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天若降大任于斯人
耗子?
就给她吓这样?
鼻涕一把泪一把,看着可怜巴巴的,可是怎么就觉得这么好笑?柴大嫂咽咽口水,到底把漫到嘴边的笑意给强压回去了;可柴二嫂嘻笑怒骂,平生大字不识,更不要提一个‘忍’字,当场就笑的直拍大腿:
“你也是真会开玩笑,一个耗子把你吓这德性?难道一脚把耗子踢飞的那个,不是你?”
柴大嫂是个厚道人,拍拍贵妃的肩膀正要安慰她,忽地一眯眼紧紧盯上了她突起的大胸。
贵妃虽正哭着,可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一看柴大嫂那架式,一股子小阴风顺着她后脖梗就蹿上来了:
“大嫂,”她哆哆嗦嗦,像掉羊圈里似的,就两个半字整出七弯十八拐个颤音:“你……看什么呢……”
柴大嫂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啊’了一声像是才反应过来,伸出她粗壮的大手往她胸上一砸——
“啊!”贵妃只觉得胸前那坨肉好像要爆了似的,疼的她直尖叫。
那声音只比踩着老鼠声儿更高,更尖。
令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打死了蟑螂,柴大嫂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乍乍着手愣眉愣眼地瞅着扯脖子一顿嚎的贵妃:“哎呀,你说我这手——那儿有只蟑螂,我看你害怕就——”
全程柴二嫂一句多余的话没有,因为她抱着肚子已经笑抽了,脸都挤变形了。
贵妃默默无语两眼泪,抽搭的她好顿心酸。
她是造了八辈子的孽啊,才让老天爷给她扔到这穷乡僻壤,前世没吃过的苦,这辈子给她来了个大杂烩让她全尝一遍是吧?
天若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这她都懂,她也做好心理准备了。她态度良好,就算落魄到这地步也没怨天怨地怨社会,整天不干正事诅咒老天爷啊!
老天爷至于就这么赶尽杀绝,不让她得好?
……她心疼,肝疼,现在连胸也疼!
“啊哈哈哈哈哈!”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如一缕清风吹遍整间屋子,把三个哭笑不得的女人的视线全部给吸引了过去。
“……哈……哈……”
他是笑出声了?
木墩儿直接接收到了贵妃飞过来的眼刀子,心头一凛,可那笑就好像是有惯性似的,还苟延残喘了两声才停下来。
可他是止住了笑,却把他傻爹的笑给勾出来了,呲着一口大白牙紧接着木墩儿的声儿就笑开了。一声高过一声,倒和柴二嫂的笑声相应和,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太大,把不远处邻居徐老爹家养的那条大黄狗给惊着了,汪汪汪一顿狂嚎。
一个狗叫又把全村狗的热情都给带动起来,整个桂花村鸡鸣犬吠,一大早就炸开了锅。
“哎哟,看把木墩儿和小叔给乐的。”柴二嫂笑的直捂肚子,脸上那折子挤到一处跟裂开的菊花似的。
“你们后院一大早这是干什么呢,又是笑又是闹,是想把一家子人都和弄起来?!”柴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就到了窗外边,压低声音斥道:“大没个大样,小没个小样!”
“娘哟,你不知道——”
柴二嫂边说笑边往外走,那个心花怒放:“阿美一起来就踩个耗子吓哭了,大嫂看她身上还有个虫子,一巴掌就拍下去,阿美疼的哇哇乱叫……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给木墩儿逗的嘎嘎乐,那小声儿才叫一个脆声儿,把小叔都给逗乐了。”
木墩儿嘴角抽搐,这柴二嫂特么天生是个挖坑小能手啊,不是存心故意就把他给扔坑里卖个彻底。
他要还是原主儿怎么笑怎么有理,谁让他还是个孩纸呢,旁人还得说他可爱,但他是换了芯子的,最可悲的是他便宜娘知道个底儿掉,这个笑……就有点儿嘲讽人的意思了。
他昨晚上还舔着张脸和人家求偕手求合作共创美好的明天,姿态低到尘埃了,还被人家各种嫌弃。结果不到一天他就破了功,也是醉了。
他表示,他有权怀疑穿越的时候真的是对智商有耗损的,要么就是小木墩儿人小脑子也小,无法完全接纳他波澜壮阔的聪明智慧!
这么蠢的,绝逼不是原本的他!
最要命的是那傻爹把一张傻脸凑到他跟前,一双漂亮的眼睛上沾着眼屎,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笑,摆明是被他的笑给感染的,笑什么的全是冲他……
“……娘哟——”他一张苦瓜脸,求救般的看向贵妃,试图用实际行动来表明他的身不由己,和忏悔。
却不料贵妃的好感没拉回来,柴大嫂一看那张可怜巴巴的小脸抽抽成了一团,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开了:“哎哟,看木墩儿那小脸,可委屈着呢。”
他委屈?
委屈的是她好吧!?
一大早就让兔子给吓了一跳不说,穿鞋都能踩耗子上,胸前趴着个蟑螂她都不知道——事实上,什么时候上去的,在那趴多久了,她连想都不敢想。她简直是集各种悲催于一身的大成者!
贵妃那张俏脸火烧火燎的,只觉得前世今生两辈子的脸今天算是丢了个干净。
“天快亮了,我们还是干活儿去吧。”她拉起手足无措的柴大嫂就往外走,外面柴二嫂还在绘声绘色地跟柴老太太在那儿编故事,从里屋到窗外的距离故事讲着讲着就变了形,人为添加斧凿了更多笑点,连先前崩着脸训斥她们的柴老太太都笑开了。
以前倒是看走了眼,不知道柴二嫂竟是说书先生的料子……
只不知道是她的心理作用,还是大早上她的娱乐效果太浓,把整个桂花村都给调动了起来,早餐时间柴家大院竟是前所未有的祥和融洽,连一向横挑鼻子竖挑眼儿的柴二嫂干了一早上活儿都没怎么找她茬,说说笑笑,整个气氛不要太温馨。
要说家族和美本来是件好事,可是贵妃只要一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早上那出猴戏一样的效果,就各种肝疼,心颤。
什么从长计议,听她昨天在放屁,脑子分明是让屎糊了!
老天爷看她眼眶发青,落进下石砸她,把她堂堂的贵妃从云端就扯落了泥地上她认了——这个说穿了,她不认也没办法。可让她一直过这样的生活,澡也没处洗,天天累成狗,半夜饿的肚子咕咕叫也没得吃,随时要迎接蛇虫鼠蚁的大驾光临,她迟早是要疯了的。
她要宽敞的大房子!
她要没有虫子的干净房子!
她要——
立刻!马上!
……
众人面面相觑,饭桌上的嘻笑渐渐静了下来,就只见贵妃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头埋进饭碗大口大口地扒饭,看那架式是要把碗都给生嚼了。
顾洵美虽说自小在村里出生村里长大,实打实的乡村姑娘,可是因为有个书生爹,几岁便跟着读书认字,算是受过教育的,不管一言一行都和普通的村里人都有差别。
人长的美,知书达理,最难得的是干活只比别的姑娘强,半点儿不比别人差,这一切都使得顾洵美不仅在桂花村,十里八村都是首屈一指的村花,当年要娶顾家大姑娘的人家那可是能从村东头排到村西头七八圈还带拐弯的。
后来阴差阳错嫁进了柴家,嫁给了一个傻相公,可是那股心气一直没变,姑且不说平日人际往来,连吃饭都和他们柴家人不一样,不管一天累成什么样饿成什么样,人家永远是细嚼慢咽,仪态端庄。
尤其脑子摔坏后,干活什么的优点是全扔了,可就吃饭的气势上更上了一个台阶,浑身从里往外散发着睥睨众生的傲慢。
人家是一口一口吃,她恨不得都是一粒一粒吃,怎么看怎么优雅。不过看着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其实半点儿不比别人少吃……
可是像今天这么狼吞虎咽,不计形象,却是开天劈地头一遭。
是不是他们玩笑开的太过,人家小媳妇脸皮薄,一时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心理素质不行啊,众人默。
025 双赢
贵妃重生半个多月,要说虫子什么的也不是第一回见到了,她早就从最初魂飞魄散的状态一路进化到只是生理性尖叫,不再对她灵魂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但是,像今早这样接二连三的持续性攻击,她是给她相当沉重的一击。
尤其可想而知经过柴二嫂的实力渲染,不出一天她的糗状就会传遍整个桂花村,广为传颂……
她爱若生命的脸面啊,这回算是丢了个大的!
不过,这一切也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再不是蒙起眼睛装着‘我很好’‘乡村的空气是多么新鲜’‘这里的人们是多么朴实,没有后宫乌烟瘴气的勾心斗角,简直世外桃源一般’——
特么谁难受谁知道!
以前她吃的是什么?珍馐佳肴;穿的是什么?绫罗绸缎。
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如果不是别人不能代劳,连如厕都有一千八百个人排队等着替她蹲坑,真真过的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奢侈生活,她随手砸地上听声儿的玉镯子,扔到现在都够平民百姓过一辈子丰衣足食的日子了。
而现在……她都不忍心说……
吃的是猪食一般的大锅饭不说,一个不留神手慢一点儿就抢不上槽,饿着干活饿着睡觉,家里上到柴老爷子,下到柴大哥生那三个儿子,除了老大山长水远地去京师服工匠的徭役,算上木墩儿一共六个半男人,就这配置想优雅端庄的吃一顿饱饭,那是要付出血泪的代价的。
吃不饱穿的烂,成天被人使唤,累成死狗,睡觉变死猪——
她要不是怕死了可能会遇到比这更惨烈的对待,她早一头扎进脸盆把自己淹死了。
要说改变生存状况,回到还是贵妃的时候显然既不现实又衬得她痴心妄想,她不敢强求,可是起码得能吃饱饭,穿的起衣服,不用担心屋子里什么时候不速之客就到了,蛇早鼠蚁满地爬。
这样的想法她一直都有,不过也只是个想法。
她前世一个贵妃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十指不沾阳春水,一辈子就没为银子犯过愁,知道怎么花不知道怎么赚——她就是想破脑袋那银子也不能凭空掉下来砸她脑袋上。
但是!一切因为有了个嗜财如命的生意人儿子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人虽变小了,可是一脑袋瓜子搂银子的办法显然还没丢,如果要改变现状,他是唯一的途径!
他会赚,她会花,双赢的局面啊!
贵妃痛定思痛,怀着深切反省的生无可恋脸目送陡然间全体失声的柴家人下地干活后,以从未有过的积极态度和柴海棠陆续又忙了一上午,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
这一天柴海棠没惯着柴芳青,把贵妃做好的毫无美感且味道十分刺鼻的饭菜都装好到筐里,然后直奔后院就把柴芳青给揪了出来。
柴芳青不敢惹柴海棠,一肚子火就冲贵妃来了:
“四婶不闲着吗,让她送啊。咱俩因为给她看孩子挨了打,我屁股现在还疼呢,凭什么人人都得让着她?就因为她嫁了个傻子,就得所有人都供着她?”
特么小姑娘说话忒毒。
贵妃一听火就上来了,她都累成狗,腿肚子转筋了,还跟她攀比呢?果然打柴二嫂肚子里出来的,和她娘的胡搅蛮缠不讲理二样不差。
还说她便宜相公——
是,他智商上是有硬伤,可是颜值却艳压所有柴家人,包括这几个女娃子。
柴海棠长的明艳吧,和她四哥一比也差好大一截,更不要提干巴瘦的柴芳青,从村东头的桂花树甩到后山乱葬岗了。
贵妃不欲与小娃娃一般见识,宫里摸爬滚打出来一等一的手段,用来跟个小孩子置气都算欺负她。本想软不软硬不硬来两句刺刺她,让她有个长幼尊卑,却不料还没等开口柴海棠就先炸了:
“少废话,让你干你就干!我和四嫂忙的脚打后脑勺,天天脚不离地的干活,偏你像养大爷似的连手都不沾了,惯的你吧?”
柴海棠眼角微挑,看上去颇有几分凌厉:“你再磨蹭,信不信我揍你!”
“你——你俩合伙欺负人!”柴芳青气的眼珠子都红了,可也不敢和柴海棠叫板,一跺脚扛起扁担蹭蹭就走了。
那气势汹汹的架式,贵妃毫不怀疑她飞奔似的就是跑去找柴二嫂告状。
“海棠啊,”贵妃语重心长地道:“你是芳青的小姑,说话不能给她留话把儿啊,二嫂这人……你也知道,是个不让人的,成天和她置气犯不上。你和芳青的确是因为我家木墩儿吃了苦,本来昨天你去送饭我就心里过意不去,今天我是想不能让你再累着了,我送去也就是了。”
“四嫂,你怕她们娘俩干啥?就是活人惯的,和她们不用客气,咱不欺负她,她占咱们便宜也不好使。我就让她送,看她还能上天?!大不了撕破脸,谁怕谁啊?”
柴海棠比她更语重心长:“四嫂,你读过书,把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可在这村子里有几个是按书本活的?该撕的时候就得撕,该骂的时候就得骂,不然别人以为你就是个软柿子,不捏都对不起自己。”
一席话,令贵妃醍醐灌顶。
她能在后宫里说一不二,称王称霸可不是光靠一张漂亮脸蛋和满腹才情,论心机她不输任何人。只不过宫里女人都好脸面,哪怕背地里捅刀子捅个肠穿肚烂,当面还都笑眯眯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桂花村玩儿的却不是这一套,人家时兴简单粗暴,快意恩仇。
看来以后她还是不能太含蓄了。否则撕到最后,对方可能还没明白她其实已经出招,只不过轻飘飘的被忽略过去了。
“总算都完活了,”柴海棠转脸又是一副笑面,“我回屋趴会儿,四嫂,你也累了半天也歇歇去吧。一会儿咱还得做晚饭——你等芳青回来的,我能让她闲着了?”
说完,得意一笑,甩着大粗辫子就回了东屋。
贵妃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是条汉子,敢于直面撕逼战士柴二嫂,以后嫁到婆家肯定也错不了。
……
眼神一扫,就见东屋那条通向后院的小道上傻大个柴榕露出大半个身子,眉若远黛,目似朗星,咧着大嘴笑呵呵地望着墙里边。
如果不是怕他浑身的肌肉块儿把自己的小牙都给咯掉,木墩儿真想扑上去一口咬死这位傻爹。
从起床到穿衣,吃早饭一路跟个黏豆包似的贴着他,跟进跟出,反正不碍事他也就随他去了,就指望着他跟烦了自己个儿悄无声息地就跑了。
谁料得最后到底还是让他给搞砸了,他们是偷|窥,就应该藏的隐密些,哪像他整个人高马大的往那一杵,不长眼睛的都能靠风吹到他那里的强大阻力知道这边有人!
木墩儿暗叫一声不好,下意识脚底抹油就要溜。
可他忽略了贵妃那双大长腿,几步就蹿到了近前,他那小短腿还没倒腾几步就让人揪着后脖领子给扯住了,只听贵妃浓浓嘲讽的语气道:
“哪儿去啊,儿子?”
026 微妙
卧槽,就这么被个女人压倒性的以力量揪着脖领子给拎起来了!这绝对是他人生最难忘,死前跑马灯事情前五的名场面!
前世的他虽不是人高马大魁梧型硬汉,在南方人眼里也算是拿得出手的高个子了,尤其再附以他的智商高度,一辈子靠智力取胜就没和人动过手。小时候他都是蔫坏蔫坏的,从来借力打力,不自己身先士卒。
他做梦都想不到有这么一天,还是被个女人给生擒活捉了!
方才,他在后院亲眼看见柴海棠风风火火地就把柴芳青从屋里给揪出去,他本想远远看着,免得撕起来溅他一身血。万一他便宜娘也掺一脚,让人家给实力碾压了,他也好在这时候博出头,加点儿好感度什么的。
却不料柴芳青的确也不是个善茬,也的确如他所想把火全撒贵妃身上了,结果根本没用得上贵妃出面,柴海棠拳头扬一扬事情就给摆平了……
顿时看好戏的他,就变成了一场好戏。
“……娘。”
木墩儿从善如流,贵妃叫他儿子,他也就真应下来。“我这不是怕娘吃亏,带着——这位爹给助助阵嘛,万一柴芳青欺人太甚,娘这通身的大家闺秀气质一看就不是个撕逼型战士,到时候也好一家三口齐上阵不是。”
“什么是撕逼型……战士?”贵妃不耻下问。
呃,嘴快了。
要这是让她知道了那个字的详细解释,还不把他给撕个稀巴烂?
“撕你知道了,就是动手撕打,在我们那也伸延成吵架干架的意思,逼在我们那儿的意思就是有点儿傻,人也不怎么好的意思——那接下来,整句的意思就是这个人好勇斗狠,是个爱跟人吵架和打架的,英勇无敌的像个上战场杀敌的战士一样。”
说完,木墩儿冲贵妃谄媚的一笑:
“娘喂,你看是不是先把你的手从我脖领上松开,勒的我有点儿喘不上气了。”
贵妃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还没等手指动动,就见身旁一侧人影逼近。她微微转头,就见柴榕走一步顿一顿,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双手轻轻握拳,侧着一头的肩膀,全身防御性的动作。
怎么,他这是要上来抢人?
看她这动作,他以为她在伤害他儿子吧……把儿子脑袋摔坏,连锁反应居然是把他满腔满腹的父爱给摔出来,她是真心服了。
她慢条斯理地松开手,果然偷眼一瞄就见他脸上的紧张顿时就放松了。
“你想做什么?”贵妃微微挑眉,不出意料之外地看到柴榕立马退后两步,呲牙傻笑。
“我、没。我没想做什么——”柴榕咽咽口水,抬起修长的手指指向木墩儿:“木墩儿说……勒脖子……我……他疼。”
他和她说起话眼神就开始躲她了,贵妃看得出他打心里害怕和原主相处的。平时能不接触就不接触,恨不得眼神儿在空中对上,他都有种要把眼珠子给挖出来,现在为了他那假儿子,居然还敢挺身而出向她抗议了……他行。
“现在我松开他了,没事儿了吧?”贵妃和颜悦色,“你可以去玩儿了,我有话要和木墩儿说。”
木墩儿闻言眼神一亮,就知道合作的事有戏,可他不傻,他便宜爹傻,那脑袋摇的跟波浪鼓似的:
“不。我和木墩儿在一起。”
说完,连看也不敢看她,低着头好悬一下子直接插裤裆里。
贵妃不欲和他多作言语沟通,看他人高马大,她还真怕一直和他说话把他给吓坏了。一个眼神递过去,木墩儿就心领神会了:
“爹,你自己去玩儿会,我和娘有事要说。”他走到柴榕大长腿旁边,高高地仰起脖子和他对视。“你昨天抓的兔子我挺喜欢,你再给我捉几只野鸡回来吧。”
柴榕一阵猛点头,后来突然就把眼神转到贵妃身上,简直是以浮光掠影的速度就移开了。
……还真拿她当洪水猛兽了,贵妃嘴角抽搐。原主究竟是怎么把一个生龙活虎的傻大个儿给震乎成这样,拿她跟母老虎似的生人勿近,真心是门学问了。
“娘和我闹着玩儿呢,没事,你也去玩吧!”木墩儿也被傻爹那执着劲儿给震住了,拉起贵妃的手摇的才叫一个欢快,嘴角都快扯到耳根后了。
谁说哄孩子难?
哄个傻爹更特么难!
……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种微妙的气息在空气中流动,尴尬的人无以复加。
木墩儿才知道他这傻爹个性足够执拗,和他拉扯下去,没准就能杵地上一整天都不动地儿。于是拉起贵妃就往后院走,边走边冲他爹摆手:
“早去早回啊,别忘了我的野鸡。”
呸,为什么很健康的话,他自己都能听出扑面而来的猥|琐味儿!
柴榕呆呆地看着一对‘相亲相爱’的母子走出他的视线,眼珠子瞪了半晌,面上的犹豫才算没了,蓦地就想起来这是儿子第一次跟他要东西,嗖的一声拔腿就跑,三两步就蹿出了柴家大院直奔后山。
直到回了后院西屋,瞧不见柴榕了,贵妃才一把甩开了黏自己手上的小胖手。
他在她眼里就是个三十五岁高龄披着小孩儿皮的老男人,却忽略了与他那成熟且粗鄙的灵魂不相匹配的身体,她那么一甩,他就顺着那股劲儿蹿了出去,一个踉跄好悬没扑地上来个狗吃屎。
“卧槽!”
木墩儿稳了稳心神,小心脏禁不住刺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娘哟,你可悠着点,就我这体格子,你一个用力没准我撞哪儿就去见阎王了……”
贵妃顿时面上一红,“男女授受不亲,你那时代虽然不一样了,但我们这里还是这样。”
她还记得他是她儿子吧——虽然只是名义上的,有什么瘦不瘦亲不亲的?
贵妃一屁股坐炕边,看着他重重叹了口气:“是啦,咱俩合作又能怎么样?你瞅瞅你这小身体,整个人都没我一条腿长,干啥啥不行,吃啥还啥都剩,我呢也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主儿……咱俩唯一的优势就是脑子还行,可是,脑子又不能卖钱……”
木墩儿听她说的碜人,激灵打了个寒颤。
卖脑子……违法的……
“我只能说,两个高智商的人总比俩傻叉凑一块儿强。路是人走出来的,法子是人想出来的,咱们慢慢来吧。聪明人,不能做坐以待毙的事不是?”
027 无本买卖
她能找上他,自然想的就不是坐以待毙。她只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就他们这个组合能扑腾出多大的水花花。
贵妃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还没炕沿高的老儿子,那口气不经思索下意识的就叹了出来。
这特么怎么看怎么就是个大写加粗的难字!
“要翻身,靠种地肯定是不行的。”
木墩儿背起小手,高高地昂起头,只当看不见这位便宜娘大眼睛里明晃晃的蔑视,也就是他心大,换二儿一个心理素质不好的都容易让她瞅瞎了好么?
他向来越是被低看,就越能激发他卓越超群的智商,和饿狼一般勇往直前的斗志。
“这两天我听明白也看明白了,尊驾以前是个尊贵人,生来不是为钱发愁的,做不来劳动人民的活儿。而我呢又这么小的年岁,出卖体力也不太现实,咱娘俩要翻身只能靠取巧。”
说到关键处,他小眉毛一挑,把原来谈生意那套吊人胃口的标准动作又能使了出来。
别的贵妃不想说,他的话的确是很实际,和她的想法差不多,她就只是对他那个甩眉毛的动作有种纯生理性的恶心。
明明是一个眉目如画的小娃娃形象,偏摆出直冲天际的猥琐表情,看着她眼睛疼啊。
“照你说,是怎样的取巧?”
贵妃别开眼不看他,顺着他的话茬往下问:“尊驾以前是生意人,头脑灵活,馊——我是说好主意肯定是有的,我洗耳恭听。”
木墩儿表示完全听不出来她想说他出的就是馊主意。
“咱们现在的情况是,任何体力劳动都不适合,”
贵妃点头,她膝盖也是这么想的。
果然她就不该这么快来找他,上赶着不是买卖,和昨天那个谄媚样儿竟完全不似一个人一样,现在轮到他吊起来卖了,要有个尾巴早都竖起来了。
“出去给人打工,就柴家这家风,还有咱一大一小的组队也是完全不现实。”
打工,贵妃觉得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应该和给人做工的意思是一样的。
就她……琴棋书画她倒是样样精通,但是自古给人做师父,名气越大聘金也就越多,要搁前世她姚贵妃开了尊口,不说做师父,就是给人指点一二,就不知多少人捧着各色宝物送上来了。
就是不教别人琴棋书画,就她在后宫摸爬滚打练就满级的宫斗经验传授个一两成,也够这帮凡人百姓受用无穷了。
古往今来,要的都是个名头。
像她现如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妇,谁请她也是有钱烧的坏了脑子了。
“尊驾,”她摆手制止他极有可能冗长的一堆废话:
“不用一柱香的时间,我就要忙活晚膳了,咱们也别藏着掖着,有话不妨直说。若是目前尊驾也毫无头绪,那咱们还是我昨天那话:从长计议吧。”
还晚膳……
木墩儿呲牙,现在吃的那些个东西的确纯天然无添加绿色食品,可品种单调,各种调味短缺,还真跟他前世在现代农村吃的那些个东西没法比,比猪食是强。
就他偶尔扫过电视剧,知道有限的历史知识,能用到‘膳’这个字,一般还真都是大家大户,小老百姓几千年都是吃饭过来的,就有钱人吃饭都不好好吃,叫用膳!
前世的荣华富贵梦,还是醒醒吧。
“你别急啊,我这不是马上说到重点了?”
木墩儿小身子微微向前凑,为了看她的眼睛小脖子好悬没撅到后背。
“说真的,要是昨儿晚上我还真没有确切的主意,合作咱也就是个意向,结个联盟。可是今天早上我灵机一动,突然就有主意了。”
……卖耗子药吗,贵妃默。
或者蟑螂药?
木墩儿两眼放光,好像面前看着的不是贵妃,而是亮瞎人眼明晃晃的大金元宝。“我不用说了,小屁孩一个一文钱都没有,尊驾看样子也不是有钱的主儿。咱要做只能是做无本的买卖。”
此屁有理。
贵妃点头,“请说重点。”
年轻人,没耐心,木墩儿有点儿扫兴。
天知道他突然间来了灵感,就像开天劈地一声雷准确无误地就劈到了他这小脑袋瓜子上,他全身战栗,好悬没激动的把尿喷出来。
他,就是天生的生意人,脑袋聪明的不要不要的,哪怕到了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也照样难不倒他。
他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啊!
面对着波澜不惊的贵妃,他突然就理解了那些冠在科学天才头上无人理解的苍凉感。
他想到了个绝妙的好主意,她的反应就和把南极冰川化开,水全浇他脑袋上是一样一样的。
“你听,这绝对是注定咱们翻身的好点子!”他难得强势,扬起小巴掌狠狠一拍炕沿。“啥无本的买卖?咱后山不就是满山遍野的无本买卖吗?”
“咱娘俩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可是有个能挑能提的啊——我爹——”
他叫的好生亲热,满腔的热情在想到柴榕之际再度高涨:
“你看人家把一窝兔子都给端家来了,他脚下的速度肯定是错不了。兔子那蹦跶的可快呢,他都能抓住,肯定错不了。然后咱再往前发展看,随便哪天抓几只野鸡啊,兔子啊,万一一个不小心抓个大的,狼啊狐狸啊老虎啊什么的,咱立马就小发一笔了。”
“镇上肯定有集市,可以拿去卖整个儿的,或者卖到镇上的酒店饭庄,万一抓到好皮毛的,剥下来卖给毛皮商人。就这样一点一滴积攒起来,一年就是比不少的收入,到那时有了本钱,再干点儿小买卖,兑个门面开到镇上——尊驾,到时咱们不翻身,谁翻身?”
木墩儿一边畅想美好的未来,一边美滋滋的好像就拥有了整个未来。
“唯一美中不足啊,我以前就听说皮毛生意赚钱,在我们村有个刘百万就是祖传搞皮毛的,他是我们村儿里当时最富的,才改革开放几年啊,那大金链子跟狗链那么粗,人家就挂脖子上了。”
“可惜咱不知道硝皮毛的手艺,不然做皮毛生意还不富的流油啊。”
他叹口气,然后吧唧吧唧嘴,自我消化完又是一副踌躇满志脸:
“不过也没关系,就我刚才说那些就够我们干个漂亮的翻身仗了,以后有了资本,咱们再商量,什么赚钱再干什么。就凭我这聪明才智,走哪儿都有我的一片天!
哇哈哈哈哈哈!
如果不是怕吓着他便宜娘,他真想双手插腰仰天长笑。
他特么怎么就这么聪明,只一个早上,他就想好了发家致富一条龙整套的计划书,众生还不快跪迎!膜拜!
028 分家
贵妃被他那猖狂样儿给惊着了,如果不是炕沿挡着她,一屁股她就得吓坐到地上。
她当是什么翻身仗,不过就是做些小买卖,抓几只山鸡野兔贩卖——还不是他们自己出手,社会最底层的小商人而已,他也能做出豪商巨贾的架式,知道的是他豪气干云,对自己个儿信心十足十,不知道的真当他痴人说梦,神经病打底呢。
“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是不是很惊喜?”木墩儿双眼放光,呲出一口小白牙,明显还处于兴奋状态。
贵妃面不改色心不跳,轻轻点了点头。
“看吧。”
特么,一盆南极冰川水又砸他一脸!
“什么叫看吧?怎么能看吧?”木墩儿急了,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跟她谈买卖,她不出钱不出力就负责泼冷水。
要不是他困在这么个小身板里,人小力微三寸丁,走哪儿都是被人无视的,他直接拉上他亲亲傻爹扯虎平拉大旗风风火火闯天下,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各种跪求她?!
“难道你还想住这不是老鼠就是蟑螂的房子,每天早上和你打招呼,白天被人支使的滴溜乱传,累的跟狗一样?”
“咱们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唯一的出路就是让我爹上山抓鸡——你怎么还能看吧?”
贵妃看出来他是真急了,跟她吹胡子瞪眼睛的。当然他是没胡子,若是有她还真想见识见识能让他吹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和几次三番要求老皇帝废贵妃勤政务的御史大夫似的,三绺山羊胡都被吹到了耳朵根。
知道她害怕蛇虫鼠蚁还特拿出来恐吓她,没风度啊。
“稍安勿躁,尊驾。”
她抬手拍拍他的头,无视他老羞成怒的小眼神。“我没说你这主意不好,你要想想——你爹啊,他脑子有病的。”
她是不愿意用这样的话来形容她的便宜相公的,就冲他那张脸,这么说他她都觉得心疼。可这是事实,没有办法否认。
“他成天漫山遍野的跑,跟个脱缰的野马似的,他爹他娘都管不住他,你确定他就会听你我二人的,让干什么干什么?这是其一;其二呢,便是他破天荒的抓鸡回来,是你能去卖还是我?”
她继续道:“根本就没人会和个小孩子买东西,抢过去还差不多。至于我,不说我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是不是合适,就是成天被绑在柴家总有忙不完的活儿,想抽身出去也要能走出去。”
“而且,现在的物价你清楚?”
几句话说的木墩儿哑口无言。
“当然这些还都不是主要问题,我记得我娘家有个弟弟,也有十来岁了,淘是淘了些,看着可还机灵,让他去集上卖就行,物价他即便不很清楚,总也比咱们强。”贵妃慢条斯理翘起了二郎腿,“你的主意其实很好,是你我二人所处环境之中最符合实际的办法了,而其中主要的核心是——你爹。”
她笑,“他现在对你好,就由你摆平他。摆平他,你就摆平一切了。”
……
明明一切都有解决方案,非要吊起来为难为难他。打一巴掌给一甜枣,充分地摆正自己的份量,你有爹我有弟,还是个合作的态势,而她关键还掌握最终的销路关卡,在他二人的比例中占绝大部分优势。
这位看上去不过就是个大家闺秀,肚子里多些弯弯绕绕,居然商场上那套手段一通百通,也运用自如。
木墩儿的兴奋点瞬间就被点燃了,他不在乎便宜娘一肚子心眼,心眼儿越多越好,他们合作只有双赢的结果,总比找个傻叉事事不出头,还就知道拖后腿的强啊。
他们这样就是强强联手,他有智她有谋,闯不出个金光灿灿的未来都算是没了天理!
不过,没有充分的时间给他表达他心里激动澎湃的感情,就又到了忙活晚饭的时间。柴海棠一嗓子,贵妃就被调去了干活。
柴芳青送一顿饭人就给送没了,直到柴家人从地里回家,她才跟在走路带风的柴二嫂身后回来。
“海棠,听说你和阿美是要联起手来打我家芳青?”柴二嫂没等人全坐上桌,就炮火全开,一张细长的脸都快拉到了胸前,鼻孔气鼓鼓被撑成了两个窟隆。
“她是做了什么缺德带冒烟的事,能让你们两个长辈一起动手?”
“二嫂,你这话可不对。”柴海棠一听就不乐意了,把手里的碗啪就扔在了桌上,柳眉倒竖。
“你让柴芳青自己拍拍良心,我们哪个动她一手指了?大晚上的连饭都不让人好好吃,作什么妖啊,又?”
柴芳青有了柴二嫂撑腰,说话也硬气了:“就是你,你说要揍我。”
柴海棠冷笑:“我是说了,可我揍你了吗?一家人忙忙活活的,就你跟养大爷似的天天往炕上一躺,手指头都不抬一抬。我让你送回饭怎么了?”
“小姑子,我知道你嘴厉害,可你也不能这么欺负一个小辈。”柴二嫂怒,“怎么着,你四嫂往炕上一趟就是半个月,家里半个吱声儿的人都没有,轮到芳青——还是因为给她看孩子挨了娘的打,歇了也不过两天,你们就这么看不过眼?有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二嫂,别总扯东扯西的,我也挨了打,我能干凭什么她不能干?再说,让她洗碗做菜打扫院子了吗?不过就送趟饭,事儿怎么就这么多?!”
柴海棠一句不让,霸气侧漏,饶是撕逼型战士柴二嫂也没占上半分便宜。
可是,这气氛不对。
贵妃和木墩儿对视一眼,都看明白了,柴二嫂这是想闹大的节奏啊。
以前柴二嫂作天作地,多少还顾忌着柴家二老缚手缚脚,可是看今天这气势阵仗可不是说花脚绣脚摆着好看的,当着柴父柴母的面也半点儿没收着式,眼看还有超常发挥的意思。
果然,柴海棠的话音还没落,柴二嫂就炸了。
“是,你能干,你挨了打就跟没事儿人似的,可芳青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没人疼,我这当娘的还不能心疼?你们柴家不嫌欺人太甚吗?”
紧接着,那嘴就跟竹筒往外倒豆子似的,历数嫁进柴家这些年受到的各种委屈,那话才叫一个密,别人连插都别想插进去。
“——你个臭婆娘,是有完没完?!不让人吃饭了?!”柴二哥开始时还闷着头不吱声,后来也是让她给念叨的脑瓜仁疼,啪地使狠手一拍桌子,不成想没把柴二嫂的气势拍下去,反倒把她给拍反弹了,声调嗷地一声又上去了:
“你自己闺女让人欺负了,你不敢说话,就知道跟我横,你能耐——”
“好啦!”
柴老太太是个明白人,“老二家的,你也不用七百年谷子八百年糠,尽往外倒些没用的,你究竟想怎么样,说吧。“
柴二嫂咬了咬牙,半晌才从嘴里挤出两个字:
“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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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玲珑锦绣
简介:一朝穿越成寡妇,古玲珑再也不要做那受气小媳妇,
她决定这一世要活出自我、活的滋润。
寡妇翻身把歌唱,闲杂人等都闪开。
那谁,前世害我还不够么?追到古代也没用。
还有那位军爷,说的就是你,别没事粘过来,
一个诈尸货,麻溜起开!
诈尸货?我是你相公!
某军爷暴怒了……
029 全武行
分家这两字一出来,整个柴家大院瞬间就静下来了,众人的小眼神刷刷地就射向了端坐正位的柴家老爷子。
却见柴老爷子耸拉着眼皮,看的却是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
咕噜。
噜噜噜。
在人声皆无的院子里,肚子饿的直叫唤的声音还是十分醒目的。
“咱能吃完饭再说吗,都饿了一天了。”说话的是柴大哥的小儿子柴双,黑胖黑胖的,只有十五岁,却是柴家最高的男丁,比他爹高出小半个头,说起话来憨憨的。
柴大哥家取名是按文武双全四个字排的,他排行老三。
柴家大儿子自小就对木匠活儿感兴趣,拜师在镇上程师父家,后来大了就把人家闺女也给娶了回来,小两口感情很好,柴文去京师服役,小媳妇也跟着一道去了。家里活儿就柴武和柴双干。
柴双有膀子力气,又肯吃苦,一个人比他们两个人干的都多,当然,人家吃的也是三四个人的份量。
“老二,这是你们两口子的意思?”柴老爷子置若罔闻,只看向柴二哥。
柴二哥一愣,“没有!不是!”他连忙摆手,下面一脚就踢坐在他旁边的柴二嫂小腿肚子上:“你个臭娘们,瞎咧咧什么,闭上你的鸟嘴!”
柴二嫂恶狠狠的瞪他一眼:
“也亏你是个爷儿们,媳妇孩儿让人骑脖梗上拉屎,连个屁你也不敢放!”
“我嫁进你们柴家快三十年了,我干的不比别人少,自认对爹娘也孝顺,结果到了了就是受这种闲气吗?”
她眼泪说来就来,暴风骤雨一般,方才还强横的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一眨巴眼睛的时间眼泪就流下来了。
“我也四十多岁的人了,为了老柴家也不知落下多少病,没功劳还没苦劳吗?四弟为了救大哥,脑子给撞傻了,不能干活——不能干,那我们就多干些呗,都是一家人;弟妹有病了一躺能躺半个多月一个月,偏我家芳青怎么歇两天就要挨揍,欺负人有这么欺负的吗?”
她就知道这等狗屁倒灶的事绝少不了她,贵妃默。
不过,蛇打七寸,在这柴姓一大家子里,的确最有槽点的就是老四柴榕她们这一家了。一个傻子一个干不了活的小孩,现在又加上一个什么也不会干,干什么砸什么的——她,搁她在柴四嫂的立场上,她也揪这一处要害来攻击。
“谁欺负你啦?”
柴老爷子默默听着没反应,可柴海棠却不干了,她屁股上挨了顿抽,这些天连睡觉都爬着睡,吃饭时也一向是站着,于是居高临下地俯视道:
“陈江花,你是不是当别人都傻,就你奸?这些年,奸懒馋滑都是你在耍,你别当我小就看不出来。成天算计来算计去,今天你说分家,难道不是看着咱爹这份家产?”
“大哥家阿武阿双要成家盖房子,我嫁出去也要嫁妆,你又怕四哥四嫂占多了去——就你那点儿小心眼子,你真当旁人看不出来?!”
“别总拿被欺负说事,要说这些年你欺负人比谁不多?柴芳青我一个手指头都没动她,可她要敢在这个事儿上撒谎,我抽死她!”
柴二嫂嗷地一声就炸了:“爹,娘,小姑子怎么能这么说我——”
“你要我怎么说你,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吗?”
小姑子威武啊!
贵妃眼睛嗖嗖往外冒光,晌午还教给她要勇于撕逼,这才几个时辰就给她现场教学了!语言够犀利,撕逼够彻底,把柴二嫂心里那些个算计都扒开摊在众人面前,半点儿脸面可也没给留。
她虽处于被吊打地位,可是本身的确是有为人诟病之处,如果这个时候站出来为自己辩解,反而给人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
有了柴海棠这位人间正义斗士,她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连走路都有精神了!
“好了,都别说了。”柴老爷子一发话就是全场的焦点,众人焦灼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那张饱经桑沧,满是皱纹的大脸上。
“老二媳妇这些年也是吃了不少苦,我和你娘心里有数。分家的事,村子里是有,但不是我柴家,这个就不用再说了。”
“吃饭!”
柴老爷子一声令下,呼啦坐下一桌子人,七手八脚地就开吃了。
……柴二嫂瞠目结舌,她这满肚子苦水,半生的辛酸,就被这么轻飘飘一句‘不用再说’给打发了?
“爹——”瞬间她就开嚎了。
“我还活着呢,”柴老爷子大眼皮一挑,眼神凌厉碜人,连贵妃在旁边看了心里头都不禁一颤。
“哭丧还太早。”
柴二哥一听爹这是不乐意了,顿时上去又是一脚:“你个败家娘们,赶紧吃饭吧,成天又哭又嚎的,让人听见像什么样子!”
柴二哥这一脚可没搂着,实打实就踹上柴二嫂的小腿骨上,柴二嫂那股子邪火正无处发,又被自家男人给揍了,腾地那火就燎到了脑瓜顶儿。
她常年在地里干活,力气不比男人差多少,一巴掌打到柴二哥脸上就是五个巴掌印,柴二哥这下火了,两口子几乎眨眼间就打到了一处。
一桌子人目瞪口呆脸。
就柴双一边看一边还不忘吧唧嘴吃饽饽。
贵妃和木墩儿面面相觑,怎么文斗说着说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转成了全武行?
“往后点儿,溅身上血……不好洗……”木墩儿小声对贵妃说。
贵妃强忍住笑,忽地就见眼前嗖地飞过去一道光影——
柴老爷子扯膀子一扔,一碗准确无误地就砸柴二哥脑袋上。
“你们两口子要打回屋去打,在这儿打给谁看呢?”话音儿还没落,就见柴二哥头发里慢慢渗出了血。
柴老太太叹了口气,瞪了柴二哥一眼:“还不快回屋去,尽惹你爹生气!”末了,还不忘嘱咐一句:
“老二媳妇,你给看看,要是破的大了,去隔壁徐婶家要点儿草药。”
柴二嫂早让老爷子一碗给砸蒙了,一手还揪着柴二哥的衣领,连柴老太太的话都没听全乎了。还是柴芳青吓的脸都青了,拉着她娘的手就往后院走,一大家子跟糖葫芦串似的。
谁也料想不到一场风波是让柴老爷子一碗给摆平的。
虽然那碗砸的不是自己,贵妃不自觉地还是打了个寒颤,这哪里是她认为的父威如山的大家长,分明是暴|力强权型啊。
030 撞胸
柴老爷子年轻时因为战乱被强行征兵,跟着东征西讨十几年,也算为大齐的建国做出了小小的贡献,从个做饭的火头兵一路爬到了千户,也算千里马遇到伯乐了吧,眼瞅着未来见亮,他的伯乐因触怒早已登基称帝的二大伯而被下了狱。
据体原因柴老爷子也不知道,他就是一职业武夫,只管上战场杀人,和官场上没半点儿交往,反正一昔之间伯乐手下所有的官员抓的抓查的查,最好的结局就是像他这样,一撸到底回家卖红薯。
柴老爷子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三十九岁,上战场前生的那三个孩子都成了亲,连他走时还在襁褓之中的三女儿银杏都嫁人了。
虽然是回了家,可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军人习性还改不过来。柴银杏是嫁人走了,可柴家俩儿子儿媳却是成天面对着面,一天天那才叫一个心惊胆颤。
柴家哥俩也只是知道自己爹是个打仗的,初时听着一路高升还做起春秋大梦,等着风风光光进京也能吃上白米饭,穿上绫罗绸缎,住上好房子了,可是梦醒来的就是这么突然。大齐建国十来年,他们眼睛都快盼瞎了,盼回来却是个落魄的没有一官半职的老爹。
柴老爷子在战场上算得上杀人无数了,身上那股子煞气还没散净,连眼睛看人还时不时带着股子杀气,柴家哥俩哪里还敢问东问西,连半点儿失望的神色都不敢摆出来,就彻底萎了。
这些年下来,柴老爷子算是平和了不少,要是在以前那可不是一个碗扔过去了。
可是多年的底子打下了,柴家哥俩不见得有多亲近老爹,但老爹一瞪眼睛绝对让他们心肝都直颤颤,打心眼里发怵。
一场全武行下来,柴家人一个个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都闷头吃饭,就吃货柴双不管不顾扯开嘴吧唧吧唧吃了个痛快尽兴,最后打着嗝就下了桌。
心大,胃也大……贵妃嘴角抽搐,特么她能说么她吓的胃都抽抽了,饭菜不知道是从鼻子还是嘴顺下去的。
她自小娇生惯养,大了又被老皇帝捧手心里,就没遇见男人打架的。
要说柴二夫妻俩扭打到一处她还只是看热闹,带着看好戏的心理,那柴老爷子那毫无预警就砸过来一个碗的举动,真是给她开了眼,她现在小腿肚子还发软呢。
这要让柴老爷子知道她和她便宜儿子都给换了芯子,柴家一块堆儿死俩,不管怨不怨他们,估计都落不着好,还不活剥了他们?
当然,她倒也不罢了,一个外姓人儿媳妇,木墩儿可是他的亲孙子啊……
不敢想。
贵妃打了个激灵,立马手脚麻利了,干起活来跟打了个鸡血似的,三下五除二就打了两个碗……
“过几天上集再买几个碗回来吧。”柴老太太从后院看完柴二哥路过时看了一眼,边摇头边叹气走了。
“……”
木墩儿坐在小凳子上不禁了摇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吓着了?尊驾这胆儿也太小了,农村打架都这样,手上有什么抡什么。”
贵妃惊,那在地里扛着锄头就抡锄头吗?
咔嚓,手里的盘子一滑溜又掉地上碎了。
远远地,她似乎仍能听到柴老太太幽长的叹气声。
木墩儿扑哧忍不住就笑了,果然是大家闺秀,这点儿小阵仗就给吓坏了。他就说长那么多心眼子也没用,胆忒小。
“你不用怕,你是儿媳妇,他不会对你动手的。”他把小声儿压的更低:“我爹是个傻的,你嫁进来本来就是抬举他们家,他们再敢欺负你,村里的闲言碎语都能压死人。你把心放盆骨里,村里人不怕打架斗狠,就怕被人说闲话。”
其实她也不全然都是怕,更多还是心虚,毕竟他们占了人家亲人的身子。
贵妃斜眼看仍笑嘻嘻的便宜儿子,人家倒是心安理得。
“你听到老太太刚才说了没——过几天就是集,咱们得想办法去瞧瞧,踩踩点探探路。”木墩儿挑眉,“这才是最重要的。”
贵妃不抱太大的希望,家里的活儿每天都忙不过来,能让她去集市就怪了。
她叹了口气:“我估计是去不成,你要有机会就缠着哪个带着你,发挥你这小人儿的优势。”
木墩儿点头,装小孩困难点儿,但死缠烂打这套路他熟,这是他做生意成功的基石啊。
两人商议定,就只等柴榕抱着野鸡回来了,可是左等右等接连两天这人就跟消失了似的,人影皆无。
柴榕以前也不是没有猫山里三四天的时候,不过那次回来就被柴老爷子堵个正着,父子俩当场就打到一处。柴榕是脑子有些傻,可也知道那是他爹,没敢使出全力,不过就那样柴老爷子也没占到上风,反把自己的老腰给抻到了。
最后还是柴老太太出面,抽了柴榕几棍子。他才算老实了,半宿半夜也从院墙跳进来,再不敢不回家。
要说柴榕在这个家最怕的是谁,那可不是父威如山的柴父,绝对是一律棍棒教育的柴老太太,因为——
“娘长的吓人。”柴榕的原话。
如果不是他说这话的时候脑子已经摔傻了,柴老太太绝对下得去狠手把他屁股打开花。儿不嫌母丑,他不知道,基本的审美也应该有,她再吓人还能有他爹吓人?!
两天没见着儿子,柴母有些着急了,吃过晚饭就把贵妃拉到一边:
“四郎有没有和你说去哪儿,怎么几天了又不见人影?”
贵妃也正头疼,她再想不到木墩儿这一竿子支的太远,现在又正是柴榕父爱澎湃的时期,指不定因为他那一句话就漫山遍野掏鸡窝去了。
“娘,”她想了想,这事无论如何都是隐瞒不了的,就柴榕那脑子回来一有人问,他就得把木墩儿给卖了,还不如她先坦白交待:
“前天……四郎不是给木墩儿捧回来一窝兔子吗,木墩儿喜欢的跟什么似的。四郎就说山里野鸡毛也很好看,木墩儿就说想要——娘,你看四郎是不是去给木墩儿抓野鸡去了?”
柴老太太哑口无言,她是不是该庆幸那傻儿子没说老虎皮好看?要不,他儿子喜欢他就去逮老虎了?
“你怎么就让他去了?!”柴老太太也知道这话是有几分迁怒,要是真有人能管住他,他也不会成天往后山跑了。
“这深山老林的,野兽多的是,躲过了野兽还有打猎的挖的陷阱——”
话还没说完,就听远处是她傻儿子扯着大嗓门在喊:“木墩儿,我把鸡给你抓回来啦——”
柴老太太一回头,一道黑影扑棱着翅膀就从她眼前掠过,直接一个猛子就扎进了贵妃的怀里。
只见贵妃嗷的一声尖叫,一蹦三尺高,当场就和从天而降的大肥鸡来了个撞胸。
031 抢鸡
贵妃根本就在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眼睁睁地就看着那只顶花戴冠的大公鸡朝她怀里直直朝她怀里扑过来,等她回过神来一切都已经晚了——
“救命啊!”
贵妃几乎吓尿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跳着脚往外推,谁料得那大公鸡生就富贵不能yin威武不能屈的性子,百折不挠,身子被推出去了脖子还抻得老长,朝她鼓溜溜的胸脯狠狠叨上了一口。
“啊!”贵妃咧开大嘴嗷嗷尖叫,那高亢持久的声音把柴家大院的人全都给喊了过来,一家子人都是没心没肺的主儿,拍着大腿蹦高高直乐,好悬没背过气去。
木墩儿本来找了个犄角去撒尿,一听傻爹那兴高采烈的声音就知道事成了,连忙屁颠屁颠跑出来,不成想就看见贵妃捧着只大公鸡扯着脖子喊救命。
那大公鸡也是气人,贵妃叫的欢,它叫的更欢,一人一鸡就当场对叫上了。
饶他是个再厚道的人,也禁不住这样娱乐至极的场面,顿时一个没忍住就笑喷了,拍的他大腿里子都疼。
……
柴老太太纯粹是让贵妃那高频的叫声给震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上前一把就将那只好勇斗狠的大公鸡给抱了个满怀,手往鸡嘴上一握,立马就没了动静。
于是,满院子就剩贵妃惨绝人寰的哭声在回荡。
以及众人渐渐憋住的笑。
“好了,没事了,你看公鸡让娘给抓住了。”柴老太太苦口婆心地安慰,她也是服了,这一烧不只把以前的事儿都给烧忘了,连胆子都给烧没了。
之前下河掏鱼,上岸捉鸡的本事那是谁?
下手麻利快准狠,连她都自愧不如,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干起活来比起谁来都不逊色啊。
居然,现在……变成了这样。
柴老太太眼瞅着分分钟哭抽过去的贵妃,不禁悲从中来。
蓦地转头怒瞪柴榕,顿时又是一噎。
只见他一身蓝色的麻布衣根本就看不出原色儿了,不知道在哪个泥坑里滚了个臭够衣裳裤子鞋都让泥给裹住了似的,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蹭的灰一块黑一块,就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上去受到了十足的惊吓——
柴榕没想到会把贵妃吓成这德性,脖子也缩缩了,脚也直往后腿,一副一个不好随时拔腿就跑的架式。
一看自家儿子的熊德性,柴老太太到底把到嘴边儿那一车一捆责备的话全给咽了回去。
“——这,就是你抓的野鸡?”她问,举起那只在自己个儿手里蔫巴巴一看就是家养的大公鸡。
柴双捧着块饽饽吃的正香,嘴里含糊地道:“我咋看着这眼熟?”
“你看谁家鸡不眼熟?”他哥柴武斜着眼睛,嘴角都要撇到耳朵根了。别人不知道,他是他亲哥还能看不出来这长了双黄鼠狼眼睛的弟弟,看谁家鸡都想上去啃一口?
柴武的话才刚说完,就听远远传来撕心裂肺的一阵呼喊:
“柴婶——你家——四郎把我家——鸡给抢啦!他咋还抢——我家鸡?!”
柴老太太一听就炸了,快步上去冲柴榕当胸就是一拳:“你还学会抢别人家的东西了?!以前我揍的你轻是吧?”
话是这么说,可打这一拳柴榕不痛不痒,柴老太太却疼的呲牙咧嘴,这也就让她这张脸显得更狰狞。
柴榕吓退一步:
“这不是抢……我在山里找了好久,就看到一只还让一头狼给抢走了——我追了那狼一天一夜,给追丢了……我下山就看见这鸡在追着母鸡跑,我就给抱来了——给木墩儿……”
被点名的木墩儿哑口无言,好吧,他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亲亲傻爹很是听他的话,答应的事就想方设法做到。
虽然和想像有些出入,但家鸡也是鸡嘛。
至少能把他的话认真当件事去做,这使得他们一家在脱贫致富奔小康的路上又多了几分可行性!
“娘,你手疼不?”柴榕后知后觉地问道。
柴老太太咬牙,疼!疼死了!
但她疼死也不能当着家里上上下下的面承认,那以后她的脸还往哪搁?
“柴婶——”
他娘俩这官司还没断明白,鸡主人就堵到了家门口。
柴老太太一看就无语了,这是村西头陆二家的,自家儿子居然说是下山看到一只鸡——呸,他哪次下山不是找靠家这边村东头下?偏这次去了西边,分明就是奔着人家鸡去的啊?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庆幸儿子到底没傻透了腔,知道偷东西要离家远点儿,还是拿棍狠揍他一顿,好好活了二十多年,居然傻了傻了做起了小偷。
“陆二家的,看把你累的——海棠,快去倒杯水给你二嫂。”柴老太太满面带笑的就迎了上去。“你看都是我家四郎不懂事,把你家鸡还给抱回来了——我家年前不把家里那只公鸡宰了吃了嘛,这把四郎心疼的,就说看到我家那只大公鸡了,抱回来就给我看……真是,你不来我也得给你送回去,真是过意不去啊。”
末了,她悲伤地降低了声音:“他二嫂,你多担待,他这脑子……”
陆二家气还没喘匀就让人把话给堵嘴里了,也不想说什么,接过柴海棠递过来的水一口就干了。
摆摆手,身上的肥肉跟着一抖一抖的:
“我也没说别的,把我家鸡抱回去就得了。四郎——唉,可惜了的,我原还想把我家闺女嫁给他呢。”
差辈了吧……
柴海棠倒吸一口气,他哥年纪虽然小,可是和陆二嫂同辈的,把她闺女嫁过来这算什么事?
柴老太太不以为忤,连夸了好几句陆家闺女长的俊,现在嫁的也好,顺带又夸陆二家的有福,边说就边把顶花戴冠的大公鸡物归原主就送到了陆二家的怀里,把人乐颠颠地就给送出了大门。
陆二家的美滋滋地抱着公鸡,突地想起年前,柴家那只大公鸡——难道不是因为和柴四郎闹着玩,让他一脚给把鸡脑袋给踢飞了,柴家才把鸡给炖了的?
当时,这在桂花村村头巷尾的都快传烂了。
陆二家的顿时身上一凛,她来晚一步,家鸡不保啊……想到这,脚下生风,恨不得比来时速度更快,披着满身的晚霞嗖嗖就往家跑。
……
总算把人哄走了,柴老太太咬着牙,阴恻恻地就转过了半边的身子。
却见自家傻儿子一愣神,噌地迈开大长腿就躲到了木墩儿身后。
“……”
卧槽?
这是赤果果地鄙视他的身高啊!
木墩儿仰回头瞅柴榕,好悬脖子没给拧断了,这得是多高的智商能想到把他个三寸丁竖前面?他能挡多少啊?
032 天残地缺
震惊的又何止木墩儿一个人,整个柴家大院都笑喷了,尤其看柴榕那一身打扮,也就柴老太太这亲娘能囫囵个儿认出来,要是走在村子里还都只当是哪里来的要饭的流浪汉,也太狼狈了。
柴老太太哪里容得了旁人看儿子笑话,老脸一绷:
“都回去该干嘛干嘛,围这里看什么?!”
柴榕是柴老爷子战后回乡和她生下来的,当时她已经四十高龄了,怀胎的时候没少吃苦,加之老来得子,也便更宠爱些。
而这小儿子也真给她长脸,自小就是学武的奇才,到了他十来岁柴老爷子就已经教无可教,天天给儿子当陪练了,刀枪剑戟就没有不会的。
尤其常年跟随柴老爷子上山打猎,弓箭玩儿的更是顺手,百步穿杨不在话下,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十里八村的神射手,出了名的小猎户了,但凡谁和他组队围猎就没有哪次不是收获满满的,把腰压垮了才回来。
……谁能想到这么优秀的儿子,居然沦落到今天成了全村人明里暗里笑话的地步?
自家人还都笑呢,她又能要求旁人什么?
柴老太太每每想起这些都钻心的疼,所以也就更疼这四儿子,私下里和老伴儿为了百年之后这儿子如何生存的问题也是愁的不要不要的。
悲伤的情绪一上来,那股子气反倒给压了下去。把旁边看热闹的都给撵走了,柴老太太瞪着猫自家儿子身后躲灾的柴榕重重叹了口气:
“你——你们都跟我回后院!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于是,木墩儿领着木呆呆吓傻了的傻爹和哭到最后直打嗝儿的贵妃娘跟着柴老太太回到了后院西屋。
屋里被褥叠都没叠,凌乱地堆在炕上。也不知是几天没收拾屋子,仅有的桌椅铺着厚厚一层灰,墙角脸盆架上那盆水还没倒,洗脸的帕子倒是搓的干净掉了毛边儿……
一屋就这么几件东西也能营造出这么脏乱差的效果,柴老太太也是服了。
可是转头一看这一家三口那配置,又把到嘴边分分钟喷涌而出的训话给咽了回去。
要说对于顾洵美这人,柴老太太心里其实是有愧疚的,就人家那模样性格,又踏实肯干,嫁到啥好样儿人家都绰绰有余的——除了她那爹和一大家子给她拖点儿后腿,那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如果自家四郎好模好样的,俩人配成对倒也相配,可是……
也正因为他脑子不好了,她这当娘的当时也是为自家儿子着想,想他将来有个伴儿,便昧着良心顺势把那闲言闲语的风给吹大了,还放话愿意迎娶人家过门。
她心里明白顾洵美心里是有怨气的,可是人家该干的活儿却是半点儿也不偷懒,别人家媳妇怎么样人家怎么样,就是和柴家人不亲,总好像隔着一层。
柴老太太只作不知,只希望时间长了,顾洵美认了命就踏踏实实的和自家儿子过一辈子。
——谁也想不到会整这么一出,好端端的人一场病什么就都忘了,连性情也大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见个虫子耗子还能吓的哇哇乱叫……
难道这就是报应吗?
老天爷怪她心术不正,把个好姑娘一辈子给祸祸了,所以……老天爷给祸祸个彻底,把这好姑娘的脑子也给烧坏了?
“……”柴老太太环视屋里两圈。
“阿美,自己住的地方再累也得收拾干净,要不看着多糟心啊……”她看着更糟心。
贵妃哭了一溜儿十三槽至今惊魂方定,只是那气嗝怎么也压不下去:“呃,是呃,娘。”
柴老太太半晌无语。
“就是只鸡,没什么可怕的,你——别吓坏了。”说完伸手摸了她后脑勺两把,嘴里念念有词:“摸摸毛,吓不着。”
话音才落那摸毛的手抬起来就直接朝旁边的柴榕身上呼过去了,只听啪的一声,柴老太太疼的呲牙咧嘴,指着他鼻子骂道:
“老四,你再敢去偷别人家的东西,我就把你腿打折了!告诉你多少次,要玩儿去后山玩,那都是没主儿的东西,随便你玩,村子里鸡鸭鹅但凡能跑会飞会喘气儿的,你都不许给碰,听到没?”
柴榕犹豫地点点头,可那是他儿子要的东西……
知子莫若母,他一撅屁股要拉什么屎柴老太太都知道:“别说你儿子要,就是你亲爷爷从坟里蹦出来跟你要,你也不行给!”
“……我爷爷又不是我儿子。”柴榕捏着衣角小声道。
柴老太太听了好悬没上前一把掐死他,有了儿子连祖宗都不顾了,心里眼里就他儿子!“阿美!”
柴老太太带着气儿这么一喊,把贵妃吓的激灵一个寒颤:“是,娘。”
气嗝居然好了。
“四郎这个样子,你就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他有不对的地方,你要教给他。木墩儿也是,还小,不能要什么给什么,这些都需要你好好教……娘知道你辛苦,你就多担待些,好好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老太太叹了口气,“娘以前和你说的什么你还记得吧,不会亏待了你,好好的,啊?”
钱?!
木墩儿眼前一亮,不管什么时候分家,这意思他们这天残地缺的一家肯定是占了大份呗。
柴老太太多余的话没有,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就走了出去。
“娘喂,”木墩儿黏乎乎就凑上去,“还哭呢?没事儿,就是只鸡——”
“闭嘴!”贵妃心有余悸,他是没看到,特么那只死鸡叼她胸前那口现在还疼着呢,真是下了狠口!
这一声没把木墩儿给吓退,柴榕却是一惊,颀长健美的身体顿时就贴墙面上了。
虽说脸让泥也好灰也好遮了个七七八八,但人皆有爱美之心,贵妃不愿意看他脸上露出和他那张脸气韵不符的可怜表情,顿时就收了收外放的脾气,冲他招手:
“快过来洗洗脸擦擦身子,把你这身脏衣裳换下来——要我帮忙不?”
话音还未落,就见柴榕那双黑亮亮的眼睛瞪的溜圆,脑袋拨棱的跟拨浪鼓似的。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个儿拨了个干净,光溜溜就又贴回了墙上。
对贵妃的提议显然拒绝的十分彻底。
……
贵妃和木墩儿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视线不自觉地就集中在了少儿不宜观看的部位。
木墩儿默默地就笑了,感谢伟大的遗传因子,让他重生到这个小身体里。
033 一念起
贵妃见过的唯一男人的果体也就是老皇帝皮老肉松、饱经沧桑的身体,哪里见过这样一个扑面而来阳刚气息的?皮肤虽然脏脏的,可是绷的才叫一个紧,全身都是腱子肉,好悬晃瞎了她的狗眼。
以往柴榕睡觉都是穿着衣裳睡,裹的比谁都严实,今天有眼福也纯粹是让贵妃给逼出来的,怕她真上手把他给拨干净了,所以才跟受了惊似的自己先脱的溜光……
不管怎样,身材不错。
贵妃吧唧吧唧嘴,“去洗吧。”她指了指今早洗完脸还没把水倒了的脸盆。
柴榕一个指令一个,光着身子一颤一颤就蹿到了墙角,一脑袋就先扎进了脸盆。
卧槽!
他!的!眼!睛!
木墩儿握拳,就他这身高也长的太微妙了好么?傻爹那东西一颤一颤的就在他眼前划过,要不是他躲的及时搞不好甩他脸上了!
他抬头一看便宜娘,关于鸡那惊吓算是彻底压下去了,人家哭也不哭了,抽也不抽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风含情水含笑的,不要笑的太嗨皮。
“……我爹,不错哈?”
贵妃淡定地转过身低头看他一眼,“看着你爹,别再让他到处乱跑,我看看桌上还有什么剩菜给他吃。”
“待遇都立马不一样了。”木墩儿摇头叹息,意有所指地看看光着屁股对着他的傻爹……特么的确很翘。
“夏虫不可语冰。”贵妃高傲地扬起头,顶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优雅地走出了屋子。
怪道是商人,眼睛永远是盯着眼前那一丁点儿的利益,凡事在他们眼里都是最功利的一面,鼠目寸光!嘴还不好!
不说以后他们还要指着她便宜相公出力,就单单为了他一句话漫山遍野跑了两天,狼狈不堪地回来,难道还真不管不顾连口吃的都不给准备?
再说他是傻,他爹他娘又不傻,儿子饿了两天没人管,这笔帐还不算到她头上?
还有心情调侃她……活该他个老男人穿成个百无一用的小破孩,现在也就只能动动嘴了。
“木墩儿,”柴榕耳聪目明,一听贵妃的脚步远了,立马带着满脸的水凑到了木墩儿跟前,那坨明晃晃就在他头上。“鸡让人给抱走了,等我一会儿再去山里给你抓,好不?”
木墩儿那头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
“我现在不想要了。”他说,现在他是验出自己的力度来了,倒不急于这一时。
他也怕,再把他这傻爹给放出去一跑不定几天不回来,以后被柴老太太给关起来,他们那称霸整个——这什么朝代来着——整个经济圈儿的伟大事业在萌芽状态就被扼杀在摇篮里头了。
“你生气啦?”柴榕急了,“那我现在就去——”
木墩儿哪里料到他说走还真就抬腿就走,一时情急一把就抱住了柴榕那条大长腿:
“不是!”他叫道。
毛茸茸的腿毛贴着他的脸,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你别走啊,我现在不想要了,等我想要什么,再和你说,你去给我捉回来好不好?”
他刘大锤居然沦落到抱男人的大腿!
卧槽!卧槽!
尽管他就是一路抱人大腿上位的,可是那只是种形容,不是真的抱哪个男人的大腿啊——还那么多毛!
呕!
“你……真的没生气?”柴榕可怜巴巴地望向他,眼神跟条讨好主人的小狗似的。
木墩儿欲哭无泪,为什么他明明穿成了小孩,还要哄个更像小孩的男人?
造孽啊。
“我没生气。”木墩儿总算逮着机会放开那条大长腿,心里各种羡慕嫉妒恨,但脸上还要摆出一副儿慈儿孝的小表情。
“你先去把自己洗干净,然后找套干净衣裳穿上,好不好?等我想到要什么,再和你说,好不好?”
“……我说真的!”
木墩儿几欲抓狂,便宜娘这甩手掌柜当的可好,把这哄孩子的好差事交给他做。如果能选,他宁愿去扫地刷碗,也比化身幼儿园老师来的轻松惬意,还不用对个身材爆好的果男,从而对他进行身心灵全方位的摧残。
他长大后是这样的身材是好,可是让他现在对着这样的一个对绝大多数男人都是种打击的好身材,原谅他……还是做不到啊……
木墩儿狠下一条心,好哄歹哄才算把人给哄好了,乖乖去接着洗身上。
等到忙活完,傻爹自己个儿把身干净衣服从箱底里掏出来换上,才见贵妃一手盘子一手碗若有所思地走了进来。
怪他说吗,以前傻爹跑多晚回来,哪还有口饭吃,今天那大碗里堆着四个饽饽——他书读的少,可别骗他,就柴家那一堆豺狼彪豹上桌,渣子都别想留下来啊。
至于那盘菜倒是所有剩菜的拼盘,乱七八糟也看不出个数来。
“娘喂,今天剩了好多饽饽啊。”他笑。
贵妃挑眉,这两天柴榕跑没了影子,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大半夜的也不能饿着他啊,她这才每顿饭偷偷留下一个饽饽给他备着。柴海棠倒是知道,贼兮兮地直笑她,对她却更为亲近了。
柴海棠那丫头嘴上不饶人,总说他哥是个傻子,其实亲疏远近人家心里分的清楚呢。
“刚才,”贵妃把饭菜放到桌上,看着柴榕那顿狼吞虎咽,才凑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道:“我在前院洗完碗烧热水的时候看见柴家老大小心翼翼地去了东屋。”
木墩儿一愣,“你的意思是?”
贵妃看了柴榕一眼,他的心思已经全在吃上,根本都没注意到他们这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说分家。”
否则都是一家人,实在不必探头探脑在井边寻摸一圈没看到她,才摸着黑去了老俩口的东屋。
要说也是巧了,每天她为了接倒水方便都是在井边洗碗,今天她干完活却没直接回后院,心想着好容易柴榕滚成个泥球儿回来,给了她借口烧上一大锅热水,她这身上都泛味儿了,可要好好洗一洗。
厨房和水井在两个不同的方向,柴大哥估计没想到她会躲进厨房,不成想本来是想避着人,却恰好被她看个正着。
“柴二那婆娘那天说分家,男人让老爷子好悬脑袋给开了瓢,柴老大有这胆子顶风上?”木墩儿怀疑,是脑袋瓜子也痒了?
“尊驾看来,这家最后是分,还是不分?”
贵妃笑,讳莫如深。
带兵和掌家本质上是一样的,众志成城,齐心协力才有奔头。一旦散的念头起来,就会像春风野火,那散与不散,分与不分都只是时间问题。不分,也得分。
034 一波未平
“……要不,这家就依了老二他们的意,分了吧。”
柴松浸浸着头,憋了半晌,才把话给挤出来,一张脸对着地,都涨的通红了。
柴老太太其实一看老大偷偷摸摸的进屋,一副作贼心虚的样子,她那久经沧桑的老心脏就不禁一抽,立马就看出来他的来意。
屋里本来黑着,老大进来才点上了油灯,昏暗的灯光明明灭灭,照在距离最近的柴老爷子脸上很有几分阴森可怖的氛围。
“家,是我的,你们说分就分?”柴老爷子阴着张脸,声音跟浸了冰似的,把柴松冻的激灵连打几个寒颤。
“爹,我不是——”
柴老爷子没理他那套,自顾自地道:“等什么时候轮到你当家了,你爱怎么分就怎么分,分成十八瓣我也不管。”
“现在,闭上你那鸟嘴!”
“爹!”柴松急了,腾地站起身,那话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可顿让他倒。别的还都好说,真把他爹给惹急了,这屋里没碗,指不定手边儿油灯就砸过来了:
“你听我把话说完啊,我又没说全分了。”他急道:“这不是老二家的又开始作了,整天装病不干活——以前也有这事儿,她作的我们都习惯了,也就罢了。是老二——”
“老二又咋了?”柴老太太皱眉。
要说这些个孩子小的时候都是极好的,又能干又听话,当年她家男人去当兵,家乡闹饥荒好悬没把他们一家子饿死,是大家伙儿相互扶持互相迁就着,恨不得自己少吃喂饱其它家里人,这么抱成团过来的。
谁成想一个个年纪大了,日子过好了,什么鬼心思就都起来了。
尤其老二,自从娶了那媳妇,把他心里那些个自私的念头也全都勾起来了,真真两口子就没这么合拍的,最擅长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打组合拳。
老二媳妇敢不经过老二当着大家伙的面儿提分家,她是不信。
至少,两口子私下是没少说道。
柴老太太不问还好,一问就把柴松一肚子苦水给倒出来了,那股子洪荒之力,差点儿就要把一家人都给淹没了。
从小怎么受柴二算计,成亲后怎么受柴二两口子算计,叨叨叨讲了小半个时辰——
“你能不能说重点?”柴老太太也听的烦了,沉芝麻烂谷子说起来带劲儿,哪桩哪件她不知道啊。
没成想五大三粗的汉子,心里这小九九还挺清,一笔一笔都搁心里记着呢。
被强行打断的柴松认命地叹气,他就知道娘心里还是偏向老二的。
“就前天嘛,老二让爹砸了一碗之后,脑袋上那布条缠的跟棉帽子似的,天天下地也不干活,抱着脑袋就说晕——今天还和我说,他这脑子要是作下病,就得麻烦我了,反正老四什么也干不了,这么些年我应该也习惯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我听他的意思,是想就这么拖着分了家……还不如就遂了他的意思。”
他迅速地看了爹娘一眼,“老四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就是一辈子让我养着我也没半句怨言,这都是我欠他的……我们两口子的意思,是老二愿意分就给他分出去,咱们还过咱们的……我就是这个意思,啥主意最后还得爹娘定。”
柴大哥说的那些事柴老太太其实都看在眼里,老二媳妇自打那天和她家男人当着众人的面来了场全武行,当天晚上就哼哼唧唧倒下了,又说胡话又发热的,然后就开始养起病来。
她当年坐月子就跟旁人做了十个月子一样养,这回生病又跟十个月子那么养。
地也不下,屋也不出,天天饭点儿就让柴芳青拨一大盘子端屋去,说是养病,可饭量不但半点儿没减,还天天见长,就是摆明了和他们消极怠工。
这两口子哪个都不是善茬子,那花花肠子一扯一筐一筐的。
“娘知道你难——”柴老太太瞅了柴老爷子一眼,没继续,老大的意思哪里是分家,不就是把老二给踢出去单过?
柴老爷子却不理会这些鸡毛蒜皮小九九,大掌一挥:
“行了,回去吧,你怎么想的我也知道了,他反不了天,你该做什么做什么,明天我找他!”
“他爹啊——”柴老太太一惊,连忙扑了过去。“你可不能干傻事啊。”
听这话音怎么和以前上山打狼时候的语气是一样一样的呢?
怎么着分家不成,还得把儿子当狼给打了?
“我有主意。”柴老爷子一语定乾坤,当时就把娘俩儿的嘴给封住了:“吹灯,睡觉!”
……
柴老太太吓的一宿没睡,一早起来也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柴老爷子,生怕这祖宗脾气一上来就把自家儿子给废了。
提心吊胆地到了吃饭的时候,才见柴二哥磨磨蹭蹭出来,屁股还没坐板凳上,柴老爷子右手一扬,一支筷子嗖地就贴着他的裤裆扎到了地里,只露出小半截来。
顿时柴二哥尿意起,就漏了两滴。
木墩儿人小眼尖,好悬没笑喷出来,转头就跟贵妃实况转播:“老二吓尿了。”说完,对自己这双关语还挺自得,心里越是美滋滋的。
“爹,一大清早的,你干啥啊……”柴二哥掐尖了嗓子,分分钟变身总管大太监。
“给你醒醒神,让你一天都打起精神来干活!”
柴老爷子虎目圆睁,环视桌上坐的腰板溜直恭听圣训状的一家子人:“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家——我是不会分的,你们谁要想作妖分家,那你们自己就收拾铺盖卷儿走人!分家,没门!”
“老二——”
“谁说分家了,谁说了!”柴老二捂着裤裆,扯着脖子狂。“谁要分在这儿就过不去!那婆娘说的浑话,爹你咋还当真了?你等她好好的,我揍的她找不着北——”
“咋,你们这是……要分家?”柴二哥嘶心裂肺的自我表白中段,突兀地插进来一句。
众人回头,便见大门开了一道缝,吴青云身穿那件洗的发白的青色长衫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前,一双眼睛跟受了惊的家雀似的。
贵妃抚额,就他那担忧的小眼神,不用他说,扫上一眼她就知道他肯定以为柴家分家是因为她的各种原因,不然不会连话都问的这么没有底气。
被害妄想症这么严重,他可以进宫了……
只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一大清早就堵人饭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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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妖难为妾
简介:
作为一只妖怪,不求名动四方就求仙寿永绵。
可小妖米粒儿的愿望只有嫁人卖萌生包子……
某捉妖师:妖怪哪里逃!
米粒儿:Σ(°△°|||)︴
求放过!她只是想安静的嫁个如意郎君生一窝会卖萌的小包子而已!!!
035 机会
柴家一众人都惊呆了,愣眉愣眼地瞅着大门口,半晌柴老太太才回过神似的:
“亲家怎么……这么有空啊?”
呸!
柴老太太自认那话问的很是不礼貌,连忙补充道:“这一大早的,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
没有亲爹站着,女儿大模大样坐着的道理,贵妃连忙起身奔了过去:“爹,是不是真有什么事?”
她其实并不确定。
便宜爹这人书是没少读,可是总给人少根筋的感觉,为人处事和一般正常人还是有些个不一样。他自认为这是文化人与没文化人的区别,实际上不过就是情商严重欠费。
“领娣也到了该成亲的年龄,这不是,昨天有家人来提亲——我拿不定主意,想让你看看。”吴青云回贵妃的话就一直看着贵妃,柴家人那边连个小眼神都没施舍地扫那么一眼。
领娣?
贵妃在脑子里过一遍才把名字和人对起来。
那是她二妹顾琼玖,十六岁了还不想着嫁人,********扑在了家里弟弟妹妹和个不懂事的爹身上,成天累死累活的,手都磨出了老茧。
在这个时代女孩一般十四、五岁就嫁人了,像她当初也是十六岁嫁到了柴家,那都算是大龄未嫁少女了。但顾琼玖和她还不一样,当初她可是已经定下了人家就等着年底成亲了,谁也料不到中间冒出个柴家把亲事给搅和黄了。
顾琼玖却是连个婆家的毛儿都没摸到呢,就是他爹这么个不靠谱的,也终于急了。
“这是好事儿啊,是该好好把把关!”柴老爷子一拍大腿,咧开大嘴哈哈大笑,就好像刚才气震山河的不是他一样,脸上挤出一朵花:“来来,亲家,坐下来吃口饭,咱边吃边聊。”
“哎!”吴青云辗转了一晚上没睡过好,天一亮就直奔女儿娘家过来,一口饭还没吃呢。柴老爷子这一让,他连一点儿谦让推辞的意思都没有,人家让吃饭,他颠颠就坐到了柴大哥让出来的凳子上,端起饭碗还就吃上了。
“四郎,吃块烀地瓜,对消化好。”说着,他隔着柴二哥还给自家女婿夹了块地瓜。
柴榕头也没抬,一口就全吞了进去。
“……”
这爹这女婿这一双一对的配置,贵妃也是醉了。就他那满山遍野地跑,还用地瓜助消化,还不把整座山给臭着了。
不过吴青云这一来,倒解救柴家人于水火,把冻僵的气氛就这么给破冰了。有了外人,柴老爷子自然就不好再发作,柴二哥也捂着裤裆侥幸逃过一劫。
“那个……”
吃了两口,吴青云才放下饭碗,犹豫地道:“亲家,我刚才敲门了,里面声儿太大,我以为你们听到了就直接推门进来了——不好意思啊……”
“咱都是一家人,还用敲什么门哪,以后不用敲,直接进来!”柴老爷子大掌一挥,十分爽快。
“不是,”吴青云忐忑地就把柴老爷子的话给否了,“我是想问哪,刚才我听到……好像你们是在说分家……是不是我家洵美哪里做的不好——”
他就差明说自家闺女哪里做的都不好,还有点儿勾三搭四的嫌疑惹的人家柴家恼了,想把她和他家傻儿子踢出去单过。
“亲家你这是听三不听四,我们当家的是在骂老二呢,”柴老太太连忙接过话,“他这几天不好好干活,他爹正教育他。”
吴青云一听和自己闺女没关系就把心给放回了肚子里,也就不打听别人的家务事。
“招娣现在吧,脑子还是有点儿不好使,亲家公亲家母多担待啊,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你们只管说她。”顾老爹一放松又把顾洵美小名儿给叫出来。
“阿美很好,我们很满意,亲家你就不用担心了。”
贵妃还是第一次听到柴老爷子夸她,当然,这很有可能只是场面上的客套,可还是很难得啊。
柴老爷子是个粗人武夫,但心里却是最敬重读书人。亲家俩相差二十来岁,可柴老爷子还是没摆出老人儿的谱,很是欣赏他亲家一根筋的直脾气,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亲家俩相处的还是很融洽的。
“亲家,不知道招娣相的是哪一家啊。”柴老太太总觉得琼玖这名字不吉利,又穷还又久,也不知道亲家公这是怎么取的名字,一辈子种田地还没穷够?
吴青云一听顿时来了谈兴,“隔壁村的她也不干啊,她放不下我们爷仨。这回上门求亲的是村西头陆老二家的二小子,就是比招娣小两岁,我有点儿拿不定主意啊。亲家,你们看呢?”
好么,明明是来和她商量的,倒和柴家老俩口咨询上了,贵妃抚额。
这还没准谱呢,就把顾琼玖的底牌给卖的彻底,这也就是亲爹,换二儿一个人不知道得多少阴谋论等着呢。
于是化悲愤为食量,用半个月时间才练出来吃的既快又优雅的姿态狠狠啃了两个饽饽。
上辈子当贵妃锦衣玉食不是心情不好吃不下,就是胃口不好不想吃,现在到这步田地了才知道,特么都是惯的,干几天地里活儿啥菜啥饭都得论盆往里倒!
“陆家——不错,家境也不差,主要陆二家的没什么说道。主要还得有个好婆婆啊!”柴老太太颇有感触,昨天他家傻儿子抢了人家一只鸡,从村西头追到村东头,几句话就解释了,人家也没管真话假话抱着鸡就走了,不是个鸡鸡歪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
吴青云一听亲家母这么说,心里顿时敞亮多了,就着菠菜汤又啃了个饽饽。
“阿美,你妹子成亲这是大事,你是长姐,可得帮忙把好关。你勤去亲家那儿看看,不用顾着家里——老大媳妇,这几天你和海棠多忙忙吧。”柴老爷子发话了,哪个还敢有半点儿异议,都忙不迭地点头。
“那辛苦大嫂和海棠了……”贵妃已经按捺不住雀跃的小心情了,但还是不得不违心地表示一下自己的愧疚。
天知道,她都要乐疯了好么?
重生还不到一个月,她就知道了当牛做马这四个字的深刻含义,现在总算是给她喘口气的时间,也是奉旨偷懒了。
这几天她还正愁怎么找借口跑一趟娘家,把顾耀祖给叫上帮她卖野鸡呢,这真真是瞌睡上了立马就有个递枕头,机会就这么来了。
木墩儿眼瞅着便宜娘乐颠颠地和人家亲爹奔了后院,立马知机的跳下凳子跟上:“娘,等等我。”
……
柴榕一看儿子跑了,想了想也迈开大长腿黏了过去:“儿子——”
一家子就跟串糖葫芦串似的。
“……爹啊,琼玖是怎么个想法?”贵妃远远地问了一句。
036 猛虎出闸
吴青云愁啊。
自从媳妇死了之后,他像是才顿悟了对她汹涌澎湃的爱一般,对她各种怀念追忆,光是追悼诗就写了不下百余首。
他这辈子洒脱自在惯了,成亲以后也是甩手掌柜,什么都靠媳妇拿主意,顾阿丑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他也依赖惯了。可是现在不行了,他一人是又当爹又当娘,哪怕还不如旁人单一角色做的好做的到位,他就已经够吃力的了。
虽说家里主力顾洵美没嫁人前是顾洵美,顾洵美嫁了人之后是顾琼玖,他只负责听俩姑娘的话,指东就往东去,没半点儿犹豫的。
但他这心里苦啊。
顾琼玖和她姐姐妹妹还不一样,长的……怎么说比较委婉呢,就是有点儿随了她娘顾阿丑。
吴青云一想到老二那张脸,就心如刀绞,那是张照她娘脸扒下来的一个长相,半点儿他的面相都没随上,作为唯一的作为就是给老顾家祖传的那张脸改善改善自然状况他都没做到,他愧对顾家的列祖列宗啊。
因为顾琼玖的自然生长状况,吴青云一向对她的婚事比较纠结。
好在也有人家是不看脸的,听说她能干就找上门了,可是大多不是那家日子比他家过的还苦,男方相貌上又和二姑娘有一拼,就是家庭还行,男方自己个儿有某些个缺陷,缺胳膊少腿是常项,还有死了老婆的老鳏夫。
顾老爹心里苦,顾老爹只能和自家大女儿说。
跟谁说出去,都是让人家当笑话听啊。
他成天在心里求爷爷告奶奶,祈求老天爷给他可怜的二姑娘个良配。
昨天可下有个正常人家来求亲了,二姑娘还是那个不情不愿脸,不紧不慢的,她不紧,他可紧死了好么?
真的是正常人家吗?
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还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吴青云表示,他也是让以前那些不靠谱的求亲者给伤着了,可下冒出个疑似正常人家,还没弄出什么秘闻,他自己就开始各种想东想西,除了好的一面什么坏事都想到了。
从进了屋,吴青云那嘴就没停过,各种倒苦水,简直是要把这些年心里的苦一股脑全排出来,不只贵妃听得耳疼心烦,木墩儿也止不住地翻白眼。
有事儿说事儿,让便宜娘这便宜爹一说他怎么觉着顾家二姑娘就是个无盐女,丑的一逼。
“木墩儿,我领你去后山抓鸡啊?”
柴榕紧紧挨木墩儿坐着,父子俩都一副生无可恋脸,耳边响着顾老爹的叨叨叨都像有回音儿了似的,所以他觉得是在和自家儿子偷偷摸摸的耳语,其实声音整个后院儿都能听到,不要太坦荡荡。
木墩儿闻言顿时眼晴一亮,卧槽,这是个好主意啊。
亲亲傻爹如果是匹四处刨蹄子乱蹿的千里马,各种不受控制,那他就是极品的好马嚼子,能把他给牢牢控制在手里,指哪儿打哪儿,哪里还会有要只野鸡偷人家鸡的道理呢。
他这边小脑袋瓜子才点下去,还没等他开口,就听绵绵不绝痛说革|命家史的吴青云突地话锋一转,声音立马高八道:
“不行啊!木墩儿,你可不行去后山,那里豺狼虎豹什么没有,你可小娃子要丢那里可不好找,没准儿一扭头就给你吃了。”
吓唬完小外孙,转头就低声对着贵妃道:“你可不能让孩子单独和四郎出去,上次还没出村儿就把脑袋磕那样,这回放山里,他一扭脸儿满哪儿跑着玩儿去了,你这孩子还要不要了?可看好了四郎,可不能让他把孩子给扔了。”
贵妃也觉得这主意甚好,就柴榕现在这状态,木墩儿还不怎么说怎么是?
柴榕那武力值她是完全相信的,柴老爷子那么个霸道人物都在他手上走不过几招,出入后山如入无人之境,真带上木墩儿那就是双剑合璧,什么野鸡野鸭,那还不手到擒来?
不过,她知道木墩儿是个三十五岁高龄的老男人,可在旁人眼里仍是个三岁的小孩儿,吴青云又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要是让他看不惯,他就能找柴家老俩口主持公道去,到那时候别说带木墩儿一起去抓鸡,就是柴榕估计都得受到最严密的监视。
“爹,你听他瞎说,我怎么能让木墩儿去后山呢。”贵妃笑,“四郎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由得他说呗。”
“木墩儿……”柴榕委屈,“我不会再磕着你了,我给你抓好多的鸡。”
好么,知道他要鸡,就一直拿鸡来勾引|他,谁说他傻,在自己儿子面前奸着呢,知道钓鱼要饵。
木墩儿胖乎乎的手指竖在嘴唇前边,示意他禁声,他要是再说下去,顾老爹就炸了。
贵妃横了父子俩一眼,木墩儿嘻皮笑脸地冲他一点头,表示一切由他摆平,游刃有余的很,反倒把柴榕给震住了,脸一白,当时脑袋浸下去了。
他柔韧性好,后背弧度弯成半圆,脑袋几乎直接就插裤裆里了。
“爹来找我,是想让我打听打听陆家二小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贵妃问。
吴青云很快就又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之中,不再理傻女婿那茬儿:“你还得劝劝领娣,你说她也老大不小了,长的又没你和带娣俊,要是人家不错就赶紧嫁了,过了这村没这店啊。”
便宜爹看起来是真急了,生怕二姑娘嫁不出去,又怕嫁出去了所嫁非人……
虽然不是个靠谱的爹,但还知道疼姑娘,尽管疼也没疼点儿上,嘴上没说可话里话外他是真瞧不上自家姑娘的长相……总之,爹是个好爹,只是不靠谱罢了。
“好,我立马跟爹回家去,先看看琼玖是怎么想的吧。”贵妃还是觉得招娣这名字怎么叫怎么别扭,像是承认了二妹叫领娣,她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招娣一样,本能地对那名字有排斥。
一听大女儿答应的这般爽快,亲家公亲家母也是各种开通,吴青云这心里顿时就敞亮了:
“……咦,这屋子怎么让你造成这德行?你在家可不这样,嫁过来也得勤快。爹不是说让你好好过日子吗?你怎么还这么邋遢——你怎么对得起亲家公亲家母那么好的俩人儿……”
贵妃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摆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爹,咱走吧,还是二妹的亲事更重要。”
她堂堂一个贵妃啊,又种地又做饭,还各种看人脸子干苦力,自力更生到这地步她对自己都五体投地了,他还要求什么?比他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拎的酸书生不是强多了吗?
不是刚才急的直转圈,感觉求助无门的时候了,他的愁事儿解决了,分分钟就看她各种不顺眼各种挑三拣四了吧?
“四郎,抱着木墩儿和我们一块儿去吧,领你认认门。”贵妃一个指令那爷俩一个动作。
木墩儿表示尽管以三十五岁成熟大男人的身份,让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爹抱,有失风范,对他心灵造成了无可挽回的伤害,但是他领会了便宜娘那满是算计的眼神,这回出门就是猛虎出闸,考验他们的时候到了!
顾老爹哪里是请贵妃出山帮忙劝婚的,根本就是他们一张自由出入的文牒啊!
成败在此一举!
想到此,他伸出两条莲藕似的小胖胳膊,紧紧搂住了自家傻爹的脖子:
“GO!GO!GO!”
“……好,我再给你抓只狗!”柴榕咧嘴大笑,表示只要儿子要的,天上的星星他也得跑上去照量照量。
037 合家欢
贵妃一向养尊处优,便是柴家高强度重体力的劳力模式也没能改变她这不紧不慢的节奏,那小步子让她迈的才叫一个碎。
顾老爹呢,也是一辈子没干过农活的弱鸡穷酸书生,这对假父女别的看不出来哪里像,就是走路这慢悠悠火上房不着急的性子如出一辙,像的不要不要的。
四个人从柴家出来,反倒是把木墩儿挪到肩膀上扛着的柴榕一骑绝尘,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远远就把俩人给甩到了大后方。
“唉呀唉呀,唉呀!”
吴青云就跟让人踩到了尾巴似的哇哇直叫:“招娣,你可不能让四郎这么扛着木墩儿啊,再给摔着了。你们一家已经有俩脑子不好使的了,可经不起再多一个了!”
“这——看不出木墩儿小小年纪已经有亲家公的风采,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啊。”
才三岁的孩子,居然没吓的哇哇乱叫,那小脸让他绷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就和旁人家的孩子抱在怀里似的。
他忍不住感叹,到底是龙生龙凤生凤,给他急的手舞足蹈,又默默地小声儿赞了自家外孙两句。
贵妃懒得听他这一路碎碎念,扯脖子喊道:“木墩儿,回来!”
一大清早,村子的小道上稀稀拉拉都是忙着下地的人,贵妃是个脸皮薄的人,只等瞧准了四下里正是无人的时候,才突兀地来这么一嗓子。
路上空旷,反倒产生了类似回音的效果。
“咦,女子要有女子的样子。”吴青云嫌弃地啧了一声,他这操心的命啊,他的好阿丑那么早就离他而去了。
“你虽然嫁了人,也不能松懈对自己的要求,可不能像那些无知村妇一般变得粗鲁。女子,还是要端庄些,也不辱没了我吴家世代的书香。”
……她居然被个酸书生指责,嫌她不够商讨?
活该他东愁西愁,就是拿不定个主意!
她堂堂的一朝贵妃,仰慕她姿容才学的男女不计其数,特么她居然有一天会被人嫌弃不、端、庄!
这事儿赖谁?!
贵妃就因为这一句话几乎抓狂,重生以来的那些个噩梦霎时间好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掠过。
用木墩儿的话说——握了个大草!
她、她、她也有今天呐!被一个升斗小民批她不端庄!
难道一直以来她不是既端又装?
木墩儿骑着傻爹折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贵妃那张脸青了红,红了黑,就和混了色的颜料板似的。
他懵逼中,“娘?”
贵妃深呼吸一口,调整好情绪才道:“你和你爹今天就别和我过去了,我要和你姨母说些私密话,顾不到你,你带着你爹……”
说着,递过去一个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回家。”
这是让他上山啊,木墩儿表示收到,郑重地点头道:“娘,您慢走。”
话音未落抬手便拍坐下的千里野马:“爹,走吧。”
柴榕不知所以,全凭听令行事,木墩儿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噌地一声就蹿了出去,几个步子一迈,大老远就看见扬起的灰尘了。
“这,才又让他回去了——咱离亲家也还不远,要不再走一趟给木墩儿送回去也行——”吴青云明显心有余悸,放心不下把孩子再交到柴榕手里带。
贵妃不着痕迹地加快了脚步,“爹,你也说了,咱离柴家不远,就几步路不要紧的。”她叹道:“还是快点去看琼玖吧,现在最该担心的是她那里,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是,琼玖是挺让人操心,这么大的丫头就不想嫁人。你嫁了,我们不也活的好好的吗?她嫁了,难道我们就能饿死了?总有办法的。”
吴青云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跟在贵妃后面,贵妃也是卯足了劲上气不接下气就是不想听他继续唠叨。
远远地看这爷俩不像是在赶路,倒好像后面有狗撵他们似的拼了老命。
“木墩儿这孩子,真是集了亲家和我们顾家优秀的传承,胆子又大,说起话来口齿伶俐,条理分明,最难得的还懂礼貌!你瞧他刚才小大人似的,还说让你慢走……咦,他怎么没说让我放走,平日是不是见的我少,和我不亲……”
贵妃走的腿肚子抽筋,喘气肠子抽筋,听他这一路话唠嘴角都要抽筋了。
她算是彻底服了。
这么个话唠,顾琼玖怎么省得不嫁呢?
顾家在村子偏西边,过了一座小石桥再往南一拐,一家独门独户的大院。
在百十年前,桂花村原本是叫顾家村,一村子住的有八九成都是顾姓族人,后来几经战乱,这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顾家村也就此没落了。
四下里陆续有人定居此处,其姓氏混杂,便由县大人借村头那株桂花树改名,叫了桂花村。
顾阿丑一家在当时村里算是小日子过的不错的,后来招了吴青云入赘,没个男人把门面挺起来,顾家二老一死,全凭顾阿丑勉力维持,渐渐的日子就越过越没落,生活水平直线下降。
顾家用砖头砌的四间大瓦房,因为年久失修显得破败,斑斑驳驳的极具历史收藏价值。
不过,院子里倒是收拾的井井有条,一看就是持家有道。
贵妃以前在病中见过顾琼玖,一张大饼脸,眉毛短而淡,眼睛小小的像是划开一条缝,鼻梁扁鼻头圆,整张脸就是一张嘴长的好看,跟菱角似的,小小俏俏,唇不涂而朱。
原主顾洵美在贵妃见过的女子当中就算相当高挑了,这顾琼玖比她还高一额的距离,只是身材不如顾洵美胸大腿,是个公公正正的五五身,上下身一般长。
一进院子,就看见顾琼玖依旧是贵妃在病中看到她的那身粗布碎花的衣裳,一桶一桶的水从井里打出来往已经破了好几个豁口的水缸里存水。
不怪便宜爹愁,这长相还真是顾老爹半点儿的优点也没随上,确是有点儿寒碜,贵妃默默地摇头。
见贵妃来了,顾琼玖两道短眉也终于挤到了一起:
“你咋来了?”
贵妃一怔,这语气不善啊?
这就是便宜爹说的和她最好,最听她话的顾领娣?如果不是水桶被占着水,她怎么觉着分分钟会被桶里?
“这不是听说有人来求亲了,爹让我回来把把关嘛。”贵妃最擅长让自己在下不来台的时候各种花样自找台阶。
“我们家二妹的终身大事,我怎么能不回来呢……琼玖,你先别忙,搭理姐一下呗。”
她叫住一手拎起一只水桶的二妹,“咱姐俩好久没见,先和姐坐会儿,聊聊?”
顾琼玖上下扫了她两眼,从鼻子里施舍地挤出了个‘嗯’,人转头又挂井绳上摇开了。
……那你嗯个屁啊?
贵妃也惊着了,这是个什么相处模式?
他爹到底隐瞒了什么啊,为什么她就感觉不到姐妹间的那股子亲热劲儿?家活儿干多,把那亲热劲儿也给蒸发没了?
“姐!你可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正想着,身后就传来一个热情洋溢的——公鸭嗓子,一听就是在变声期的男孩子。
贵妃半截凉透的心总算受到了抚慰,扬起阳光灿烂的一张笑脸回转身,还没看到那熊孩子,就听见一连串的汪汪声,电光火石间一条焦黄焦黄的影子就朝她身上扑过来了,在这生死存亡的一瞬间,她居然还能目测那团火至少到她肩膀那么大的体积!
“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她扑通一声被扑倒在地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来的就是那熊孩子突破天际的难听笑声。
“你也有今天!”公鸭嗓子大叫。
……她是造了什么孽啊?
她怎么也有今天!?
038 正能量姐妹
贵妃胆肝俱裂,嗷嗷地就嚎开了,可就这么大的嗓门几乎把她自己个儿的耳朵给震聋了,也没能阻止扑她身上那条大黄狗狂放的热情,热乎乎黏着口水的舌头在她脸上这顿舔,好悬把她的胆汁都给呕出来。
老天爷总是在她意想不到的时候玩她!
有种约个时间出来谈谈!
“啊!”
到最后她也不知道是出于害怕还是崩溃的尖叫了。
可显然对于熊孩子来说,她的反应只是更加美化了效果,熊孩子的笑声更大更嚣张。听声辩位,他已经笑趴到了地上。
“大姐的胆儿怎么越来越小了。”提着两桶水施施然经过的顾琼玖淡定地说了一句。
“你这孩子没个分寸,这个时候你还闹什么闹?你们姐俩什么时候联络感情不好?我叫招娣回来是商量你二姐的亲事,分不出个轻重缓急!”吴青云轻轻抬脚把大黄狗给推开:“起开,大黄!你这见人就当骨头舔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贵妃默默地竖起了中指。
不知不觉中她的身价一贬再贬,转眼居然就成了骨头棒子。
“唉,快别哭了,你这胆子也是的,越来越小,这可怎么得了?”吴青云禀持男女大防,对自家闺女也没有任何逾矩的亲密举动,抱着膀子也不上前搭把手:
“起来吧,地上脏。”
“汪汪汪!”大黄狗被挡在顾老爹身上冲着贵妃直叫。
“哈哈哈!”熊孩子倒在地上呈四脚朝天状狂笑。
远处还有顾琼玖倒水的哗哗声,所有的声音合并一处,居然奇异地治愈了贵妃从重生以来严重受创的小心脏。
还能有比重生成个村姑更悲催的吗?
特么老天爷无时无刻不在给她答案,就是能啊!
悲催的倒霉事永远都在不期而遇,一天照她三顿饭来,她的生活除了苦逼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至少还有更苦逼啊。
这么苦逼悲催她都还好好活着,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连让老太子一刀捅死都没让她死绝了,借尸还魂又活了过来,大难死不成必有特么的后福,她就不信老天爷能憋她一辈子——当然,如果老天爷真能憋一辈子就想让她苦逼再苦逼,这么个憋福小能手,她也佩服!
一念天堂,贵妃瞬间变幻心境,又斗志满满了。
……特么,她自欺欺人的功力持续看涨!
贵妃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抹抹脸上的泪,精神是抖擞的,脸蛋却灰突突的粘了半脸的灰。
“琼玖,你先别忙了,和我进屋聊一聊!”说完,也不等人回应,甩着胳膊霸气地就往屋里走。
“——我住南边那屋。”顾琼玖倒完水,把桶放正了,抬手指了指墙外挂着两个崭新簸箕的屋子。
贵妃没有慌张,高傲地扬起下巴,扭身走进顾琼玖指着的屋子。
一进去,她伪装的高冷就失去了自制,不自禁地就倒抽了一口凉气。怪道便宜爹对她挑三拣四,各种瞧不上眼,特么顾琼玖的屋子收拾的也太干净了!
家具不过都是一些旧家具,可是旧归旧,连桌上椅子擦的都能照出来人脸,一尘不染,桌上摆着个破陶花瓶,里面插着一枝桂花,便将屋子里淡淡地熏上了甜甜的桂花香。
虽然是典型的乡下布置,又不高档又没品味,可是她好喜欢!
贵妃转了一圈,还没等她把嘴给合上,顾琼玖捧着杯桂花冲泡的茶就递到她手边。
贵妃小心翼翼试探地喝了一小口,淡淡的花香在嘴里四散开来,比不上贡茶的回甘,却犹如黑暗生活中的一缕明媚的阳光,把她的心都给熏暖熏香了。
真特么太会享受了!
这么一对比,她在柴家过的简直是狗一样的生活,闭起眼睛睡觉,睁开眼睛干活,没有任何休闲娱乐活动,最可怕的是兜比脸还干净,一个大子儿没有,她想享受都享受不起来。
她能说么,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杯桂花茶更像是一杯烈酒,把她奋发向上的小火苗立马就燎成了熊熊烈火。
如果说之前她还碍于以前大家闺秀、堂堂贵妃的身份,对行商心理上有一定的排斥和自我贬低的话,现在那是一颗想要赚钱的心谁也拦不住了!
她看明白了,没钱就是一杯桂花香都喝不起,更不要说吃更好穿更好住更好了,而这些都是钱堆出来的!
钱!
贵妃的小宇宙里充斥着一万八千个斗大的这个字,捧着茶杯还没舍得一口全给喝了,顾老爹和熊孩子一前一后就走了进来,显然是想参与整场的座谈。
贵妃毫不犹豫地就把人给轰出去了,“我们这是闺房话,你们两个男人能听出什么个数?”
关上门前,她叫住了熊孩子:
“顾耀祖,你在家待着别到处跑,我一会儿和你说件事。”
顾耀祖虎头虎脑的,吓的他一愣神:“你想揍我现在就揍,别吊着啊,怪吓人的。”
“是好事。”贵妃白了他一眼,她倒想揍他,可她生来细皮嫩肉,打他她还怕手疼呢。
“……你找我会有什么好事。”
贵妃没理他在身后嘟嘟哝哝,一把就把门给关上了。顾耀祖是他们一条龙产业开始之初最重要的一个销售环节,事关生死大局,可是面对这样的熊孩子,她实在没有信心能控制住自己的洪荒之力走向自我毁灭之路。
惹不起,她还是能躲就躲吧。
“琼玖啊,你能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吗?”
贵妃转身,问的颇没有底气。在娘家事事她说了算,过的悠然自在,谁知道嫁到别人家又是个什么熊德性,有可能像她这样当牛做马——甚至比她过的更不好的也有的是。
不过,人类就是这么繁衍下来的,几千年来的女人都是这么过的,自己过的再好,也逃不过大环境,终究会找一个会各方面拉低自己生活水平的人过日子。
这特么的就是人生啊。
没等顾琼玖说话,贵妃心里已经各种摇摆不定。
“成亲?”
顾琼玖微微挑起她又短又淡的眉毛,“我能有什么好说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呗。”
好生淡定,“那……爹怎么说你好像不愿意嫁人?”
顾琼玖垂眸想了半晌。
贵妃表示她已经明白为什么他爹会有这种认识错误了,就顾琼玖这张波澜不惊泰山崩于前而纹丝不动的脸,搁谁都会认为她心里不爽。
“爹的意思是看看人是怎么想的,你年纪也不小了——当然,我不是说你年纪不小就一定要将就,随便是个人上门提亲咱就嫁。咱们家也要考量对方家庭和人品。”贵妃凑到她旁边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问道:
“如果你对嫁人这事儿没有异议,那你能不能和姐姐说说,你对男方的要求……或者咱抛开陆家的二小子不谈,你心里真正想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琼玖又沉默了半晌:
“我这样的吧。”
卧槽?
贵妃惊了,看不出来小妹子这么自恋……
问题是,像她这样的男人——还是像她这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