伐,短短不过十天已经攻下大小城池七八座,长随接到的飞鸽传书。
赵嘉隐隐看到六安的龙椅发着金灿灿的光,离自己似乎又近了。
双喜临门,世子妃历经两个多时辰,终于产下一子。
赵嘉似乎察觉到了上天的预示。
赵嘉大赏秦王府,王府内一片喜气洋洋,连在佛堂里为秦王祈福的秦王妃都出来了,贵妃院子居然也借光吃了顿加餐,菜色之丰盛,木墩儿自打穿越过来就没再吃过。
几个人也是心大,随遇而安,吃了睡睡了吃,在秦王府荣养似的。
“他们这不是抓咱们,是缺祖宗吧?”春花大快朵颐,生生胖了两斤,脸都圆了。
木墩儿时刻不敢忘秦王世子是犯上作乱的,他爹的对头。啃着红烧猪蹄冷声道:“你可不要忘了,猪也是这么想的。殊不知新年一到,即刻开宰!”
春花十四五岁是不假,可也比不过三十六岁老灵魂的她家少爷,尤其她家老少爷是做总裁的,嘴皮子溜道。
正说话间,便听院外传来争吵声,贵妃和顾静姝面面相觑。
“——给我闪开,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知道里面关着老三的姘、头,我要找的不是她!我要找她妹妹,不是说一起抓进来了吗。闪开,别说我没警告你——”
“二公子——”
“我是新化郡王!”赵潘怒,身穿豆绿色直缀,腰间系同色系的腰带,身上比原先发福不少,脸都吃圆了。“我告诉你们多少遍了,你们不用装聋作哑,每每拿称呼压我!我是皇上封的新化郡王,信不信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到一半,赵潘想起来他的确是有爵位在,可是秦王府他说了却不算,真没办法怎么着人家。也正因为他没有实权,所以这些侍卫才敢瞧不起他。
他越想越愤怒,这狗屁的新化郡王封了跟没封有什么区别?!
526 卑鄙
侍卫嘴角翕翕,口口声声皇帝封的新化郡王,你亲爹都反了皇帝你知道不啊?
这位二爷是真二,全天下都知道秦王反了,就他还这儿扯着他爹的死对头在这儿跟他们狐假虎威。这,让他们这些属下说什么好?
侍卫心里瞧不起赵潘,可话上却不落人话柄,只道世子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他长能耐了啊?”赵潘惊诧,他爹是有多偏心眼?他纳个村姑做妾横挡竖拦,他宝贝的嫡子世子将个有夫之妇接进王府,还派侍卫守着,倒不见有人跳出来指责他道德败坏。心眼偏到胳肢窝了!
“我爹呢,就不管管?”他道:“柴夫人好歹是有夫之妇,他这么做是想让爹遗臭万年啊?不行,我要告诉我爹!而先,你先让开,我要见柴夫人她妹妹!赵嘉到底什么意思,和柴夫人有尾干什么把顾三姑娘也弄进来——”
赵潘忽然心生警惕,恶狠狠地瞪着侍卫:“赵嘉别是想坐享齐人之福,姐妹俩全收入囊中吧?!”
怪道当初柴夫人一状告到秦王妃面前,赵嘉可着劲儿地贬低他,若是他当时能说上两句好话,他相信顾三姑娘早就让他收进房里了。
原来他是打的这个主意!
卑鄙啊太卑鄙啊,好歹是姐妹俩!做那事多恶心啊!
赵潘站在道德的高地在心里鄙视了赵嘉一番,心里也明镜似的,如果赵嘉真存了二女共侍一夫之心,那还真没他什么事。
尽管他已经是御封的郡王,可在他爹心里就只宝贝赵嘉一人。同样是儿子,他就像外边抱来的一样。
顶好是和赵嘉商量商量,把顾三姑娘给了他,哥俩好……姐俩也好。
赵潘打定主意,也不和那些侍卫硬来了,只道:“我不进去也行,你叫顾三姑娘出来,我问她句话。”
说的好像他俩多熟似的,顾静姝在屋里听着脑袋没气冒烟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扔,饭也吃不下去了。
若不是让秦王府囚在这里怕给自家大姐惹事,她都想提桶泔水往他身上泼。
臭不要脸的,还没完没了了。
心里又气,又有些怕,以前好歹在丁字巷好歹自己还有还手之力,秦王府还顾忌着名声,现在秦王都反了,他们被关在这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却又被这无赖给粘上了。
她心中打定主意,万一秦王世子磨不过这无赖,真将她给出去,她就趁着无人的时候找个茶盏摔碎了一瓷片给他割喉放血,大不了一拍两散!
只是,若然如此,大姐又该如何自处……
顾静姝为了还没生的事左右为难,外面的争吵俨然已经成了赵潘的独角戏:
“要么给我让开,要么去给我叫人,你们俩像个石头柱子似的杵这里,是想闹的阖府上下都知道你们世子殿下藏了个有夫之妇吗?他脸面往哪里放?”
“——您要不这么嚷嚷,估计没多少人知道。”侍卫嘟哝,不过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哟,你还敢顶嘴了,信不信我告诉赵嘉你对我不敬!?”赵潘气的跳脚,抬腿就踹跟在身边的俩小厮:“你俩是木头人?看着你家郡王在这儿跟泼妇骂街似的,你们也不知道一起上?我要你们何用!?”
俩小厮讷讷地被踢到前方,好悬和守卫的侍卫嘴对嘴来个亲密接触。
“呸呸呸呸呸!”侍卫一跳三丈远,气急败坏地道。“你他娘跟咱玩儿阴的!”骂娘的话自然是对小厮说的。
小厮脸吓的煞白,连连摆手往后退,一人一脚就踩赵潘身上了,赵潘疼的唉哟哟直叫。
可是再往前推俩人,俩人就真跟木桩子似的一动不动。
笑话,上次和二公子去抢亲的还有一个是他心腹呢,事情扯到王爷那里,二公子不过禁闭了个把月,铁柱和铁蛋可都给杖毙了,连命都没留下。
连身边人都保不住,他们活腻歪了还替他打前战?
侍卫不想和这位夹缠不清的新化郡王耗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万一触了世子殿下的霉头他们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使了个眼色,其中被险些被亲的那人转身就去找他们侍卫长出头。
留下另一个个子高的侍卫一夫当关万夫莫敌,赵潘气的连连踹身边的小厮,现在他们以三敌一哪怕打不过,也能闯进去壮个声势,偏这俩人木呆呆不作为。
当下抱着肩膀抬高了下巴:“我等赵嘉过来!我倒要和他说道说道!”说不好,他就去父王那里告状。让他知道知道他风光霁月的儿子背地里是有多不堪。
谁知赵嘉没等到,却见董行之带着一队人过来了。
“三弟呢?”赵潘问。
董行之怒极反笑,这位关键时刻半点忙都帮不上,反在这里添乱。说是新化郡王,每天醉生梦死躲自己院子里挨个姨娘小妾那里厮混,也真是出息。
他爹造、反他不知道,世子抓了顾氏姐妹这阵风倒是刮进他耳朵里。跟狗闻着肉狗头似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蹿出来了。
秦王连这么大的事都能瞒着他,显然是根本没将这儿子看在眼里。
董行之也懒得跟他口舌,这事若是闹到世子那里,倒是他办事不利,显得他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若事成,秦王世子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子,将来天子,他有从龙之功,难道还在乎赵潘这糊不上墙的烂泥吗?
他一个眼色,身边侍卫便了然,上去两人一边一个就将赵潘给架起来了。
赵潘大惊,“董行之,你要造、反啊?我是新化郡王!皇帝御封的!我是你主子!”话虽喊的响亮,可脸色却吓白了,声音都止不住颤。
他以前不受宠的时候董行之也没敢这么对他,什么时候都客客气气的。怎么反倒封了郡王,董行之竟然胆敢如此待他?
造、反的是你爹!蠢货!
“送郡王回去。”董行之冷冷地瞥了眼赵潘身边抖如筛糠的小厮,意在所指地道:“有些事,郡王该知道的,就该告诉郡王。如今正是非常时期,还是不要自家里闹出笑话来的好。”
527 劫
什么他该知道的没告诉他?
赵潘惊恐了,不会是父王请封的新化郡王又给收回去了吧?
他越想越像是真的,要不然董行之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这么对待他。
“到底,到底什么事?你们快说!”让董行之的人架回赵潘的偏院,他终于忍不住暴跳如雷,“什么是你们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为什么你们会知道?你们都在看我笑话是不是?!”
靳氏在屋里本来和自家闺女绣蜻蜓绣的正好,听外面赵潘在那儿嗷,不禁皱了皱眉头,越想越生气,把绣活儿扔一边,出门正要开骂,便听到那俩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不下去眼儿了,终于一咬牙交待了实底:
“王爷……说是起兵勤王,清君侧,杀了城里好多官员,一路往京城过去了。”
勤王说的好听,他们下人都知道这其实就是造/反,不过找个好名头而已。省得谁一提起秦王,就只会说造反那个。
还清君侧,是想把君给清了吧!
“勤王?”
赵潘一开始没明白,话出口才意识到勤王二字的意思:“你是说父王反了?”
“……郡王这么说也对。”
“对个屁!”靳氏吓的面色表白,上前狠狠推了赵潘一把,脑子进屎了,有别人说秦王反的,有自己儿子这么说的吗?
人家那叫勤王,清君侧,文雅着呢!
“这是……真的?”她颤巍巍地问,和赵潘不约而同地对视,两人只不过嘴上这样问,其实心里早就知道这肯定是真的。在秦王府内,信口开河秦王造/反,活的是有多腻歪?找死不是这么找的!
俩小厮面面相觑,“大家都这么说,应当是真的了吧。”
赵潘呆愣愣了半天,回过神抬脚就踢俩小厮,“你们早就知道,却不告诉我,我要你们这等奴才有何用!?何用!何用!”
俩小厮大的不过十七八,小的才十五岁,脑子不大灵活,又没门路,在赵潘院子里几年了都还只是打扫小厮。还是铁柱铁蛋死了之后,他们替补上来的,又哪里知道这些个服侍人的弯弯绕绕?
“……郡王不问,小的们哪里敢背后说王爷的事?”小厮委屈,你个当儿子的不知道,难道他们还能趴他耳朵说他爹反了?
他们哪里知道王爷和世子是不是有心瞒他,不想他知道?
“滚!”赵潘抬脚又要踢,悬到半空的时候让靳氏使劲一扯,一个趔趄好悬没从地上。“你疯啦,郡王妃——”
郡个屁王个屁妃个屁啊,靳氏狠狠拉赵潘,给他生拉进屋里,压低了声音道:“你父王造反了,没跟咱们说,你说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左右就俩儿子,怎么能瞒这么严实呢?
她忽然想起来:“你刚才去哪儿了,怎么会突然有人告诉你了?”难道想瞒他们,不是一直瞒到底吗?这些人到底几个意思?
她就没想到秦王纯粹是忘了知会这个二儿子。况且,知会他有什么用?又不能上阵杀敌,又不能主持后方。
“我听说老三把柴夫人给抓王府里来了,我这不寻思去看看吗,结果董行之守的那个严,不让我进,还说别自家人闹出笑话,怕我给添乱——”赵潘越说越生气,董行之居然敢如此待他!
可父王是什么意思?干什么要造反?安心当个王爷不好吗?
父王造反成功了,顶天封他个王爷,可要是不成功,他都得跟着受株连,留个全尸都是好的。
收益和损失不成正比,他亏啊!
听话听音儿,靳氏在这方面十分敏感,一听就急了:“什么看柴夫人——是不是还有她妹妹?我就知道你贼心不死,上赶着和赵嘉抢女人去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有那能耐吗?”
“再者你也没那脸,你看看人家赵嘉的脸,再看看你——”
“滚滚滚,和你说正事呢,你扯这些干什么?!”赵潘烦恼的头都疼了,甩手就往外走。
靳氏正要往外追,就听身后自家闺女脆脆的小声音道:“娘,什么是造反?”
靳氏:“……”就是好好日子不过,作死啊……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靳氏没追上,赵潘晕晕乎乎的就出了王府,有侍卫看到自然也不会拦他。再不受宠也是秦王的亲儿子,防谁也不会防他。
赵潘堵到柴夫人门外要人的事已经传遍了王府侍卫圈,看他这如同丧家犬的样儿只当他受到了打击,转身当成笑话又给旁边人说了。
……
直到赵潘走出王府,他才惊觉路上静的吓人,不过是申时,街上已经没有人了。王府前面长长的街,空旷的吓人。
他是有多后知后觉,估计全城都知道他父王造反了,却只有他现在才知道。
赵潘心里忍不住埋怨,不知道父王真当上了皇帝,他向他求顾三为妾,父王会不会同意……会的吧,他又不是要当太子——
他知道,赵嘉横在那儿,就是他想要当也不可能让他当。
迷迷糊糊的,他也不知道走到了何处,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一道窄巷,正要转身往回走,便觉得脖颈上挨了一记手刀,疼的他呲牙呲到一半倒了下去。
¥¥¥¥¥¥
赵嘉听到赵潘堵到顾洵美院外要人,已经是隔天中午。
处理完了军报,他随口问了一句内宅,董行之便将赵潘闹的这事如实禀告。
闹的不要开交求到世子这里,是他办事不利,可若是世子问起,他知情不报,以后世子知道了便是他的责任了。
“顾洵美什么反应?”赵潘不过跳梁小丑,赵嘉问都懒得问。
董行之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赵嘉称呼柴夫人为顾洵美了,生气之时直呼其顾氏也是有的。而人尽皆知的‘柴夫人’却鲜少从他口中唤出。
他一边寻思这反常,一边应答道:“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不过下人收拾碗筷出来,发现没剩几道菜,碗盘很干净。”
赵嘉笑了,连同为男人的董行之都不免惊艳了。
“心还挺大。”他玩味,抬手挥退了董行之,随之陷入了沉思。
528 对牛弹琴
昨晚他收到京里传来的消息,承平帝下令武定侯梅政为大将军领三十万大军北上,安6侯骆易和显武将军柴榕为先锋将军。
不得不说,这算得上豪华阵容了。
梅政是太祖时期的老将了,一直以来战功赫赫,以战功封侯。据赵嘉所知,这位是从未吃过败仗的常胜将军。
而骆易和柴榕就不必说了,现在大齐炙手可热的人物,刚在西北打了胜仗,声势如日中天。
承平帝下令即刻出兵,算算这信在路上的时间,如今大军怎么也行至一半了,如若梅政走的是急行军,很可能再有两三天已经要和父王碰个正着。
不过三十万大军急行可能性不大。
即便如此,赵嘉还是第一时间差人给秦王送去了谍报。
可传回来秦王的口信却令赵嘉惊讶不已,秦王竟完全没有危机意识,信中大呼‘此战胜矣’。洋洋洒洒和他分析了两页梅政此人。
梅政虽战功彪炳,其实最擅长的还是防守,而承平帝令他领军就是要他征讨,并非他强项,秦王并不放在眼内。
将在外君命还有所不受,更不要说他还是儿子,在外的大将是他爹,他哪怕心里再急也只能静观其变。
不过柴榕嘛……
和他预料的一样,皇帝必定派这位锋芒正盛的出来巩固军心。
柴榕他倒不担心,早留了后手。要不然他也不至于一攻占了明阳城立马就派人去捉拿柴家一干人。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居然让他们给溜了。
怪道当年太祖在时还能当到将军,功夫真不是盖的。
倒是他大意了,派去的侍卫几乎都折到他手里。
顾洵美外出广平府,这一系列巨变生的猝不及防,她必定也是方寸尽失——连赵嘉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天就这么来了。他心心念念的这一刻,来的这么突然,这么的……令人心动。
他在丁字巷和桂花村分别布置了人在暗处,只为守株待兔。
果然,她狡猾,却也敌不过他,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他原本打算柴榕一上阵,他就祭出顾洵美,哪怕不能令他束手就擒,也搅乱他的心神。
可是事到如今他有些后悔了。那么鬼灵精,又十分逗趣的女子,就这么被当做用掉就扔的抹布,是不是太可惜了,也枉费了她那么精彩的人生。
赵嘉想,况且不过是个女人,也许在柴榕眼里比不过建功立业。
儿子总比女人更有份量!
那就这样吧,柴榕若然上阵,便将他儿子祭出阵,看他到底是冷酷无情,一心想往上爬,还是顾念骨肉亲情。
……
“哈啾!”毫不知情的木墩儿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道:“天凉了,不知道秦王府会不会管咱们换季的衣裳。就怕拖的时间长了,冻也冻死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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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再见到赵嘉的时候就知道,秦王造反之势肯定很顺当。说出来可能长他人的志气,应当说势如破竹吧,不然秦王世子不会这么有闲心来见她。
“恭喜殿下,想必秦王殿下旗开得胜。”贵妃坐在椅子上,浅笑盈盈地轻呷茶味回甘的雨前龙井。她修长的指甲染着鲜艳的凤仙花仙,青葱般的十个手指圆润娇俏。
哪里有半点寄人篱下的样子?
看她这神情气度,倒似大家贵女闲庭信步的怡然。
赵嘉笑眯眯,凤眸微微上挑,勾起一抹艳色。“你想打探军情,何必说的如此委婉,直接了当不是更省事?”
贵妃微顿,这是她的习惯。
君不见宫里生活的女子也好,大家世族的贵女也好,哪个直抒胸臆说出真情实感不让人说三道四,讲究不遵教化?
她生活的那一层讲究的就是话到嘴边留半句,且吐出来那半句还要遮遮掩掩,犹抱琵琶半遮面。你要理解不了,那你智商不够。即便说了,也是白说。
她管这叫矜持,当然,别人也可以说这是矫情。
“我以为世子殿下身份尊贵,不是很习惯我们下面的人直来直去。”
赵嘉忍不住又笑,她说的难道不是她自己?
什么事都拐弯抹角,半开半含着说?
生来七弯八拐的肚肠,倒总是能找到理由。
“原来你是个直性子,看来是我以前了解的不够。那依你这直性子看,我父王大业可成否?”
贵妃眼角一抽,这货找坑给他跳呢。她人在矮檐下,哪敢不低头?不低头不敢把脑袋给削掉?这话问的,是想听好的?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天下大势。殿下问我,何异于对牛弹琴?”
贵妃软软的刺了回去。
反正注定没好下场,义正严辞的回击她是没那个胆子,但是这种含沙射影的话她还是很擅长的。想要她命,还想听她说好话,去吃屎吧!
“那倒也是,”赵嘉嘴角浅浅勾起,“是我要求太过,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有限,不是说对牛弹琴,是让牛弹琴了。”
噗!
贵妃喝到一半的水呛到嗓子眼,忿忿地瞄了眼秦王世子,若不是——她真想一口茶水喷他脸上!
浑蛋,骂她是牛!
“……殿下说的正是。”她长吸了一口气,外面天气好晴朗,为什么她要坐在这里受他的闲气?“殿下屈身来我这里,不知所为何事?”
“这里是秦王府。”
言下之意,你这里个屁,是我家。
贵妃又是一噎,这种在权势上低人十几头的关系太不对待,她的战斗力百分之一都没有挥出来。要搁在前世,她能说蒙他!
赵嘉就喜欢看她敢怒不敢言的鹌鹑样,动不动还总想抬起脖子硬气一把,然后再每每自己熄火,这种起承转合不要太逗趣。
“听闻赵潘昨日过来骚、扰几位,我恐待客不周,扰了几位的清静,所以今日过来主要是安安你——们的心。”
贵妃呵呵。
“我相信殿下的为人。殿下高洁,一心为天下百姓福祉,心系苍生,是难得的真君子,真贤臣,又怎会强一小女子所难?”
她这是夸他呢?
赵嘉有点儿拿不准,他总听着像骂人!
“住在王府,我们很安心,世子殿下费心了。”贵妃认真地道。
529 来势汹汹
贵妃看着赵嘉,他似笑非笑地回望她,那双凤目好似天上的寒星,她从心底里往外冒出一股寒气。这货,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吗,今天进来开始那笑就没停过。笑的她全身肝颤,牙齿打战。
赵嘉有此表现的原因,其一就是前方战事大喜,已经喜到他控制不住脸部神经了;其二就是这变、态升级更、变、态了。
到底是哪个她已经不想知道,但求他远远且圆润地滚开。
“你不是说你是直来直往的吗,那我就当真话听了。”赵嘉说着,还真像听了真话似的笑的很开心。
赵嘉本来颜色便盛,他再这么笑,整个人看着真仿佛盛开的蔷薇花一般,艳丽夺目,贵妃看得都不禁屏息,特么!这祸害长的真美啊!
赵嘉笑呵呵地呷了口茶,脸色却变了。
“这茶不怎么可口,我吩咐人给你换了。”他道,亏她刚才喝的跟天上甘露一般,竟是下等货色。戏演的无处不在,喝口茶都浑身是戏。
贵妃目露警惕,他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想使美男计,诱她就范?
难不成他抓她来,不是为了胁迫柴榕,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吗?想到此,她惊出一身的白毛汗。
她实在难以将他和赵潘划等号,他不是那么目光短浅不修德行的人——吧?尤其这时候起兵勤王造反,名声还是挺重要的。
“不必,就我这身份……喝这个觉得已经挺好的了。”贵妃昧着良心说话。
她前世今生的毛病就是有好的绝不用孬的。以前没条件说不上,喝喝花茶解解腻,可是一旦手上的银钱足了,她可半点儿不带委屈自己的,吃的用的都是她力所能及中最好的。
秦王府这茶本身是不错的,只不过跟秦王世子用的肯定不是一个等级。
本来嘛,她们不过是被囚、禁的犯人,有茶给她们喝都算善待战俘了,哪还敢挑?
可秦王世子这话,听着很是瘆人啊。她和他有一文钱关系,她吃屎关他屁事?
赵嘉看了看她,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道:“皇帝派了柴榕为先锋将军,不日便将抵达。”
果然!
贵妃面色一喜,眼瞅着赵嘉脸色陡变,阴沉的吓人,她笑容僵在嘴角,这货特么神经病,话说到一半就变脸!
“他到,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贵妃其实转念一想也就想到了,这不就是他抓她的目的吗?
“民妇不知……”她讷讷地道。“世子殿下是想要他倒戈相向吗?”
呸,倒个屁戈!
赵嘉剜了贵妃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神经病!”贵妃小声嘟哝一句,压惊似的将剩下的半盏凉茶一饮而尽。
赵嘉今天这话里的意思说的很明白了,他抓她来就是为了拿她制衡柴榕。他到,很可能她的死期也快到了。
那秦王世子还生什么气?
总不会抓她过来,现在又不想杀她了吧?
儿女情长,做不了大事啊,贵妃叹。当然,她也不想他成什么大事。他成大事的代价,可不就是弄死她,再弄死柴榕,紧接着弄死一批挡他道的人,攀上权力的最高峰吗?
“亲娘,他什么意思?”木墩儿一直关注着这屋子里的去向,一看秦王世子走了,他迈着小短腿蹭蹭就跑过来了。
“大姐!”顾静姝也从里间屋挑珠帘出来,许是秦王府的伙食真的不错,她们这一屋子人的脸都整整圆了一圈。
“我大姐夫来了?”
“在哪儿?!”木墩儿兴奋了,转悠着小脑袋两眼睛直冒绿光。他的救世主在哪里?!
顾静姝眼瞅着贵妃,她在里间屋听着并不十分清楚,可是零星听起来她怎么感觉那秦王世子阴阳怪气的,态度有些暧昧不明?
还是她是受秦王府那个不着调的新化郡王影响,令她判断有所失误?
“……他来,可算不得什么好事。”贵妃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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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赵潘失踪,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初时靳氏只当赵潘被秦王隐瞒了造反的事,心里不舒服,出去逛逛就不知道上哪儿浪去了。谁知一浪就是三天没有消息,派出家丁去他往日常去的地方也毫无踪影——事实上,如今的明阳城戒严,整座城市都笼罩在紧张之中,休闲娱乐基本都停了,没有哪个人有胆子在这风声鹤唳之时给秦王府找不痛快。
靳氏有些慌了,她倒不是怕赵潘出什么意外,哪怕他不受宠,往外一牵别人也都知道他是秦王府的人,不会有人给他找不痛快。
她怕的是这货听见秦王造反,自己吓跑了!
这货就怕有人想不到,不怕他做不到!
现在世子妃还在月子中,闭门谢客,整个王府是董侧妃当家做主,靳氏知道哪怕升了郡王妃也还是不得待见,寻常也不往前凑,但今天她却等不得了,在秦王府她的倚仗就是赵潘,他跑了她又该如何是好?
靳氏直接找上了董侧妃,自然不能说他怀疑赵潘自己跑了,只说几日不见恐是出了什么事。
董侧妃说是管事,但靳氏好歹挂个郡王妃的名头,不见的又是秦王请封的郡王,董氏不敢怠慢,就找上了自家兄长。
董行之派人一查,才知道赵潘不见了有三天,音信皆无。
这回他不敢擅自作主,直接就报到了赵嘉这里。
赵嘉听了,沉吟片刻:“全城戒严,挨家挨户给我搜。”他不是有多重视这个庶兄,而是讨厌出他掌控之外的东西。尤其在两阵交战之时,他不希望看到任何意外事件生。
董行之领了赵嘉的腰牌,直接带上秦王府私兵全城搜人。
秦王私兵有近七万人,不过平日并不显,分散在城外各县,如今留在明阳城里五千人,其余的全被秦王给带出去打仗。明阳城如今就靠这五千人维持。
“王府全面戒严,不许进出一人。”赵嘉冷着一张脸。
不等下面人应声,就听外面有人来报‘柴房失火’,旁边的院子也受了灾,火势越的大,连成了一片。
“增派人手去守好王妃,世子妃的院子!”赵嘉当时就把手边的茶盏给砸了,拔腿往外就走,一边走一边道:“还有顾洵美——柴夫人的院子!”
530 乱作一团
秦王府占地面积一百余亩,雕梁画栋,蔚为壮观。赵嘉在前院的书房,柴房隔着大老远,侍卫来报这一路都不知又烧到什么程度了,放眼望去一片祥和景象,完全看不出后院着火。
这时候赵潘人没了踪影,柴房又忽然失火,说这里没有点猫腻谁也不会相信。
闹这么大动静,不会只想给他添点堵。
赵嘉走出院落,带了一队人冲着世子妃院子就过去了,才走到半路,就见一个侍卫浑身是血向他们冲过来:
“世子,小公子被——被抢走了!”
“什么?!”赵嘉只觉得眼前一黑,好悬没晕过去,这是他的心尖肉!
浑身是血的侍卫拼了一口气说完就倒在了地上,赵嘉顾不得他,撒开腿就向世子妃的院子里跑,只见那院子里横七竖八全是侍卫的尸体,侥幸没死的不是断了胳膊就是断了腿,还有个命大的脖子上划开一刀,血噗噗地往外冒,他在那儿疼的干瞪眼还没咽气。
赵嘉站着的脚底都让血给浸透了,看着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手段可谓残忍至极,下手就是杀招。
“是谁?!”赵嘉怒吼,眼珠子都瞪红了。
“世子!”屋里传来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世子妃王氏一袭白色里衣披散着头就跑出来了,脸上脂粉未施,一双细长的眸子微肿,里面充满了红血丝,下唇咬破了皮渗出血来。这要不是青天白日真令人怀疑见了厉鬼一般。
身后哆哆嗦嗦跟着两个婆子出来,想拉她没拉住,也跟着跑过来,扑通跪满是血的地上。
“有人、有人抢走了我们的儿子!”王氏哭哑了声音,当时若不是嬷嬷死命拉住她,她也会被那人给杀了。“那人抢走了我们的儿子!你快去把儿子救回来!”
王氏素来端庄持重,连个头丝都不乱,现在鼻涕一把泪一把,形象全无,赵嘉看她也不禁心疼:“玉娘,你放心,我一定救回我们的儿子!”
凤眸蒙上一层浓浓的杀气:“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给我说清楚了!”
要说究竟生了什么事,这些婆子也不很清楚。
她们只知道听到柴房着了火,外面乱作一团,世子妃还叮嘱自己院子里不要乱,让侍卫们小心调虎离山之计。院子一切井然有序,
世子妃在月子里,为不打扰到世子妃的休息,平时孩子是和奶娘住在隔壁房间,大户人家都是这样,不独世子妃这里。
可是哪怕这样平日里有个风吹草动,另一间房还是能听到。
偏今天她们谁也没听到异常,突然间院子里就喊杀声一片,他们这时跑到孩子的屋子一看才知孩子被抱走了,两个奶娘被打晕在床边。
王氏知道孩子被抢走连忙往外就追,还不等追到院子就见到眼前鲜血四溅,侍卫们一个个躺下去,惨叫声不绝于耳。就在这时赶过来的婆子抓住机会将她拽到了屋子里,生怕抢孩子那人杀红了眼,将世子妃也给杀了。
可怜她儿子哭的撕心裂肺。
两个婆子吓的心神俱裂,结结巴巴将事情简述了一遍,跪地上的膝盖处已经被鲜血浸湿了。
赵嘉气愤难挡,脸色铁青。“赵潘!”
能在秦王府出入犹入无人之境,除了柴榕,他还不知道有第二人。
可柴榕功夫是高,却秦王府面积广大,院落又错综复杂,若无知情人告知,哪怕他功夫再高也跟无头苍蝇没什么两样。就是乱撞,怎么也得撞个几天才能摸到门路。难道秦王府的侍卫暗卫这么多,就眼睁睁瞅着他在秦王府晃悠两天都察觉不到?
那他们还造什么反?老实在家眯着混吃等死更实际!
偏偏赵潘前脚失踪,没了人影,今天就有人准确地摸上世子妃的院子把他嫡子给抢走,他就不信世间有这么巧合之事!
赵嘉盛怒之下,不忘吩咐人将大夫叫来照看受了伤的侍卫。
在他走出院子外,另有家仆来报,柴房的火已经得到控制。
赵嘉冷笑,柴房从来就不是重点,不过是扰乱人耳目的下三流手段,来人混水摸鱼,目的是抢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嫡子!
目的为何,不言自明了。
“世子殿下……”家里生了这等大事,董侧妃掌管王府内宅,得到消息就直接领着一众丫环婆子过来。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艳光四射,唯有脸上惊慌不已。
“世子妃这里?”
赵嘉摆手,“世子妃这里你不用管……你去忙你的吧。”竟是不欲向她透露解释。
董侧妃从善如流,“妾身这就告退。”
二人擦肩而过,董侧妃目送赵嘉离开,心头冷笑。
这就是命!
若不是大哥告知,她竟不知赵嘉居然重点防卫的是王妃、世子妃,还有一个柴夫人的院子。
她知道王府的人,一个比一个贵重,她比不了,可是她儿子好歹也是赵嘉的亲生骨肉,身为庶长子,居然比不过一个外人柴夫人?
好,她不比。
她儿子的确没有世子嫡子重要,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好啊……这回倒是真好了,这么贵重的小公子、被人重重保卫的小公子被人劫走了,她倒要睁大眼睛看看,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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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柱香后,暗卫回来了,追出去二十个人,最后囫囵个回来一个受了重伤的,半条膀子几乎让人卸了。
赵嘉已经冷静下来,可是他越冷静,看着浑身是血的暗卫竟隐隐作呕。
“……我们全军覆没,若非要回来禀告殿下,属下亦要拼尽身上最后一滴血。”暗卫低着头,几乎垂到了裤裆里,说话有气无力,似是分分钟就要断气。
“他们两个,朝西去了。”
赵嘉皱眉,握着桌案的手紧了又紧。
“两人?世子妃说只有一人——”
“是,我们追出去的时候的确只有一个人,全身黑衣蒙面,后面出了王府,忽然又蹿出一人,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蒙着半张脸。他们二人合力将我们绞杀……属下无能……”
531 虎父无犬子
你们的确无能,明里侍卫暗里暗卫,全王府上下几百号子人居然连个小婴儿也看不住,让人出入王府如入无人之境!
就这样的护卫,再多都是给人磨刀的,也不知道秦王府藏龙卧虎这名声是怎么传出去的!
哪是龙哪是虎!
全是废物!
赵嘉恨的咬牙,半个字却也不能喷出来。他是宽仁大量的,他是贤良的秦王世子,不可以出口成脏,不可以将愤怒释放,不可以不原谅他们的无能!
“我知道……你们也尽力了……”
话音未落,暗卫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下,血刷地漫过了他的头,往外漫延。
赵嘉盯着地上那滩血看,许久没有再说话,然后闭上眼睛吩咐将人抬下去。
甘先生悄无声息地从书房后走了出来,他是世子的幕僚,秦王此次出征他选择留在世子身边。没想到前一息风平浪静,后一息已经翻天覆地。
秦王世子不独这一子,还有董侧妃生下的庶长子。
可是秦王世子的嫡子仅这一个,且!
是与定国公的嫡女生下来的,天然的与定国公府有血脉关系的。
不论是勤王,还是将来入主京城,有这位世子妃和小公子,定国公就不可能不与秦王绑到一处。而这其中的益处自是无穷的。
秦王名不正言不顺,必需朝中大臣的支持。
而今日偏偏来人将这位给抢走了,其用心不可谓不阴毒了。而其所图,亦大。
“柴榕?”
赵嘉冷笑,“除了他,如果还有人能出入秦王府如入无人之境,这秦王府的暗卫也该全换了。”
甘先生略有迟疑,“可是按日子来算,应该还不至于这么快到,况且二公子是三天前失踪,这样算来就更不可能……除非有千里马。”
千里马那只是传闻中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的神驹,却从不曾听闻大齐出过此神驹。
赵嘉蓦地想起一人:“我怎地将他给忘了!?”
他心心念念想着柴榕,不说他是他们皇权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却绝对是个难缠至极的人物。可是他只顾忌着柴榕,却忘了大后方还有个令秦王府侍卫死伤无数,至今闻风丧胆的人物。
甘先生显然也想到了,愕然了半晌。
“他居然潜进了明阳城……”该说他艺高人胆大,还是无知无畏?居然玩儿起了深入敌后!
“不只如此,他还潜进了王府,将我儿子在侍卫和暗卫重重保护之中给抢走了!”
甘先生叹息,“虎父,无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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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你你居然回来啦!?你居然——居然真把孩子给抱来啦!我的天,王府的侍卫真该换了!”赵潘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肿的跟猪头一样,扯着脖子喊道:
“你知道我没骗你了吧?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人质在手里了,可以把我放了吧?”
柴老爷子戴着黑色的面巾,一手抱着襁褓中啼哭不止的婴儿,一手提着刀冲赵潘右臂砍去,吓的赵潘嗷嗷直叫。
“救命!饶命!好汉——好汉我闭嘴,饶命啊!”
“你让我说王府的位置,我也说了,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你你——我是你这边的啊,”赵潘求起饶来不管不顾,扯着脖子一顿啕:“要不是我,你怎么可能知道更有用的人质。人拿我去,根本连根毛都换不回来!你,你不能恩将仇报啊!”
他一边尖叫一边时刻关注着柴老爷子下一步的动作,可是他那刀挥下来半天,他也没感觉到疼,这就有点儿微妙了。
赵潘渐渐放慢了语,眼神一如既往的瞄着柴老爷子,竟未留意到右边绑着他的绳子已然断开。
“老祖宗——”
“我可没你这样怂包的子孙!”柴老爷子冷声道。
他还没上分筋错骨手,不过是挨了几拳,就恨不得祖宗八辈给全交待了。还跟着分析拿谁当人质更为有效,能抓到秦王府的七寸,不要太尽心竭力。
就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
要不是确认了这货就是秦王府的二公子,他还真当这是秦王府前生冤家今生对头。
有这样的子孙,何愁不家败人亡?
这也算是当年他出生入死追随的太祖血缘,可见龙未必生龙,也能生出连洞都钻不明白的耗子。真真辱没先祖!
他儿子一个个的也没几个上得了台面的,可是在生命交关的时刻也没怂成这样,管人叫祖宗。
柴老爷子将哭闹中的孩子塞进赵潘怀里,警告道:“别让他一直哭,否则我会揍哭你——”
“是,老爷子!”赵潘态度那叫一个谦卑,一边抱着婴儿一边三下五除二就将身上的绳子全都解开,抱起婴儿就开始来回摇晃,说来也怪,让他那么左扔一下右晃两下的,没多久还真不哭了。
柴老爷子总算松了口气,他这辈子孩子不少,可都是老伴带大的,他是真没辄。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他也不会做这么损阴德的事,抢人家刚出生的孩子。他这粗手粗脚的,万一一个不小心把孩子给弄死了,造孽可就造大了。
赵潘一边抱孩子一边朝向上延伸的台阶瞄,瞄一眼就往前凑一步,瞄一眼就往前又凑一步。
“你是要逃吗?”台阶缓缓走下来一个少年,十四五岁的年纪,瘦瘦高高,相貌眉清目秀,就是眼神忒凶狠,手里攥着北狄那边的羊皮囊。
柴老爷子冷哼一声,“他敢逃我一刀把他腿给削了。”
赵潘打了个寒颤,默默地退回了原位,后来想想不对,又抱着孩子窝回了角落。
“老爷子,我乖乖听话,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可你能不能看我乖巧的份上留我一命——我才封了新化郡王,好日子还没享到几天呢。”
柴老爷子横了赵潘一眼,他该感谢秦王府派出的侍卫没有真的伤到他的家人,否则管他伏低做小比孙子还听话,他也会一刀结果了他。
“旺财……”柴老爷子看着那粗布青衣的少年,嘴角翕翕。“赵老诚……”
不提这名字还好,一提起来旺财眼角都红了,强忍着眼泪没掉下来。“我家老爷让秦王府给杀了。”
532 废物利用
赵老诚身死的那日,正是旺财十六岁的生辰,赵老诚自己出银子给他买了匹枣红大马给他庆生。
旺财是个孤儿,五六岁跟着一堆叫花子流落到了京效附近,当时就是被赵老诚瞧见给带回家养着,他们一共四个人,数他最小。他们的大姐已经由赵老诚作主嫁给了他老部下的儿子,如今生了两个女儿,过的安定且幸福。其余两个自愿去了军营,为报赵老诚养育之恩上阵为国杀敌,而他因为年纪小被带在了身边。
赵老诚是个粗人,没有什么花花心眼子,把他们当儿子宠,原本是让他们认爹。
可是他们几人商量着,人家总归是有嫡子,这样乱了分寸,让京城里那些人看了笑话,便只私下里认了干爹,一直还是老爷老爷的叫。
他大名叫赵平。
原本他没有名字,只记得从小大家就叫他旺财,后来跟随赵老诚,他们四人才随了赵姓。名字则是赵老诚亲自给取的,天下太平,他最小,所以叫赵平。
俗话说贱名好养活,小的时候他身体弱,几次得病好悬没死过去,大家为了让他长命,都随大流叫他旺财,一叫就是十来年。
那天干爹说,他已经十六岁,成年了,以后就以大名示人。
他一直喜欢马,不过跟在赵老诚身边极少有机会,赵老诚便趁着他生辰,将他心心念念的礼物送给了他。他高兴的一蹦三尺高,牵着马就去城外跑,跑了足足两个时辰,又去烧饼店买了十来个烧饼才回巡抚衙门。
可是,想不到的是他看到的竟是干爹赵老诚的尸体,以及巡抚衙门里每天他们打打闹闹的差役大哥,死了有十几个人……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秦王府的人已经现他,并开始追杀他。
干爹送他的枣红马也死于乱箭之下,他却侥幸逃出升天。
“……这些天我一直盯着秦王府,就想找个机会杀进去,为干爹报仇。”赵平恨声道,无奈秦王府守卫森严,他只能静观其变,却不料这时看到柴老爷子杀出重围——
他是没认出来是哪个,可是能杀出秦王府的,那必定是要相救的。
却没想到居然是柴老爷子。
柴老爷子听了旺财的话唏嘘不已,多年的战友,躲过了战场上的明刀暗箭,却死在了他们大齐赵氏王朝自己人手里。
“您杀进王府里是为了救四嫂和木墩儿?”赵平问,他亲眼看着一队人将贵妃等人押进去了王府。只不过他势单力孤,根本无力救援。
可令他想不到的是柴老爷子宝刀未刀,居然杀进杀出,连秦王世子的嫡子都给抢出来——
孤胆英雄啊!
不愧是干爹交口称赞的老将,比现在柴榕估计也不逊色多少!
赵平满目钦佩。
柴老爷子摆手,“我这一条老命,活着就是赚着了。我那孙儿和儿媳都是好的,是四郎的命根子,我哪怕是舍了自己的命,也得护好他们!”
不要说四儿媳将他儿子的傻病治好了,平日里四儿媳为人处事,为他们柴家尽心尽力,又出钱又出力,对得起任何人了。哪怕就是看自家儿子当眼珠子似的宝贝,他也不能让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
他六十多往七十奔的人了,数日子过,可四儿媳和木墩儿都还小,怎么换他都觉得合算!
“他们杀不死我,就等着我找他们算帐!”柴老爷子冷声道。“为我老伙食报仇,也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柴家不是好欺负的!”
柴老爷子慷慨激昂,赵平悲愤难平,赵潘抱着孩子越听脖子越往回缩,最后都要蜷身后的老鼠洞里去了。
他就说,好好的日子不过造的哪门子反?
他们倒好,一个领军在外打仗,左右将军护体;一个在秦王府呼风唤雨,前呼后拥。
就他一个人,被人抓地窖里分分钟剁成肉馅。
将来即便成事,也没他什么好果子——指不定他能不能活到那时候了,不管怎样看都是把他给坑了。
特么,杀人放火能不能赶尽杀绝,别把后患都留给他啊,他招谁惹谁了?
赵潘越想越怕,手上就没了轻重,也不知是抱疼了孩子,还是饿了,在他怀里哇的一声就哭起来了,这一声吓坏了赵潘,好悬没直接脱手把他给扔出去。
“我我我我我不是——不是我——”赵潘吓哭了,“是他,好像饿了。”
赵平冷冷地将手里的羊皮囊扔到他脚下,“这是刚找来的羊奶,喂饱他。”
然后不等赵潘回他一个善意的笑容,转头问柴老爷子:“老爷子准备怎么处理这两个?”
大的是个废物,杀不杀的他还没拿定主意,小的却实在太小,杀了,他于心不忍。
当然,这些柴老爷子不可能当着赵潘的面说,只道:“看秦王府的态度再说。”
赵潘欲哭无泪,弱弱地提出抗议:“老爷子,”他举起怀里哭声不断的孩子,“这是我们世子的嫡亲儿子,有他在手肯定什么都听你的,别说你儿媳妇和孙子,就是我有孙子,他都给送出来——您看能不能您就当我是个屁,您大不见小不见就把我放了吧——”
“我爹和赵嘉干那些事儿我是真不知道,他们都拿我当空气。造反这事儿我还是前天被您老爷子抓住当天才知道的,他们什么都瞒着我。”
“你们有仇有怨,直接找他们,与我却是不相干的。我我、我才封了新化郡王,好日子才开始,谁知道他们就偷摸造反了,”他哭,“我上哪儿说理去啊?”
“闭嘴!”赵平喝道。
赵潘却是一个指示一个动作,立马把嘴闭严了。
“接下来,要怎么办?”赵平问。
柴老爷子道:“让他们放人!”
什么时候放?怎么放?
“……不如,”赵潘举手,谄媚地道:“你们废物利用,把我扔王府门前,让我带话给他们,交换手上的人质啊?”
赵平额头青筋直跳,难以相信他干爹死在了这废物的弟弟手里。
如果他们一家子都是废物不就省事了吗?
他干爹不会死,秦王一家子也不会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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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读者妹纸‘下一个七年’的建议,第二更提前到5:oo放出。
各位妹纸如果没有意见,那么从明天开始,更新时间就定为早1o点3o到晚5:oo喽?
533 聪明反被聪明误
赵嘉看到信的时候好悬没气炸肺,他是不认得赵潘那两笔狗爪子挠的字,可上面狗屁不通的勒索信之外,还在求救的话,那显然不是把他儿子抢走的人留给他们抢一赠一的信息!
什么他在地窖里——
难道特么让他在明阳城里挨家挨户搜查谁家有地窖,哪家地窖里有他儿子吗?
一看赵潘的信赵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来人先是抓了赵潘,然后抢了他儿子——王府的格局方位就是赵潘告诉的,指不字连抢他儿子做人质交换都是赵潘这货的主意!
他知道自己在秦王府里没份量,生怕达不成人家的意图,被当成废物给宰了,为了活命把他们秦王府的底子全都和盘托出,这才有了他儿子的被劫!
赵嘉把纸攥成一团,拧成了碎纸块,恨不得手里的信就是赵潘,捏死他一了百了。
甘先生这时凑上前,又适时地止住了脚步。他们世子的儿子被抢了,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一直以来跟火药桶似的,一点儿就着。不点,自己摩擦出火星还着,眼瞅着分分钟就可能失去控制,他还是远着点的为好。
“依我看,”甘先生手抚长须,“会不会在……柴府?如果真是柴家老爷子,他又不常在明阳城内,想要找个稳妥之地,还是要他熟悉的环境。不是柴府,就是在丁字巷。但若是有地窖的话,丁字巷显然又太小了。”
赵嘉冷笑,“是哪里又能如何?我儿子在他手里,哪怕他就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们也不敢冒然行事。”
毕竟孩子太小,说句不好听的,那种武夫粗人动动手指头就能把孩子弄死了。
所以,哪怕明知道他在哪里,他们投鼠忌器,也不敢真的找上门。到时候别孩子没死老柴家人手里,倒因自己人的失误而丧命。
可恨的是,当时没能斩草除根。他当时轻忽了,派去的侍卫不得力,居然没有将柴家人弄死,结果留了这样大的后患。
早知道柴家老头子战斗力这么强,比他那傻儿子也不遑多让,他就该尽派秦王府最顶尖的暗卫把他活劈了。
甘先生闻言一叹,“世子的意思……”
他还能有什么意思?
那些人再有用处,他们的命也比不过他儿子的一根小手指头。
“该死的赵潘!”赵嘉忍不住骂,信里说了要交换柴夫人一家子,连两个丫环姓甚名谁都写清楚了,可时间地点愣是没写!分明是他知道柴家老爷子不识字,故意留了地址,可是又怕人家觉字数对不上,将原有人家的口讯就没留全——
什么时间,在哪里呢?
特么写全会死啊?
留那地址跟没留一样,可是交换的时间地点都又没写,赵潘是从小吃屎长大的吗?!
甘先生没看到信,哪里知道秦王世子的哪门子疯,只觉得这人经不起事,不过是儿子被劫就方寸大乱,竟不是平日的行事风格。
要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多少枭雄父母儿女被当作人质,还能谈笑风声,求对方分他一块肉吃——
这才是枭雄,虽然看起来挺没人性也挺吓人,但真正成大事的反而是这类的。
甘先生手里端着凉透的茶盏,心中长叹,他庆幸柴老头要换的只是柴夫人一家人,若是要秦王世子将明阳城双手奉上呢?
……想必他也还是不会同意的吧,他模糊地想。
事有轻重缓急,明阳城没了,秦王父子就成了无根的浮萍,老窝都守不住,再被两厢一夹击,死更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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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府,柴老爷子和抱着孩子的赵潘等了一个时辰有余,仍不见有人前来。赵平从外面高飞低走,巡了一圈回来,脸颊被冷风吹的红:
“还是没人来,秦王府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潘双腿打颤,他后知后觉,将信送出去之后才想起来没将时间地点给写上去。
而且,他娘的,谁知道他们这什么脑子,居然将藏身地点就当作交换地点给大喇喇写出来了——
他也是抱着孩子跟上来才现,所谓的交易地点,就是他们藏身地窖的上面!
他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赵嘉却是蠢的一比。他虽然没写交易地点,但他写了地窖,他不会四处找找问问,派人来救他们?!
“……还是,他连亲生儿子都不要了?”赵潘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惊叫道,脸都吓变形了。
赵平皱了皱眉。
“你,信里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不等赵潘回话,柴老爷子眼神就扫过来了,“不用问他,不管他做没做什么手脚,秦王世子不想换回自己儿子,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
老爷子刀起,赵潘扑通一声抱着孩子就跪地上了,吓的孩子又是一阵哇哇大哭。
“老爷子饶命,小子再也不敢了,小子错了——我我我我、我就写了我们在地窖,求他一定来救我们,真没别的——我再写,我再写一封,保证不乱写了还不成吗?我挥,我再乱写,给通风报信我就头上长疮脚底流脓,不得好死!”
“行不行?”赵潘痛哭流涕,比怀里孩子哭的还惨,眼泪鼻涕都混成一块。
他那叫一个恨哪,恨自己的自作聪明。
恨赵嘉不拿他这庶兄当回事,更恨他爹造、反。
“好了,”柴老爷子看得眼疼,要不是他粗手粗脚的,和赵平两人还要对付秦王府,用得上赵潘抱孩子,早就将赵潘给放回去了。
看他就烦,怂的没治,软的没边,半点儿男子汉气慨都没有,遇事还就知道哭!
“你再重写一封,让他立即、马上到将军府!”
“好好好好好好!”赵潘点头如捣蒜,这回不敢有旁的心思,笔走龙蛇,最后一个字还没收尾呢,就听庭院里嗖嗖嗖几箭,射到了柴老爷子身处正厅的房门上。
赵潘吓的嗷一声猫桌子底下,哆哆嗦嗦的脑袋瓜直撞桌子底。婴儿放桌上,让他激灵这么一个藏身又给吓哭了。
“柴老爷子安在否?我家世子有话转告。”外面的声音浑厚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