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 恩断义绝
一414
“娘,”陈清这时急急忙忙上前想要拉架,谁知柴银杏大怒之下他根本就拉不开,反而因为他的加入场面更加混乱,柴大嫂见自家男人让柴银杏给挠出了血,也顾不得屁股上的疼,忽然伸手扇了柴银杏一记耳光。
“你——你居然敢打我!”
贵妃历来是打嘴炮的小能手,前世靠一张嘴斗遍后、宫三千佳丽无敌手,光靠一张嘴就能让人欲仙欲死的。可要真论起动手来,那可实打实的就是个弱鸡。
试问哪个正常人家的姑娘媳妇,以暴、力见长的?
贵妃虽然试图还手,却被人家随手一胳膊把他自己手给弹回来好悬没打柴大嫂脸上。
贵妃打架不行,形势看的还是很准的,一看真真不是人家对手,只能以后让柴榕找回场子,当下却是左躲右闪,不求打着人,但求别被打着。
柴银杏敌人太多,眼前一呼噜一片,她索性伸手长指四,胡乱挥舞着手,得谁挠谁,陈清这时根本就拦不住柴银杏,身体被她扯着往前,几个人挤到一处也不知谁脚下滑的,一个拉一个全倒在地上。贵妃被柴大哥拦在身后,这时却吃了亏,倒在了最下面,紧拉着倒下的一个个全砸她身上了。
“嗷呜!”贵妃疼的直叫唤。
卧槽,柴银杏没扇死她,这些人要砸死她了!
她重活一世,若是死在此时,可真是荒天下之大稽了!
“哎哎哎,你们怎么回事!可别在衙门跟前闹出人命!”有衙差看到赶紧一溜小跑出来,看着眼前乱作一团的人,他都不知从何下手。
好么,这一大家子是真热闹,打成一锅乱粥了。
“这些人人多欺负人少,打我儿子,我气不过才上前,他们却连我也打了,求青天大老爷作主!”柴银杏尖叫,她是不信新野县令能为自己作主,但她也不能让顾氏腾出手来倒打一耙!
青天,狗屁的青天!
“误会,误会!”陈清砸最上面,摔的最轻,起身连忙澄清。
“你!”柴银杏气的脸色铁青,“胳膊肘往外拐,你知不知道谁是你娘?你就看着他们这么欺负你娘!你是个男人吗?!”
“住口!”
一道暴喝声响起,声若洪钟,可将在场的人都给震住了。
贵妃心里却长出了口气,总算把柴家二老盼来了。
出声儿的不是别人,正是柴老爷子柴大刀。
“在衙门口就能打成一团,瞅瞅你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可真给老柴家长脸!”柴老爷子恨铁不成钢,这都是他的种?怎么一个比一个让人看不下眼?他手里有把刀的话,恨不得把他们全当韭菜给割了!
柴老爷子积年的余威,即便柴银杏上蹿下跳,心里到底还是怵他的,更不要说柴家大哥大嫂,平日见着柴老爷子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当下柴老爷子一生气,两腿都开始直打哆嗦,尽管这事儿说破大天都不赖他们。
贵妃倒是没怎么着,就是浑身让人压的疼,滚了一身的雪,腰好悬没折了,她颤巍巍地起身到一半儿柴榕已经一个箭步冲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扶起来。
终于见到亲人了,贵妃一脑袋扎柴榕怀里,不过转眼就让人捏着脸蛋给推开——
“你的脸……”
柴榕一眼就看出贵妃右边的脸明显红肿,他眼睛一眯,扫向柴银杏。
待得贵妃站正了,他慢慢松开她,冲柴银杏就走过去,陈清是亲眼见过柴榕把他爹腿给踢折了的,一眼不合就动手,甚至放话谁再说他媳妇就揍谁——
还只是‘说’就要揍,真动起手来,还不得杀人啊!
“四舅——”
柴榕也不跟陈清废话,一伸手揪着前襟就给哐一声扔到一边地上,眼瞅着就冲柴银杏下手了,柴老爷子喝道:
“四郎,住手!”
柴榕手可没停,眼瞅着就挨着柴银杏的肩膀了,别人看不出,柴老爷子却知道他这一手下去,柴银杏的膀子就算废了。
“柴榕!”柴老爷子几步上前直接就挡了上去,柴榕也是毫不相让,转眼间两父子你来我往已经不下十几招。
打的衙差看的眼花缭乱,眼珠子好悬没从眼眶里掉下来。
这俩人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怎么感觉武林高人跑他们衙门前面来砸场子来了?这身功夫,真闹起来,他们全部衙差算上后厨掌勺的都不是人家的个儿啊!
衙差一边忍不住惊叹,一边兴奋地躲到了贵妃身后边——可别一个弄不好,溅他一身的血!
柴榕的拳头已经冲柴银杏去了,柴老爷子一挺身挡到她前面,柴榕嘴上说是说,却也不敢真的动手打在他爹身上,毕竟老人家年纪大了……也确实不是他的对手,再伤着筋骨便不好了。
“爹,我说过,谁再欺负阿美我就揍谁。”
“我也说过,”柴老爷子沉声道:“我的闺女轮不到你来管教!”
柴银杏本来已经吓的脸色煞白,两腿直打哆嗦,尿都快吓出来了。一见自己爹出手了,她也委屈上了:“爹,你看柴老四,眼里只有他媳妇,哪里还有我这个大姐!”
“他不拿你当姐看,是因为你做的不是当姐该做的事。”柴老爷子转身,眼神犀利的像鹰一样,瞅的柴银杏呼吸一窒。
“应当说,你做的根本就不是人做的事!”
“陷害弟妹,坑害弟弟、侄子,把人命当成儿戏,哪一样你能摸着良心说你没有错?”
“战场上你没去过,你爹我去过,那里人命最不值钱,一个不小心命就没了的修罗场!”
“你坑了阿双、阿武不说,对你兄嫂也没留半点儿余地,你说你这样哪一桩哪一条配为一个人字!”柴老爷子抬手啪啪两巴掌就甩了过去,老爷子怒极,手上可没留情,随着巴掌声落柴银杏两边脸就肿的跟馒头似的。“早知你是这样,我养条狗都比你强!”
“狗都比你通人性!”
柴银杏两颊痛到已经麻木,隐隐觉得口中有血腥味。原来他说不用柴榕管教,根本就不是替她出头,而是打定主意他要自己动手,是么?!
这就是他亲爹?
柴银杏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爹……”
“别,我承受不起!”柴老爷子心比顽石还要硬,但凡她认他这个爹,就做不出伤害同胞手足,坑害自家侄儿的事。“从今往后咱们就当不认识,我柴大刀没有福气有你这么个闺女,以后你和我们柴家恩断义绝,再无瓜葛!也不要再往来了,就当对方都死绝了吧!”
415 鬼打墙
415
柴老爷子挡在柴榕面前,两父子打到一处之时,柴银杏心里还得意的很,再怎么样也是她亲爹,别人嫌弃她,爹娘总是舍不得她的。
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爹说出来的话一句句往她心窝子上捅,比柴榕那拳头可更狠了十倍。
“爹!”柴银杏厉声大喝,“大嫂她把我头打成这样,你们不但不说她一句,反而一家子赶来责备我吗?!”
“你说你没福气有我这女儿,我又从何福气有你这爹!”
“自小你就离家,是娘把我们兄妹三人拉扯大,我们从小就是没爹的孩子!你回来了,生了老四,眼里就只有老四,又何时像对老四那么对我们?老四是你的心头肉,宝贝疙瘩,连带着他媳妇都比我们更得你心!”
“我不认我,不认就不认,反正我也从来没想过还有个爹!”
“银杏,你给我住口!”柴老太太别的都忍得,最是忍不得有人说她男人。
她男人顶天立地的汉子,那是家里的擎天柱!
“你自己做错了,不知悔改,居然赖到你爹身上,你还有脸了?!”
如果说刚才看见自家闺女头破血流的模样,还有些心疼,柴银杏那些话说出口,柴老太太心里就只剩下愤怒:
“你爹当年被抓了壮丁,出于无奈去的战场,你当他愿意去的吗?你口口声声小时候没爹,可你亲手送自己兄弟去战场,你让木墩儿又怎样?人在做天在看,你不信天,难道看不见你儿子也看着呢吗?你就希望他们以后和你一样,是非不清,六亲不认?”
“是,你从小没爹不假,可是我也是用心教导你们成人,谁知一个两个不成器也就罢了,居然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是我错——”
“老婆子,”柴老爷子冲她摇头,“她是一条道走到黑了,磨破嘴皮子也是没用!儿孙自有儿孙福,随她吧。”
说罢,老两口相携着又回到了马车上,竟是再不理他们儿女这些纷争了。
“娘,你就这么狠心——”
柴银杏委屈的嚎啕大哭,眼泪还没等飙出来,陈清已经臊红着一张脸跪到了她面前:“娘,您就别……这样了,非要闹的人尽皆知吗?”
柴银杏一愣,倒是没再嚎。
之后再没人看她一眼,纷纷上了马车。
“爹,娘,咱们先回丁字巷吧。”
贵妃想柴家二老难得来一趟,眼瞅着柴榕就要去西边,留下来住几天倒是全家团圆。谁知柴老爷子微微摇头,眼神往贵妃红肿的脸上扫了一圈,叹了口气。
“没几天了,你们小两口待着吧,我和你娘就不去凑热闹了。阿美,是我教女不善……”
“爹说哪里话,每个人的选择不同而已。”贵妃微微摇头,柴银杏做的事儿那是忒没人性,但柴老爷子能做到这地步,当真把柴银杏逐出柴家大门,还真出乎她的意料。毕竟是亲生女儿,血脉相连,这种决定不是什么人都能下得了的。
这世上何其多严于律人,宽于律己之人,但凡旁人犯错,那便是天大的把柄天大的错,可一旦犯错的人是自己或者自家亲人好友,便无限量的各种理由被原谅。
贵妃是真心佩服柴老爷子,想要安慰他,无奈柴银杏之丧良心的计策,她前世今生挖肠倒肚也想不出什么样的词来安慰,所以顶多昧着良心赖给了无辜的‘选择’二字。
“大嫂的伤总要请大夫看一下。”鉴于话题一转到柴银杏那里就卡壳,贵妃迅速地把这篇揭过去——
她倒不怕尴尬,主要一提柴银杏她就胳应,脸上火辣辣地疼。哪怕让柴老爷爷那狠劲儿十足的两巴掌还回去,也弥补不了她心灵所受到的创伤!
“他爹,去吧。”柴老太太嘴上说让他们小两口多待几天给柴榕撵回来,可实际上她根本是看出来自家儿子魂不守舍的样儿,怪可怜的,现下到了明阳城家门口,她怎么也舍不得就这么把儿子送走了,哪怕多呆一天也是好的。
柴老爷子如何不知自家老婆子的心里,只是柴银杏做出这等事,他老脸无光,自觉没脸见人。
“……爹。”柴大嫂可怜巴巴地望过去。
虽说贵妃使上了银子衙差手下留了情,可是毕竟做样子也要挨几板子,她这屁股疼的要炸开一般。这么重的伤,回桂花村只怕不好治……
“……”柴老爷子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架不住婆媳俩先后跟他装可怜,最后算是勉强同意了。
柴大嫂的伤并不重,大夫来了也只是开了活血化淤的药膏涂抹,本来人家开完了药就要走人,生生让柴榕给留下了:
“再开些。”他道,指着贵妃微肿的脸:“我媳妇脸上也要抹。”
一个是屁股,一个是脸,能一样吗?!
贵妃又好气又好笑,谁知大夫还真就原方就开了一小罐留下来,道:“一样的,一天两次。”
贵妃拿着那药一时间说不出话,一想到抹她脸上的和抹柴大嫂屁股上的是一样的东西,她怎么觉得那么酸爽?
“阿美。”
柴榕送走大夫回来,看见贵妃还呆呆地看着手上的药膏,不禁叹了口气。走上前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又是一叹。
“阿美,我后悔了。”他轻声道:“我走了,你被人欺负怎么办?”
贵妃仰头看他,果然见他眉头紧锁,一双星眸盛满了担忧。
“这倒是,你在我身边,起码我的安全是没问题的。”她叹,所以她私心里是不愿让他去的啊,可是历朝历代皇命大过天,敢和皇权争,不是他们能干的事。
柴榕眼睛转了转,郑重其事地道:
“不如,我们逃吧……”他老话重提。
“你正常一些,”贵妃白了他一眼,“如果这么简单,人人都跑了。”
话虽这样说,她还真想了想,只是一来她不了解如今的世界,也不知都哪几个国家,二来就是他们逃出国去,只怕还被别国当成细作给抓起来。
天下不太平,老百姓到哪里都没有消停日子。
“……可我不放心你,真想把你变小了随身带着。”柴榕长臂收紧,贵妃只觉得呼吸一窒,没让柴银杏打死,好悬让他给勒死。
“救命……”
“你说,木墩儿还那么小,不然我浑身的武艺交给他,是不是他就能保护你了。”
“要是找个保镖随身保护你,哪个能有我这么厉害的功夫?”
“女的,又少。”
“……要不,还是逃?”话题完全陷入了鬼打墙模式。
416 看破不说破
416
柴老爷子待了一晚上,第二天便要离开,只道他在别人家住不惯,拉着柴老太太和柴老大两口子说什么都要回桂花村。
柴大哥两口子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自是不知道衙门里那些门道,全然不知挨板子这事儿的可操控性。只是哪怕如此,他们也知道贵妃在这件事上没少出力,明里暗里都没少感谢。
反倒是一向刚强的柴老太太露了怯,每每送柴榕走也好,自己离开也好,那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她这岁数,怎么算都是见一面少一面。
哭的她自己都嫌丢人,索性拉上马车的帘子,不看了。
柴老爷子离上马车时将柴榕叫到身边,声音压的极低:“我告诉你,柴银杏再不济是你姐,你别想着偷摸又跑去把她腿踢折。”
“她人性坏了,可是不是你伤害她的理由,我教你功夫不是让你打女人的,知道吗?”
柴榕挑了挑眉毛,真不愧是他爹,都能算出他下一步的打算了。
看破不说破,还是好父子。
“我若不给她些教训,过些日子我一走,她再找上来,阿美又该怎么办?”
“银杏不是阿美的对手,你就放心吧。”柴老爷子自认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虽说是他自己的闺女,但脑袋的确不如顾氏好,顶多也就趁人不备动动手还能讨到些便宜,若论筹谋算计是无论如何不是人家对手的。
顾氏有了这一次的教训,断断不会再给银杏第二次伤她的机会了。
柴榕不以为然,“打的阿美脸都肿了,可见当时是用了多大的力。”
柴老爷子好悬没气个倒仰,事关顾氏他这儿子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寸步不让,六亲不认。
“阿美,”柴老爷子将贵妃唤到跟前,懒得跟他多废唇舌。“你看好他,别让他惹祸。”
贵妃是七窍玲珑的心肝,哪怕没听到他们父子之前的谈话,就那一句惹祸她就明白过来必定事关柴银杏了。于是笑道:“爹放心,有我呢。”
柴老爷子把到嘴边儿的话给咽了回去,他还没说出口她就什么都知道了,这么聪明的女子他儿子居然担心让柴银杏给坑了……
这对小夫妻一个最强大脑,一个最强身体,也是绝配了。
本来一肚子气的柴老爷子这么一想,居然一扫怒容,乐呵呵地走了。
“……爹是气坏了吧?”柴榕性子虽犟,但也是个孝子,他爹眼瞅着快七十,他还真怕因为自己气出个好歹来。
柴老爷子神来之思,贵妃就是再聪明也想不到。
只道:“爹总是疼你的。”
“那是。”柴榕长叹一声。
马车越走越远,他终于收回了视线,然后低头看着自家‘老’儿子。
“爹也是疼你,”他道:“不过,更疼你娘。”
……
这不用他说!
木墩儿冷笑,这些天他们腻一块儿天天撒狗粮,都特么快撑死他了。最疼他娘什么的还用说吗?他们眼里就没有他好么?!
怎么着,表白玩儿出新花样,拐着弯儿的秀恩爱?
却不成想柴榕接下来的话才是他噩梦的开始:
“所以,替你爹保护你娘,从今天开始跟爹开始习武吧!”
不!
不!
不!
于是,每天早上木墩儿从噩梦中都是这样大叫着,紧接着开始高强度的训练。
以前柴榕就曾经教过木墩儿功夫,只不过都是些基础的训练,蹲马步,练一些最基本的拳路。但今时不同往日,柴榕马上就要走了,脑袋里那根弦就崩紧了,恨不得一个时辰掰成八瓣,把所有他会的都交给他。
问题是,柴榕本身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刀、剑、拳、轻功,射箭也是百步穿杨。
哪一样都不是短短几日能学会的。
于是柴榕退而求其次,每天都只让他练花架子,年深日久的功夫只能他走后,让木墩儿自己练了。柴榕恨不得一天训练出个绝世高手来保护他媳妇,却浑然不知他这拔苗助长已经深深伤害到了曾经拥有一颗武侠梦的木墩儿。
前世,木墩儿可没少在租书店里租各色的武侠,恨不得他自己就化身具有绝世武功的男主角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可是在柴榕坚持不懈的教导下,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鸡晚,每天都觉得身体不是自己的——虽然本就不是他的,硬是生生将他这颗学武的心彻底熄了。
他就是个朽木,不可雕也,就放过他吧……
以至于最后实在受不住,木墩儿不得不装起病来,无论柴榕怎么拎他、扛他,扯他,就是不起来。
“我难受……亲爹,你就放过我吧……”
贵妃头一次对她这三十五岁的老儿子起的恻隐之心:“他年纪虽大,到底是小孩子的身体,如何受得了这份苦练?”
其实说苦练都是溢美,简直是酷刑。
柴榕愁眉紧锁,深表不认同:“我小时候基本上也就是这个强度,好吧,是比我强一点点,不过那也是因为时间紧迫。”
“我马上就要走了,你叫我如何放心得下你们娘俩……”
木墩儿闭眼睛装死,他听的明白,哪里是放不下他们娘俩,就是放不下他娘,所以往死里操他啊!
“阿美。”
看着,下一步就是抱一起去了。木墩儿索性紧闭着眼睛,把脸往旁边一倒,眼不见心不烦,这狗粮他干了!
贵妃偎在柴榕怀里,每天天还没亮柴榕就叫木墩儿起床练武,今天折腾了那么许久天都亮了,但也是灰蒙蒙的。
“过些日子我换个地方住,再买几个丫头,雇几个护院,总不叫人伤着我就是。”
他护她的这份心犹为可贵,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要买丫头?”柴榕灵光一闪,“等我去给你挑。”
你懂个屁啊,贵妃白眼还没等翻出来,只觉得胸前空荡荡的就让人给推了出来,柴榕一阵风似的就跑了出去,房门大敞四开,一股凉风就卷了进来。
木墩儿继续躺床上挺尸,老天保佑,可让他爹出去别人那里作妖吧。
阿门!
!!:!!
417 倒找钱
417
木墩儿生生在屋里躲了两天,再见到柴榕的时候,天上下着鹅毛大雪,身后站着两个姑娘。
大冬天里,这两个姑娘穿的相当单薄破旧,个子高一点儿的眼睛很亮,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屋子里的人,稍微矮些的姑娘倒是沉稳,相貌秀丽,跟在柴榕身后微微低着头。
这是……
贵妃和木墩儿对视一眼,柴榕说要帮她找丫环,这俩就是他找来的?
确定不是……捡来的?
“阿美,我终于给你找来人了。”柴榕笑容满面,指着高个子姑娘道:“主要是春花不好找,四处乱蹿——”
“你是想说我四处乱偷吧?”春花毫不在意地反驳。
“是,”柴榕毫不犹豫地表示同意。“不过阿美,你别看她是个小偷,功夫却好,尤其腿上功夫,逃跑那是一等一的。二妮,”
他指着矮个儿姑娘,“她很有力气,拳脚功夫也是不错,原是跟他爹打把式卖艺的,现在他爹死了,就剩她一个人,有他们两个在你身边,我走也算走的安心些。”
“你要去哪儿啊?”春花好奇地问,眼睛却时不时地往贵妃身上瞄。
以前她在街上见过他们夫妇,柴榕前后护着跟个宝贝似的,看上去又漂亮又优雅,分明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如今近看,却比远看更好看,皮肤白白嫩嫩的比煮鸡蛋还要好。
“我要去西边打仗,没办法在阿美身边护着,以后就要靠你们了。”
屋里的三个女人不禁同时看向柴榕——
谁说了要留下她们了吗?
“你……”春花憋笑,“做得了主吗?”
柴榕一噎,应该能吧?
他看向贵妃,“阿美,我都和她们定好了,二十两买下来她们,然后每个月给他们二两月钱就行。放心,有她们在绝对能护住你。打不过,大不了再让春花背着你逃命。”
“二二二二二、二两?”木墩儿眼珠子好悬没掉地上。
好吧,二十两买个丫头不算太贵,毕竟买了就是一辈子。
可是每个月二两银子是什么鬼?
他爹知道二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吗?一般大户人家的丫环顶多也就二钱银子,她们是人家的十倍!
“他们会功夫。”柴榕重申,好像他是她们那一边派出来讨价还价的。“和一般丫环当然不一样。”
贵妃抚额,再不一样银子却是一样的。
二两银子她也觉得太亏,她拼死拼活地赚钱赶情就为了付给这俩丫环月钱?
“四郎,你是怎么认得她们的?”她问,柴榕心性单纯,只怕没几句好话就把他给哄了。
柴榕这才将如何想到要找她二人来保护贵妃的原由给交待了。
原来他几次出手帮旺财捉人,便有一次殃及了春花这条池鱼,在打斗中误伤了春花。虽然她是个贼,可也是一条人命,赵诚便出钱给请了大夫。
春花的功夫自然是没法和柴榕比,但是普通三五个壮汉却是近不得身的。
这回柴榕为了贵妃的安全伤透了脑筋,直到听贵妃提起要找丫环,才想起这么个人。二妮便是春花介绍来的好姐妹,当初二妮还是她爹打把式卖艺,有好吃的时不时会给些出来给春花。
后来二妮他爹病死了,二妮也就沦落的和春花一般了,只不过她不会偷,一般都是望风。
合着,这是给他们找回俩贼,木墩儿胸口一闷就要气死过去。
他爹怎么比傻时还要不靠谱?
他们是做生意的,不怕贼偷都怕贼惦记,他爹倒好,人家给请回家来供着。是怕他们找不准地方下手,打入内部来了?
木墩儿冲贵妃直摇头,这俩他可不看好。
谁知贵妃只是笑笑,“我自是信得过四郎的眼光,只是这钱,我能请四五个丫环了,又能伺候得了人。说到保护,四郎委实不必过于担心,毕竟像柴银杏那般的泼妇还是少数。”
至于其他得罪的人,秦王世子……唔,勉强算一个,哪怕柴榕亲在,双拳难敌四手,也不一定能打过得王府的车轮战,更遑论这俩小姑娘了。
木墩儿松了口气,听得出贵妃是不想要的,只不过说的比较委婉些。
“夫人,”从进门就未开过口的二妮突然跪在地上,实实诚诚地在地上磕了个头。“我知道我们出身不好,夫人瞧不上眼,可我们以前也都是正经人家的孩子,过的都是苦日子。只不过这世道容不下我们,我们又没办法养活自己,所以迫不得已才……偷东西——可是穷人家的我们从不偷的。”
生怕贵妃误会,二妮伸手一把拉春花也跪下:“我们发誓,都只偷那些坏人的,他们有钱,对我们和小乞丐们非打则骂,所以……”
不过也因为他们尽去偷有钱人家,所以总被护院们追着打,三天两头受伤是家长便饭了。
“我们不敢开那么高的价,都是春花开玩笑的,不知道老爷那么实在居然就同意了。我们愿意给您做奴为婢,只求夫人可怜可怜我们,给我们个容身之所,月钱都听夫人的。”
“春花!你说话啊。”她低喝,“难道你真像一辈子在街上流浪,被那些人追着打吗?”
春花抿了抿唇,倔强地没有低下头:“咱们是小偷,人家看不上咱也是正常的,何必强人所难。是我,我也不会用的,谁像这傻大个儿。”
柴榕脸色微僵,果然是他给钱给多了吗?
问题是他没赚过钱,从来都是看阿美花钱如流水,动辄几十几百两,他还以为二两是很便宜的价儿呢……
“阿美……”
二妮眼睛里噙泪,春花说的她何尝不知,可是这是唯一改变生活的机会了吧?
“夫人,您就行行好吧。”她砰砰直往地上磕头,跟不要钱似的,把木墩儿都给吓着了,他们要是不用这小姑娘,她不会就一直磕到脑浆崩裂吧?
“二妮,你别这样!”春花试图拉住她,无奈二妮的力气就是比她大,倒把春花带的好悬没一脑袋扎地上。
“夫人?”春花这回也求饶了,她的小命儿啊!“要不,您就收了我们,我们倒给您钱行不?”
418 愁云惨淡
418
噗!
见过卖身的,没见过卖身还倒找钱的,木墩儿一时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贵妃扫了这爷俩一眼,看得出他俩都让人给说动了。
“你们拿什么给我钱,还去偷吗?”贵妃笑道,眼里可没有半分温度。
二妮自小行走江湖,干的就是打把式卖艺,惯会察言观色的,一打眼就看出这家是女主人主事,女主人面露不豫基本上就没她们什么事了。
“夫人,春花她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贵妃看向春花,轻轻扬眉,“你说。”
虽是笑着的,可让人感觉却有种自上而下的压迫感。
贵妃花容月貌,气度不斐,哪怕是当着秦王妃都不输分毫,是何等的仪态端方,春花看了不禁自惭形秽,顿时觉得自己说那话过于放肆了。可她浪迹江湖惯了,哪里管得住嘴。
“……夫人恕罪,”她嚅嚅道:“我就是看二妮情急……她是真的很好的姑娘,要不是他爹病的急,手里需要银子,她也不会走了我这条道。她不像我,自小有爹生没娘教,在城里乞讨长大,就不会说几句人话……您看您不如就收了她,我无所谓的,反正都习惯了。”
这话一说完,二妮也不磕头了,眼泪哗地就流下来。
“你说啥呢?咱俩是一辈子的好姐妹,有福有享有难同当——”
“行了。”贵妃让这俩人闹的脑子直疼,柴四郎可真下了苦功夫给找回来的。“谁说不要你们了,就哭天抢地?”
“二十两卖身银子行,可月钱只有三钱,你们要留下就留下,不想的话那就后会有期。”
说罢,她补充一点:“我要的是买来的丫环,是要签卖身契的,从此你们就是我的人,不能随意想走就走,否则我去官府告你们,可是会要你们命的。”
贵妃丑话说在前面,免得这两个身负武功的姑娘在柴榕走后一个心气不顺直接撂挑子走人,到那时她才叫人财两失。
“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贵妃似笑非笑说着并不如何好笑的话。
我愿意!
柴榕面皮薄,要不是当着外人和自家儿子的面,当真要上前一把抱住贵妃的大腿,高声应承了。
“咳咳咳!”饶是这般,他忍不住用了这般隐晦的咳嗽声代替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贵妃挑眉,没什么旁的心思,倒是同为男人,又饱经虐狗,木墩儿十分完美地解读了他爹的意思。不过也只是回应了个白眼而已,握了个大草,他重生这一回是要活活吃狗粮吃到撑死吗?
“夫人,我们愿意!”二妮破涕为笑,拉着春花就给贵妃磕头。
春花显然出出乎意料之外,她先前看贵妃脸色并不好,话里也都是推却之意,还以为她会拒绝,态度并不十分主动,谁知居然就真的收下了她们,也高兴的咧开了大嘴。
“谢夫人!”
“先别急着谢。”贵妃慢条斯理地道:“首先,傻个儿什么的是不能再叫了。”
春花面上一红。“是,夫人。”
“很好,”贵妃对她们的应答还是很满意的,在江湖上混过,别的不说脑子转的快,察言观色的功夫自是不弱。
“只是你们到了我家,以后就不许再偷东西,要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我叫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是,夫人指东,我们不敢往西,夫人要我们抓鸭,我们绝不杀鸡。”
“春花。”二妮头疼,春花平常就是嘴贫,到了夫人跟前也不敢这臭毛病。
贵妃摆手,“这倒无妨。我给你们时间,想好了咱们再找人牙子来做个见证,去把卖身契签了。”
春花和二妮自是没个不同意,贵妃差柴榕去请了贺牙子,正巧贺牙子那边得了贵妃的话也给寻摸了七八个丫环,一起带来让贵妃挑选。贵妃挑了两个十四五岁看起来乖巧听话的。
一群人便又去新野县衙按了手印画了押,紧接着贵妃又拿钱让李嫂子给春花四人各做了两身冬装。
且说春花和二妮两人亲眼看着贺牙子带过来的人,顿时就觉得压力山大,那都是经过训练的,直接上手能照顾人的,偏她俩出身还不好,照顾人——也是粗手粗脚的,难得遇到个明主不嫌弃她们,哪还敢有二心,自此更加勤快。好在两人聪慧,跟着人家选倒也学的似模似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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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距离去西边只剩短短两天,贵妃一家子并春花、二妮就坐上马车赶回桂花村,最后这几天还是要在家里过的。
说是相聚,其实是送别。
难免一家子就愁云惨淡,柴老太太更是一见柴榕就哭了,老泪纵横,直叫‘我的儿’。柴大嫂一见婆婆哭,她也忍不住大哭,同样是叫‘我的儿’。
原来柴双最终说服了一家人,由他和柴榕一块儿去西边。
这其实是最明智的做法,只不过事关人命,贵妃不便掺言。毕竟有柴榕在,亲叔侄怎么都比外人强,换成来年万一被选上,可指不定派去哪里。
于是,送别一人变成两人,悲伤却是加倍。
柴榕要去西边打仗的消息传遍了桂花村,他们前脚才到家,吴青云便带着三女儿顾静姝和小儿子顾耀祖上门,跟在后面的还有二女儿顾琼玖、陆铁牛两口子。
毕竟来了外人,柴家人也都收起了眼泪,偏吴青云是个没眼力价儿的,腰板挺的溜直,自豪地拍着柴榕的肩膀:
“女婿啊,好女婿,爹自来就看你行。去战场上杀敌自是我辈男人该做之事,保家卫国,多自豪多光荣的事,爹为你骄傲!”
“爹就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扛,不然也要与你一同去为国家做贡献!”
顾琼玖眼瞅着柴老太太脸都绿了,连忙上去暗暗掐了下她爹:“爹说的有理,姐夫武功盖世,此去定然平安凯旋。”
“到时候姐夫就是咱们桂花村的大英雄啦。”顾静姝人长的俏,笑起来更是讨喜。“到那时姐夫封王封侯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大喜事。”
到底是长的漂亮的小姑娘,话说的也漂亮,柴老太太暗暗瞪了吴青云一眼,书呆子顶不会说话的。他也有儿子,他怎么不叫他儿子去保家卫国,去让他骄傲?
419 哪里
419
吴青云一贯的说话不着边迹,都是多年的老邻居了,柴老太太虽说不甚爱听,倒也知他本性,全没放在心上。
谁知吴青云生来不会看人脸色,在得知柴双也要去打仗的时候,再也掩饰不住惊讶:
“一家去一个也就罢了,怎么两个都要去?朝廷竟如此行事,这要是有个好歹——”
“爹!”顾静姝离吴青云最近,哪怕她知道自己个儿老爹是个什么性子,都想不到他冷不丁能冒出这话,顿时收手狠狠在他爹身后掐了一把:
“姐夫武功高强,到西边打仗那还不手拿把掐?爹,你就别为姐夫担心了,倒是西梁国那边该担心呢。”
“倒是,”顾琼玖接口道:“姐夫是不世出的潜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说完笑笑,看向柴双:“阿双是有家学渊源,功夫定然也差不了,以后你们叔侄只怕要扬名西梁了。到那时,我们就都该仰望了。”
顾琼玖相貌虽是顾家三姐妹中最平凡的那个,可一向能说会道,脑袋瓜子顶顶好使,尤其婚后小两口蜜里调油,整个人都看起来柔和了,连外貌都看着漂亮了不少。
柴大嫂虽是一百个心不甘情不愿,可是真定下来了,也希望自家儿子能出人投地,听着顾琼玖这话心里那叫一个舒服。
整个儿家都围绕着老四,倒好像把她的三儿给忘了,真跟买一赠一送出去那个一般,冷不丁让顾琼玖这么一夸,那抽抽的跟风干土豆的脸才算舒展开了。
到底是四弟妹的妹子,话说的让人一听就舒坦。
顾大嫂多番麻烦贵妃,心里眼里贵妃就再没有半点儿不好,顾琼玖占着妹子的身份,那自然也是顶好的。
至于顾老爹吴青云……
他刚才说话了?
她表示没听见!
“二姑娘说的,我对阿双没别的要求,平安回来比啥都强。”柴大嫂说了心里话,“我就是舍不得我儿子……”
本来前半句说的好好的,后半句一说舍不得柴大嫂鼻子就开始酸,到‘儿子’那儿直接就泪喷了。
“好了,别哭了。四郎和阿双那是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去了。”柴老太太大掌一挥,“都不许哭了,听我的!”
好像刚才哭最欢的不是她一样,柴大嫂嘴角抽搐,眼泪倒真让柴老太太一句话给怼回去了。
“是啊,以后不知道阖家团聚又是哪一年了,咱们就先不要哭了——”
顾静姝手就没离开过吴青云,顺手又是一掐,亲爹啊,能别说话了吗?
“爹说的有理,咱们今日的分别,是为了下一次的欢聚。”贵妃笑盈盈地接过话茬。“今天不是为了分离,而是为了下一次美好的再聚。我们不是用泪水,而是该以欢笑来面对。”
“好!”
柴老爷子难得的大喝一声,“阿美说的好,都说好,不许哭,谁哭给我蹲厨房去吃饭!”
遥想他当年走,自家媳妇拖家带口领着两儿子,抱着仍在襁褓里的大女儿,那个自来刚强的女人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他走的时候都是哭着走的,以后每每想起来心里都跟泡在泪泡里一样,沉重苦涩。
有了柴老爷子的话,再加之吴青云一家子在,柴家人都止住了泪,气氛一时间倒是热络了起来。
吴青云那话茬算是岔过去了,顾静姝和顾琼玖两姐妹俱是松了口气,她们是好意来给大姐夫送行,可别好没落着,因为她们爹那张嘴再给柴家老两口都给整不高兴了。
柴老爷子和吴青云聚到一块儿没别的,你说你当年战场杀敌多勇猛,他说他几番科考落地老天无眼,双双聊天去了。
贵妃原意是让柴榕招呼陆铁牛,他们聊聊男人间的话题。
谁知柴榕自知分别近在眼前,竟是一步也不愿离开她,跟着她亦步亦趋。顾琼玖怀孕一个多月,身子还不稳,陆铁牛本就寸步不离,手上扶着,腿上恨不得都替她把路走了,只不过到底是在柴家当着外人的面,他不好总盯着。如今一看柴榕那黏乎劲只比他更甚,陆铁牛便也掺和进来,好生生的顾家三姐妹私房话挤进俩男人,便私、密不到哪里去了。
“不是我说你,大姐夫,你家大姑奶奶做事也忒阴损了,坑谁还能把自家兄弟子侄全坑进去啊。”没长辈在,顾静姝便肆无忌惮起来,像个小辣椒。
“静姝,事情你还没了解清楚,怎能胡乱下评判?”顾琼玖瞥了妹妹一眼,心里虽是一样心思,可嘴上却谨慎的很。再怎么样人家一母姐弟,俗话说疏不间亲,有些话理是那么个理,话却不能说。
她们不常在眼前,万一因她们让人家两口子产生嫌隙却是不好。
“静姝说的是。”柴榕丝毫不以为意,他姐做的可比她们说的绝情多了。“我把陈虎腿打折了,现在坐牢呢。”
现在虽是大冬天,依然拦不住柴二嫂那张小碎嘴,基本头天发生的事不出三天全村儿的人也都知道了。不过顾家是个例外,柴顾两家虽为姻亲,到底顾家没有女人家主事,家里有吴青云个老鳏夫,柴二嫂再多嘴多舌却也不会跑去说三道四。以至于全村人上下皆知的一些消息,顾家反而是最后知晓的。
顾琼玖倒是有所耳闻,不过还没来得及和顾静姝相谈,便一起到了柴家。
说到柴银杏,贵妃才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她一边说顾静姝一边解气地直道活该。
而柴榕才买来的两个丫环春花和二妮在一旁也是头一回听到,二妮沉稳的性子倒没什么,春花却听的直诧舌,倒是没敢插话,可她那表情随着贵妃的话一会儿呲牙一会儿咧嘴,甚是狰狞。
不过春花站在贵妃身后,贵妃没看到,却让坐她对面的顾静姝看了个全程,噗哧一声就笑开了。一边笑还一边指着春花,愣是把春花笑毛了,涨的满脸通红。
“大姐,你这哪里买来的丫头,真逗嘿。”
贵妃瞟了柴榕一眼,“你姐夫给找来的,你别小瞧了她俩,都是有些功夫的。”
“为了保护你姐的。”柴榕道:“我走了之后,怕你姐要寂寞……你常去住住,陪陪你姐吧。”
顾静姝满意地看着柴榕,那表情不像小姨子看姐夫,倒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以前我只当大姐让你给糟蹋了,一辈子也就那么过了,没想到……你果然是好的,对我大姐也好——”
“哪里。”柴榕坐贵妃身边眼里只有她,眼神就没离开过她身上。
本想着谦虚谦虚,可是让人听着却不像那么回事。
顾静姝:“……哪里?哪里都挺好的。”
她叹,到底是傻的有些年头,难免留些后遗症,和正常人好像还有点儿不大一样。好就好,哪有问哪里的?
说他好在胳膊肘往外,把他亲姐弄的家破人亡的——这,好吗?
虽说柴银杏那纯粹是咎由自取……
420 鞠躬尽瘁
420
“哪里,”柴榕一本正经地道:“我是在谦虚。”
话说的是谦虚,态度可没看出一点儿谦虚来。
顾静姝耸肩,他这姐夫原来傻乎乎的她还敢和他闹着玩儿,可恢复正常了之后,似乎就格外严肃,总是淡淡的一副表情,除了对着她大姐眼神看上去柔情似水,对旁人却都是吝啬得很,能一个字说的话绝不用两个字,十足的有气势。
她只不知这原是贵妃给柴榕支的招,省的他露了怯。但柴榕的相貌俊朗不凡,他沉默起来俨然形象顿时就高冷了,倒让人不敢亲近,有种莫名的深不可测之感。
“你姐夫谦虚起来也是别具一格的。”贵妃笑,说着说着便说起邀请顾静姝去丁字巷长住。
丁字巷那里柴海棠和柴芳青甚至杏儿都住了很久,顾家她嫡亲的妹子却没住过,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我哪过得去啊。”顾静姝话是这么说,却并不在意。“我走了,爹咋办?”
“你今年……十四了吧?”贵妃道:“也是该相人家的时候了。”
“是啊,”顾琼玖附和,她当时是心里有陆铁牛,心想既然没可能就干脆不嫁所以才拖了几年,谁知陆铁牛心里也有她,这才落个完满的结局。
顾静姝却不一样,大齐女子十四五岁成亲的都不在少数,更不要说定亲了。
“我听爹说,有不少人家上门提亲了,可都让静姝给拒了。静姝,你说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或者……你心里是有了哪个?你不妨说出来,姐姐们给你做主。”
顾静姝摇头,“我嫁了爹和弟弟咋整?过两年耀祖大一些再说。”
不得不说顾家这三个丫头倒是为了她们那不省心的爹鞠躬尽瘁。
“原本家里无以为继,总少不得咱们几个多担待些,只今时不同往日,姐姐情况大好,家里自有姐姐帮衬。话说,爹也守了娘那么些年,是不是时候……续个弦?”
“如此,爹有个人照顾,耀祖年纪也不小了,又有我们几个撑腰,不存在被后娘欺负。”
贵妃不是吴青云亲闺女,所以对此事不甚在意,她不过是提出个构想,至少在她这个外人眼里,这是最经济实惠且符合所有人利益的了……只除了情感。
顾琼玖沉思半晌,率先点头。
“也是时候了,也不能让静姝你一个姑娘家什么都管,有个女人在身边照顾,到底不一样。”她也是结了婚之后,才更有体会。女儿再亲,到底不如身边人知冷知热,知情识趣。
“你二姐虽然比不上大姐富贵,可是生活无忧,银钱上也缺不着,有我和大姐一起帮衬着,爹和耀祖的日子也差不了,你就放心吧,小小年纪别操心的跟个小妇人似的,倒辜负了你这青春年华。”
顾静姝一岁时顾阿丑就死了,她说不上有多少感情,只是看着吴青云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生活一应大小事连生计都还要女儿操心,她就对男人这种东西没抱什么希望。
“给爹续弦的事儿我没意见,但我的婚事……再说吧。”她含糊地拒绝,又觉得一家人没什么可隐瞒的。“我不想嫁!”
“哪有女人不嫁人的?”顾琼玖斥道,浑然忘了她当初也是各种不想嫁做借口。
贵妃不以为意,“这世道你若不想嫁,难道要出家做姑子?你不过是没有看得上眼的男人,不若以后跟在我身边,多见见世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顾静姝本也知道自己的心意表明了,也不见得就得到两个姐姐的支持,没劈头盖脸一顿骂她都知足了。
“……我看隔壁吴婶子那个投靠她来的妹子不错,对咱爹好像挺有好感。识得些字,倒把咱爹给夸的文采风流,不世出的人才,多年没出息全因这世道运气,咱爹竟引为知音,见了难得给人家个笑脸。”
顾琼玖搜索枯肠,好像的确有这么个人。“我听婆婆说过这人,好像性子不错,逢人便带三分笑,虽说是投奔吴婶子来的,好像他男人死了给她留下些积蓄,倒不是寄人篱下。”
三姐妹聊的热火朝天,说来说去,越说越觉得有戏,吴青云浑然不觉地在前面和亲家公胡侃大山之时,他的后半生就被三个闺女给拍板定下了。
贵妃不是原身,按说和顾家姐妹没什么亲缘关系,可是顾家两姐妹一个赛一个人聪明伶俐,贵妃和她们相处倒是轻松愉悦。
不过到底贵妃此次回桂花村小住是因为柴榕即将远行,和他一起回来与父母家人告别,顾家姐妹不好常来常往,只第一天意思尽到便罢。
顾家人虽然走了,桂花村其他村民早得着风声,左一波右一波就来送行了,都道柴家人缘好,每天竟是络绎不绝的客,你送块布,我送双鞋,有送腌菜和猪肉的,柴榕临走生生感受了一波桂花村的热情。
直到最后一天,送走最后一波客,柴老太太才叹了口气。
一大早就开始撵人了:“明天就要走了吧?一会儿就走吧,小俩口好好谈谈心。我就不去送了,省得见了也是伤心……四郎,你好好的,娘等你回来!”
柴榕扑通一声跪下,一个头磕地上。
“儿子不孝——”
“我儿子孝顺,娘知道。”
“娘,你等儿子,儿子必定光宗耀祖——”
“娘不求你光宗耀祖,你平平安安回来就成了。”柴老太太说着说着就抹起眼泪,“你想说啥,儿子?”
她这到底是让他说,还是不让他说的节奏呢?
柴榕又想哭又想笑,这些年他浑浑噩噩地过了,不知给家里人添了多少麻烦,现在好不容易清醒了,却又要远走。
他想要变得强大,更强大!
“没什么说的就走吧,”柴老爷子一脚踢柴榕屁股上,“你小子,要给你老子争气!”
“是,绝不辜负爹的声名!”
“二弟啊,”柴老二本也想过把哥哥的瘾,照着屁股也来一脚,可是脚还没等抬起来,就看见柴榕起身,目光如炬,顿时他自己就萎了:
“……保重。”
“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家里都指你呢——”
“哈哈哈哈哈,你要当个官儿,哥哥这辈子死都瞑目了!”
柴老爷子:……
特么死小子,抢他台词啊!
421 根治
421
这一次算是真正的告别了,再相见那可真叫是不知几时,全听老天爷安排。
柴老爷子嘴上说不许哭,可连他都红了眼眶,一家子又有几个能忍住?拖到最后,一个告别生生用了一个时辰才走出屋子。
柴榕第二天便要离开,柴老太太心想着不能让儿媳妇守着空荡荡的屋子,柴海棠和柴芳青以往便隔三岔五过去常住,这一回便也让她二人跟了去。
和贵妃一行人一同离开的还有柴双,黑黑胖胖的身子被柴大嫂抱着,好不容易撒开了手,蹭的他前襟全是鼻涕眼泪。他小小年纪倒是硬气,一个眼泪疙瘩都没掉,呲个大白牙笑的没心没肺,临走还笑他娘给他丢人。
贵妃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点赞,有几分男子汉气概。
谁知柴双进到车时眼眶就开始发红,嘴唇抿的紧紧的,直到马车走远了他也不绷着了,嗷的一声就哭开了,那眼泪疙瘩只比柴大嫂多,不比她少。鼻涕眼泪齐飞,哭的那叫一个惨。
“……三、三哥?”柴双一哭倒把柴芳青的眼泪给吓回去了。
想说什么,让柴海棠一个眼神给挡回去了。
贵妃和木墩儿面面相觑,这孩子心事倒重,在人前不显,怕家里人担心,这会儿看不着他爹娘就再也憋不住了。
只是这哭的撕心裂肺的架式,只怕劝他什么又都听不进去。
“好了。”柴榕可不管那些,皱着眉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给我憋回去。”
“爹,”木墩儿小声提醒。“他还是个孩子……”
“他都十五了!”柴榕眼刀一扔,就见柴双一吸鼻子,倏地流一半的流涕就让他给吸回去了。只是脸上还有早先的鼻涕眼泪,看上去竟是狼狈不堪。
十五岁……在他们那年代才上高中啊,可不就是个孩子,木墩儿心想。虽说他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出去闯荡,打工赚钱养活自己了。
可是上战场却不一样,那是九死一生的,哭一哭也是正常的吧。
只不过柴榕操练木墩儿的后遗症,让后者心有余悸,能不招惹就不招惹,能不犯话就不犯话,生怕把他好为人师那股劲头儿给勾起来。
“我不是孩子!”柴双抽抽嗒嗒地,袖子刷地往脸上一抹,鼻涕连着衣袖抻出二尺来长的距离,“我不哭!”
噗!
好吧,木墩儿及时捂住了嘴,真是条汉子,鼻涕抻的都比别人家孩子长!
“少小离家,难免的。”贵妃安慰柴双,“你做的很好,婶婶从来不知道阿双这么懂事……”
柴双手忙脚乱地擦拭被他抹了半脸的鼻涕,冷不防让贵妃这么一夸,黑黑的脸都涨成了紫茄子色儿,一条胳膊横在半空,那模样恁地逗人。
“三哥,你赶紧擦擦脸吧,好丑——唉呀,又流出来了。”
柴芳青第一个忍不住笑了,紧接着一车人都哄堂大笑起来,于是柴双的脸又紫了一个崭新的层次。车里却让这样一闹一扫方才的压抑,顿时就欢快起来,一路上你一言我一言说的都是鸡零狗碎,柴芳青充分展现了有一个八卦之魂的娘亲的好处,四处搜罗来的东家长西家短成了主题,一路玩笑着就回了丁字巷。
隔一天柴榕便要远行,柴海棠等人便是再没眼力价也不至这时候凑上前去,下了车,贵妃和柴榕便相携回了房间。
贵妃前世养成的习性,贯好享受的。以前没钱倒也罢了,如今她不差钱,也不学那勤俭之家省着煤炭用。在丁字巷,不论她在不在家,炭火都是一直烧着的,她不管何时出入,房间里都是暖暖的。
待贵妃换好了家居的衣裳,在贺牙子处挑选的两个丫头小草和桂花已经将果脯、瓜子、茶水一应零食都摆好,屋里熏了香,打扫的一尘不染。
小草和桂花都是十四岁,桂花个子高一些,可是论机灵还是小草,一双杏眼滴溜溜的,看着就活泛。
春花和二妮因为会武,被柴榕强制要求随贵妃进出,以便贴身保护。是以小草和桂花便负责内务,家里都归她们。
“今早杭少爷来了,说要给老爷送行,见人不在便将礼给留了下来。”小草将捧着的木头盒子放到桌上,“他还说明日有课就不过来相送了,‘祝师父一路顺风,得胜凯旋’。”小声音甜的跟含了糖似的,说话嘎巴溜丢脆。
桂花随即也将贺丫子并蒋掌柜的红包,以及花想容金掌柜送的两套里衣递上去。
人没在跟前,贵妃也就不跟自家丫头客套,摆摆手便让她们下去了。
柴榕别的不甚在意,只翻开装的严严实实的木盒子,里面是各种金创药,专治各种刀伤剑伤,四五个瓶瓶罐罐,倒算得十分用心。
“他……我也没教过他什么。”柴榕看了半天,蹦出这么句话。
贵妃抚额,到底为人实诚阅历浅,让人几瓶伤药就给收买了。从来说到杭玉清都是不耐烦的,这几番让杭玉清主动讨好,倒把他给感动坏了,听语气似乎有几分错怪好人的自责味儿。
若没有她,单个儿一对一,杭玉清能玩儿死他。
“他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贵妃抚上他拿药瓶子的手。“前些天才死求活磨要和我合伙做生意。自打他和芳青定亲的事闹开,咱们都不大搭理他,他这是秀存在感……太正常的往来了,不过互利互惠,他是个鬼灵精,无利不起早,没有读书人的矜持,倒有商人的油滑。”
“你说,我不在你身边你可怎么办。”贵妃叹,就这单纯的心性,在外头可怎么让人放得下心?
柴榕心里那一点儿愧疚立马就烟消云散,把药瓶子往盒子里一扔,反手就把贵妃抱怀里。
“我也不知怎么办,要不,你和我走吧。”他抱着贵妃就不撒手,将头埋进她的肩膀。“……阿美,我们生个娃娃吧。”
……
凭白浪费这感性的气氛,什么就扯到生娃娃了?
贵妃修长的手指摸上他的额头,难不成这傻病没有根治,还时不时犯浑?
“我们有了娃娃,我都怕栓不住你。”他叹,“你这么好……我这么不好——我不是不好,只是不及你好。”他解释,生怕贵妃真的觉得他有多不好多配不上他。
“我是说,长眼睛的都看得出你好,我一走,他们把你抢走可怎么办?”柴榕越说自己越乱。“我就是觉得你太好了。”
“……就是太好了。”
422 好滋味
422
贵妃见他说话颠三倒四,不禁笑了。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柴榕迫不及待就接上自己的话茬:
“阿美,你放心,我一定闯出个名堂来,让你——让别人也看看,我配得上你,我能保护你,让你过上好日子!”
“你等着我回来,我给你挣个诰命夫人当当。”
“我要让别人有的,你有,别人没有的,你也有,反正我要把一切好东西都给阿美!”
贵妃越听越不对劲,怎么感觉她在他眼里的形象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女子,没荣华富贵分分钟就能抛家弃子似的?
想前世她还不够尊荣吗?
她要什么没有?
“柴榕!”
每当她叫他在大名的时候,代表她已经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
柴榕微微挑眉,一双星眸紧紧锁住贵妃,仿佛要盯着她的眼,直望进她的心。
他眼眸深遂若星,五官跟巧夺天工的匠人精心雕成的一般,被这样的他盯着,贵妃的心不自觉地就加快了速度,扑通扑通,几乎从嗓子眼儿跳出来。
……好吧,颜值即正义,他说什么都对。
贵妃表示她就是毫无原则的颜狗,她服。
“阿美,”柴榕勾唇一笑,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就是最好的角度,仿佛吹皱了一池的春水,一波波就漾了出去。
“你心跳的好快。”
废话!
“别废话。”贵妃白他一眼,伸手轻轻捏住他的下颌,轻轻将嘴唇送了上去。“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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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两口腻到一处连晚饭都没出去一块儿吃,窝自己房间就地解决,直到月正当空,万籁俱静,贵妃才幽幽叹了一声。
好滋味。
柴榕紧紧拥着贵妃,半刻都不想放手。他知道是他自己想要闯荡出名堂的,可是越到最后越舍不得走是怎么回事?
“阿美,你刚才为何生气?”
贵妃往他怀里一钻,连眼皮都没抬。
“我气你识人不清。”
柴榕沉默半晌,闷闷地道:“杭玉清长的俊,嘴又甜,几次三番往上巴结……”
呸,原来也是个颜狗!
贵妃伸手狠狠拧了他一把,他们说的是一回事吗?
她气的是他拿她当世俗女子,唯利是图,巴不得自家相公出阁拜相,让自己荣享一世的荣华富贵……她要是这般,当初还和他个傻子腻乎个什么劲,还不拍拍屁股远走高飞?
不过,他既会错了意,贵妃也懒得和他争辩,反正但凡她一生气,他一向是‘阿美说的是’‘阿美都是对的’‘我对了也是错的’,认错认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将她满肚子的气反而堵的无处发泄。
态度太好也是罪!
“你可还记得我教给你的话?”贵妃问,他这么实诚,她委实有些担心。出门在外,她不求他精的跟个鬼似的,起码别让人卖了还给人数钱,说人的好。
柴榕一噎。
“……哪一句?”
“你究竟记得什么——”贵妃怒了,赶情他当她是闲的跟他在那儿磕牙呢?
“阿美你别生气,”柴榕扑通一声坐起来,手忙脚乱地解释:“我都记得的——像是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天下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井;不要相信人说的,要看人做的——还有,我都记得的,就是阿美说的很多,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句。”
教的他全是怀疑人生,不相信人的招儿。
柴榕撑着左胳膊杵炕上,因为起的焦急,芙蓉缎面的被子向下滑,露出了半个身子。窗外明光如华,洒在他精壮的前胸,看上去像是身体泛着柔光,简直是最精准的匠人雕出来最完美的比例,一丝一毫的赘肉都无。
贵妃的火莫名降了不少,伸手摸了把他小腹上紧实的肉,拉起被子就给他盖上了。
“大半夜怪冷的,可别冻着了。”
柴榕美滋滋的就把她给抱怀里了,“还是阿美对我最好。”
那话里的满足,连贵妃自己听着都觉得寒碜。
“你记得就好,出门在外,防人之心必不可无。”贵妃想想都头疼,“我也不求你耍什么心眼子,什么都忘了也记得切记这一条:多听多看少说,这总不会错的。”
柴榕再没有不应的,哪怕他的阿美告诉他从此以后装哑巴再不说话。
“……还有,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背后难免有各种原因,你不要轻易相信。”
“就像杭玉清?”
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就像杭玉清。”贵妃点头,杭玉清算是典型的活教材,他就绕不过去了。
“不过人生在世这些都是难免的,你也不能全说人家是坏心,反正自己个儿心里有数就行,只别让人骗了。战场上尤其是,兵不厌诈——我是没读过兵书战策,可是光想也知道没有些心眼想领兵打仗那纯是送死。”
贵妃越说越心慌,她这不像担心夫君离家误入花花世界,反而有点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感觉,生怕他吃亏上当。
她抬手拢了拢头发,隐约有种华发早生之感。
只不过,这些话一说出来,各种担心叮嘱也随之而来。离别之夜,两人反倒没有之前作乱,相拥着躺在炕上,心贴的那么近,可是总觉得空落落的。
木墩儿三十五岁,贵妃一丁点儿都用不着操的心,全用到了柴榕身上,最后说到口沫横飞,嘴都干了。
柴榕这点儿眼力价儿还是有的,光着半果的身子就倒了杯水来。“阿美,喝水。”
“……”
如果换成旁人,贵妃肯定以为他是讽刺她话多,不过柴四郎嘛,他却不至于。
“你也别嫌我话多,等过了明天,你想听我唠叨都听不到了。”她故意地道,谁知不知哪句话刺激到了柴榕,他一把就将她抱在了怀里,头埋在她的颈窝处。
“我想一辈子听你这样唠叨我。”
贵妃蓦地发觉肩头微湿,四郎……不会是……掉金豆豆了吧?早上是谁说人家柴双老大不小,流血不流泪?
贵妃想想,到底还是把话忍住了。
好吧,他心理年龄还只有十三岁——虽说生、理年龄倒是卯着劲儿的迎头赶上了。
423 贱皮子
423
离别在即正是说不完的心里话,后半夜两人几乎都没合眼,最后索性贵妃把蜡烛也点上了,披上衣裳开始收拾行囊。
她是不知道当兵去要带什么,又不让带什么,反正随她的心意,大不了到了西边不让用直接就扔了。
不得不说,花想容金掌柜心思细腻,挑选的正是她需要的,便将早先几件出自花想容的里衣也都一起给他带上了。杭玉清人虽油滑,送的礼却送到正处,也都是必需品,她也都给带上了,然后便是她叫花想容最好的绣娘给的两双冬靴,四双护手。
冬衣也不知让不让穿,反正她也给做了一件。
贵妃收拾收拾就装了鼓鼓囊囊一大包,这还不包括她让钱大姐腌好的腊肉,熏好的牛腱子,煎好的鱼片……
柴榕也从微笑着看贵妃为他忙里忙外变成了瞠目结舌,眼珠子好悬没掉地上。
“阿美……你对我,太好了。”
只是,这是要给他后背上安个壳的节奏吗?
就这负重,会不会让他拖了整个队伍的后腿啊?
不过,这还不算完,将包裹系好了,贵妃披散着头发,身上裹着外衣又到梳妆匣里掏出一个钱袋子,里面装着一百两银票一张,五十两一张,剩下十张都是小面额的五两,另有几两散碎银子,笑吟吟地就递到了柴榕手里。
如果说柴榕之前还不清楚银子的价值,意图用三两银子的月钱买个丫头的话,经此一事他已经明白,二百两无疑算得上巨款了。
“我就是去打仗,你给我带那么多银子做什么?”柴榕直接把钱袋子塞回了贵妃怀里。
“你一个女人在家,还是你多备着些银两为上。我去打仗,朝廷总不会不管饭,饿不死我的!”
那气势那神气,好似说的不是吃饭,而是大有不还我大好河山,我就和你死磕到底的架式。
贵妃闻言便知自己说的那些话竟是半句也没入他的耳。
“我给你带着,可不是叫你逍遥自在的。人生于世,怎能不结交些人?你是去打仗,可是难道除了打仗就没有旁的交往?”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倒不是让你乱撒银子,交些狐朋狗友。你到时看着有合眼缘,觉得人品能力不错的,不妨在需要时用些银子。”
柴榕听的似懂非懂,怪道人人都说阿美好,这其中竟也有如此多的关节。
“俗话说,穷家富路,穷人家远行在外还要裹足了盘缠,没的时借钱也要将钱袋子装的鼓鼓,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咱家说不上有多富,再怎样也比一般人家要强。我手头还有一千多两,足够周转,你就不用为我考虑了。”
柴榕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自然也不知家底,如今一听贵妃跟他说这个数,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他家阿美……好有钱!
震惊之余,他不禁汗颜。
今夜温存之后——其实不只今夜,自从确定了他要去西边打仗,他不只一次升起不想离开的想法,不论任何办法他都要永远守着阿美,可是就阿美那短短几句话就让他为自己曾有过这样的念头而感到难堪。
他是一个男人,以往傻的时候没办法,只能由阿美一个弱女子挺门立户。
可现在,他恢复正常了!
他是男人!
他要崛起!
他要给阿美撑起一片天,而不是躲在她的羽翼之下吃软饭!
柴榕想着,一把抢过贵妃怀里的钱袋子,气势万钧,颇有股看谁敢抢爷弄死他的架式。雄纠纠气昂昂,一脸的意气风发,好像他抢过去的不是二百两银子,而是敌军主将的项上人头。
贵妃默,这货又是抽的哪门子邪风?
她说不给了吗?
她主动给的,怎么这时却让她有种生生被劫财的错觉……
“阿美,你放心,我会给你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咱可不能去抢啊!
“……算了,随你。”贵妃无力吐槽,总感觉他俩脑频率不在一个频道上,鸡同鸭讲。
不过,未来的路他要一个人去闯,哪怕她现在在他耳边磨破了嘴皮子,人家一旦离开指不定能记住几句——更可怕的是他记住了,理解也容易起偏差,这一向是他俩沟通后的直接后果。
所以,尽人事,听天命,且由着他去横冲直撞,说不准还真让他撞出个大运来。
都知道柴榕今天要走,丁字巷柴家上下统统起了个大早,钱大姐和李嫂子把各种吃食都裹好交到柴榕手上,柴海棠纳了两副鞋垫、柴芳青绣了藏青色装散碎银子的荷包一并给了柴榕、柴双。
杏儿则回了趟娘家,将家里一直奉为传家宝的匕首给取了回来。
这匕首是杏儿爹年轻时结交的打铁师父赠与的,当年说好了当作两家孩子的定亲信物,谁知那铁匠媳妇生孩子时难产死了,铁匠一时苦闷,终日饮酒度日,最后失足也淹死了。
那匕首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真正的削铁如泥。杏儿爹年轻的时候手欠,不信铁匠的吹嘘,偷偷试验过,一试之下果然是好东西,杏儿爹反而再不敢用了,这么多年下来精心保存,看上去倒像是新的一般。
“我爹听说四叔要去西边打仗,便要我将这送与四叔。我爹说战场上刀剑无眼,留一手也是好的,这么小巧的兵器放在靴子里都成。”
杏儿见柴榕一见匕首眼睛就亮了,知道礼物送对了心思,心下松了口气。
“祝四叔早日凯旋……还有阿双,你们都要平安回来。”
倒不是杏儿有心漏掉柴双,主要是他定下来要去的时间太晚,杏儿根本就没收到信儿,直到昨晚上看到柴双来了她才知道,于是匆匆往荷包里塞了二两碎银子塞给了柴双。
他哥哥柴文虽不是东西,柴双作为小叔子还是很好的,性子大咧咧的没得说。
不只杏儿,连柴海棠和柴芳青都知道的不算早,于是只好将给柴榕的东西分了一半给柴双,也是好生匆忙。
见众人该送的礼都送忙完,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贵妃这才掏出一张五两的银票,叠的板板整整的塞到柴双手里,柴双满脸涨的通红,说什么也不要。
都是和柴榕一样的说辞,他们是去打仗,根本用不到钱。
“……我不能要,四婶赚钱不容易。我跟着军队,饿不着。”
别人不知,他却知道,自家爹娘是要向四婶借钱去京城找大哥的,他去打仗怎么还好借人家的银子?
柴双年纪虽不大,力气却大得很,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贵妃给推倒,居然背起小包裹跑院子里去了。
贵妃见他不收,便不强求,只这孩子气的举动令她哭笑不得。
木墩儿咳了咳,这回终于到他了吧?
重要的人总要压轴出场。
虽然他爹这些天似乎都忘了有他这么个儿子,眼里心里都只有他媳妇。
“爹,”他像个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地走到柴榕面前,正要发表一番临别感言,却见柴榕低头看向他道:
“木墩儿,以后你娘就交给你保护了……每天的功夫练起,不许偷懒,回来我会检查。”
“……”
算了,您走好吧,我没什么说的了。
木墩儿悲愤交加,他就是个贱皮子,往前凑什么,没事儿惹的一身臊!
424 收买
424
眼瞅着时辰要到了,柴榕不便多作耽搁,拒绝了包括贵妃在内所有人的送行,和柴双连拎带提大包小包地就走了。
走到院中,回头冲着贵妃灿然一笑:
“阿美,等我!”
……
那笑容说不上和阳光哪个更耀眼,柴芳青好悬晃瞎了眼睛。这笑容,和以前的傻四叔好生相似。
“亲娘,你是真不打算去送送?”木墩儿好奇。
如果他没看错,这俩货的感情那是坐火箭往上蹿也没那么快,短短不到几个月就完成了质的飞跃,成天秀恩爱秀的神憎鬼厌。
他只当这俩货要活生生上演十八相送,不成想竟这般干脆利落。
他有些意外。
贵妃默。
昨晚他一时情不自禁在她肩膀窝掉了两滴眼泪之后,恼羞成怒自怨自艾了不短的时间,像是生怕分别的时候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说什么也不要她送。
“我走,你不要送我。”他道:“等我回来,你来迎接我。”
贵妃哪里是那么矫情的人,只道:“我哪里知道去哪儿迎接你,你自己回来。”
她最后还是忍不住眉眼带笑地:“我等你。”
这是她前世今生面对的第一次离别,个中滋味颇为酸爽。
原来一个人每时每刻在身边不觉得什么,可一旦不在身边了,竟是这般……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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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榕是被陈虎告上的战场,和一般征兵不一样,他不知去哪里报道,直接就找上了巡抚衙门。
旺财看到柴榕扛进府里的大包小包,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
“大侄子,你这是啥意思?”赵诚身着官服,处理公务到一半迎了出来,谁知一见柴榕脸反而撂下来了。“咱可不兴这一套,干啥给我带这么多东西——”
“这是我的。”
柴榕嫌四个字表达的不甚明白,便继续道:“阿美给我带去西边的……”
噗!
旺财都替他们老爷害臊,脸哪,丢啦!
他家老爷说好听点儿太耿直,说难听的就是大脑缺根弦,用膝盖想也知道谁送礼能明晃晃的从巡抚大门穿房越脊抬进来,当着所有众目睽睽?
“四哥,你这夸张了啊,又不是去入学,家把式带的齐全。咱是去打仗,讲的是轻装简从。你这直接支个帐篷就能过日子的架式了。”
柴榕默,“那我让车夫再给拉回去。”郑大应该还没走远,他的腿脚分分钟就追上了。
“等等,等等。”赵诚闹了笑话,那脸总算从红到黑,黑到紫,再变红成正常的颜色了。他连忙拦住柴榕:“你不用跟新兵蛋子一起走,我让你帮忙护一趟粮,然后你再归入新兵营。”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封封蜡的印信:
“这便是我给你们将军胡战的信,里面说明我借调你一用,之后再由他来安排。”
好在他与胡战还算有些私交,不然可不由得他来随便调用人员,如若走正规手续,一来一往之间最少也要耗费半个月时间,那却等不急了。
“你好好做这趟差,事成与你将来有益。”
赵诚交待柴榕,只是不说信里是怎样将他夸的天上有地下无,武功之高罕有敌手,信尾之余还不忘提醒胡战,此子的爹是当年信王部下,东征西讨的先锋将军,正经的根正苗红。至于为何沦落为乡野村夫隐去未提,但胡战虽非当年信王旧部,对当年事却深知甚深,看完信也就明白了。
赵诚就是个武夫,既不会来那套举贤不必亲的路数,也不会洁身自好刻意避贤,他认为柴榕武功高,那就是高!有这样的人不用,那就是二百五!
“多谢赵大叔,我晓得了。”柴榕将信收好,这点人情事故还是懂的。
然后掏出钱大姐煎好的咸鱼:“侄子没什么送大叔的,你留着尝尝,很下饭。”
赵诚刚才就因为他大包小包的闹了笑话,当下哪里肯收下,偏他最爱吃的就是咸鱼,最后是咽着唾沫给推辞了。
“你好好干,等你凯旋请大叔喝你的得胜酒!”
旺财得了赵诚的令,一路送柴榕二人去城外十里坡,这一次的粮草辎重都置于那里,明后日便要往西边送过去。
一路走,旺财便将上次事故讲给柴榕听,就是为给他提个醒。
原来上次押送粮草,起初还算顺利,各个驿站换马添料,偏偏近了战区,眼瞅着就要交接了,让西梁绕到后边将粮草给劫了,一把火烧了个溜干净不说,大齐国护送粮草的士兵还让人杀的杀烧的烧,一千多人最后八下不足三百之数,其状之惨烈连朝廷都震怒了。
赵诚此番距离上次筹集粮草不过一个月,整个明阳城人仰马翻,为了完成皇帝的命令不知得罪了多少明阳城的官商富户,这一次若是再让人抢了,不用小皇帝办他,秦王府就得借着由子把他给起走。
他这一个小皇帝放到明阳的钉子,不知多少人等着看热闹。
旺财与柴榕交好,他家老爷又有意提拔柴榕,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四哥,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可要把握住。我相信以四哥的功夫出人投地定然不成问题,若不是我家老爷身边无人可用,我真想和你一块儿走。”
旺财叹,“我虽没官位,但跟在老爷身边可没少见,这官场可真不是一般人待的。黑,忒特么黑!”
“要是有机会,将来和四哥一同并肩作战,倒是一件美事。”
柴榕傻的时候就和旺财好,没少让他诓去帮忙抓人,现在脑子虽好了,但那时候的友谊却是打下了。旺财给他送到兵营,要走之时,柴榕又将咸鱼给掏出来了:
“钱大姐做的好吃,你尝尝。”
“你要是吃顺口了,就去丁字巷让她给你做。”
“……我不在的时候,你帮我照看照看阿美,有谁欺负她了记得替我给她出头。”
旺财:……
其实他想说的就是让他多照看他媳妇吧?
绕这么大个弯子,一条咸鱼就想把他给收买了,真不愧媳妇是做生意的,尽得真传。一鱼两用,给了他家老爷没收,这又轮到他了。
柴四郎……你变坏了啊……
旺财默默地收下了咸鱼。
425 旗开得胜
425
此次的押粮官已经换了,上次那一位被西梁兵一刀砍掉了脑袋。
这一位没上一位功夫好,可是胜在脑子够用,瘦瘦小小的一个人,留着小山羊胡,每当思考时就习惯性地摸他的小胡子。
他不过是个从九品的押粮官,巡抚那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直达天听的,自然不会像和胡战那些写封信给他解释。不过这事哪怕不解释,他也不是个傻子,巡抚摆明就是来人的靠山,他是没勇气把他们当一般士兵差使的。
于是押粮官暗箱操作了一把,把柴榕和柴双带在左右,虽没有副押粮官的名儿,但却做起了名副其实的副押粮官,一路上极为礼遇柴榕二人。
只是越靠近西边,一千来号的兵士也就越紧张。
他们走的是官道,路上的流民越来越多,这也让他们的精神紧崩到极限,谁也不知西梁人会不会混到流民里来个突然袭击。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西梁人来的那般突然,突然喊杀声震耳,四面八方就冲过来了。
不过却不是劫他们粮草的,西梁大举进攻平城,平城这时突围出来一队求援来了,三百人突围后面倒跟着三四千人的长尾巴。
一路从半夜追赶到第二天一大早,正正好好遇到柴榕他们一行人。
他这狗屎运啊!
早上喝凉水呛到,他就该知道不是个好兆头!
押粮官整个儿人都不好了,再想不到这回没让人把粮劫了,却仍躲不过与西梁军碰面的命运。
这不是他们救不救援,他们已经没有选择,大军近在眼前,逃他们都没处逃。
“抄家伙,大家给我上!”押粮官小舌头都要从嘴里嚎出去了。
话音未落,柴榕已经一个箭步蹿上去了,手起刀落,敌人就跟砍瓜切菜一般,把押粮官看得下巴好悬没吓掉!
这……特么哪个武林高手投军杀敌来了?
“擒贼先擒王!”押粮官只身在后,嗓门却高的离谱,不用擂鼓都响彻三军:“杀大白马上戴银盔穿银甲的那人!”
还隔着四五丈的距离,押粮官一步一步往前挪,就瞧着柴榕脚尖一点地凌空飞起,踩着敌我两方士兵的脑袋就奔戴银盔那人杀过去了,看得押粮官眼睛都忘了眨。
刀光剑影,他根本看不清柴榕的动作,眨眼间戴银盔穿银甲的小将军脑袋就已经被割了下来。
合该他死,那一身也忒醒目了,太好确认目标。
柴榕还有闲功夫把那脑袋挑起来,然后……
押粮官就看见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冲他怀里就砸过来了,他是一边尖叫一边把人头给抱在怀里的。如果他没记错,银盔银甲的正是西梁最近崛起的常胜小将裴元朗,他爹是此次征东大元帅裴因!
这脑袋值钱,哪怕吓的胆肝俱裂他也要抱着,紧紧地抱着!谁和他抢他跟谁急!
巡抚大人英明神武,从哪里掏腾出来这么一支人形大杀器?要知道裴元朗可真不是草包,一路上他当着先锋,杀了他们大齐多少将士,收了多少城池,那是最令人头疼的一个人了,谁知到了柴榕手里几回合都没走上,就让给剁了!
押粮官激动的整个人都颤抖了,没等他回过神来,西梁军那边已经乱了,自家将军让人几刀就砍死了,顿时群龙无首。
原先还被追的狼狈逃蹿的平城军此时反过来冲西梁军就冲过去了,数倍于前者的西梁军居然就乱作一团,四下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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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榕走了一个月,贵妃收到他的第一封信。按时间上来算该是他到西边凉州头几天寄回来的。
贵妃曾经教过柴榕识字,只不过时间太短,他所学有限,只会简单的一些大字,文章更不要说通顺达意。
那上面画多过于字,他只是简单地报了平安,并且问了她好。
之后就是生动形象的一张画,一堆芝麻粒似的墨点之中他在最高处拿着刀砍掉一颗人头……想来那些芝麻粒就是其他士兵了。
那一颗人头上没有任何提示,就一个圆圈,两个黑点算眼睛,长剑架着空空的脑瓜壳,如果不是下面有五个大小各异圆圈组成的表示身体的东西,她真要以为柴榕是拿一根筷子在吃汤圆,下面那些芝麻粒是汤圆戳破了之后流下来的……
尽管没有任何提示,贵妃却看得出此人定然身份尊贵,否则以柴榕那强大的杀伤力,那上面可不是一个‘汤圆’,而是串糖葫芦了。
况且,杀了一个人,还不至于让他如此显摆,特地把这事儿画进信里给她看。
这算是第一次立功,贵妃想。初入军营便有斩获,算得旗开得胜,是个好兆头。
知道柴榕那边一切顺利,她也就放心了。
只不过她这边倒是因为柴榕去了西边,计划全被打乱。
以前还想着避开明阳城,跑到其他地方发展生意。可是柴榕一走,她和木墩儿再精明能干,也无法改变他们‘孤儿寡母’的形象。
到那时离家又远,身边又没人帮衬,只怕让人吃了都无从反抗。
这世上不是有脑子就能无往不利,得先有拳头,再有脑子,那才叫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于是贵妃只好放弃了原本的想法,一门心思扑在明阳城。
这时就看出她三十五岁老儿子的好处了,毕竟是在未来世界里待过,很多商业方面懂的比她多,点子也一个个地往外蹦,誓要把她打造成明阳城第一富豪——估摸着是想将来继承家业,虽然这只是她心里的想法,但不中易不远矣。
反正都是想把日子过好,贵妃也不在乎他心里那些小九九,这世道谁还怕银子多呢?
木墩儿首先就贡献出了一个点子,由花想容自主设计制造出几款或奢华或清雅的衣裳,再配上胭脂水粉,以及他们最近推出且极力主打的金饰,届时广发邀请帖给明阳城官夫人和富商夫人,以及各家名媛,力图从头到脚,由上到下全方位打造花想容的品牌。
贵妃知道经商木墩儿在行,经年的老油条了,再没有不听他的,只这时他一声令下,她莫敢不从,整个花想容都忙起来了。
426 纸醉金迷
426
发邀请贴是门学问,哪家夫人和哪个不对付,谁和谁有旧怨,哪个和哪个有心结,谁和谁老死不相往来——
当然,不会因为某一个而不请另一个,她们做的是生意,又不是民事调节庭。
帖子自然是要发,主要是人来了,她们怎么安排座位,都是有头有脸的,倒不怕他们泼妇似的分分钟掐到一处,怕的是影响彼此的心情,进而再影响她们花想容的进项。
这些内幕八卦就有赖于朱三公子的媳妇杨氏了,她是前任明阳府知府的庶出三女儿。
按说即便是庶女,也轮不到朱家这样一个商户娶的。不过好在朱家有个七弯八拐的秦王做亲戚,勉强还算搭得上点儿边,而朱家委实又是富甲一方,也不算辱没了。
杨知府也不是矫情之人,夫妇俩一商量就把庶女给嫁过去了,两家走动也相当频繁,后来在调回京城的事上,朱家就没少出钱出力。杨知府在任不过四年,便调回京里任了左佥都御史。虽然和知府一般都是四品官,可那毕竟是京官,负责纠劾百官,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直达天听的官儿,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而杨氏虽然管不了朱三公子风/流外放,但在朱家的地位那是杠杠的,随着其父的升迁更是水涨船高,直要突破天际了。
这杨氏嘛……
就是个庶女,自小也不得主母多待见,性情难免有些小家子气。不过,倒也没受过什么搓摩,庸庸碌碌长大的,到嫁进朱家受了待见,人人都给捧到手心上,也没见有多少脾气。
她唯一不省心的,估摸着就是自家的男人朱方则了。
肥贼大胖的身子不说,还四处留情,惹了一身的风、流债。贵妃上次和杭玉清去朱家和朱三公子谈生意就碰到几个女人组成了反朱三联盟,好悬没把朱家整个儿给烧了。
因为朱三有这样的前科,杨氏初初接触贵妃的时候,一度很有些怀疑。
尤其她听到朱三嘴里不只一次提到这个‘柴夫人’,不吝各种溢美之词,美自不必说——他再傻也不至于当着自家媳妇的面儿夸别的女人好看,总之‘他家师娘’为商手段高超,人更是八面玲珑,当仁不让的巾帼……等等……也不知道他哪里认的这么个师父这么个师娘。
不过,好在贵妃有个好处。但凡她想结交的,她总有手段让那人喜欢。
尤其杨氏性子绵软,不是尖刻刚愎之人,在贵妃曲意逢迎之下,没过了一天的时间,杨氏便满心欢喜地和人家称姐道妹,好成一个人似的。再不相信贵妃这样一个七窍玲珑的玉美人能和自家那肥的流油的自家相公有什么牵扯。
既然和自家相公没牵扯,她就更没理由讨厌贵妃了。
于是,贵妃轻而易举地就拿下了杨氏。
杨氏这人性子软,又有个好爹,二十八九岁了,却难得有几分十几岁少女的娇憨,在明阳城交际圈里算得上炙手可热的人物,有她作为引荐,贵妃十分顺遂的就加进了她们的圈子。
不敢说结交到那些眼睛长在脑瓜儿顶上的官夫人,至少说得上话,递得上帖子了。
尽管贵妃不想涉及秦王府哪怕半分,花想容得了秦王妃青睐还是一阵风似的传遍了明阳城贵妇圈,以致于走到哪儿她都跟秦王府脱不开关系似的。更不要说背地里关于‘花想容幕后东家和秦王世子那些年那些事’,传的满天飞,头顶算带秦王世子光环。
虽说这种关系短期看,的确对她是有好处,犹如金光护体妖魔邪祟是不敢来骚、扰了,但长远看怎么都是个大坑。
一是于她名节有亏;二一则便是秦王世子那货,别的小鬼小怪是挡了,这尊大神却是座越不过去的高山,以往她担心那货嫌她扯虎皮拉大旗,借秦王府的名头自己谋利,现在……她自打知道了秦王世子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心思之后,怕的却是他再借着这由头再找上她。
总之,动辄得咎。
贵妃游走于各权贵府邸,富贵之家,哪里看不出围绕着她那些绯闻火热的小眼神?
不论是什么时代,哪个阶层,女人的八卦之魂是永远燃烧着的。
不过好在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都还要些名声,哪个也不会真的当着她的面指着她的脸问这些,所以人家不问,她也便当不知道,一副天地浩然有正气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行走于天地间。
而那些个女人家除了暗地里叹一声皮好厚,却是不敢真的把贵妃给得罪了。毕竟还有个秦王世子在后边,俊男美女的,难免人家就真有些个私/情。是以,虽然私下里对贵妃风评参差,当面对她却甚为礼遇。
贵妃也是花钱如流水的主儿,结交这些或有权或有钱的贵妇们更是没有半点儿吝啬,每每见面不是送个花想容特质的丝帕就是荷包,若是她们的夫君给力,做的官儿足够大贵妃也是舍得下本钱送上一盒市价二两银子一小香盒的胭脂。
女人们大抵是这样的,收到礼物总是开心的,况花想容的东西就没有便宜货,口碑已经传出去了,那是秦王妃都赞不绝口的东西。
古往今来跟风就是人的习性,尤其位高权重之人那话可都是不白说的,否则贵妃当日也不会卯足了劲儿想要借着杭玉清在秦王妃面前露脸了。
那些女人们哪怕不差钱,也都不是和钱有仇的,二两银子的胭脂还没有块鹅卵石大,能不花钱就得到自是好的,更不要提那些家境本不是极好,恨不得攒上半年的银子才能买一两件花想容衣裳的主儿了,那礼物收起来眼睛都是冒着绿光的。
在贵妃散财童子作风之下,花想容第一届新装展示会就在万众瞩目之下隆重地开启了。
西边战火纷飞之时,明阳城依旧上演着纸醉金迷。
“……柴榕,你信到了啊!多亏我眼尖,替你拿——”大高个子骆易扬着手里的信,不等他话说完,只觉得面前一阵风狂扫而过,呛到他好悬没被含嘴里的半块牛肉给噎死。
“呸,见色忘友——”
正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锣鼓声响:
“敌军来偷袭了,大家抄家伙啊!”
“我的信——”
大家乱作一团,你冲我撞之下柴榕手里的信就被不知哪个给撞掉了,柴榕嗷地一声嚎,连拳带脚一阵耍,直到把印着四五个大脚印子的信给捡起来,身边已经有十几个人都被他给揍趴到地上了。
“……”
“……”
“……那个,有人偷袭。”
柴榕利剑一般犀利的眼神终于从哆哆嗦嗦解释的那人脸上移开,满腔怒火冲着远处喊杀声四起之处就喷过去了。
特么,看个信的时间都不给!
柴榕忿忿地把信往怀里一掖,抽出长剑就杀过去了。
在众人松了口气的同时,骆易终于把嘴里那块牛肉给嚼烂咽下肚了。
……这是,一封家信引发的血案吗?
柴榕连自家战友都揍,可想而知敌军会受到怎么样一种对待……唔,想想他就已经不忍看了。
427 了得
427
“那边的那个长的特漂亮的,一笑眼睛里跟有条长江似的荡啊荡的,就是花想容的东家。”
“……传闻被秦王世子包养的那个?”
“可不敢这么说……不过,确实是这个人。”
……
“怎么许通判家的刘氏也来了,不是前阵子和他家男人的外室打到一处,脸上都挂了彩了?这才几天就出来玩耍,真不怕人笑话。”
“夫人有所不知,这柴夫人是个手大的,人人来花想容都有礼盒相送,据说价值不菲。”
“呵呵,难怪。”
……
“天呐,我没看错,秦王府的二公子家那位也来了?莫不是传闻是真的?她是来给柴夫人撑场的?”
“那却未必。二公子不过是个庶子,历来不受待见,这位靳氏倒是爱出个风头,可谁不知道她就是个花架子?二公子不着调,她娘家又只是个照磨司的小官,哪里用得起花想容的好东西?不过凑个热闹罢了。”
“……倒是。”
……
“连按察使赵夫人都给请来了,柴夫人可真是好大的脸面。”
“这你却不知,赵夫人人家娘家是京里舞阳侯的嫡次女,世家贵女,从来吃穿用度那都是极讲究的。据说这位可是花想容忠实的主顾,在花想容砸了不少钱。你没看柴夫人那殷勤,那都是亲自迎接,左右陪聊,自与咱们不同。”
“董夫人,你家那位不正是在秦王府做侍卫队长吗?你家小姑子还是世子最宠爱的董侧妃,你肯定知道不少内幕。柴夫人和……那位,到底是不是那等关系?你和我说说,我肯定不告诉旁人。”
“你可别诓我,秦王府里的事哪里我敢胡乱掺言的?”董夫人嘴上如此说,脸上却是极为不屑,嘴角都快撇到下巴颌了。
她那小姑子眼高于顶,对谁都颐指气使,和谁争风吃醋都和她没关系,她不至于为了这得罪人。可她却记得就因为这柴夫人,她家那位挨了世子二十板子!
这要说没什么关系,打死她都不信!
可他家那位不让她说三道四,议论秦王府。
她不敢说,她还不敢想吗?!
“反正……世子妃是不待见柴夫人,原本花想容一件秦王府的生意都收不到的,后来不知怎么着秦王妃就把柴夫人给叫去了,柴夫人给王妃哄的那叫一个高兴,听说都留了饭——”
“原来如此,世子妃待见她就怪了?!”
董夫人忽然闭嘴,是她嘴快了吗?
“这明阳城不都传开了吗,你才知道?”
“……我当然知道啦,这不助助兴,表示一下惊讶嘛。你说你说!”重点是世子妃不待见!这可没人听说过!
……
“洵美,这就是我给你讲的,我最好的姐姐,她是按察佥事李夫人。”
贵妃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当下杨氏又拉着她四下里介绍。“我早就想介绍你们认识,不过前些天李夫人忙着女儿的亲事,神龙见首不见尾。现在总算是无事一身轻了,才有功夫出来透气。”
这位李夫人,高挑的个子,在女人堆里那就是鹤立鸡群了。
她正月刚过完四十岁的生辰,长的不十分漂亮,眼角也有不少细纹,可雪白的肌肤为她颜值加了不少分。不过看得出——至少娘家的家境在她小时候不是很好,不是世家贵女类,在服饰搭配和颜色上面不十分精通,衣裳首饰也都是名贵的,可是让人看着总有种俗气的感觉。那头上的三支金钗让她插的,不像是扮美,反倒像箭耙子。只不过耙上的不是箭,而是金钗,多到让人觉得头都跟着痛了。
“总听宝珠姐提起您,说您是女中丈夫,顶顶敬佩的就是您了,今日一见,果然与一般后宅女子不同,眉目间透着英气。”贵妃笑容可掬,“早盼着见您一面,总算我如愿以偿了。”
李夫人挑眉,这俩人都互称表字了,关系不可谓不深了。
“见面不如闻名?”
贵妃抿唇一笑,她就喜欢和幽默的主儿聊天。“您说笑了,是闻名不如见面。我见的人也不少,可是顶顶喜欢和您这样爽利性子的人相交——您别嫌弃我是个粗鄙商妇就好。”
“什么粗鄙商妇,你要说是粗鄙,那我还不成苞米碴子粗的没边儿了?”杨氏笑拍了贵妃小手一下:“你家相公不是去西边,还立了功?指不定人家哪天一飞冲天,做个将军元帅什么的,到时候就是将军夫人了。”
说罢,她又笑眯眯地凑到李夫人身旁:“洵美的相公武功可高呢,听说把秦王世子身边的护卫都给打了——”
“是误会,是误会。”贵妃解释。
柴榕在军队立了功是她和杨氏显摆的,就是为了让她往外宣扬一番。哪怕她不往外说,起码在她心里有个好的印象。毕竟只靠着她这商人的身份,要在这些官夫人中吃得开还是比较困难,这些人天生瞧不起商人下九流,所以她借着自家相公来说事——
怎么也好过借秦王世子那小变态的名头要好。
不过,打了秦王世子的护卫可不是她显摆的,却是杨宝珠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居然也拿来给柴榕脸上贴金。
问题是这金子副作用太大,话万一传到秦王世子耳朵里,怕又戳了人家伤疤处,又是一番纠缠。她可承受不来。
她现在巴不得半点儿不沾秦王府的边儿,连秦王妃的好处她都宁愿舍了。
“哦,这么厉害!”李夫人惊讶的不只是柴夫人的相公把秦王世子的护卫给打了这么暧昧的一件事,更惊讶的是杨宝珠居然这般为柴夫人站台。
聪明如她,不会看不出杨宝珠这一番举动意在带贵妃进入贵夫人的圈子,其卖力程度令她诧舌。
如果没记错,杨宝珠以前隐约提过朱三似乎挺黏乎这绯闻各种缠身的柴夫人的。现在摇身一变人家俩疑似情敌居然就变成了好友……
这柴夫人手段果然了得啊。
李夫人冲着贵妃笑的意味深长,怪道得罪了秦王世子妃还能在明阳城混的风声水起。
428 马前卒
428
李夫人娘家姓孙,孙氏的祖父曾经追随先祖东征西讨,算是开国元勋那一派,只不过他是走文官路线,投靠当时的叛军实属无奈之举,穷的家里揭不开锅,孩子都饿死俩了。
他恰逢其时投靠了先祖当时不甚成气候的队伍,便在大齐朝立住了脚。
只不过当年不过是个穷酸秀才,在官府做书吏,专门给县令管些土地、赋税等等一些文件。真要说才干那是没有,唯一就是让县令家亲戚给挤兑的连个小吏都做不了,不得已投靠先祖是他此生最明智的选择。
太祖开国大封功臣,孙老爷子也因跟先祖跟的早,被安了个光禄寺少卿的赏。
光禄寺那是个掌管祭祀、朝会、宴乡醴膳馐的地方。
少卿,上面主事的有光禄寺卿,下面办事的有寺丞、典薄一干办事的人,孙老爷子上不用主事担责任,下不用跑腿吃力不讨好,只负责协助,对于孙老爷子不要太合适。
就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李老爷子是干的欢天喜地。
不过他虽干的开心,那却不是个有油水的差事,再者孙老爷子那点儿胆量,也做不出贪墨之事,一家虽过的不比那些开国元勋,可也比让先祖给砍瓜切菜弄死的那些同袍要强得多。
孙老爷子满足了,不到六十就主动请辞,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片云彩。
太祖皇帝念在孙老爷子一家一向循规蹈矩,无比乖顺听话,便让其子也就是李夫人亲爹,孙老爷子的长子承了光禄寺少卿的位。
这家人穷苦惯了,虽被先祖封了官,到底没有底蕴,李夫人的爹又是个复刻板的孙老爷子,胸无大志,多少年在位置上就没挪上半步。
偏孙家女人会生,孙少卿一妻两妾就给他生了六个女儿,两个儿子,以致于堂堂一个四品官员,家里竟过的紧紧巴巴,有银子也尽可男人们,轮到孙夫人姐妹几个都是难得,是以也没吃过用过什么好物,反倒是嫁了人后她家相公是个会搂钱的,在银钱上她才终于放开了手脚,只不过品味已经形成,再有银子都掩盖不了她的审美缺陷。
而与她形成鲜对比的就是秦王世子妃王氏的娘亲,她少女以致妇女时期的梦魇秦氏素娥。
秦素娥是典型别人家的姑娘,长的漂亮,家世好,最难得嫁的好,事事都压旁人几头——压她十几头。
永昌侯的嫡长女,嫁给了定国公的嫡长子,王氏便是他们的小女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秦王当初可是没少给聘礼。藩王无诏不得入京,他便特地写了长长的亲笔书信给嫡子求娶王三姑娘。
这王三小名唤玉娘,自小在定国公府里养出来的嫡女,那见识手段都不是一般人。
孙氏与秦氏不熟,跟王玉娘更不熟,只不过因都在京城难免就有几分见面之情,王玉娘那人看着和她娘一样,不声不响,手段却是极高,风、流倜傥的定国公不也是让秦氏拿在手里,后院女人再多也没见翻出什么风浪。和秦王世子后院又是何其的相似?
能在王氏手底下讨得了好,那到底是王氏没将柴夫人放在眼里,还是柴夫人手段了得,连王氏也奈何不得呢?
不过,这柴夫人顶着秦王世子的名头在明阳城好事捞尽却是不争的事实。
偏偏秦王府不动声色,这本身就够耐人寻味的了。
而这可能就是这些个官夫人之所以如此礼遇柴夫人很大一部分原因,毕竟捧高踩低是人的劣根性,在这些官夫人身上也不可避免的。
至于那所谓立了战功的柴老爷——
那功立的再大,还能大过秦王世子?那妥妥的未来秦王啊。也就杨宝珠实心眼子,人家说啥她信啥,纯粹是当年让她嫡母给养傻了,让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主儿。
以前让她嫡母卖给了商户朱家,现在让个商户柴氏给耍的团团转,拿她当马前卒使唤。
不过,钱氏虽然这样想,却是不动声色。毕竟柴夫人和秦王世子的关系扑朔迷离没个准谱,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了她。
“尊夫果然武功了得。”钱氏笑,“明阳城谁不知道秦王府卧虎藏龙,秦王世子身边的人那便是顶尖中的魁首?”
这话让她一说贵妃便不好否认,人家各夸一夸,她若再往后退倒显得矫情。
“是的呢。”杨宝珠不等贵妃反应,她就兴奋地先应上了。“可惜我不曾见过,听朱三说,洵美的相公那是仪表堂堂,长的极俊的。功夫高,长的还好,将来再建功立业,给洵美博个诰命,那简直是再好也没有了。”
高兴的好像要封诰命的是她一般。
钱氏默,长的再好,还能有秦王世子好?那是出了名的芝兰玉树。
“看你对柴夫人这般掏心掏肺,我可要嫉妒啦。”她笑,“几个月不见,你这人竟就全把我抛在脑后了,亏我诚心诚意地陪你过来。”
“是宝珠姐不嫌弃,”贵妃哪里看不出钱氏这是在卖杨氏的好,她连忙笑道:“若非宝珠姐忙前忙后,只怕就花想容这点脸面,还不足以请诸多夫人莅临。”
钱氏笑着点头,果然是商人,说起话来滴水不露,把杨宝珠给美够呛。
这货……无药可救了,是让朱三那满身肥油给腻住脑子了吧?
“哪里就是我的功劳,还是洵美你自己能干。”杨宝珠亲密地勾住李夫人的胳膊,“姐姐,你不知道,洵美在豫县还开了家第二家花想容,就是和我家那位合开的。弄的我也心想想,想在别处再寻地儿也和洵美开一家,你若有意趣,再仨一起啊?”
钱氏挑眉,所以今天找她来不只是给柴夫人撑脸面,是想拉她入伙?
这柴夫人,打的好算盘啊。
“哪有的事,”贵妃笑弯了腰,“宝珠姐,你可饶了我,好歹让我缓缓。我一年开两家店耗费了我全部精神了,你容我个喘息的功夫。”
杨宝珠愣了一下,难道是她会错了意,听岔了音,人家不是想再开分店啊?
“我不依的,反正你要是开第三家,那一定是和我,不然我……我,”想了半天她也没想出什么狠招,只好道:“我就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