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握了个大草
前世贵妃后宫独宠,那是个万花丛中一点绿的地方,成百上千个女人就争老皇帝那么一个老男人,让她霸占上了,自然旁人就闲下来。
宫里没别的男人配,太监……那纯就是个摆设,臊哄哄的臭。除此,就只剩下女人和女人配了。
所以贵妃一听顾琼玖的话,立马就想到了前世后宫那些绘声绘影的传闻。只不过于她无害,她也从不认真追究,风吹过耳就算了。
“……不用长的多好看,勤劳肯干,踏踏实实过日子,别弄些个花里胡哨的就行。”
好吧,那是她以小人之心肚人家君子之腹了,贵妃默。
找会过日子的就找会过日子,还像她一样——也是够自恋的了,连相婆家都不忘夸赞自己一声啊。
不过,这样她就算完成任务了吧?
便宜爹本来找她过来就是劝顾琼玖嫁人的,结果人家根本就没任何不嫁的意思,她的任务就算达成了,剩下也就回柴家打听打听陆家这样扫尾的工作了。
贵妃无事一身轻,就等着寒暄几句便去找顾耀祖商量卖鸡的事了——
“也不知道陆二家的二小子是个什么样的,既你没有抵触成亲的意思,那姐回去就好好给你打探打探,虽说我婆婆说他家风评不错,可到底只是传闻,不能不知根底就嫁过去。”
“陆狗蛋啊,”
顾琼玖吧唧嘴,“看着又高又壮,胆子可小着呢,从小就怕鬼怕神,一个鬼故事能把他给吓尿裤子了,小时候我没少帮他打那些欺负他的人——你不是还让我少管闲事?现在大了,倒是知道羞了,也不和村里大姑娘小媳妇说话,成天就知道闷头干活,品性倒还行。”
“他爹他娘人挺随和开朗,村里挺多人嘴里说咱爹是个读书人文化人,其实都看不上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拎,做倒插门女婿。就陆二叔和陆二婶没那么多说道,有个大事小情的求到他家,从来没有推辞的时候……”
贵妃再度懵逼,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
长了个蛤蜊嘴,半天蹦出一句话来的顾琼玖一说起陆家二小子这嘴就像开了壳似的,嘚吧嘚吧这顿说。
还用她去打探陆家根底?
顾琼玖自己不要摸的太清楚,连人家祖宗十八代都一色门清的节奏啊。
上至陆家父母,下至陆家大姐大姐夫以及他们三岁的女儿,连陆家养了四只母鸡一只大公鸡她也了如指掌……
她和便宜爹也算是皇帝不急急死的那个太监了。
贵妃怀疑她连人家耗子洞的门朝哪边儿开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这门亲事基本算是定了?”
顾琼玖又沉默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呗。再者……我嫁了,爹这里可怎么办?”她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女人大了都要嫁人,可是……咱家不一样,咱爹是个不济事的。姐,我不是想埋怨你,但是你当年嫁了人之后,是我撑起了这个家,我知道这里有多苦——来娣才十二,和我当年一样大……”
当年顾洵美也是拖到实在不能再拖了才嫁,就是为了顾家几姐弟考虑——如果正当的年龄嫁人,也就没柴榕什么事了。
贵妃听到这里,也不禁叹了口气,谁让她们摊上个不济事的爹呢——
她这口长气还没叹完门就见房门被一把推开,顾静姝一脸毫不在乎的就闯进来了:
“二姐,你别愁啦,该嫁人就赶紧嫁人去!”
她在门外听了半天,把她这一肚子肝火都给听出来,终于忍不住,也顾不得掩饰她偷听墙角的本质,蹭地就蹿了出来。
“你能把这个家撑起来,凭什么就认为我不能?要说你长的一般,性子又木讷,有个好人家要,就赶紧嫁了吧。你以为都是狗蛋哥,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知道你内藏锦绣是个大宝贝啊?”
“你放心,家里就交给我,别的就甭废话了,说的好像你不嫁人咱家就一步登天过上好日子了似的。就是你干,我也不干。你老二不嫁人,难道我跃过你去嫁人,凭地让人说笑话?”
十二岁的小姑娘,一张脸蛋清俊秀丽,眉目如画,看着柔柔弱弱的,一听说话却看出来就是个小辣椒,句句叨理上,气势逼人。
“大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转头问贵妃。
小姑娘才到她肩膀,可眼睛炯炯有神,气势半点儿不输人。
贵妃笑道:“是这个理,我看三妹错不了。”说完,她拍拍顾琼玖的手,“你旁的就别多想,咱俩虽然嫁出去,也还是能帮衬着家里——以后,咱们一起把日子挺起来,往好了过!”
“……嗯。”顾琼玖仿佛卸下了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总算脸上有了笑容。
姐妹三人这才相视而笑,阳光下竟灿烂的晃得贵妃睁不开眼睛。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顾洵美,这些不论顾家人还是柴家人都是她的家人了。
只不过相比顾耀祖那不定性的熊孩子,她还更看好顾静姝,小小年纪不论心性还是气度都不容小觑,够沉稳,也够泼辣。
顾静姝还没发育,身量小,真要捯饬捯饬装个假小子也不是不可能……
贵妃心猿意马,竟有些担心起她那便宜儿子。
柴榕再听话,毕竟把脑子给摔坏了不大好使,也不知道会不会一直那么听话,木墩儿真就指哪儿他打哪儿。
万一柴榕玩儿嗨了,不管不顾的真把木墩儿摔个好歹,严重点儿再给摔回他那个时代,现在的他嗝了,她可就真成了千古罪人……
卧槽!
卧槽!
握了个大草!
贵妃那边厢惴惴不安,木墩儿却没时间没心思想那些个现在过去未来,他现在苦恼的只是他的苦胆,特么胆汁都要颠簸出来了!
要说便宜爹是真负责任啊,说不让他离开身边就真的半步都不离开,直接脱光膀子把他给缠到了后腰上,然后就撒欢儿似的开始满山遍野地捉鸡,他再怎么叫,便宜爹都跟嗑了药似的听不懂人话,只当他玩儿的高兴,纯粹是兴奋的叫声。于是亲爹就跑得更加的欢实。
木墩儿的脸几乎时刻都黏柴榕后背上,鼻尖充斥的是他纯粹男人的体味,还源源不断往外冒的汗味儿……
这酸爽!
呕!
胃里翻江倒海他也还是不敢真吐出来,他可以肯定吐出来的结果肯定是巨细无遗全糊他脸上,连渣都不带漏的——亲爹特么绑他绑的太紧,都要融入骨血了好么?!
040 失算
木墩儿破天荒头一遭觉得赚钱这么难!
他十几岁走出农村,一切从无到有,没钱时连桥洞子都睡过,啃过比砖头还硬的风干了好些天的馒头。但他并不觉得苦,想要收获必须要先付出,在他看来,那不过都是他成功路上独特的风景,等老了回头看时又都是难得的回忆了。
可是!
就这一回,他拼的不仅是他这条老命,还有他无比珍惜无比骄傲的老脸!
特么的为了钱和个满身臭汗的男人绑在一起,周身上下都是别的男人的气味,这就好比小狗划地盘,他还想往外扩张呢,就让旁的狗给划过去了。
钱,真特么是个王八蛋。
木墩儿一边骂着王八蛋,一边鄙视自己就特么喜欢王八蛋,还喜欢的不要不要的!
怀着一颗自相矛盾的心紧紧贴着傻爹的背,随着他上蹿下跳,跑东跑西,从一大清早就跑到了太阳眼瞅着就要落了山。
傻爹一路玩嗨了,要不是最后木墩儿也顾不得三十五岁高龄,比他那亲亲傻爹还要大,撒泼打滚几乎使出了全身的解数才总算把他傻爹给唬住,恋恋不舍地下了山。
“……木墩儿,我明天还带你来玩啊。”
木墩儿嘴角抽搐,默默无语两眼泪。
鬼还和他一起玩儿!那哪里是和他玩儿,分明是在玩儿他!
“下次我给你掏鸟蛋——鸟蛋可好吃啦。”
——吃你个蛋!
那破玩意能卖几根毛的钱?
“林子里还有黄鼠狼,它们放屁可臭呢。”
再臭,还有你身上的汗臭?!
“下次,我给你捉过来一个,给你闻闻?它们跑的老快了——不过我跑的比他们更快!”
滚!
愿意闻自己钻它们屁股底下闻去,鬼才要闻臭屁!
直到这对父子俩跋山涉水总算到了家,柴家人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四散在村里找了好几十圈一元所获之后,正围着桌子商议着柴老爷子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孙子上山搜救他俩——
“你还知道回来?!”
迎头暴击就是一声怒喝,紧接着木墩儿就瞧见一把斧子从他头上高空飞过,直接奔着他亲亲傻爹就过去了。
卧槽!
真是下了狠手了!
木墩儿哪怕知道柴榕武力值爆表,也还担心傻爹一时失手把自己这下金蛋的鸡给砸了,说时迟那时快就是一个扭头——
只听‘嘣’的一声,柴榕一个闪身就给躲过去了。
还没等木墩儿心里叫声好,柴老爷子从桌子后面就蹿出来,拎着椅子就开抡,肝火升腾,他隔着虚空都能看出来火蹿脑瓜顶了。
为免城门失火,殃及他这条小鱼,他迈开小短腿奔着一脸屎色的贵妃过去了,闪身就躲到了她那条大长腿后边。
“你上哪儿去了?是不是又上后山了?!你不知道后山豺狼虎豹多,居然还带着个三岁的小孩!你是不想给自己留后了是不是!?给你娶媳妇、生孩子,都成了你的玩物?!”
没说上两句话柴老爷子全武行就上去了,柴榕被迫应战,稀里糊涂就和他亲爹打上了。
场上战况激烈,刀光剑影,愣是把柴家人都给瞅愣住了,没有一个敢上前拉架,都生怕一个不小心做了炮灰,搅里面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柴二哥心有余悸,他也是作的,居然还敢想分家?
他爹就拿出对付四弟的一成本事,他想看到明天的太阳都是个奢侈,他爹不打死他,吓也吓死他了!
“咋……闹这么大?”木墩儿害怕地抱紧了贵妃的大长腿。
他还有脸问?
她就怕这俩人是个不靠谱的,没及时赶回柴家。她是在顾家生生听着顾老爹那些个车轱辘话滚了一下午,还没等到这俩货去找她。
她这才猫着腰跟做贼似的等在柴家大门外边,本想着在他们进门前截住,造成一家三口同进同出的假象,谁知道没把她便宜相公和儿子等回来,倒把下地干活的柴家一家人给等回来,堵她个正着……
就这么漏了馅,她被当成个民族罪人似的受着柴家人花样凌迟的小眼神直到现在啊!
全拜这老男人所赐!
他们分开的太急,以致她考虑的不是那么周全,事先是没约好时间,可是难道他就不会用他那颗商人惯于计算的脑袋瓜子想一想,最起码也应该在她之前回到柴家吧?
贵妃咬牙,见四周的人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柴家父子的对战中,她默默地抬脚往后一蹬,一脚就踹他脸上了。
“娘喂——”
木墩儿没敢叫出声,才在嗓子转了一圈又给咽了回去。
他这遭劈的脑瓜现在算是想明白了,这事儿是他失算,已经把他爹给卖了,说什么也不能再把这便宜娘给搭进去。
他爹是傻的,顺着毛摸哄上一哄照样还是他亲爹,他说啥是啥。他虐傻爹千百遍,傻爹待他如初恋;可便宜娘一肚子花花肠子,真让她记上仇,绝逼不会让他好过。不拖他后腿都是她厚道,指不定怎么样花样报复他。
“爹啊,都怪我!”
木墩儿生就咧嘴就笑,扯嘴就哭好演员的料,一看情况不好,把他扔了六七年的绝活儿就给拿出来了,扯开大嗓门就嚎上了:
“爷爷别打我爹,是我缠着爹带我去后山,爷爷要打打我!”
豪壮的哭腔嚎出去,他就看见假模假式关心他的便宜娘蹲下身子,背对着旁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狠劲掐我一把。”他佯装看不见她看好戏的小眼神,压低了嗓门轻声道。
不行,太久不哭了,眼有点儿干。
贵妃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心里还存着底火,摸上他小小的后背,照着他的屁股猛地就是一掐。
顿时掐了个毫无防备,木墩儿嗷地一声好悬没就着这股劲蹿上天,哇地就借势哭开了,眼泪哗哗的往下流,跟不要钱似的。
特么最毒妇人心,木墩儿边哭边骂,他怀疑自己半边儿屁股蛋子上的肉都没了……
“奶奶,你快救救我爹!”
柴家众人这才从震撼的家庭教育中回过神,当然,小孩子担心自己个儿爹很正常,可是这论调他们却不很赞同。
到底是个小娃娃,哪里看出他爹需要救?明明是柴老爷子揍人,把自己给揍的呼哧带喘,他们于武术只懂个鸡毛蒜皮也看得出来分明是柴老爷子渐渐就落了下风好么?
“木墩儿!”柴榕本来打的正在兴头上,一听他家儿子哭开了,他就急了。“你别哭,爹没挨打——”
他喊着,手上却是越打越快,把自个儿老爹打的步步倒退,只有招架之力,场上强弱立分。
众人:“……”
柴老爹:“XXXXXXXXX……”
041 同甘共苦
柴老太太满头黑线。
“都快别打了,孩子都平安无事回来就好了——柴榕,你还敢还你爹动手,你是要反天啊?我们把你辛辛苦苦养大是让你和你自己亲爹打架的?赶紧给我停手,不然老娘抽死你!”
一来她是看木墩儿个小孩哭的可怜,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小小的年纪就知道护着自己爹,还要打打他别打他爹,这简直就是柴家祖坟冒了青烟的孝子贤孙,当朝当代二十四孝子活生生的模子啊;二来嘛,其实她也是实在看不下眼了,自家老头子让儿子给打的只有招架之力,这也特么忒难看了!
柴老太太权衡利弊,主要是看柴老爷子火候差不多,接着打可能输的更难看,这才横刀立马抡着扫帚照着父子俩中间就劈下去了。
“柴榕,学学你儿子吧,你儿子才三岁就知道孝顺,怕你挨了揍,你可真是个好样的,连自己个儿儿子都比不上,当着一家子老小就和你爹打上了?!你觉得你做得对吗?给你儿子做了好的榜样吗?!”
老太太越说火越大,这些孩子包括木墩儿都是她手把手养大的,怎么自家儿子没个出息的,一个及不上一个?
看他家四小子这儿子,一样的水土养出来的怎么就差这么多?!
柴老爷子和柴榕是停下了手,倒是柴老太太一副受了天大刺激一般拎起扫帚朝柴榕身上就是一顿狂抽,把柴榕打的嗷嗷直叫。
“你还敢打你爹!你这身的武艺谁教你的——教你难道是让你学会了打他的?!”
娘哟,一着急一上火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柴二哥捂脸,简直没眼看自个爹那张红了青,青了黑,黑了又红跟紫茄子似的老脸。
他娘别看着彪悍魁梧,在他爹打仗那些年自己带着孩子开荒种地比得上好些个男人,可是在自家老头又是另外一种面孔,把他爹就差捧神位上了,各种顾着颜面。谁料得今天生生被老四个傻子给弄的破了功,当面就拆穿了老爷子一直就是个落后挨打的事实——虽然大家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可还真没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指出来。
“娘,娘您别打了,都是我的错。”贵妃一看不好,柴老爷子下不来台,给柴老太太喘息的机会以后就有得她好瞧的,准准的把气全撒她向上,立马有样学样,跟着自家奸商儿子一样一脸虔诚忏悔的脸就扑到了柴老太太怀里,把她和柴榕给隔了开来。
“是我没看好四郎,责任全在我,您要打就打我吧。”
柴榕没想到有人敢拦着柴老太太,更想不到拦着的人会是她,顿时就愣住,结果结结实实地挨上柴老太太隔着贵妃抡过来的一扫帚。
“阿美……”小眼神里又是感动又是委屈,又有挨了一扫帚的疼。
众人精神顿时一抖擞,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剧情太精彩,声效太震撼,连在后院‘养病中’的柴二嫂都禁不住勾起了好奇心,偷偷趴东边的墙角看上热闹了。
木墩儿那是谁,最是加油添火的好料子,眼看火候差不多了,也迈开小短腿扑到贵妃大长腿上,趁着刚才的眼泪未干,可怜巴巴地仰头望向柴老太太:
“奶奶别打我娘,要打打我吧。”
他倒不是想讨好柴老太太,给旁人一个懂事的印象,他纯粹只想讨好的就贵妃一个人——
这事儿说出来怪他思虑不周,可他这拍档是个大人,出事追究的肯定就是她。
而她若是受到责难,可以想像得到未来他的日子会是个什么成色。
“……”这都什么跟什么?
柴老太太看这一家子,儿子疼的呲牙咧嘴,媳妇和小孙子哭的可怜巴巴,知道的是他们做错了,不知道的还真当她欺负自己儿子傻,对他们一家子非打即骂呢。
“都别愣那儿了,人没事儿回来了咱们该吃饭吃饭!”
柴老太太横了一眼四儿子小俩口:“你们就别吃了,回屋好好反省反省!”
“奶奶我也——”
木墩儿讨好卖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柴老太太给打断了:
“行了,吃你的饭去!”
柴老太太盛怒之下木墩儿也不敢仗着小人儿再造次了,可怜巴巴地瞅了瞅便宜娘,以示不是他不想同甘共苦,实在是柴家大家长一人独大没有人权。
然后颠颠地就被柴老太太拉着小手上了桌,天知道和傻爹跑了一天连个鸟蛋也没能喝上,要不是傻爹混身臭汗熏死人,他都能把他当鸟给啃了!
贵妃默默地擦了把汗,事情这么平息就算不错,只怕后续还不算完呢。
一大桌子上吧唧嘴就吃开了,在这儿干瞅着他们不嫌馋的慌,人家还嫌他们碍眼,指不定柴家老俩口一个不顺眼把她的错处又都想起来了。
贵妃根本是以夹着尾巴的姿态溜溜就奔后院去了,因为大长腿步子太大速度太快,生生把看好戏的柴二嫂堵个正着。
妯娌俩看看对方,默默地又都错开了眼神,各回各屋去了。
到了西屋里,贵妃连忙倒了杯水一口气灌了下去,从她在门外穿帮被逮着一路就是各种解释各种认罪,嘴里都快冒了烟,可算能喝口水了就顾不得姿态仪容,怎么爽怎么来。
才擦擦嘴角的水渍,就见柴榕扭扭捏捏地走进来,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瞅瞅她瞅瞅地,瞅瞅地再瞅瞅他。
可能是因为长的太俊,就这么看她,她也没觉得这人有多猥琐。
“跑了一天是不是渴了?”她倒了杯水放到桌子边上,“喝点水吧。”
柴榕眼前一亮,瞅她笑笑,蹿到她面前捧起茶杯一饮而尽。
她又倒,他又喝。
再倒,还喝。
到最后她也不知道他是真渴了,还是不想拂了她的意,她倒多少他就喝多少了。
喝完还笑眯眯地直看她,那小眼神就跟顾耀祖那熊孩子养的大黄狗似的,清澈又无辜还时刻带着讨好,她真怀疑他要是有条尾巴,现在是不是也在屁股后面摇啊摇呢。
这人傻是傻,可也真单纯,以前还躲她跟躲瘟疫似的,长翅膀都能绕着她飞远了,现在不过是对他好上一点儿,他就心满意足地围在她身边,好像以前的伤害都不存在一样。
贵妃叹了口气,四下环视一周,起身把敞开的窗子关上,摸摸索索就找到放在炕上的木头箱子,从里面摸了半天掏出个铜盒子,又从铜盒子里面掏出一张硬梆梆的饽饽。
她就是远见,生怕哪天捞不到饭吃,隔个三五天就存块饽饽,没事儿半夜饿了就吃。
谁成想,这会儿还真用上了。
贵妃咔吧一声把饽饽掰成两半儿,一块大的递给柴榕。
顿时,柴榕的眼神儿就炙热了,眨巴那双大眼睛赤果果地全是对贵妃的欣赏,给贵妃看的那叫一个不好意思,直冲他摆手这都不算什么,就怕他真跟大黄一样照着她就扑过来了。
“……你真好,阿美。”
贵妃笑,表示她的确就这么好,又这么美。
042 与时俱进
“你今天跑了一天累坏了吧,都抓到什么了?”贵妃和颜悦色地问。
“鸡!鸡!鸡!尾巴五颜六色的,可好看了!”
这是抓了三只鸡的意思吗,贵妃想。
“……山上还有黄鼠狼,它们放屁可臭了,等下次我再上山给你抓回来一只,你闻闻?”柴榕乞盼的小眼神望着贵妃。
木墩儿回屋见到的就是这对假夫妻——傻爹和奸娘其乐融融的场景,他傻爹不遗余力地要捉黄鼠狼给他们各种闻,看样子是和他一样一样的待遇……
这还是那个躲便宜娘跟躲臭****似的傻爹吗?
他并不担心这俩人关系近了自己就被扔在一边儿,毕竟他靠的不只是傻爹这人力资源,还有他聪慧的大脑,多年行商骗钱——不是,是赚钱的经验,这才是他宝贵的财富。他只是单纯的好奇,这俩货凑一块儿又会是一种什么化学效应。
要说颜值,俩人是天造地设再没有这么配的了,可问题是一个脑子山路十八弯,另一个是纯傻,脑容量配置再没这么不相符的了。
柴老太太把木墩儿放到炕上,看了这对小夫妻一眼,明晃晃地无视了俩人脚下的饽饽渣子。
心里虽对贵妃有些着恼,但见她藏了吃食还没忘了分给四郎,小两口比往日亲近,她这当娘的还是挺欣慰,总比往常那样冷冰冰的把四郎当臭****臭着的好。
这么一看,她今天这顿扫帚还真没白抡,收获成果还是具有跨时代的意义的。
“阿美啊,跟我出来一趟。”
木墩儿心里咯噔一声,这是要秋后算总帐了,只怕柴老太太把便宜娘的皮都得扒下一层。然后,还能有他的好日子?那邪火还不都得砸他身上?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远远地跟在贵妃后面,躲到门边儿扒着往外看,谁知婆媳俩人远远地通往前院的拐角处,也不知道是为了防柴二嫂还是防柴二嫂,说些什么他这年轻聪敏的耳朵居然半个字都听不到。
只看见便宜娘跟认罪伏法似的低头哈腰,谄媚讨好的姿态不要太明显。
没聊上几句,眼瞅着柴老太太的心情那是跟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初时还不冷不热的,不一会儿婆媳俩的小手就挽到了一起,聊的才叫一人热火朝天。
卧槽?
这会不会太神奇?
木墩儿下巴好悬没掉地上,就柴老太太那爆脾气不揪过去揍她一顿,都算便宜娘捡着了,居然还能让柴老太太给她好脸——特么都快贴到一起了,便宜娘色诱也嫌不分公母吧,到底发生了什么,谁能告诉他一声?
他难以置信地望天,正巧眼角旁光扫到对门东屋的窗户大敞四开,柴二嫂探出个脑袋瓜子也正抻长个脖子偷偷摸摸往外那边看,估计也是给震撼到了,那双细长的眼睛瞪的溜圆,分分钟爆出眼眶掉窗框上。
木墩儿震惊的心情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平复,就见贵妃解决了柴老太太美滋滋地迈着她的大长腿回来了。
他的好奇心简直爆了棚,可是他再怎么不长眼,起因就是他思虑不周才导致后期一系列的责罚全到了便宜娘头上,他再傻也没傻到挖坑给自己跳,这时候把柴老太太的毛摸顺了他反而把这茬再挑起来。
只有天知道……他这颗幼小的小心脏痒的他不要不要的。
“娘哟,二姨那边……可还好?”木墩儿谄媚的搭话,就盼着贵妃摆平了柴老太太,顺带手就高抬贵手把他也给放了。
贵妃眼皮一挑就看见柴榕和木墩儿一大一小两个小狗似的眼神黏她脸上。
“好,好着呢。”她凉凉地道。
岂止是好,简直不要太顺。
说通了顾琼玖之后,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好像陆家搬了聘礼过来分分钟人家就能嫁了。
虽说是拿她当说客给请出马,还没等她施展出半成功力人家就妥协了,她有些失落,但是结果却是好的。不只忙里忙外的还要她来帮忙,躲开了柴家枯燥繁重的家务活,最重要的是准备的嫁庄一切应用都要她来采购完成。
她和便宜儿子正愁找个什么借口跑一趟集市呢,这舌头嘴唇一碰,话没落地多久,立马就有这么好个机会,她简直不敢相信老天爷垂青她到这地步!
还以为他老人家专注玩儿她一万年呢!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戏才能长久,想必老天爷也是懂这个道理的……
当场贵妃就把这事儿跟木墩儿说了,此时木墩儿哪里还有功夫想她是怎样摆平柴老太太的,眼里心里全都是金光灿灿的未来,光靠凭空想像就好悬晃瞎了他的狗眼。
“你们今天去山上究竟抓到了几只鸡?”贵妃问。
“一、二三——四只!”不等木墩儿回话,柴榕就抢着回话,呲着满口大白牙笑道:“我抓的!下次我给你抓黄鼠狼——”
“那个就不用抓了,乖。”贵妃笑眯眯地道。
慈眉善目的有点儿吓人,木墩儿激灵打了个寒颤,也幸好不是对他,否则胆汁还不给他吓出来?
“那我给你抓小狐狸,”柴榕见贵妃始终笑脸相迎,也敢凑上前了。“小狐狸可漂亮了,我给你抓回来你养着玩儿?”
“狐狸皮值钱呐。”木墩儿摸下巴,小声冲贵妃道。在他们那个时代好些个女人喜欢围狐狸围脖,可是曾经风靡了好一阵子呢。
贵妃白他一眼,这话用他说?谁不知道那个东西值钱?
就她们在后宫也得看品级,老皇帝的宠爱程度,可不是谁想有都能有的。
“好。”贵妃冲柴榕笑,“那辛苦你了,等赚了钱我给你买好吃的。”
柴榕点头如捣蒜,“我也分给你吃,阿美。”眼神里是赤果果的讨好。
他的眼睛!
木墩儿抚额,简直没眼看啊,今天傍晚之前还围着他转,拿他的话当圣旨呢,一眨眼间就变成了便宜娘的忠犬,这个世界变化的是不是太快?!
“四只是不是有点儿少,就没顺带手抓点儿别的?”贵妃压低了声音对木墩儿道。
在外野了一整天,把她都搭进去了,就只抓了四只野鸡,付出和代价是不是有点儿不对等?
“我还想抓来着,可木墩儿累了。”
贵妃小声说话就是想避开现如今酷爱插嘴的柴榕,单独和木墩儿交谈,谁知人家耳聪目明,顺风能听十里地,她是压低了嗓音,可他听着就和在自己耳朵边讲话是没有区别的。
卧槽?现在就开始学会告状了?
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儿啊,他傻爹与时俱进的要不要这么快,和他媳妇说上两句话,咋人性还变了?
“下次,尊驾可以试试他是怎么个抓鸡法,能挺住抓四只鸡我都是付出血与泪的代价——特么,拿我当小背篓绑后背上,上蹿下天一天没颠死我都差点儿让他臭汗熏死我!”
木墩儿恨恨地道:“我容易么,我?!”
……
贵妃表示可以想象到那是个什么场景。
并且,她表示无比的同情与慰问。
一个三十五岁高龄的男人啊……阿门。
……
柴老太太郁闷。
其实好奇贵妃是怎么摆平柴老太太的又何止他一个人——除了同样趴窗户偷看的柴二柴,其实柴老太太自己也有点儿蒙圈。
明明她是去教导顾洵美,让她上心掌好他们那个小家,不能任由柴榕胡来,谁知道说了没几句,看顾洵美可怜巴巴的服低做小各种自我检讨,然后她那颗老而坚的心就软了。
再然后不知道怎么着就扯到了顾家二姑娘的婚事,她这热心肠,没三两句就把顾家闺女的事当自己闺女的事给操上心了。
不仅拍胸脯给人家保证摸清陆二家的底细,还大大方方地放手让顾洵美去帮忙,这些天就当她还是顾家未出嫁的姐姐操持妹妹的婚事,柴家什么什么都不用担心。柴家其他人若有疑异,还有她在前面顶着,一力承担——
她哪里是去教育人家的,根本是去大开方便之门的吧?
柴老太太摸头,她是几时这么好说话的,她怎么不记得了?
043 抱团齐上阵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有了柴老太太的口谕,贵妃明目张胆地把家里活儿一扔,好一顿甜言蜜语哄着海棠,糖葫芦串儿似的穿着傻相公和便宜儿子一家三口就直奔了娘家而去。
柴老太太是松了口,可谁知道什么时候人家上嘴皮一搭下嘴皮,随便编个理由又把她给限制住了?
所以就在万一这种情况发生之前,把该筹划的都得先筹划好了。
相比熊孩子顾耀祖,贵妃其实更看中有主见又敢想敢说的三妹顾静姝,只是她到底是个女孩家,即便现在民风开放,抛头露面去做小买卖只恐到了夫家被人说三道四,最全宜的做法便是装扮成小男孩,和顾耀祖搭配着来。
顾静姝能制住顾耀祖犯浑,顾耀祖又能保护顾静姝。只不过如此一来,贵妃的计划便不可避免地扩大了范围。
三妹和四弟参和进来,更不可能瞒着二妹顾琼玖,于是乎整个顾家除了不事生产,又以读书人自居的顾老爹之外,其他人都卷了进来——包括和顾耀祖形影不离的那只大黄狗。
姐妹三个你一言我一语就开始计划上了,柴榕则坐在贵妃旁边眨着黑亮的大眼睛东看西看,捧着桂花茶一杯接一杯,不一会儿整壶就见了底。
顾琼玖不声不响,可是成亲需要什么她根本心中早有定数,所以名义上贵妃操持的婚事全权是顾琼玖自己主导。
平时木墩儿夸夸其谈,可到了顾家他就只是个三岁的孩子,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只能竖起耳朵听人说话。
可就是这样也不得消停,不知道是不是他前世爱狗的基因隔着时空也穿过来了,大黄亲亲热热地凑到他跟前,冲着他这脸好顿舔,任凭他再躲也逃不过大黄那条灵活的舌头。
没多一会儿,他就一脑袋狗味儿了。
“四只野鸡到底能卖多少钱?咱们要不要再攒一些,然后一起卖了?”贵妃不当家不知柴米价。
“一只活的家鸡大概能卖上十文左右。”顾琼玖淡定地道:“野鸡肯定比家鸡贵至少一倍吧。”
“多攒些当然更好,可是不如先探探价——”顾静姝抱着膀子,眉飞色舞:“什么东西当然都是越多越好,可是一天抓四只,指不定半个月整个后山的野鸡就都被姐夫给抓光了。”
“既是能抓野鸡,为什么不也顺带手抓些别的更值钱的东西?那样一个就顶好些个野鸡了。”
顾静姝姐夫叫的顺口。“而且野鸡能卖也能家养,这样鸡生蛋蛋生鸡,又是一笔进项。柴家不好说的话,就放在咱家养。”
她自小脑子就比旁的姐妹灵光,不过是一直被两个姐姐压着,她又不是个好出风头的,一向紧跟大部队。
可是现在她这地位提升,成了顾家当家主事人,共同就参与了这个破桌会议,她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这不是谦虚的时候,大家一起拿主意,用大姐的话说就是一起发家致富奔小康。
贵妃表示她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时不我与。
她也知道豹狼虎豹更值钱,狐狸皮也是值钱货,可是柴榕抓了四只鸡就用了一天,全凭两条胳膊两条腿生跑出来的。他能不能跑过那些个猛兽姑且不论,就是追上了也少不得一番厮杀。
到那时候即使没有致使性的伤亡,身上脸上但凡带点儿伤她都和柴家一大家子人没办法交待。
更何况柴榕也是活生生的人,她再怎么缺钱也不能丧了良心,把钱看得比人命还重。
“……如果有弓有箭就好了,哪里有卖的?多少钱?”贵妃问。都道柴榕精于射羿,只要给了他武器,那活捉死逮的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也不用每天跑着累成狗了。
“姐,你这脑子——还没好?”
顾静姝照着自己的太阳穴比了比,“弓箭那是军户用的东西,咱们哪能买得着?平常人家打猎什么的都是自己做的,不过民不举官不纠,睁只眼闭只眼,哪有人敢摆出去卖啊。”
她突地压低了声音:
“其实你家大侄子是木匠,他要在家他就能做,只不过人家去京师服匠役了,手头没这样的人。真有私下里接活的,抓着就得进班房,人家最少也要一两银子才干活……你有吗?”
有一两银子还用满山遍野去抓鸡?
“我去,那么贵!?”贵妃惊讶,嘴巴张大的有鸡蛋那么大。
“我有,我有!”顾耀祖一蹦三尺高,还没等众姐姐发话,蹭地就蹿出屋去,没多一会儿就见他一阵风似的又回来了。左手握着一尺来长的类似弓,模样倒是似模似样小巧玲珑,右手握着一只削尖了的箭尖,后面硬是在木头削出几根刺做箭羽,再没这么不伦不类的弓箭了。
“这是我照着咱爹书里的样子自己做出来的,怎么样,厉害吧?”熊孩子兴冲冲地,“你们要用就借你们!”
贵妃姐几个都看呆了,不得不说,姑且不说实用性,照着书本就有做出这么个玩意,实在不能不说熊孩子的脑子和动手能力那是相当的强悍了。
“这个东西我也有,比这个大。”
自从贵妃拦着柴老太太揍了柴榕,他就各种示好,积极地回应她不论和谁的谈话。“可惜我爹不让我用,给收起来了。”
和没说一样,木墩儿一边被狗舔一边翻白眼。难不成他们还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偷柴老爷子?
贵妃还没等说话,柴榕就把那把类似弓和箭给接过来了,摸摸索索,稀罕的不要不要的,她一看顾耀祖也扬高了小下巴,骄傲之情溢于言表。为免直接伤害两个幼小脆弱的小心脏,她就没表示异议。
商量的差不多了,贵妃一家三口就此别过——
“姐,你还带着木墩儿?他才多大啊?”顾静姝眼睛瞪的溜圆。“山里那么危险,还是放这儿我帮你看吧。”
木墩儿点头如捣蒜,危不危险还另说,他是再不想让傻爹给绑他腰上了,太特么伤自尊!
他宁愿要漂亮小姨!
贵妃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拉着他的小手坚定地道:“我们一家死也要死在一起!”
那老男人话里话外推三阻四,仗着身小年幼想把他自己给择出去,遇着困难让她顶上?呸,她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谁还能说什么,跟个脑子不清不楚这一家子——
可怜了木墩儿小小年纪。
“姐,你脑子伤到了根本啊。”顾琼玖沉痛地摇头,再劝的话还没说得出口,贵妃一手扯一个,人家三口人一脚踹门走了。
……明明是个抱团赚钱翻身的机会,怎么越来越觉得这事不靠谱呢?
贵妃前脚出门,抬头就看到院子里负手而立的顾老爹,青衣长衫,一脸的失望哀痛。
“想不到我书香门第,一个读书人没出也就罢了,居然现在沦落到要行商,那是下九流啊!我吴家——还有顾家的一世清名啊!”
跟着送出来的顾琼玖众人顿时一噎,别人不知,他们却知道亲爹是有多矫情,让他知道了指不定作成什么样。闹到柴家让老两口作主也未可知。
不过,依贵妃的精神状态,其实……闹开了是不是还是件好事?众人迷茫。
“你们就这么去了?”
吴青云慢慢踱步上前,手从背后抽出,攥着一把在阳光下明晃晃刺眼的镰刀:
“带上它吧,遇上危险还能抵挡一阵。”
他瞧了瞧傻女婿手上攥着的小弓箭没说话,明显是不相信那东西真能射出去,即便真能射出去,射块豆腐也许还成,射皮糙肉厚的动物?和挠痒痒差不多吧?
他说完,叹了口气,原地转身又走了,边走边道:“家门不幸啊!”
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她们爹?
快撕开他的假面具!
044 横生枝节
挥别了一众纠结脸的顾家人,贵妃一行三人雄纠纠气昂昂地就朝着后山进发。
事实上,那种睥睨万物激昂澎湃的心情没持续多久,贵妃的脚就有些受不住了,之前是迈着大步子一股作气的态势,到后来干脆就成了挪步。
姑且不说她前世走的路都有限,动一动步辇就跟如影随行,脚丫子比旁人的手还要细嫩,就是重生以来她里里外外忙活的也就是家里那点儿活,累了就各种坐着趴着倒着,总能找到让她休息的时间和地方。
她就没走过这么远的路,黄土扬的,她裤角都全是灰了,更不要说根本已经看不出本色儿的鞋了,都灰突突的跟个泥腿子似的。
怪道木墩儿那老男人去了一趟后山就叨叨叨了半宿,浓墨重彩地表示累成狗的辛酸史——她这还没摸到后山的影儿,就已经有种崩溃的趋势,熬到了地儿指不定还有没有信心为了理想迈进了。
更何况,山上还有各种豺狼虎豹。
贵妃突然就发觉,他们以前是不是想的太理所当然。想什么的都不在话下,做起来特么的真难啊。
因为知道木墩儿的小身板里住着的根本是个成年老男人的灵魂,贵妃向来是不屑抱他,和他有任何亲密接触的,哪怕他名义上是他的儿子,也还秉持着男女大防,所以一路走过来,全靠他那两条小短腿捯饬,呼哧带喘,那小汗流的跟泡了小半天澡似的,比她可狼狈多了。
这么一看,贵妃心里平衡多了。
不过,和他俩的各种狼狈倦怠,以及生无可恋脸相比,柴榕整个儿不要太嗨,上蹿下跳,倒是把疑似弓和箭都别到了裤腰里,随手挥舞着镰刀手欠地四下削砍。
后来玩儿顺手了,像掷起飞镖似的往外扔,然后拔出来,然后接着扔,然后再拔,再扔……循环往复,走一路就让他给砍了一路。
倒是不用担心迷路了,周围到处都是他留下的印记。
“阿美,你看!”
随着他的话音,贵妃就觉得有什么在她眼前急速坠落,在她还没回过神儿的时候,明晃晃的一道光似的好悬晃瞎了她的眼睛,嗖地就扎下来贴着她的脚尖插在地里——
赫然就是她亲爹递到她手上的那把镰刀!
刀上还沾着血,仅一步之遥的距离横尸着头身分离的一只小麻雀,那小脑袋瓜子正冲着她,血肉模糊的一张脸儿。
“啊!”贵妃激灵打个寒颤,嗷地一声一蹦三尺高,当时眼泪就又喷出来了。
为什么要让她看这血腥的场面,为什么镰刀要贴着她扎下来,但凡走快一步她就和那只死麻雀一样了!
柴榕知道贵妃和他上山就是想他给她打猎,捉鸡捉兔子各种抓,所以一心想讨好她,看到小鸟一扬手就把镰刀扔出去了,就想让她看看他的能耐,谁知夸赞的话没等到,倒把人家给弄哭了。
他当时就麻爪了,愣眉愣眼地瞅着她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呐呐地道:
“我、我给你抓着鸟儿了……”
木墩儿一缩脖,万分庆幸那天顾老爹没欠欠的送上镰刀,不然贴着他身上扎下去,不吓死他也得吓尿了。
“娘喂,你把我爹给吓着了。”他提醒道。
呸!
贵妃要不是还顾念着她大家闺秀、堂堂贵妃的身份气度,真心一口唾沫早啐他一脸了。还她把他吓着——明明是他差点儿没吓死她!她心脏都给吓偷停了!
贵妃恨恨地横了木墩儿一眼,也知道好不容易柴榕愿意亲近她了,还各种听她话,不能因为一只鸟就给毁了来之不易的信任。
可是,为什么她觉得他之前不亲近她也还好,至少那样和柴榕打交道的事就是木墩儿,倒省了她不少力气?
“阿美。”柴榕以为她又像以前一样翻脸不认人了,呆呆地站在原位一动不敢动。他就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那小眼神不像是他把人家苦胆好悬没吓出来,倒像他被人给欺负了。
贵妃抹干眼泪,深觉自己这容易受伤的体质活着不易。
明明自己是受害者,还要反过来安慰施害者,除了她也是没谁了。
“四郎,以后不能这么朝着人扔镰刀,伤到人多不好?你刚才都吓到我了,那鸟血淋淋的——”
贵妃说到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好悬没又呕出来。“我受不了那个,你别给我看,好不好?”
贵妃一和颜悦色,柴榕立马浑身的肌肉就都放松了,脸上瞬间就挤出个灿烂的笑容,几乎恍瞎了木墩儿的眼睛。
特么,他有生之年终于有幸见到真人版的给点儿阳光就灿烂啊……
“我都听阿美的!”柴榕重重地点头,噌地蹿到贵妃跟前一把从土里把镰刀给拔出来,笑的见牙不见眼。
贵妃几乎能看到他身后插个尾巴摇来晃去。
“那……走吧。”不知道是让他给吓的,还是歇了这么一小会儿,她的腿不像方才那么累,几乎扎根到地里,总算恢复了些许力气。
眼瞅着到了晌午,他们的时间有限,贵妃和木墩儿也不敢再拖延,咬着牙就随柴榕一道上了山。
山路崎岖,两侧郁郁葱葱的都是树。一到山上柴榕就跟撒欢儿了似的,偏他耳力又好,但凡哪里有点儿声响他就像蹿天猴一样蹿了出去,几个闪转腾挪人就没了,贵妃再想找人都找不回来。
想喊人——
她也得能喊出来,走一路嗓子就和冒了烟似的。
贵妃后知后觉地想起临走时二妹给她带身上的水壶,从几乎没了知觉的腰间解下来,猛地一灌就喝下去半壶。
“给……我……点儿……”木墩儿上气不接下气,小狗一样伸长了舌头等着。
“咱们就坐在这儿等吧,”贵妃找了大石头就坐了上去。一壶水塞他怀里,总算喘匀了一口气,借着手上沾着的水珠掸了掸身上的土,然后掏出帕子抹了抹脸。
木墩儿捧着水壶往嘴里就倒,还没等喝上两口,就听四下里脚步声凌乱,像是在朝他们这里靠近。
顿时他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这要是狼群,他和便宜娘就算交待在这儿了,估摸着他们求救声儿不等传出去,脖子就已经被咬断了。
“娘喂——”木墩儿的话音未落,树丛里忽地急步走出一个少年,还没看清楚他的模样,就见他身着宝石蓝缎子的直缀袍服奔着他们而来。在他身后稀稀拉拉还跟着五六个差不多打扮的少年郎。
“姑娘——”宝石蓝缎子一句话还没说完,生生就转了个弯。
“美人,你可知道怎么从这山里出去?我们迷路了。”少年端着膀子侧出半个身子,硬拗了个神圣不可侵|犯的造型。“不知美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可有兴趣做公子我的妾室?”
木墩儿嘴角抽搐,哪里蹦出来这么一个登徒浪荡子?
难不成还真应了黄历上的话,今日‘诸事不宜’?
连到深山里打个猎也能硬生生碰到个瞎了眼的公子哥儿,人家明晃晃的少妇头当成空气,靠张脸就管人家叫姑娘,见一面就要收进房——他当是他们抓鸡呢,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往家里牵?!
045 登徒子
宝石蓝缎子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又圆又大,脸若银盆,面似敷粉,长的跟年画娃娃似的。
若不是口出妄言,怎么看怎么是个讨人喜欢的男娃娃——
长这么一张脸,也用这么低|级下作的方式撩扯姑娘,他的人生也不可能有什么更高的追求了,脑容量不允许啊。
贵妃上上下下打量这个下|流少年,可惜了那脸。
“唉哟,瞧我这记性,”宝石蓝缎子轻飘飘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瓜子,把贵妃赤果果的鄙视经他那眼睛一折射扭曲,生生就看成了欲语还休,落花有意流水也有情的小眼神。
他眉开眼笑地道:
“小可姓杭名玉清,年方十六,家住永安县,永安县令便是家父啦。”
杭玉清话一说完,后面绝倒一片。
他们几人同在一间书院念书,因为性情相投,志趣相合便时常凑到一块儿玩耍,平时因为杭玉清是县令之子,大伙儿都捧着他,人群中他是主角。
今天是听说桂花村后面的山上风景优美,几个人没带家丁仆人出来踏青了,谁知道在山里晃悠了小半天,还没等要下山就各种找不到路了。于是慌不择路总算碰到个人,路还没问清,居然就跑上去调|戏人家——
他们是习惯杭玉清这样的性子,见到漂亮姑娘总要多方咨询一番往家里带,虽然最后带回家的也都让杭县令给撵跑了,可杭玉清依然改不了好美色的性子。
可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难道不是找到路下山?
调|戏良家妇女什么的,什么时候不能干?就是等下山之后也还来得及啊!
“玉清兄,咱们还是先下山吧。”几个急的火上房,他们走一路想一路,万一哪知不长眼的兔子还是狼啊蹿出来给他们一顿啃,他们就见不到今天晚上的月亮了,如今已经吓的草木皆兵了。
杭玉清恍若未闻,笑眯眯直勾勾地盯着贵妃。
贵妃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说几位,你们还是赶紧下山去吧,这山里豺狼虎豹多,精怪多,半夜还闹鬼,在此逗留无益。”
“玉清啊。”一脸雀斑,瘦瘦高高的男子蹭地蹿过来就抱住杭玉清的大腿。“咱还是先走吧,我、我、我怕鬼!”
“明显是美人在吓唬我们,你怕个鸟。”矮胖子站在最中间,翻着四白眼不屑地道:“不还是你张罗着,非要来这里浪?又是你第一个要走,你是耍我们玩儿呢?”
眼瞅着美人不耐烦地起了身,杭玉清也急了,吼道:“都给我闭嘴,吓着美人了!”
他一回头,好悬没扭着脖子,只见贵妃站直了身子,眉目如画,一张脸蛋因为暴走山路还没歇过来就遇上他们这一群不着调的公子哥,明显还没歇过来,脸蛋红扑扑的像个诱人的大苹果,比坐着的时候更显身身形婀娜,显得又美上两分。唯一的缺点就是——
太特么高!
比他还高半头!
杭玉清摸摸扭疼了的脖子,低头就看见那两条大长腿,忍不住又甜甜地笑了。
身高腿也长啊,有一弊肯定就有一利!爹教的没错。
“美人,你送我们下山如何?”他仰头问,“顺便我去你家提亲,直接和我回家得了。”
哪里来的智障……
贵妃皮笑肉不笑地道:“抱歉,我儿子和我都不认得路,”说着,指了指在年画娃娃眼里视如空气的木墩儿。
“若几位等不及便请自行下山,要不然便要我家相公打完老虎才能请他带诸位下山了。”
木墩儿捧着水壶空不出手来点赞,否则非要点上几点。一句话把已婚,还有个拖油瓶儿子的身份背景给交待清楚了不说,还武力威胁了一把,将他那傻爹给拾掇成个打虎英雄立起来防狼。
杭玉清的众伙伴一听都摸摸鼻子蔫巴了。
人家相公连虎都能打,他们再浪还能浪过老虎?真要给人家脑袋上套了油汪汪的绿色儿,不管不顾起来还不把他们一箭当糖葫芦给穿了?
珍爱生命,远离已婚妇女。
“玉清啊,要不咱们再找找别的路?”
杭玉清却如遭雷劈,瞅了瞅眨着眼睛卖萌的木墩儿,心里进行了毁天灭地般的斗争。最后牙一咬,把木墩儿就给挡身后了,上前一把握住贵妃的手腕: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罗敷已有夫!”
“……”贵妃无语,果然一脑袋豆腐渣,东挪西凑个什么烂诗。
“我不嫌弃美人,只要你肯抛夫弃子。”
“公子自重啊。”贵妃手往回抽。
方才还轻飘飘搭上的手,她一抽反而加重了力道,越往外抽他就攥的越紧,贵妃眉头越皱越紧,柴榕不知道跑哪去何时才会回来,这帮登徒子万一一个个都脑子不清不楚,犯起浑来不管不顾的,她还真不好脱身。
“你——放手……”
贵妃咬牙,抬头一看他好悬没吓尿了,只见年画娃娃满目痛色,一脸纠结,好像在和爱人生离死别一般。
这货……脑子正常不?
在自己脑子里演什么戏呢,怎么了他就把自己感动的不要不的?
木墩儿也惊呆了,他重生之后就天天被迫和便宜娘腻一块儿,有个见证,不然单看那小子眼神动作,还真当这俩人暗通款曲,女干夫YIN妇呢。
“那个,你能放开我娘吗?”
木墩儿好容易鼓起勇气,挺着三岁孩子的小胸脯出声制止,话音还未落地就被人给接起来了:
“阿美!”
柴榕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兔,左腰别着疑似弓右腰挂着镰刀,一看贵妃让一大帮子男人给团团转住,一脸的不情不愿,立马他就炸了:“放开阿美!”
杭玉清被这一喝给震住了,回头正要看看美人的相公长的是何等英姿,让她死心塌地,跟他荣华富贵的日子都不想过,就只觉眼前一黑,啪的一声被只兔子给糊了满脸。
兔子一着急还蹬了蹬腿,立马就在他白嫩嫩的脸蛋划了几道,刷地就见了血。
“啊!”杭玉清疼的嗷嗷直叫唤,眼泪还没等喷出来,就听美人比他的叫声更瘆人——
“四郎,可别砍死他!”
她扯着脖子喊:“不能杀人!”
046 打虎英雄
杭玉清惊魂未定,又听贵妃撕心裂肺的这么一嗓子,顿时就吓的魂飞魄散,脸都青了,噌地一下子就跑那群小伙伴后面躲起来了。
其实贵妃却不是存心吓他,她的的确确眼瞅着柴榕扔出兔子之后,那手就往后腰那挂着的镰刀上摸。
之前那麻雀惨死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这一手扔出来,年画娃娃就是下一个麻雀啊,手起刀落脑袋就和身体分了家了!
姑且不说人家这县令之子的身份,即便是普通个流|氓,把人杀了也得认罪伏法啊。
贵妃肝胆俱裂,此时顾不得仪容仪态仪表一系列仪了,扯着嗓子嗷嗷直叫唤,就怕晚一步镰刀飞起,年画娃娃就此就去见了阎王爷爷。
柴榕除了脑子不好使,眼力好耳力佳外加动作快,哪怕之前顾洵美拿他当臭|狗|屎臭着他,他也没听她嚎的这么惨烈,顶多冷冰冰的附送几个白眼,贵妃这么一叫,他顿时手就放镰刀上没敢动,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唯恐又做错了惹她生气。
“……阿美,我一会儿再把兔子抓回来。”
柴榕满腹委屈,他能想到的就是刚才顺手把溜了他好几圈才逮到的兔子给扔了,才惹得阿美生气。不过,要怪也怪那兔子,逮着机会晃晃悠悠就蹦着跑了。
木墩儿绝倒,他这傻爹脑回路也算清奇,他服了。
“……”贵妃抚额,尽管沟通不善,好歹他没有闯下大祸,也算老天爷保佑了。而且,她算知道为什么柴老爷子把他的弓箭给收起来不给他了,就他这和智商毫不匹配的武力值,弓箭在他手里就是个移动的大杀器,万一哪个不开眼的惹到他还不把人全钉箭头上?
“没事了,”她补充道:“不能伤人,知道吗?”
杭玉清一众人抻个小脖子都傻眼了。
这是美人口中打虎的那位英雄?
左手抓鸡右手扔兔,唬人也唬个差不多的吧,哪个长的像虎?
众人表示,他们看着柴榕倒有些虎,说话办事的语气就不是个正常人。
说是猎户,插腰里那弓箭还想射老虎,特么射豆腐还差不多,小却不巧不玲珑,一看就是混弄小孩子的玩意,居然这样也敢信口雌黄拿出来吓唬人,赶情他们看起来既弱智又怂包?
“原来……是个傻子啊?”矮胖子啧啧有声,上上打量柴榕。“还别杀人——美人,你能说得再渗人点儿吗?你怎么不告诉他别吃人肉?”
他的小伙伴们顿时笑倒一大片。
“玉清,可别躲了,你情敌是个傻子,瞅给你吓的。”有个平日和杭玉清走的很近的男子嘻皮笑脸地道。
杭玉清那脸青了红,红了紫,紫了黑,跟块五颜六色的调色板似的。
想他堂堂县令之子让个傻子给吓的胆好悬没突破天际躲小伙伴身后边挡灾,现在他那裤裆还有些湿漉漉的,全拜美人所赐——真特么人又美,脑子又聪明,端的是让他又爱又恨的范儿。
“美人,你这么做也太不地道了!”
杭玉清顶着被兔子挠开了花的脸一把推开小伙伴就冲到了贵妃面前,发出了愤怒的吼声。
“你说,你人这么美,怎么会和个傻子成亲?你是骗我的,还是民间有人逼良为娼——呸,我是说欺压良民,强抢民女,我爹是县令,有冤屈你只管说,我给你做主!”
好一副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慷慨激昂脸。
贵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今日诸事不宜啊,连碰个流|氓都是脑子不清不楚的,要是杀人不犯法,她还真不想管年画娃娃这找死的节奏。
“我心甘情愿的,不用公子你多费心了,该下山便下山去吧。”她懒得跟他继续纠缠,给柴榕使了个眼色。“咱们走。”
谁知她前脚才迈出去,杭玉清伸手就把她给拉住了:
“美人,你是怕,我给你作主——”
贵妃也惊了,这人脑子是纯有病吗?听不懂人话,还是觊觎她的美色已经到了睁眼说瞎话的地步?
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害怕柴榕?相比柴榕,她明明更怕他们几个衣着光鲜的流|氓好么?!
还是他打的就是装傻充楞的主意,想浑水摸鱼把她给抢走——
前世听闻贤妃大表哥家的二侄子就是这样一副为民除害的架式抢了不少良家和非良家的妇女,结果闹到了晋阳长公主的驸马的三姑母的六女儿身上,这才捅破了天,让老皇帝下旨给弄死了。
保不住年画娃娃和百年前的同道在思想上就是高度的一致呢?
县令不过七品芝麻官,要说官儿还真不大,可在这穷乡僻壤天高皇帝远的,在老百姓这里就是一方的土皇帝,前世她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放眼里都嫌膈眼,可现在就是虎落平阳被犬子欺,她得罪不起,柴家人也得罪不起。
贵妃想到此,心就有些惊了,嗓门顿时拔高了八度:
“你给我松手!”
端的是横眉厉目,气势凛然,把她前世威风八面的贵妃谱给摆出来了,震的杭玉清满目惊艳,一句话还没等从他嘴里蹦出来,他就只觉得大襟让一股力道猛地一扯,眼前那张宜嗔宜怒的美人脸立马就面成了怒目金刚的柴榕。
他身子一趔趄,还没回过神,柴榕拎起左手那只野鸡就往他脸上抽,抽完左脸抽右脸,正手反手,各种花样抽脸。
“阿美让你松手你没听见啊!”柴榕边抽边问:“你没听见啊?你没听见啊?没听见啊?”
年画娃娃的小伙伴们一个个眼珠子好悬没爆出眼眶,他们看多了打架的,就没看过拿只鸡扇人扇的这么溜的。说是问话,你倒给人个回话的空间啊,就他抽那个节奏长八张嘴也没时间回答啊!
耳边除了杭玉清的叫就是鸡在叫,一人一鸡交相呼应,倒是把整个山上的气氛给炒热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要怪就怪杭玉清个色|胚性子,可是众人一想到家里多有需杭县令照应之处,他们这么多人还能打不过个傻子?几个人相互使了个眼神,一哄而上就把柴榕给围到了中间。
“大伙儿一起上啊!”
“傻子,你敢打我们杭公子——”
瘦高个子一把抱住柴榕抡鸡那只胳膊,还没等俩胳膊夹|紧就觉得脚下腾空被人给扔出去了,话也就在半空中咽了回去。
众人拾柴火焰高,也都打出气来了,纷纷就往柴榕身上扑,柴榕一个蹿高就蹦了三尺高,跳到地上明显就打嗨了,把鸡往身后边儿一扔,一个连环脚上去,杭玉清一众小伙伴趴的趴倒的倒,光门牙就吐出来四五颗。
“啊!血!”矮胖子摸着满嘴血,嗷地一声尖叫,晕乎乎就砸到了杭玉清身上。
047 闯祸
杭玉清脸上六七道兔爪子印,额头下中间眉心的位置黏了一颗沾着血的大板牙,身上还横着矮胖子的身子,瘦高个儿的腿,整个人狼狈至极。
“美人哪——”
这么恐怖个男人,上来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人留啪啪就是一顿胖揍,她怎么还敢待在他身边呢?还不赶紧拾掇拾掇心情跟他私|奔了,逃的这个武力值爆表的傻子远远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让身后一直装晕的绸缎庄家的小公子一把给捂住了嘴。
小伙伴们都不明白了,这嘴怎么就这么欠,他们一堆人都人家扔垃圾似的堆一起了,怎么这货还有心思勾搭姑娘,心心念念拯救美人于水火——特么问题是现在在水火里的是他们!
他们啊,祖宗!
杭玉清坚持不懈,被人捂住了嘴还不知在冲贵妃呜呜什么,木墩儿眼瞅着胜利的号角响起,第一时间迈着小短腿冲过去,将被柴榕扔树上撞晕了的野鸡给抱到了怀里,紧紧的,像是生怕它忽然醒了,拍拍膀子飞了似的。
总算有她说话的地儿了?
贵妃只觉得脑瓜仁一抽一抽地疼,要说老天爷绝逼不是她亲爹。
从贵妃一个错步变成了个村妇,成天累成狗似的,总算现在是见着点儿亮,在发家致富奔小康的路上龟速爬行,却是一步一个坎,连出来抓个野鸡都能遇上个脑袋不清不楚的官二代耍流|氓!
可偏偏这人他们得罪不起,又说不得。
就这几个脑容量加一块儿估计也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她说话太白,只怕柴榕没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个流|氓打不得,那帮人反倒狗仗人势,仗着县令这个靠山耀武扬威起来。
到那时候,柴榕打的手累了,指不定她都想上前挠两爪子。
“我想,这都是个误会。”
贵妃话没说完,就是此起彼伏的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杭玉清的小伙伴们理解无能,他们都被打成了这副熊德性,她怎么舔美一张脸说是‘误会’?误会个屎球球啊?
“四郎,你也别动手了,先歇歇。”贵妃安抚完柴榕,才转过脸不失风度地冲杭玉清点了下头。“这位公子,我与我家相公天生一对比翼鸟,地上一对连理枝,彼此都是心甘情愿的,就不劳您多费心了。”
“您是……好意,”她违心地赞了他一句,快速地又道:“我家相公也非不分青红皂白诉诸暴力之人,委实是公子的举止动作太过率性——轻浮,他也是一心为我,双方都有错,不如……就这么算了吧,公子们不是也玩儿够了,在找下山的路吗?”
“赶紧下山去吧。”
他们玩儿够了?
杭玉清一众小伙伴敢怒不敢言,分明是傻子玩儿他们玩儿够了!
众人表示绝不赞同贵妃得了便宜卖乖,睁眼说瞎话的行为,并誓死捍卫他们闭嘴的权利,各种有异议,可慑于柴榕简单粗暴的拳脚功夫,硬紧咬牙关连个屁也没放。
至于杭玉清,早被七手八嘴捂着嘴开不了口,严防紧守着柴榕见他傻虽傻却对贵妃的话言听计从,没有上来继续施|虐的意思,一行人扯着杭玉清慌不择路就往方才过来的同一方向退了回去。
直到凌乱的脚步越来越远,才传来一声:
“嘿,傻子,你给我等着,君子报仇——”
话说了一半,杭玉清扯脖子嗷的一嗓子就戛然而止,显是再度被人捂住了嘴,至此再无任何声息传出。
但愿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主儿吧,贵妃仰望四十五度角明媚忧伤。希望随着这一顿打,年画娃娃能长长记性,别再纠缠没完没了,否则……他们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柴家知道她纵着柴榕打人,把他们一家三口都关禁闭,饿个十年八年都不算什么,得罪了一方县令柴家上上下下一大家子都落不着好啊。阿门。
“四郎——”
贵妃叹了口气,回头就见柴榕四下里寻摸,见到木墩儿怀里抱着那只野鸡,脸上才露出闪瞎人眼的灿烂笑容,蹭蹭两步大长腿就到他面前蹲下,欢天喜地地道:
“干得好,木墩儿,可别让鸡跑了——兔子跑了阿美生气,鸡再跑了,她该更生气了。”
贵妃顿时无语凝噎,特么她是因为兔子生气?
兔子是蹬了她了,还是端了她家窝了?
“这……怎么办?”木墩儿小小的身子抱着肥肥的野鸡总有些施展不开,见傻爹自己送上门儿来,把野鸡往他怀里一推,顶着浑身的鸡味儿也忧伤了。
他爹是傻的,不知道打这人是个官二代,可他不傻。
古往今来这官二代都是个糟心的主儿,惹不得躲不得,他混迹商场也有年头了,就没见过官二代挨打就白挨打的。
更何况古代这状况,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们柴家和人一比一个鸡蛋一个石头,根本没有可比性。那个脑筋不清楚的官二代真要来个不死不休,他们都没好果子吃。
特么的也是绝了,他穿越了这一回,尽碰见脑袋不好使的人了。
一个他爹还不够,官二代也来凑热闹。
贵妃摊手,还能怎么样?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尽人事,听天命吧。”
“阿美,”柴榕对人的情绪还是挺敏感的,一听贵妃长吁短叹,脸上都没了笑,就知道自己又闯祸了。“——我现在就把兔子抓回来,你别生气!”
木墩儿绝倒,傻爹是认准兔子了。
这不,眼前一道人影一晃,他嗖地又蹿出了老远,再几个箭步人就没了踪影。
贵妃和木墩儿面面相觑,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啊。
“……娘哟,咱就这么坐等?”
贵妃挑眉,“难不成你想站着等?”
木墩儿轻咳一声:“我是说那个脑子有病的官二代——杭玉清还是什么鸟?”
“不等,我们也做不了什么。”贵妃没和那么低|级的官员打过交道,可也知道官字两个口,没门没路的他们跪舔都无处安放。“咱们该怎样就怎样。”
天塌下来之前,也还得生活不是?
总不能知道有被砸死的可能,套根儿绳子自己就吊死吧?
048 交心
因为有前车之鉴,贵妃不敢在山上留太久的时间,唯恐让柴家抓住了把柄,到时候她可不是管教不善,根本就是她教唆主谋把他们爷俩往山上带,绝不会像上次那样好收场,光靠她溜须拍马转移话题了。
可她越是心急,越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偏偏柴榕一去了无踪影,直到傍晚天边的云彩染成了红色,他才一手提着一只兔子,腰里用腰带缠着另一只兔子回来。
山风有些大,吹的树叶沙沙声不断,夕阳洒在他身上,仿佛在他身上镀了些淡淡的金光,衬得他剑眉星目,怎么看怎么都是个英武俊美的好儿郎。
不得不说,他只要不开口说话看着还是很富有魅力的,走哪儿都像自带聚集,吸引所有人的视线。可只要一张嘴说话就各种破功,连声音都在鄙视他的智商:
“阿美,你看我给你抓了三个兔子,这回你别生气啦!”他呲牙笑,“可惜那只白狐狸了——其实我想给你抓只狐狸的,它可好看了,可你那么喜欢兔子……”
木墩儿想死。
“白狐狸呢,你怎么能不去抓白狐狸——就为了那几只破兔子?!”他几乎抓狂。
柴榕蓦地停住脚步,他又做错了?
“你喜欢的话,我现在就去把狐狸给你抓回来。你别生气,阿美都生气了,我把兔子给阿美,然后就给你抓,好不好?”他委屈地眨着黑亮的大眼睛,不明白媳妇和儿子怎么挨着个儿的轮番和他生气。
这回家都有些迟了,要不是手里腰里都是兔子,指不定他一个箭步又蹿出去让他们找不着了。贵妃连忙安抚道:
“今天就先到这儿,再不回家娘该担心了。”贵妃施施然起身,冲柴榕笑了笑。“别急,等明天咱们再上来抓狐狸玩儿。”
柴榕有点儿阳光就灿烂,转脸就笑开了,重重地点头:“我听阿美的。”
呸,木墩儿不得不承认心里有那么点儿醋意。
人道有了媳妇忘了娘,他爹是有了媳妇忘了儿。曾几何时,他对自己的话是奉若圣旨,如今倒是轻轻松松——都听阿美的,他这便宜儿子说抛就给抛了。她让你聪明点儿你怎么不变聪明?
“白狐狸啊。”木墩儿迈着小短腿一边走一边捶胸顿足,不是他物种歧视,那能抵得过多少只野鸡野兔啊?!
贵妃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只狐狸而已至于跟死了亲娘似的?
呸呸呸,贵妃福至心灵连碎三口,特么气太过,都忘了他现在的亲娘就是她自己,骂人把自己都给骂进去,可见她今天受到的冲击之大,余韵仍在。
“行了,大不了明天再上来抓,反正你爹厉害着呢,几只狐狸不在话下。”
贵妃说的不要太明,说到底他们发家致富最开始的原始积累不还是要靠柴榕?
主意是他出没错,可是跑腿卖力全是人家。
柴榕本来就傻,难不成一和银钱挂钩就指望他和正常人一样了?天底下好事就会让他赶上了,想的怎么这么美呢?
木墩儿一噎,也知道便宜娘说的是对的,他这脾气发的实在没有底气,毕竟现在傻爹才是他们的财神爷——尽管这个财神爷有点傻,可是有就好过没有啊,不然就靠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拎的大家闺秀便宜娘和边抱只野鸡都费劲的他,发家致富路走成什么奶奶样儿还真没处说。
这么一想心态就平和了,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地就下了山。
柴榕情绪亢奋,一路上掐着野鸡夹着野兔,蹭蹭迈着大长腿蹿出去折回来,蹿出去折回来,循环往复。
×××
连同上次捆树洞子里那四只野鸡,柴榕宽衣解带,上衣一兜就都给裹成了包,扛起来嗖嗖就往顾家冲。
桂花村不过百来户人家,此时又正是从在地里干了一天活儿往家走的时候,他们这一家三口同时行动目标太大,都不用碰上柴家人,光靠村里口耳相传柴家足不出户也能知晓所有事了。
以前贵妃和木墩儿还想着保密,抓的野鸡兔子什么的不好藏,这回整个顾家都拖下了水,秘密共担,不只规模变大,也给他们提供了便利。柴榕抓的不管是鸡啊兔啊还是狐狸一律都往顾家一扔就妥了。
贵妃便让柴榕跑了一趟,结果还没等她走到村头,柴榕风风火火地就赶回来了。
于是,三口人这才又急匆匆地赶回了柴家。
到家时,大家子人围着桌子吃得正香,柴海棠的厨艺飘香四溢,在空气中闻到当时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不过碍于他们名义上到顾家忙了一整天,不存在温饱问题,贵妃硬是咽着口水没敢上前。柴榕却没有贵妃的心思,傻呼呼地就冲上桌抓了个饽饽就开啃。
“饿死偶了。”他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地说。
柴老太太当时就皱了眉,还没等责备的话从嘴里冒出来,贵妃那眼色是何等的犀利,当时就笑开了:
“我和二妹筹备成亲事宜,三妹才上手做饭,可能还不是挺熟练,味道……”说到此处她皱皱鼻子,好似婉转地替三妹不好意思,“不像海棠——你哥最爱吃你做的菜。四郎在我家都没怎么吃。”
柴海棠起身给柴榕取了个碗:“四嫂,你要不要再吃些——”
“你四嫂在自己娘家还能饿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再好吃的饭菜也不如自家的饭香。”柴二嫂终于‘病愈’,上桌吃饭了,没等贵妃想好要不要舍得一张老脸坐下蹭顿吃的,就让柴二嫂一把软钉子砸脸上。
这时候她再坐下吃,指不定柴二嫂又含沙射影说些什么。
贵妃面上含笑,心里全是毒,拉着木墩儿就往后院走——
“其实,我也就是个小人儿,舔着脸上桌吃点儿也没啥。”木墩儿坐炕上,捧着便宜娘从箱子里掏出来的半块饽饽就着凉水强往下咽,直到前院陆续有人撤了桌还不死心地想找找菜汤。
贵妃横了他一眼,“你不是说咱们是拍——拍哪儿?”
“拍档。”木墩儿翻白眼提醒。
“对,不管拍哪儿,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荣辱与共同甘共苦。”贵妃双手一拍,表示赞同他口里拍档这个新鲜词,笑眯眯地道:“如此,你怎么忍心看你娘亲我啃硬饽饽,你这做儿子的反而吃香喝辣?当然是有苦一起吃。”
木墩儿无语,有苦一起吃行,硬饽饽她就自己啃了吧。
她知道他还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吧?
“……我是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今天。”他顾影自怜:“辛辛苦苦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我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本来以为翻身了,谁知道一闭眼一睁眼,比之前过的还惨。”
剩下半句他没说,如今得罪了个神经病官二代可能过的还要更惨。
贵妃表示听他在放屁,再惨还能有惨?她可是从云端跌落,直接连块遮拦的东西都没有就掉三米深的泥坑里,骨碌成个泥球球了都。
“那是老天爷怕你躺久了得褥疮,叫你起来再翻翻身。”
这是安慰?
“我宁愿得褥疮,宁愿得奔疮!就让我在温暖的被窝里腐烂生蛆吧!”
“不在温暖的被窝里也能腐烂生蛆,”贵妃抹抹嘴上的饽饽渣子,“你怎么这么没有常识。”
“……”
“一个堂堂男子汉,别悲伤春秋,让人看了怪膈应的。你有时间还不如想想将来咱们以怎么个姿态翻身。”
“谢谢你,你真会安慰人。”木墩儿生无可恋脸,他特么现在一想翻身,都带着半身的蛆好么?
贵妃笑:“别总把什么都往坏处想。我们已经落魄到这程度,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噗!
他心头那口老血啊,木墩儿捂胸,看样子是没有办法愉快的在一起玩耍了。
这居然是他们第一次交心,看来以后还是不要交的好,他表示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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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书名:《玲珑锦绣》
作者:冬至的柚子
书号:3652550
简介:寡妇要翻身,军爷快闪开!
二、妖难为妾
作为一只妖怪,不求名动四方就求仙寿永绵。
可小妖米粒儿的愿望只有嫁人卖萌生包子……
某捉妖师:妖怪哪里逃!
米粒儿:Σ(°△°|||)︴
求放过!她只是想安静的嫁个如意郎君生一窝会卖萌的小包子而已!!!
049 老巢
顾琼玖是雷厉风行的,前天说嫁第二天就和陆二家的二小子陆铁牛各种商量成亲事宜。几个人商量怎么把野鸡野兔给卖了,人家转眼就把未来婆婆家拉车的老驴给牵了过来。
附带一个拉车赶驴的好把式,未来顾二女婿。
说是驴车,没顶没棚,就是后面两轱辘上铺个大木板子前面再套个驴,说是车也行,说不是也可以说不是,活了两辈子贵妃也没见过这么简易的‘车’。
这一下子就将贵妃的计划给打乱了。
当时他们一穷二白,便宜儿子想的是多攒些野鸡野兔各种野味,再到集市上卖掉,却忘了考虑古代交通问题,后来把顾家拖下水,想的是再不济一人抱两只鸡也抱过去了。
如今凭白多了辆驴车,却是再好也没有。
只是时间紧迫,离县里开集还有三四天,这车人家陆家也是要用的,不存在他们随叫随到的可能,就是今天还是陆铁牛拿婚姻大计左忽悠右忽悠强牵出来的。
“咱就走一趟吧,二姐夫这么殷勤,不去都是不给二姐夫面子了。不管怎么,先去探探虚实。”
顾静姝第一个蹿上驴车,顾耀祖紧随其后,兴奋的嗷嗷直叫,连大黄狗都给招了上去,让顾静姝拖着狗腿就给推下了车。
贵妃一大早就被顾琼玖亲自找上柴家拎了过来,带着自家傻相公奸儿子就到了顾家,话都还没听完顾静姝就先上去,她也是懵了,直接看向自家便宜儿子。
木墩儿笑眯眯地冲贵妃要抱,“娘,我也要坐车车。”
贵妃是什么样的人,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只是单纯地生理性膈应一个三十五岁老男人的撒娇,木墩儿的话音未落,她的脸已经黑了半面,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转身指挥便宜相公和积极求表现的未来二妹夫把野鸡和野兔都给装笼子里扔上了车。
“其实这野鸡野兔卖不了几个钱。”
还没等出村口,顾家人冲破天际的积极性就让陆铁牛一句话给打击的七零八落。
他就是个朴实的庄稼汉子,又黑又壮,和柴榕差不多高。看上去不是很善言辞,却是一副极力想融入的样子,一说话就紧张,一紧张鼻尖就开始冒汗。
一句话就引发了集体性的关注,那眼神炙热的几乎烤化了他,陆铁牛顿时小心脏战鼓似的就擂起来了。
“卖不了几个钱,是几个钱?”顾琼玖淡淡地问。
陆铁牛顿时变星星眼,他家未来媳妇就是淡定。各种淡定,怎么看怎么气势浑然天成,额头上大写着两个加粗楷体字:气质。
“你们家没打猎的不知道,猎这些野鸡野兔什么都自己家吃,到集上卖都卖不了几个钱,好的比家鸡贵个三五文,逮到个瘦瘦小小的——”说着,他往后瞄了一眼笼中叫都嫌中气不足的野鸡,“能卖上个好鸡的价钱都算好的。抓它还费劲,有那功夫都猎野猪、獾、狍子,反正打些豺狼虎豹的,那些是值钱的。”
卧槽,失算了!
木墩儿追悔莫及,他在现代是各种激素添加剂,直接导致但凡贴上‘野生’这两个字的标签价格就坐火箭似的蹭蹭往上涨。
是他大意,忽略了在古代什么都是纯天然无污染无添加的健康食品,所谓野生——自然也就不会炒出天价。
果然,他这脑子穿越的时候肯定是有了耗损!居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没有做好市场调研,开始就产生了误判。
“说的好像你打猎很行似的。”顾琼玖白了他一眼,驴车上热火朝天的气氛让他一番话说完,好像连浇了十几盆凉水似的,他这第一次在她家人面前亮相算是毫无保留了。
要说陆铁牛,人真是好人,干活也任劳任怨堪比老黄牛,就是不会说话。说好听点儿是实诚大劲儿了,说不好听的就是嘴贱,人家想挑不好听的都没他随意发挥的后坐力强。
顾琼玖是一剑封喉,把陆铁牛噎的满脸涨红,话还没说出来熊孩子顾耀祖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平时顾琼玖语言上各种虐他,这回总算英雄有了用武之地换了他未来二姐夫了。
“我打猎不行……我好歹也上过山啊……”
意思是他再不济也比她爹强,还溜边儿和猎户凑过近乎?
顾琼玖眼睛一瞪,脾气跟着眼神儿就上来了。
贵妃端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儿,一看情况不对,这二妹夫是个笨嘴拙舌,好话不会好说的,明明大家齐心协力发家致富奔小康,却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就夭折在半途中。
贵妃上辈子什么好货没见过?现下虽然是卯足了劲儿赚钱,可也没把钱当祖宗,钻钱眼儿里去。
所以陆铁牛那话对她也只是各种崎岖坎坷路上习以为常的小坎坷,这回得了教训,下次他们就长记性了,更何况这一次最大的收获是把顾家一大家子都拉拢成一条阵线,齐心协力产销一条龙,再没有这么好的了。
当下她便笑着揽过话:
“多亏铁牛提醒一句,不然咱们没头苍蝇似的随便乱开价,还不让人笑死?”
“这次去咱们就当先打个前战,多逛逛店铺探探底,一来以后也好知道哪些东西能卖上价,总不致如这次一样盲目;这二嘛却也是最紧要的,二妹眼瞅着要成亲了,真要好好准备准备。”
“——准备啥,啥也不用准备。”陆铁牛一说成亲的事儿就来了精神,腰板也直了,没等贵妃说完就把话给抢过来:“我娶的就是领娣这个人,有她就行,别的什么都不用。”
一句话就把顾琼玖的火给熄了,脸颊微微泛了红。
真真一句天堂一句地狱,是个人才,木墩儿心里嘀咕。
“你看中我家二妹,我们家更看重,”贵妃笑眯眯地道:“我家情况铁牛你都知道,风光大嫁是不大现实,可是别人家有的,我们也不会亏待着琼玖。不然到了婆家也不好说话。”
“以后琼玖就是你媳妇,你可得多护着她。”
“把我三姐当嫁妆陪过去吧。”顾耀祖兴致勃勃的提议,那时候再没人骑他脑袋上管东管西了。
“滚!”顾静姝抬脚就踹,把顾耀祖疼的呲牙咧嘴——
“二姐夫,要不把我当嫁妆陪你家去吧——我二姐顶多嘴上说我两句,我三姐那是纯暴|力狂,对我非打即打,打完还打啊!”
因为顾耀祖这一句话整车人都笑喷了,顾静姝尤其反应大,好悬没笑仰过去掉下驴车,还是坐旁边的顾琼玖眼急手快一把把她半边儿身子给揪了回来。
“你、你还真是欠打!”
就在顾静姝和顾耀祖的笑闹中,短暂的尴尬消散于无形。
……
一头驴车算上赶车的陆铁牛一共就坐了七个人,可想而知那驴是个什么心情,慢慢悠悠地磨蹭了三十多里地就用了近一个时辰。
还未等进城,远远地贵妃就只觉得自己这颗惯性受创的小心脏再度受到强击,和木墩儿对视一眼,果然见他那张小脸蛋也僵成了一团,冻汤圆似的——
只见城门口偌大了三个字:
永安城。
正是神经病年画娃娃他爹的老巢……
050 此地不宜久留
老天爷用事实告诉他们,事情真的在你以为已经最坏的时候可以变得更坏。永远不要怀疑他老人家的脑沟。
木墩儿想起贵妃大言不惭地挤兑他合理的担忧,各种奚落打击,如今事情偏向他这一边发展,他突然就有种踩了****运高人一等的变|态快|感,一个鄙视的眼神就给贵妃递了过去。
贵妃忐忑地经过守城兵的检查,根本没闲功夫理他那落井下石的眼神。
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二妹顾琼玖借了两文钱买了两个斗笠,贵妃和柴榕一人一个就扣脑袋上了。
至此顾琼玖总算彻底明白了她家大姐的处境,为什么抓心挠肝地伙同脑子都不好使的大姐夫抓野鸡到县里来卖——连两文钱的斗笠也要向人借,可而知她这经济状况了。
“我也要戴斗笠——我也要!”顾耀祖一蹬腿就开始闹上了。
别人不知道贵妃为什么要戴个丑不拉叽的斗笠,木墩儿却再清楚不过,永安俩字是她心里永远的痛,生怕遇到那个精神病官二代,指望把脸挡上就能挡住一劫,就不会那么衰就让那冤家给堵个正着——
要说以前,他还总想着不会那么倒霉,全世界倒霉的事都让他们摊上,可是现在……他真说不准了。
因为一次又一次的现实告诉他,他就是那么衰。
他就是个名副其实的衰鬼!
“你什么都想要,闭上你的嘴!”顾静姝一脚就踢过去,“你再这么闹,下次来就不带你!有钱也不分给你,有吃的也不给你吃!”
一番话打动了顾耀祖,愣是气的满脸通红,也没再蹦出一个字。最后只能用高昂的下巴狠狠地扭过头,以表示他对三姐强烈的抗议。
顾洵美是个好姐姐不假,天塌下来都有她抗着,不过一向就是闷不吭声,什么事都没有和人商量的习惯,她说一,其他人跟着往下接着说二就行。没有任何理由,不管任何原因。
反正她家大姐肯定是有道理的。
贵妃提心吊胆,又不好和姐妹俩交待,只装作若地其事四下张望,就跟头次进城似的——事实上,这也的确是她第一次进城,不过她可不是乡巴佬,主要是以前她高高在上,生活高端大气上档次,就没到过这种小县城。
永安县并不大,胜在四周山明水秀,人杰地灵,几百年来出过的三品以上大员就有六七位。以致于永安县历年来受这些个家族的带动,环境清幽古朴。
整个县并不繁华,与贵妃所见天子脚下的京师繁华喧嚣迥然不同,酒肆茶楼并不很多,贵妃可选择性也就更少。
因为这前陆铁牛的直言,贵妃对这一次出行便不抱太大希望,尤其自个儿送上门到了永安县,只要能平安出了这个县,她也就没有更高的要求了。
他们一行七人,集体行动委实太过显眼,而且没有必要。
贵妃便请陆铁牛带着男装打扮的陆静姝和顾耀祖姐弟二人去走几家酒楼,看看价格差不多就把带来的那些个猎物卖了。至于剩下的四人则转转胭脂铺和裁缝铺,给顾琼玖挑嫁妆。
顾家连想也不用想,根本就没有余钱攒下来做嫁妆,一家人够吃饿不死也就不错了。
顾老爹打算是和嫁顾洵美的时候是一样一样的,和前亲家定婚的时候就空出五个月,打算那五个月中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给顾洵美攒出一份嫁妆,谁知中途出了柴榕这只大妖蛾子,米还没熟就换了口大傻锅,顾琼玖的婚事他也是如法炮制,远远地定到了九月。
只不过定好日子,他就开始各种魔障,天天在家念叨太上老君,祈祷这次千万别出差头,他那颗小心脏已经经受不起二次伤害。
顾家这几个人,除了个不靠谱的爹时不时的状况外,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拧成一团,用木墩儿的话说三观还是挺正的,贵妃想着自己人生地不熟就占了人家原主的身子,对原主的一家还是有责任和义务的,加之姐弟几个的性格脾气她都还挺喜欢,她算计着只要柴榕没撂挑子,隔三岔五抓些野物,总也能攒些银钱给顾琼玖做嫁妆。
现在她们是买不起,过过眼相看相看还是要的。
于是贵妃便拉着顾琼玖四下逛起来。
问题是贵妃不戴斗笠,长那么漂亮那张脸也是招风的,戴上斗笠,显眼的就变成那不合时宜的斗笠,反正走哪儿都是带走一大片惊诧的小眼神。可偏偏她自己前世受惯了旁人的各种仰望瞩目,浑然不觉自己事与愿违地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一进胭脂铺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廉价的香料味儿,刺鼻的香味儿还没等把贵妃熏出去,楼上冷不丁嗷的一声尖叫就把她给吓出去了,拉着顾琼玖就往外走。
小伙计急的直冒汗,连忙追出去留客:
“姑娘别走啊——这,真没事儿,是我家小姐和姑爷打嘴仗,他们向来在楼上打,涉及不到楼下的,您别害怕——”
贵妃头也不回地把小伙计甩后面,半点儿听他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姐,你怎么了?”走出大半条街,顾琼玖才慢吞吞地追问。
木墩儿小短腿一顿倒饬,好悬没累出气喘来。这里面也就他知道贵妃是怎么回事,楼上那猪嚎似的分明是昨天在山上那个矮胖子的声音,扯着脖子解释昨天是陪县令家的公子见义勇为让人揍的,不是他媳妇说的去喝花酒让人把门牙给踹掉了。
贵妃喘匀了气,这才皱皱鼻子,对顾琼玖解释道:“那家人心浮躁,香料肯定也制不出好的,你闻那味道——刺鼻又难闻,不行。”
顾琼玖:“……”
听你在鬼扯,香料和人心浮躁有毛关系?
贵妃遂扯开话题,拉上顾琼玖往前面几步远的布庄走,还没等进去,又见两个伙伴一人抱一匹染着血的布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声音,脸上全是幸灾乐祸的笑:
“可惜了这两匹好布,咱洗洗不知道还能倒出去卖不。”
“谁让二少总和县太爷那儿子一块儿混,成天欺女霸女欺女霸女。这回老爷是揍折一条腿,下回指不定揍折他哪儿了。说是见义勇为救个小娘子,让恶霸给揍了——二少也真有脸说得出口,他们几个败家子是恶霸还差不多。”
另一个笑了:
“是让别人见义勇为了吧。”
……
特么,人生处处都是坑啊,躲过了一家,上赶着又撞上来一家。
贵妃头疼,赶情那神经病官二代是集合了永安县所有纨绔富二代上山,打他这一个,就把捅了马蜂窝似的,永安县所有有头有脸的都给揍了个遍,……这还有好吗?
流|氓就流|氓,恶霸就恶霸,交友要不要这么广?!
还能给人条活路吗?!
“此地……不宜久留啊。”木墩儿捂着嘴小声提醒。“快闪人。”
贵妃沉痛地点头:“善。”
051 冤家路窄
接连闪过两家店面,那种掩饰不住屁滚尿流的架式,顾琼玖要是再看不出蹊跷,她表示自己可以回炉重造,大脑也快与傻姐夫比肩了。
跟着贵妃快速地走过说好要进去相看的布庄,直到隔了大约有一丈来远,顾琼玖才压低了声音道:“姐,到底怎么了,你今天有点儿不对劲?”
“我也觉得,阿美,你有点儿不对劲。”柴榕附和,边说话还边点头以示强调。“你每天走路都很慢——很慢——很慢,今天走好快,你的辫子都翘起来了。”
好吧,她是有点儿做贼心虚,以致于表现的太明显忘了收敛。
贵妃顿足,她也是个堂堂万万人之上傲视群伦的贵妃娘娘,特么的一个小小芝麻官的儿子就把她的尿几乎给吓出来,什么傲气、骨气各种气,没身份没地位没人撑腰就是个屁啊!
眼瞅着瞒是瞒不住了,再插科打诨差过去话头,未免太假,也显得拿她当外人,贵妃没理在一边儿敲边鼓助攻的便宜相公,只冲着顾琼玖道:
“此事说来话长,等有时候我原原本本的说给你听。”
顾琼玖是个有正常大脑的人,听贵妃话里的意思事情好像还挺麻烦,现下问也问不出什么,更何况她也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便也不再追问。可柴榕不一样,他的好奇心上来挡也挡不住:
“阿美,你怎么了,阿美?”
“你哪儿不对劲,阿美?”
“你身体不舒服吗,阿美,为什么皱着眉啊?哪儿难受?”
我去,木墩儿扶额。不说话挺俊俏的一个汉子,在街上没上吸引姐姐妹子们有爱的小眼神,一张嘴就破功,偷偷往这边直瞅的个十七八一个大姑娘一听他说话,那眼神咣当一声就砸地上,他都听到响了,太出人意料了好么?!
贵妃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把拎起木墩儿的领子扯到柴榕面前:
“木墩儿累了,你抱着他走——你陪你亲爹聊聊。”最后一句明显是说给木墩儿,让他堵上柴榕的嘴。
木墩儿想拒绝都不行,傻爹一听他累了,二话不说一把就将他抱在怀里,一股子糙汉子十天不洗澡的味道劈头盖脸就扑上来了。把他给熏的,好悬没把隔夜的硬饽饽给吐出来。
等回了家,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要想出办法让这位亲爹好好把自己个儿从里到外给洗干净,清新脱俗一把。否则,他迟早熏死在他怀里!
“呀,阿美,木墩儿好像也不舒服。”柴榕惊讶。
贵妃嗯嗯地应付,没功夫搭理一个二十三岁的傻爹和一个三十五岁的奸儿子,就木墩儿那一肚子坏水亏待了谁也不能亏待了他自己,她毫不担心他的安危。
“他没事的,不舒服他也会说,对吗木墩儿?”
在贵妃武|力相威胁的小眼神下,木墩儿妥协了:“我没事……”
于是贵妃心安理得的挽着顾琼玖的胳膊,前往预先约好的街角刘记糕点铺前面会合。铺子外面有一颗大柳树,贵妃顶着一尺来高的斗笠站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就见陆铁牛领着姐弟二人赶着驴车慢悠悠地过来,车上就剩两个空空如也的笼子,拉进城的野鸡野兔想是都卖出去了。
一见贵妃几人早等在这儿,陆铁牛嗖地蹦下车:
“你们这么快就逛完啦?”
再一想,他这位大姨子买个斗笠的钱都得管大妹借,她们说逛那就真的只是逛,毛都买不起——
“一会儿我和你去看看胭脂,我给你买一盒吧。”他对顾琼玖轻声道:“你还有什么看上的没有?我今天兜里揣出来六十文钱,够买点儿小东西的了。”
“哟,二姐夫这心眼儿偏的,还没过门就只知道疼我二姐,”顾静姝笑嘻嘻拿话敲打他,“我们这顿二姐夫叫的欢,你也不表示表示——以后可别说我姐和你闹的时候我不帮你说好话。”
“我要吃包子——”
贵妃一把捂住顾耀祖狼嚎的嘴,冷静地道:“先出城吧,这里东西都不怎么样,哪天有集咱们再上集上买,那里东西又全又便宜。”
“我饿!”顾耀祖一把扒开贵妃的手,嗷地尖叫。
“回家的时候让四郎上山捉只野兔子,咱们烤了吃。”
顾耀祖一听有肉吃,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蹦跶的比谁都欢就要回家,大有谁拦着不让回家他就咬死谁的架式。
陆铁牛想说难得到县里一次,她没钱他可以请大伙儿小搓一顿的,可是时刻注意着的顾琼玖给他了一个乖乖听话的小眼神,他也就倒背如流地跳上驴车,顶着满脑瓜子问号往城门口赶驴。
谁知还没等到城门,就见五六个衙役和守城的官兵剑拔弩张,双方扯着脖子喊上了,双方手里拿刀的拿刀,提枪的提枪,分列两排,大有一言不合就往一块儿死掐了。
旁边有看热闹的百姓也怕真打起来溅上一身的血,都找了个掩体,或树后或铺子里,一个个都抻着脖子往外瞅。
……冤家路窄,木墩儿一头扎柴榕怀里装死,什么味儿不味儿的,在神经病官二代面前都是浮云。
“我是杭县令的儿子,让你们封城就封城,恶霸跑了算你们的吗?!你们能负得了责吗?!”杭玉清脸上结了薄薄的几道痂,扯着脖子站在大后方对阵。
“我们是负责守城,没有上面的文书不能随便封城,您是县令的公子不假,那您去把文书拿来啊,有文书您想封多久就封多久,卑职连个屁也不放。”
“我有文书还用在你这儿穷嚎?我这不是怕来不及吗?”
杭玉清一张年画娃娃脸已经涨成了关公:“衙门收到消息,恶霸来了县里,你再这么耽搁,他跑了怎么办?你们但凡有点儿良善之心,就赶紧给我把城门关上——还有无知的少妇在等着我的解救——”
“咦,美人?!”
杭玉清慷慨激昂的话没等说完,就因为头部幅度太大,一眼扫到一脸懵逼状的贵妃,他顿时指着驴力大叫:
“快,就是那个抱着孩子的恶霸,把他给我抓起来压到衙门,让我爹给我作主!”
守门士兵属驻城军队,本不归县令管,没有上峰的文书别说县令的儿子,就是县令本人来了他们也不敢封城。只不过方才叫嚣的响,此时拍拍袖子看热闹,只怕这仇就作下了。
旁人不知道,他们成天在永安县守城门却知道县令这儿子是有多闲,看不顺眼和只猫都能吵上半天的架,真要让他惦记上了,只怕以后永无宁日。
守门的士兵此时不给面子,却不知再等到何时了,顿时军令如山,方才还壁垒分明的守门士兵和衙役随着杭玉清破了音的尖叫声令行如山,呼啦一下子就把驴车团团围住。
有手欠的,枪尖都抵到了木墩儿的下巴颌。
052 群殴
杭玉清插腰狂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恶霸,你也有今天!”
这就是天意!
老天都知道他见义勇为受了委屈,把人就给送到了他的地界,这是让他重振雄风,一血前耻啊。
有病得治啊,贵妃无语,就这精神状态还出来浪什么?
“……我觉得,这里面有误会。”
她瞅了瞅近在眼前的枪尖,心脏小小地偷停了一下下。特么她生就不怕各种阴谋阳谋斗心智论计谋,就害怕你和人家文斗,人家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武力镇|压和你玩暴|力。
“我和我家相公恩恩爱爱,相敬如宾,真不像公子说的——我是被强迫的——”
“美人,你不要怕,我已经到桂花村亲自去了解了,你不就是当初落水让这傻——恶霸给救了之后,他家就赖上你,搭上你的名节给你强娶过去吗?!”
杭玉清站在远远的大后方,扯着脖子青筋暴露,他为了见义勇为也是拼了老命,起了个大早带着衙役就直奔那座山下的桂花村扎过去,基本上那一村就一个傻子,还长的那么俊。
没等堵上柴家的大门,就有线报傻子一家人坐着驴车去了县里。
当时他死的心都有了,但凭一腔热血风尘仆仆又赶县里堵人——
他都要给自己这样澎湃的正义感跪了。
眼瞅着胜利在即,他怎会因美人一句言不由衷的话就信了她?
他挨的打也不能白挨啊!
“大家一起上,把恶霸带回衙门!”
“你这分明是仗势欺人。”贵妃怒了,不就是个看上她这张脸吗,还冠冕堂皇的给自己扣高帽,还要脸吗?!
她这话音未落,那群枪尖蠢蠢欲动,柴绍伸手抓住抵在木墩儿下颌的长枪轻轻一掰,就听咔嚓一声折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随手一抓就把剩下的那截木棍子给扯到了手里,甩着长胳膊一抡,那些个直接面对他的士兵们只觉得虎口撕裂一般的疼,有些不堪忍受的扯开嗓子就嚎上了。
木墩儿目瞪口呆,忽然间眼前惨叫狰狞的脸变幻了模样,他只觉得身体有种脱离了地心引力的失重感,被托着腰往上一扔,在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准确无误地砸到了贵妃的怀里——
“阿美,抱着木墩儿!”柴绍跳下驴车,一个被掰断了枪尖的棍子生生让他握出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架式,那锃明瓦亮的小眼神对于即将开打不要显得太兴奋。
早说这话会死吗?
木墩儿眼泪都快喷出来了,特么脸朝上扔会有多难?
倒是指哪扔哪,的确扔他便宜娘怀里,可是他这是脸朝下,胃就直接被她那双大长腿给顶上了,摔是没摔死他,好悬没把他胃给顶出胸膛,当时横尸街头。
贵妃哪里还顾得上他,扯着脖子喊:“四郎,不许杀人,不能伤人——也不能伤着自己。”
一众士兵衙役表示如果自家领导上峰这么给命令,他们就找根儿绳自己吊死了,太深奥,他们理解无能啊。
“杭——”贵妃扯脖子喊,年画娃娃是不想善了,他既不想要脸,她也没必要********给他留面子,否则旁人指不定还真有不长脑子的当他见义勇为呢,临死她也要揭开他的真面目。
她怒喝,叫出他的姓才发觉自己忘了他的名,顿时心里一百万只黑乌鸦低空滑过。
“那厮!”贵妃站在驴车上居高临下大喝。
她已经早在杭玉清认出她的那一刻就把压得她头疼欲裂的斗笠给扔了,晌午热烈明媚的阳光散在她的脸上身上仿佛笼了层金光,显然一股大义凛然神圣不可侵|犯的张狂之美。
“你仗着县令爹欺男霸女,不过是看上我的容貌,便颠倒黑白,污我相公一世英名,被你扣上恶霸的罪名!你欺上瞒下,令不知真相的士兵助纣为虐,沦为帮凶,枉你生而为人,你迟早会遭报应!”
……
贵妃说完才发现她这话白说了,根本没有人注意她——或者说没有人有时间注意她,哪怕有人听了也来不及反应,因为她的亲亲相公抡着个棍子力拔山河,和官兵打到一处,正是白热化阶段,那些士兵已经倒地上一大半,哀嚎声遍野。
为数不多的几个仍坚持着且战且退,再退就要贴城门上了。
“你们坚持住,我去叫人——”
杭玉清也慌了,做梦也没想到个傻子那么能打,连不断涌上来守城的士兵也全都给打酥了骨,他一边喊一边往后退打算只身去搬救兵,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后面一个清脆的声音道:
“叫个屎球球啊,你个不要脸的臭流|氓!”
顾静姝拎着个空鸡笼子冲他脑袋上就是一顿狂砸,如此还嫌不解气,一边砸一边还架脚踹,把杭玉清打的嗷嗷直叫,顾头不顾脚的。想跑吧,那鸡笼子扣他脑袋上,他根本都分不清东南西北,想着随便冲出去,回身就让个熊孩子一拳打小肚子上,疼的他肠子都直抽抽。
“让你欺负我姐,色胚!流|氓!不要脸——三姐,你掰着他爪子,我踢他下盘,让他做太监。”
那兴奋的小声音,把杭玉清惊的白毛汗都给吓竖竖起来了,尿都要喷出来:
“救命啊——来人啊,先别打了,快救我!他们要杀我!”
“狗急还跳墙呢,你这样不就是把人往死路上逼?我们凭白的让你害了,临死拖你个垫背的,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从进永安县顾琼玖就觉得大姐不对劲,如今闹这一出,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杭玉清没想到这生死关头还能听到有人这么淡定地和他摆事实讲道理,从根源上分析必须要弄死他的原因:
“我没有把人往死路上逼,你误会了,我可以解释的——”
“二姐,你还和他说什么人话,揍他!”熊孩子兴奋地大叫。
柴榕已经打红了眼,那些个士兵衙役能跑的都跑了,不能跑的也都倒地上装死不起来,顾家姐弟转着扣着鸡笼子的杭玉清轮番揍人……贵妃站在驴车上,虽然动口不动手是她的原则,但还是浑身热血。
这都是她的家人啊!
他们为她出头,连还未结亲的陆铁牛都冲上前和顾琼玖同一阵线,她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自己把人都搭进去。
柴榕的确勇猛,照这架式他们杀出城去根本是不废吹灰之力,可是之后呢……
神经病官二代明摆着知道他们的底根,连桂花村都去过了,这次他们大闹永安县已经不是私人恩怨,县令再派得人来就太名正言顺了,到那时候他们百口莫辩,有理也说不清了。
难道就因为她一个人,把柴家顾家两大家子都搭进去还不够,捎带着连陆家也卷进来?
“都住手!”
贵妃施施然下了驴车,面容沉静,一双美目盈盈若秋水,却是坚定无比:
“咱们有理走遍天下,不以武力服人。公堂是个讲法讲理之处,我亦相信县令大人清中水明如镜,断不会徇私枉法——四郎,放下你手上的棍子,押着杭公子,咱们去县衙,我要状告这人欺男霸女,以权谋私,聚众殴打良民!”
众士兵衙役表示前两条有待商榷,他们也不是很相信县令公子的人品,但‘殴打良民’?
分明是他们被她所谓的良民单方面殴打好么?他们连他一根毛都没碰着!
053 告状
“好,去衙门!咱有理说理,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人群中第一个响应的正是头顶着鸡笼子,被顾家三姐弟群殴、陆铁牛时不时助攻两脚的杭玉清。
现在不再咬牙死犟,要解救她于水火,反而立场分明的要去他亲爹那里讲理了?
贵妃一个大白眼翻过去好悬再没翻回来。
顾家人自然是以大姐顾洵美马首是瞻,一向是她怎么说怎么是,更不要说柴榕了,贵妃一人指令他就一个动作,哪怕他打的正在兴头上,浑身的血液都要涌上头,兴奋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贵妃这一嗓子嚎出去,柴榕顿时杀气顿消,就好似满天乌云一阵小清风就给吹散了,还没等她话音落地,他蹭地就蹿到了抱头鼠窜的杭玉清面前,扯着杭玉清的前襟就拎出一丈来远——
“去衙门,阿美说去衙门就去衙门!”他高喝,那才叫一个中气十足,把旁边矮他大半个头的杭玉清耳朵几乎震聋了。
他娘的,他也是东南风吹的脑抽了才会认为这是个欺男霸女的恶霸,对着美人比她儿子还听话,根本是个真金也没这么金的自带防伪标纯傻叉!
“——去衙门我表示没有任何异议,”杭玉清弱弱地道:“可是,你走反了,衙门在南边——”说着,他指了指柴榕相反的方向。
柴榕充耳不闻,扭头看向贵妃,等她下一个指令。
贵妃微微扬高下颌,双手在腰间叠合,姿势高贵优雅,显然是知书识理大家闺秀的风范,可是配上她那身粗布旧裳就有种微妙的违和。
“那杭公子带路吧。”
于是众士兵衙役匍匐在地,眼睁睁看着方才还颐指气使封城,要为民除害的县令家公子让人家好一顿胖揍,顶着个鸡笼子颠颠地当起了导盲犬欢蹦乱跳地带起路来。
县令公子那脑袋简单易懂,就指望着亲爹给他做主,到时来个大反扑——
他们却不敢想的那么美,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打人打最欢的男子是个傻子,说话的语气神态都不像个正常人,把他们都揍的亲娘都认不出来,谁也难保人家赤子之心,就是那么一视同仁,到了公堂也是勇敢的做自己。
到那时节,公堂上又是怎样一番景象,他们都不忍想像好么?
……特么好想去看!
众人抓心挠肝,又恐到那时傻子真闹将起来,他们看热闹的反而会被县令抓去当壮丁挡拳头……两难哪!
早有看情况不好就遁了的衙役急忙忙去搬了救兵,在半途就和正押着杭玉清的贵妃一行人碰个脸对面,没等对面的人到了近前,衙役手挽手挡住了后面的救命,电光火石间就让开一条宽敞的大道,连照量都没敢照量就护着以顶着空鸡笼子的杭玉清为首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就直奔了衙门。
被请来的救兵个顶个的懵逼脸,浑然想不通自己是来做什么来的,难道不是有人闹事他们来抓刁民,而是县老爷公子闹事,反而让官民一心共同给检举了,找他们来保驾护航的?
永安县衙在整个县城的东南边,庄严肃穆,敞开的大门外竖着一面鼓,贵妃从注意到这鼓开始眼睛就没离开过它。
“四郎,鼓击,咱们要告状,请县令为民作主!”
柴榕扯着杭玉清的脖领子就直奔大鼓,左手拎鼓棒就砸:
噗!
鼓破了个洞。
众人:“……”
贵妃默,还没等她开口,五六个衙役已经拥着身着官服的县令迎到了大门口。
早有爱溜须拍马的趁着大队伍前行缓慢,溜了小道回衙门就禀告了杭县令,还没等听完这一个,下一个又颠颠地报告,他家儿子顶着个空鸡笼子已经到了县衙大门口,杭县令顿时大怒,这是欺负人欺负到家了,登上靴子就从后宅蹿出来了。
这事他是知道的,自家儿子和同窗去踏青,正遇到个强抢民女的恶霸,他家儿子见义勇为被人家揍了满头包。一大早他着几个衙役随杭玉清上门拘人,这怎么着——人没抓着还让人给打回来了?
杭县令那火蹭地就蹿上了脑:“这是怎么回事?何人聚众闹事,居然打到衙门前?!”
“爹啊!救命啊,爹!”
柴榕把鼓敲漏了,对贵妃各种不好意思,因此就再没闲功夫管杭玉清。杭玉清瞅准时机,顶着鸡笼子就直奔亲爹扑过去,一把抱住亲爹大腿——头还没到,鸡笼子先顶上了。
“他们揍我——”
贵妃上前一步,一脚踹上鸡笼子,只听咔嚓嚓裂了几声,杭玉清的脑袋随着她这力道就倒向了一边。
“县令大人,民妇要告状。”她扬高声音,企图声震全场,把声音清晰地传送到每个人的耳朵。
好在没人见识过有人到衙门砸场子,全部三四十人鸦雀无声,把贵妃的声音就显得清脆嘹亮,听得真真亮亮。
“民妇状告此子,”贵妃忘了年画娃娃的名字,只好伸出食指指向他。“告他仗势欺人,强抢良家妇女,欺男霸女!”
欺男霸女?
这罪名怎么这般熟悉,难道不是他家儿子指证旁人的罪名?
“这……”杭县令四十来岁,胸前飘着几绺长髯,如果说杭玉清是年画娃娃脸,他亲爹就是中年成熟版的年画娃娃。不过皮肤松了些,胡子长了些,皱纹多了些,父子俩的脸就跟一个模子上扒下来的一样。
“我与我家相公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三载余,一直是相敬如宾,恩爱有加。昨天路遇此子——非要强纳我为妾,我几番解释已嫁为人妇,他仍再三调戏,与我动手动脚,我家相公忍无可忍才将他与他的狐朋狗友打退。谁知今日他便带着人前去我家抢人,知晓我进城来为妹妹办嫁妆,他又带着人封城,纠集一班守城的士兵和衙役动辄打杀,我们迫不得已这才反抗。”
贵妃目光盈盈若秋水,端的是不卑不亢的架式,对着杭县令微微福身:
“听闻杭县令清如水明如镜,所以民妇斗胆,特来押了此人来衙门请大人为民妇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