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 乌鸦落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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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虎暗骂了一声,亏得王二一伙人整天里喊打喊杀,街坊邻里称王称霸,他还当他多厉害呢,结果遇上柴家大傻子不照样也折里吗?
是他啊,是他两条腿都折了!
昨天忙活了小半个晚上找到明阳城最好的治骨伤的大夫,今天才想着休养休养,就让那俩差役给揪永安县公堂上了。
那俩货也不知道收了顾氏多少钱,路上坐着他自家马车倒是没怎么折腾他,可就是上车下车他们抬他时没少摔他。
他现在的骨头只比昨儿更疼,只怕接好的地方又折了!
“那个,没受伤就好。”陈虎咬牙,哪怕打破块皮儿他也能解解气啊,结果王二啊王二,纯粹给人练手了吧,看人家唇红齿白气血通畅,竟是连个头丝儿都没掉。
反而是他,本想躲幕后暗中操纵,也让人给揪出来了。
“托大姐夫的福。”柴榕挺直了腰板,眼神儿都不给他一个。
陈虎哑口无言,这货摆出冰山脸给谁看呢?
是他动的手,把他腿打折了,他才是苦主好不——而且这么多人看着,他倒是不怕人议论。
算了,他不跟个大傻子一般见识!
陈虎忍着腿疼,腰疼道:“小舅子一时冲动,我原该拦着他姐,可是当时大夫给我看病,我实在是无暇多顾,这事儿——我愿认罪。”
他一脸沉重,把话说的这么明,人是他媳妇打的,但他愿意认罪,就想说他义薄云天,情深义重呗?
贵妃气极反笑,她表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前世她一生困于后宫,自小也是在姑娘小姐圈里长大,勾心斗角是免不了的,人性丑恶她也见得多了。可是像陈虎这种自己给自己树牌坊,而且手段还如此拙劣的,当真举世罕有。
她能说吗,智商不够就不要学人家玩阴谋耍诡计,看起来很像跳梁小丑。
把他当敌手的她,都有点儿让他拉低了档次!
“既然大姐夫愿意认罪,作为苦主的我们也就不追究了。”
贵妃此言一出,震惊四座,围观群众不干了,他们大雪天的裹成个熊出来,她就给他们看这个?
杭县令眼珠子好悬没瞪掉桌案上,让惊棠木一拍给拍扁。“肃静!肃静!”
“这、这这,谢谢弟妹……”贵妃此举完全出乎陈虎的意料,他意识的道谢,可是话才说出口他才觉出不对劲来。他是苦主啊喂,是他腿让柴大傻子给打折了,为什么他要道谢!?
可是话已经出口,再往回收却已经来不及,他硬着头皮继续道:
“大人,这罪我认,可是指使赵功成诬告我家小舅子装傻逃兵役这事真的和我无关!我家小舅子那是真傻——我是说以前啊,不是现在,他以前是真傻,我们一家人,我还能不知道?又怎么会拿这个去告他?”
“青天大人明鉴,我们之间是有些摩擦,可那都是姐姐和弟弟间犯口舌,不存在闹上公堂啊。”
果然就照她想的来了,贵妃笑,陈虎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本就在她预料之中。
贵妃施施然一笑,“回大人,民妇有话要说。”
陈虎一惊,这顾氏的嘴皮子他可是见识过,那比刀还锋利,让她反咬一口可比狗咬的狠。“弟妹——”
“大姐夫说这话……我信。”
何止是围观群众,连陈虎都震惊了。这话他说的他都不信,她信?
“我们夫妇和大姐夫无冤无仇,哪怕是生意上的摩擦,那到底只是小打小闹,就像他说的,我家夫君的确好些年前撞坏了脑子,他又怎会不知道呢?说我们装傻这事儿就不存在,我想他还不至于拿个不存在的罪名告我们,那可不是害我们,竟是把自己给坑了,是吧,姐夫?”
“……是啊。”陈虎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当初其实他就存了这么个心思,故意让赵功成以这罪名告状,成则成,万一不成赵功成反过来咬他,他便以此为借口推脱罪责。
可是他怎么想不到竟是贵妃把这一点提到明面上。
她这是看破了他的计策,还是纯粹借他的话茬说话?目的何在啊?
“那个……”陈虎腿都忘了疼了,“弟妹信我,我真是无辜的。再怎么样,咱都是一家人,多大仇多大怨,我至于的吗?大人,你看,我弟妹都信我——”
“我不信!”赵功成急了,这时候贵妃一旦和陈虎人家俩冰释前嫌,罪名就全让他一个人担了!
此时他是顾不得咆哮公堂那十板子了,真让陈虎把罪名推给他,他受的可不止是十板子!
“大人,确是陈虎指使我诬告,不然我吃饱了撑的要告柴榕?他去不去打仗跟我有什么关系?还不是陈虎生意让柴夫人给抢了去,他气不过,就想玩儿阴的!”
“住口!”陈虎痛心疾,“咱们也是亲戚,你何苦坑我?”
“柴夫人,你可不要信他这人面兽心之人,他心肠都黑了啊,他就是想送尊夫去战场上送死,以解心头之恨!他还许我事成将生意分一半给我,我有证据的,他家有处宅子的房契押在我处!”
此时赵功成一改方才一口一个‘刁妇’,立马称呼就改了,贵妃是‘柴夫人’,连他自己的被告他都口称‘尊夫’,整个儿翻天覆地的变化,前后两张脸差别不要太大。
陈虎更痛心了,“赵六啊,我是你兄弟,你咋能这么坑我?分明是你说要做买卖,但苦于手头没有银钱,我才将那房子给你做小买卖啊,谁知你转头就这么坑我——不行,你赶紧把房契还我吧!”
杭县令听他们相互推诿一声高过一声,耳朵都快让他们喊聋了。他这官儿当的容易吗,一天天什么货色都碰得上。
这俩货真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顿时惊堂木一拍:“肃静!”
“你二人狼狈为jian,沆瀣一气,乌鸦落猪身上了,谁也别说谁黑,都差不离!”
“听本官问案,没有问你们就不许说话,否则就依咆哮公堂论处。”
400 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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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街斗殴一案人员太多,占了公堂三分之二的地方,案情也比较清楚明了,便先结了这一案。
陈虎作为幕后真凶自然是跑不掉的,虽然他咬着柴榕把他腿打折,他一时气愤出于报复心理,但柴榕伤人一案姑且押后,摊老板的损失和企图打人者结果后来自身变为被打的王二等人的赔偿及医疗费却是毫无疑问由陈虎来出。
陈虎不敢不服。
处理完这一案,参与打架斗殴的那群人一人挨了二十板子便退得堂去。
赵功成作为才挨完十板的人,更加心有余悸,无论如何不肯低头,咬死就是陈虎指使他;陈虎也是寸步不让,直指赵功成因给贵妃店里下泻药一事怀恨在心,此事便是他刻意的报复行为。
贵妃但笑不语这俩货狗咬狗,就是她最想看到的了。
陈虎倒是想把柴榕给扯进来,可是杭县令派出的俩差役请他过来时,也询问了陈家的仆人,他们倒是看见人闯进去把陈虎的腿给踢折了,问题是那人头上套着个黑布袋子,根本就没人看到脸,且动作太迅,连身高、胖瘦每个人都说的不一样,就没有一种说法能够指认柴榕。
倒是陈虎和赵功成他们相互举证是对方诬告柴榕,一个饱读读书,一个油滑生意人,互不相让,倒是又爆出不少阴私。
围观群众是看了热闹,这一天从早上到下午不枉他们一路下来跟看,自带酒水糕点,看这俩狗咬狗,狗毛满天飞,简直过足了戏瘾,便是明阳城最有名的戏班子也没这个有趣!
到最后杭县令听的都腻歪了,指证不了人家柴榕还死咬不放个屁,当场就判了柴榕无罪释放。
陈虎不敢多做攀扯,虽说他心知肚明是柴榕,可到底没证没据。本身顾氏起码语言上是倾向他的,他要是再死咬不放,只怕不光名声不好,在永安县令这儿都落不着好。
直到这时陈虎算是明白过来贵妃为何一开始就说相信他——
这特么哪里是相信他,根本是提前挖了个坑坐等他跳下来啊!
可是现在醒悟过来也晚了。
最后他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赔钱不说,还把自己给赔进来了。
陈虎和赵功成相互攀扯,杭县令索性判了他们个同谋,都打了二十板子,然后扔监狱里判了半年牢役。
这一判决下来,围观群众倒是掌声如雷,齐呼青天大老爷;陈虎和赵功成却是如遭雷劈,被差役押下去还呼天抢地的往对方身上扣屎盆子——
“大人、大人,饶命啊,小的腿还折着,经不住啊——”
“青天大老爷啊!”围观群众齐声呼喊,瞬间就把陈虎撕心裂肺的声音给压下去了。
他们听贵妃一说这陈虎坑自家小舅子送战场,就对此人没甚好感,加之亲眼看他在公堂上和赵功成互相攀扯扯出无数阴私,对他更是深恶痛绝,如果不是有差役隔在中间,他们都想冲上去踢人!
在一阵阵的欢呼声中柴榕和贵妃走出公堂,此时雪已经停了,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整个永安县一片银装素裹。
风卷着小雪花吹过贵妃的脸,柴榕目不转睛地望着,过了今天他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离开,再相见却不知又是什么时候。
知道他要去上战场的时候,他只道他要闯出功名来,护阿美周全,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是面对着满城的冰雪,他的心静下来,突然意识到要离开这个人了……他忽然就后悔了,他不舍。
“阿美……对不起,我……又给你惹祸了。”
贵妃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她只能说好在他还知道罩个黑头套,没让人看去脸。
“你不会以为我没看出你跑去陈虎家吧?”
说是饿了,要去买烧饼,可是买烧饼又不用他们一起坐驴车去,非要他自己走过去,这也就罢了。烧饼摊在哪儿她又不是不知道,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用了几乎半柱香时间才回来……而且最最重要的,他回来的时候明显时间不够他再跑一趟烧饼店的,就拎回来八个包子。
柴榕一愣,一股‘果然如此’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阿美一向明察秋毫,比县令大人还要断案如神,他怎么能以为就那么瞒住了她?
贵妃无奈一叹,为什么她居然在他脸上看出一抹感动?这有什么好感动的,总不会他这样就觉得他俩心有灵犀吧。
接下来贵妃的一句话彻底将他给打懵。
“以后,切不可这般肆意妄为。”她道:“去到战场上更要小心加小心,我不求你功成名达,你只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多久我都等你。”
这又岂止是感动啊,简直是让他飙泪了。
他何其有幸,得遇阿美!
……
“四郎……”贵妃微哂,拍拍柴榕拧过去的半边身子:“……你,不会真的哭了吧?”
柴榕挺直腰板,誓死不回头。
“四郎……”
“哎呀,你看把这孩子给委屈的,都掉眼泪了,真是缺了八辈子德哟,坑自己小舅子!”
“他姐也不是好玩意,还找人揍自己弟弟,那么多人,你说真打坏了可怎么办?”三三两两从衙门旁路过,刚观看完全场的围观群众出啧啧感叹。
贵妃顿时哭笑不得,他藏的严实,可挡不住人民群众的眼睛,那是雪亮雪亮的,三两句话就把他给卖了个十成十。
到底心智还只有十三岁,平日装的似模似样,到了真章的时候感情还是崩不住。
……
卧槽,他家傻师父居然掉金疙瘩了,见此情景杭玉清懵住了。
他虽然身在后宅,却一直关注着前堂审案的情况,一听人告知结案了,他立马跟了出来。本意是想借着指使两差役虐了虐陈虎一事讨贵妃的好,给她示示好,以后多些合作机会他也能多赚些钱。
他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贵妃手里也不差他这点儿钱了,拍好马屁是正经。
谁知出来就看见他那见了他只有拳打脚踢的师父,居然……哭了……
特么,世界玄幻了,他是缩回去呢,还是缩回去呢——
事实上没等杭玉清做出选择,柴榕就已经现了他,一记绝杀的眼神杀到,杭玉清迈出去的那条腿就跟让闪电给劈了似的,嗖地收了回去,整个人往门边儿一窝,直挺挺地贴墙上了。
随身小厮:……
真变成年画娃娃了……
401 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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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榕面皮薄,经不起人来人往,指指点点的,愣是瞪着俩红眼珠子拉着贵妃就上了等在路边的驴车。
车夫是贺牙子年前给找来的,四十多岁的粗壮汉子郑大,媳妇死了十几年了,孩子去年得了急病也去了,整个人无依无靠,平日里出苦大力过活,为人倒是憨厚,从不多言多语。不过之所以用他,主要还是他家就在丁字巷隔壁那条胡同,不必多腾出房间来。
平日时他跟着每天早出晚归的,从无怨言,贵妃见他得力便自动给他又提了两钱银子。自此他做起事来更加精心。
“回家!”
贵妃阻止,“回桂花村。”
回桂花村柴榕是没意见的,可是……
“我们不回家去接木墩儿吗,他一个人在家……”柴榕终于想起了一夜未见的亲儿子。
他情绪已经恢复,再度走起贵妃教给他的冷漠装逼风。问题是他的眼睛不给力,稍稍流几滴眼泪,眼睛就起了红血丝,看起来红红的,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哭了。
贵妃忍住笑,低声道:“你忘了你儿子已经三十多岁,是个大人了?不必担心他。”
贵妃二人在一处,基本上都是她拿主意,她说什么基本就是定了,柴榕断没有不听的时候,于是夫妻二人便毫无牵挂的回了桂花村。
到柴家的时候已经日暮时分,柴家一大家子正围着桌子吃饭。
他们谁也没想到柴榕和贵妃这个时候会回来,可是贵妃把整件事一说完,谁也没心思再吃饭了,柴老太太再坚强一个人也不禁抹起了老泪。
“小姑子怎么能这样?再怎么是一家人,闹着玩儿还下死手啊!”
柴二嫂瞠目结舌,她也就嘴不好,爱占些小便宜,自私自利。今日才知若论起心黑,柴家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柴银杏的对手——不知道婆婆是不是怀柴银杏的时候吃的跟不上,她自己个儿把心给啃了,咋能做出这么没心没肝儿的事?
“爹,银杏怎么做出这么丧良心的事来?”柴大哥素来是个老实人,从不与人犯口角,此时也忍不住骂人。“老四是他亲弟弟,是咱一家子最出息的——她居然就能亲手给送上战场,那地方是人待的吗?”
说完,他忽然脸一僵,他好像……把他爹也给绕进去了……
“爹,我是说——”
“大哥说的对,柴银杏个不是东西的,他娘的——”
呸,柴二哥吐了吐,谁让他们是一个家的,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娘,我去找她!”柴海棠气不打一出来,俏脸气的通红,索性连姐都不叫了。他四哥傻子十来年,这总算是好了,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倒像捅了柴银杏心肝肺似的,但凡有点儿人性都做不出来。
小辈柴武、柴双也是义愤填膺,只是有长辈在没有他们骂人的道理,柴芳青在丁字巷住过一段时间,又见柴榕把说贵妃坏话的周显荣给揍的屁滚尿流,自此拿他当神人一般,如今一听他被阴的要去西边打仗,更是气的抹起了眼泪。
“天呀,我和四叔……”
一家子咒骂声不绝于耳,柴老太太听了心里跟绞痛似的。
她年轻时亲历丈夫去战场,自己独自抚养三个孩子的艰辛,如今又要送儿子去战场。那时她二十多岁,年轻力壮,现在垂垂老矣,无论心态还是精神都不如以往,再不是那个坚强的比男人还汉子的女子了。
四郎武功高强,素来鲜有敌手,这她都知道。
可战场上到底是刀枪无眼的地方,即便他能平安回来,她又能等他几年?
她已经六十,只怕这一走,就是最后一面了。
“我只当没生了那孽障!”柴老太太越想越是悲凉,放声大哭:“我的儿啊。”
整个柴家一听柴老太太哭,不论孙儿弟女都忍不住流下眼泪,唯有柴老爷子咬着牙,红着眼眶看着自家儿子。
“囫囵个儿去,给我囫囵个儿回来!”
柴榕略显局促地看着眼前的场面,一家子跟哭灵似的,好似提前就给他演一遍死之后的景象,这场面他看着有点儿酸爽啊。
“当然,爹。”他倒是信心十足。
他这样的身手,经阿美淬练过的智谋,如果还不能活着回来,那可真是……活该他死吧?
“他爹——”
柴老爷子拍拍自家老伴儿的手,既然已经改了军籍,此事又经公堂酵,已经没有更改的可能了。
他知道赵老诚是好意,总想着当年的柴大刀威风八面,如今落得山野村夫的下场,他替他鸣不平,若非受信王所累,封官进爵,自不在话下。
赵老诚年少驰骋沙场,如今高官厚禄,求仁得仁,却不知柴老爷子早不是当初意气风的左先锋将军。
在桂花村生活二十载有余,日子虽过得穷苦,却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自不是当年争战沙场脑袋别裤腰里,每天提心吊胆的日子可比,柴老爷子自认早没有当年抛头颅洒热血的冲动。
他打了半辈子仗,现在就想过些太平日子。
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而造就这一切的偏偏是出于好意的赵老诚,这让他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柴老爷子蓦地握紧了拳,哐当一拳下去,整个饭桌子顿时裂开两半,碗碟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去请里长来,我要请大伙儿作个见证,”柴老爷子满布皱纹的眼角陡地一瞪,眼神跟鹰似的,一字一顿地道:“我要把柴银杏逐出柴家!”
他们小家小户,又经过战争的洗礼,是没有宗族祠堂的,在当地德高望重的也就是里长这些人。柴老爷子请里长出面,显见是动了真格的。
没有人拦他。
大家都已经气炸了肺,柴银杏做的这就不叫人事儿,说出去谁不戳脊梁骨?陈虎不过被判半年牢狱,可柴榕却是生生被送去战场,生死未知啊!
“我去!”柴武自告奋勇道。
柴老爷子摇头,“老大,你去。”
里长管理一村的人,平常小辈去请未免不够尊重,柴大哥起身就要走,却见贵妃此时施施然起身道:
“请不得。”
402 好歹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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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就是贵妃,换旁的人敢为柴银杏说情讲理早被各种唾沫给喷呛着了。
可是贵妃不同,尽管谁也没摊开谁的心肝肺,可也知道她与柴银杏之间掐架,眼瞅着一步一步升级,这都闹到公堂上了。即便是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呢,顾氏洵美嘛……看着是挺和善挺开明的一个人,实际上就没人看到她吃过亏。
哪怕疑似吃亏,迟早也让她找补回来。
为柴银杏求情?
天上下红雨也是不可能的!
“爹,请不得。”
贵妃重申。
“你……”柴老太太犹疑,她这是胸怀大度,还是拿他儿子不当回事啊?
“娘,你听我说。”贵妃坐到柴老太太身边,却是面向柴老爷子,她知道此时真正主心骨是这位柴家当家人。“我不是以德报怨的人,柴银杏做出这种事,我不会再认她,再叫她一声大姐。即便爹娘顾念骨肉之情,最终原谅她,我也是同样的态度。”
“只是,逐出家门这事兹事体大,轻率不得。”
“不逐她出去,难不成还等她再祸害我们其他人吗?”柴二嫂撇嘴,“弟妹,你有时候也顾念太多,她都把人欺负成什么样儿了,这次不教训教训她,下次她指不定作出什么事来。”
柴大嫂嘴笨舌拙,只恨不得柴二嫂骂一句,她跟着重重点下头。阿美和四弟是多好的人,柴银杏竟也下得去手。细想平日柴银杏飞扬跋扈的一张脸,不禁有些胆寒。
这是连亲弟弟都能下得去手的人……
“是啊,弟妹,大家都知道你为人宽厚,可是这事儿还是听爹娘的吧。”
贵妃叹,她又何尝不想就此让柴银杏臭了大街,神憎鬼厌呢,只是时机未到。
“现在做什么都不是时候,只怕处理不好倒让人抓住把柄,说我们蔑视圣谕。”贵妃见柴家人一个个懵着的一张脸,知道包括柴老爷子都不懂这里面的机关。
“虽说柴银杏是出于私心将四郎给送上战场,到底是奉了皇帝颁布的征兵令。若在这时我们家公然把柴银村逐出家门,只怕有心人利用这一点来作文章,到时候我们柴家名声臭了倒也还好,如果扣我们顶大帽子,说我们心存怨怼,那便如何是好?向来草木随风折腰,上面一句话我们全家甚至连命都可能没了。”
这不怪贵妃想的深远,主要是她前世侍奉老皇帝,见多了因为一点当初不起眼的小事就丢了脑袋,甚至连累全族的。
虽说他们不过是远离京师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山村,可是毕竟天威难测,难免被捉住竖起典型,当了人家吓唬猴被宰了的那只鸡。
何况柴老爷子底子也不算很干净,当年被太祖亲自下狱的信王旧部。
万一传出去,还当柴家对朝廷心存怨恨,到那时事情可就闹大了。
而事情闹越大,他们就越可能掉脑袋。
旁人听不出贵妃深一层的意思,可柴大刀本身是深受其累的,自然也就多想了一层,更听懂了贵妃隐而未说的意思。
“好孩子,还是你想的周到。”柴老爷子叹,要是把贵妃这脑子移到他家儿子肩膀上,那他可就放一万个心了。
“啥就想的周到,那咱们就吃这哑巴亏了?”柴芳青愣头青,直眉愣眼地问。“四婶?”
“咱这可不叫哑巴亏,陈虎不是去坐牢了吗?”贵妃表示,她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尤其是吃起来最憋屈的哑巴亏!
“他夫妻二人谋算自家兄弟,这名声传出去,哪个还敢与他们交往?不要说生意,只怕以后他们日子都不好过。我也想快意恩仇,搅的他们天无宁日——可毕竟还是爹娘的亲闺女,她不仁,我们不能不义……天理昭昭,且看天吧。”
不是她图个好名,不愿出手脏了名声。
主要是做出这等事,陈家两口子的名声都臭了大街了,且有得他们烦呢。
让她如何出手?人家生意都没了,要不然也不会把事赖她身上铤而走险;两口子一个入了狱,另一个都要疯魔了。不说是家破人亡且也差不离……
他们自己作就作成这样,她就没什么出手的必要了。
只不过万一柴银杏还有一丝喘息之机,她倒不介意默默的给掐死。
但是大张旗鼓的‘复仇’还是免了吧,她到底还是爱惜名声的小白莲。
“孽障啊,孽障!”柴老太太自来是疼姑娘的,可是柴银杏干出这等事,她就再生不出维护的心思。若柴银杏现在当场,她自己就能上去一巴掌呼死她。特么生块儿咸鱼都比她强!
柴老太太越想越气,越看柴榕眼泪就越多,直把柴榕给哭毛了。
“娘……我还活着呢。”
“滚!”柴老太太一把抱住柴榕,往他身上好顿拍,不知道的还当他自己把自己给告到战场上了。“说话咋这不吉利呢。”
柴榕望天,说他活着叫不吉利,难道说他嗝屁了才叫吉利啊?
他娘什么思维?
是不是吓傻了?
“娘哟,我这是阿美新买的衣裳,你别蹭我一身的鼻涕。”柴榕见柴老太太又要翻脸,忙道:“你们别哭了,我有那么弱吗?让你们以为我去了就是去送死——”
没等说完,他就挨了柴老太太一巴掌。“唉哟,我是说我肯定活着回来,都放心吧。”
就他这身功夫都不能活着回来,那得什么样的人能从战场上回来?大齐是要亡了吗?
柴榕努力安抚柴老太太却收效甚微,最后只得任抱任打任哭。
“这可真是……”柴大嫂忍不住跟着掉眼泪。“阿美,苦了你了。”
贵妃头疼,这家人究竟是脑回路太神奇了,还是脑筋转的太慢?
“大嫂……”
“嗯?”
“咱家转了军户,只怕下次再有征兵,就轮到柴武和柴双了……”贵妃小心提醒,果然还没等她说完,就见柴大嫂瞪的眼珠子好悬没掉出眼眶。
如果说之前哭眼泪还是一对一双的,现在简直就是泪喷了。
“……这杀千刀的柴银杏!”柴大嫂这时才反应过来,也总算切身体会到了柴老太太的心境,杀了柴银杏的心都有。她宝贝的两个儿子啊!
柴文抛家舍业跟了富家女,连爹娘的面都不见,承欢膝下的柴武和柴双又随时可能要去战场。
“要不,和赵老诚说一声儿,你们这次就和四郎一块儿去吧。”柴老爷子经贵妃提醒,总算想起来。
“啊?!”柴大嫂吓的嗷嗷尖叫,“爹,你可不能嫌自己儿子去战场孤单,就把孙子送去给他做伴儿啊。”
柴老爷子一听鼻子好悬气歪了。
“闭嘴!无知村妇!”
贵妃抚额,也难怪柴大嫂这么说,她本就是无知村妇啊。
“大嫂,爹不是这个意思。四郎功夫好,爹让阿武和阿双跟去是想着能保护他们,照应着些。否则下次征兵令到,阿武他们还是要去,只是身边就再没有人能照顾他们,一切只能各安天命。爹反而是为他们着想周到。”
柴老爷子直摇头,人和人真是没法比。
他只说了半句话,人家就全都明白了,柴家人只怕脑袋瓜子捏一块儿都比不人家一个人,更别提老大媳妇了,说好听是敦厚老实,说难听点儿就是蠢、笨!
“好歹,好歹给我留一个。”柴大嫂哭,跟买萝卜似的,跟公爹讲起了价。
403 蒙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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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贵妃这么一解释,柴大嫂总算反应过来,可是到底母子连心,让她一下子送俩儿子上战场,那比挖她心还难受。
她学着柴老太太的样子,一把搂住俩儿子,哭的撕心裂肺。
“万万万、万一不用他们呢,万一就选一个呢。”
柴武两人此时多少也能感受到柴榕无奈的心情了:他们……不还没死呢吗……
如果西边战乱停了,大齐赢了,下一纸征兵令可能就会晚些,甚至不会到,毕竟还有好几州没有实行,可如果那边还是连连败退,那就保不准什么时候开始捉壮丁了,毕竟这里离西边近,运起兵来时间上比较划算。
柴老爷子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剩下的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毕竟大儿子和大儿媳才是孩子亲爹娘,他这个做爷爷的在这事儿上却不好干预。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想自家儿子去打仗。他去过,知道那里的苦。
“老大,你和你媳妇商量,如果舍不得,这次就不和四郎一块儿去。只不过以后万一让人抓了去,别怨你爹没替你想就行。”
柴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怎么就生出柴银杏这么个孽障,把一家人都给坑了。
按说柴老爷子把选择权给了自己柴大嫂应该高兴,可是她早吓的六神无主了,居然下意识地就望向贵妃,她知道贵妃一向心思缜密,脑袋瓜子比自己好使不知多少倍。
柴大嫂不消说,贵妃就知道她心里是怎么个想法,只不过这主意她却不能拿,万一有个变故,她担不起这责任。
“大嫂,平时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我还能替你拿拿主意,可是兹事体大,我也不懂朝廷是怎么运作,且没有人料得准下一次征兵令何时到……其实,咱家已经改了军户,即便不用征兵令,明后年怎么也要出人服役的,只不过那时倒不一定去西边。”
那就是说躲得过今年,也可能躲不过明年了?
柴大嫂和柴大哥面面相觑。
“杀千刀的柴银杏,我要砍死她!”柴大嫂嗷一声尖叫,放开俩儿子就往厨房奔,分明是要拿菜刀砍上柴银杏家。
于是柴双柴武连忙又上前抱住柴大嫂,一家子抱头痛哭。
……这么一顿闹腾,转眼就天黑了,可谁也没有胃口。
柴老太太抹了一宿眼泪,第二天一早眼睛肿的跟个老核桃似的。一听贵妃和柴榕要赶回丁字巷,又开始抹起眼泪,抱起柴榕就不撒手,舍不得儿子。
贵妃只得让柴榕留下:“我得去找人问问,四郎改了军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让咱这一批就补上,还是下一批……咱们也不能在这儿瞎着急,主要看上面的意思,万一真有个急令,到时在丁字巷找不到我们,拿我们当逃役就不好了。”
柴老太太此时才道贵妃想的周全:“阿美,全靠你了。”
柴榕也知道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回家,便是再舍不得阿美,他娘现在这般状态,他也是不能离开的,只是跟出去送阿美,一走就从村西走到村东。
车夫郑大:……要不,就跟他们回去吧。
车赶的这慢,比走路都快不了多少,稍稍驴行的快些,就听柴榕在里面喊:“慢些,五郎。”
要是不加那句五郎,他还以为叫他呢,要知道他已经歇尽所能的慢了。事实上,他就没见过走这么慢的驴,真能听懂话似的,在自家庭院散步呢。
最后,硬是在驴车里又坐了大半个时辰,郑大也没听到里面聊什么,大概就是含情脉脉、大眼瞪小眼。
郑大抬头一看,城门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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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县令判是判了,可是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征兵这事儿也不归他管,他自认将案子断清了,他的责任也尽到了,就没搭柴榕这茬。
说到底,这事儿是赵诚牵的头,他自己又在任巡抚,管的就是军政,解铃系铃都他一手抓了,贵妃便找去了巡抚衙门。昨日他们来,赵诚外出办公,贵妃也没想当面见着人,总归得给巡抚衙门留句话,该怎么办怎么办,倒省得让柴银杏抓着小辫子没完没了。
却不成想她到巡抚衙门,正赶上赵诚带着旺财往回走,当下在衙门台阶下弄个脸对脸。
赵诚想是此事办的不甚顺利,紧紧皱着眉,满面风霜之色倒好像十天半个月没洗脸了。一看贵妃,乐了:
“大侄媳妇,今日得闲来我这儿坐坐?是不是得了什么好消息了?”
一脸的‘我办了好事’的自得。
赵诚后面的旺财却是满面无奈,冲贵妃耸了耸肩。他家大老爷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当人家都是他,把上战场杀敌看成终身事业呢。他劝了又劝,无奈人家就是不听,还骂他有私心,就想留柴榕和他一起办差,存心阻了柴榕的好前程。
果然吧,人家找上门来了,反正看模样不是来道谢的。
贵妃轻施一礼,“赵大叔,我此番前来主要是想请教您,诬告四郎的案子杭县令已经了解,陈虎因诬告判了半年的牢狱,四郎依律应征入伍,可是年前兵员已经选完了,四郎又该如何是好?”
赵诚大掌一伸,邀贵妃里面详谈。
“这倒无事,兵是选上来了,不过都在城外训练呢,还没开拔。四郎功夫好,没训练也没关系,不过是基础的刺刀——不过,本来我也想请四郎帮忙走一趟西边,只不过一直没倒出功夫和他说。现在这样倒好,堂堂正正去当兵,依他的功夫闯出名堂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总比跟着我做个护卫的强。”
“……”旺财翻了个白眼,会说话吗?
他也想去战场,他老大人倒是放人啊!倒不怕阻了他的前程。
赵诚后知后觉:“这和陈虎有啥关系?咋把他给判了——就是他和我说你爹心心念念想让儿子建功立业,还总是自责因为他自己把四郎给耽误了,这、这都是咋回事啊?”
他求救似的看向旺财:“我咋蒙圈啦?”
总有种自己好像做错了啥事儿的赶脚呢?
旺财:……
你啥时候不蒙圈?
404 扎心了
4o4
贵妃心知肚明赵诚这边也离不开柴银杏两口子的撺掇,可是听了赵诚这话还是禁不住怒了,俏脸含煞,当即就将柴银杏当初是怎样收买赵功成往她店里下药,之后因为惹上了秦王府,迁怒于她,大闹柴家之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赵诚不听则已,乍听之下连他都要气炸肺了。
他给人当枪使也便罢了,这枪还是刺向老战友心口窝的。在听到柴老爷子气的要将柴银杏逐出家门,赵诚哑口无言,已经不知再骂些什么了。
骂柴银杏恶毒吗,她那恶毒若不是借着他的力根本使不出来。
所以,她们两口子才出人出钱,事事急他之所急,想他之所想啊。
赵诚全然不知自己本末倒置,柴银杏出人出钱不假,本意却是在他面前买好,讨个庇护,却不料偷鸡不成反失米,赵诚这边半点儿力没借上,倒把秦王府给得罪上了。两下不讨好,生意又被秦王府挤兑的根本做不下去,于是就把这股子邪火全撒他们两口子身上了,使出这么个绝户招儿。
贵妃自然懒得给柴银杏多做解释,赵诚爱怎么想怎么想,柴榕是被他坑去了战场是板上钉钉,若以后因着他这点儿愧疚能多照拂一些柴榕也是好的。
只是这般就不能把赵诚给说的太苦。
贵妃话锋一转,说起柴榕本人倒是跃跃欲试,“……我娘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倒让四郎给笑了半天,他自恃功夫高,竟不将上战场杀敌看作难事。”
果然,赵诚闻言哈哈大笑,心却放下不少。事儿他是做傻了,可是户籍改也改了,官司也闹的人尽皆知,都知道柴榕是要被征入伍了,真要让他改回来,他还真是难办。
幸好,幸好,要是柴榕本人也愁云惨淡,他是要扒个地缝钻进去了。
几十年没见的老战友了,结果见了面忙没帮上什么,倒尽坑人家了。
“果然是我大侄子,我老哥哥的好儿子!好儿郎,自是要沙场杀敌,报效国家才是!”
只是心下不禁暗道,柴老哥哥到底是老了,没有了当年驰骋沙场的豪情,只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了。可如今西边战乱了这么久,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展到什么程度,不是想过太平日子就能过的了。
赵诚是见识过柴榕功夫的,他自然不会认为柴榕那是狂妄,有这股子自信是好事,堂堂一个大小伙子如果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一提上战场就两股战战,那才真叫可笑。
“四郎这小子,合我的胃口!我看他错不了,侄媳妇,你就等着他给你挣个好前程吧!”
贵妃浅浅一笑,“我倒不奢求什么好前程,四郎平平安安回来就好。”
唉呀娘哟,这俩口子真都对他胃口。
“平平安安,肯定平平安安!”赵诚甚至打起了包票,“就我大侄子那身功夫,他要是不平平安安的,那西边就真是让人给吞了,咱这大梁也快完蛋啦!”
旺财已经懒得拦他了,他是真不怕有心人听到传出去。
不过旺财也知道,就他那嘴拦也拦不住,索性他也省到功续。
“赵大叔,您对四郎是如何安排的?”贵妃问,赵诚刚才倒是露出些口风,可是说话颠三倒四不一会儿又转到陈虎那儿,以致于她听的云山雾罩,还是没明白。
“——四郎咋没和你来?”赵诚后知后觉地道。
贵妃汗,到底平日柴榕是有多沉默没有存在感,赵诚现在才现少了一个人。
“我娘舍不得他,把他留在了桂花村住些时日。”
赵诚点头,“啊那就住吧,可别留太久。再过半个月,这次集结的四个州的兵员就要往西边去了。”他顿了顿,又道:“我对他另有安排,你别往外说。”
你说什么了……
贵妃头疼,这说话半说不说的最是讨厌啊!
不过人家好歹堂堂的巡抚,不想说的话她还真没那能耐让人对她全盘托出。
说到这里,贵妃想起柴大嫂家俩儿子还没有定下来要不要与柴榕同去,少不得要先与赵诚打声招呼,也省得一事多劳,倒显得是要求人办事一样。几番下来,只怕赵诚都觉得自己是办了件大好事,倒把他那点儿愧疚给磨没了。
贵妃是算计人事物成了习惯,拿捏分寸掌握的极好。只简单的几句话,既将家人的担忧与不舍给说明白了,又不让人听出埋怨之意。
“……我大嫂这人爱子心切,一时间难以取舍,可是若跟在四郎身边,她又难得的放心。”
赵诚叹了口气,“妇人之见,难成大事。大侄媳妇既然都说了,我没个不应的,等你们决定了,就让他们和四郎一块儿来……大侄媳妇,你可别埋怨你大叔,以后你就知道了,这是件好事。我要不是身边急缺人,就将旺财也送过去镀金了,回来那得是多大的军功啊。”说的好像是探囊取物一般。
旺财默,他家老爷能别说了吗,扎心了!
赵诚这态度正和贵妃的意,明知道是自己好心办了好事,可是总像是欠了人家什么一样……于是,她满意地走了。
什么妇人之见,难成大事云云,她权当耳边风一般,听都没听过。
不就是让运送粮草吗,他也不知道有什么不能说的,旺财无奈。他家老大人该嘴严的跟没把门的似的,可是不该严的时候金刚钻都撬不开。
“你不晓得,女人就是事儿多,”赵诚让旺财打盆水进来洗脸。
“押送粮草不是多大的事,要是让她知道上一次走半路让人给劫了,死了不少士兵,只怕现在就哭在当场,若是哭天抢地求我,不让柴榕当兵可咋办?”
他是粗人不假,可是也知道户籍是断断再改不了的了,不说别人,秦王府就盯着他呢,还不给他在皇帝面前参出翔来?
老大人说的这个‘呼天抢地’的女人,是顾洵美?旺财可不认为她是那样的女子。
总感觉哪怕有一天看到老大人呼天抢地,也不会看到她像那样不经事的妇人……她更像是他在京城中见过为数不多的世家贵女,无论行走坐卧都是仪态端方,优雅着矜持着,只不过似乎又比那些贵女多了些鲜活。
赵诚将洗脸的帕子拧干,眉头紧紧皱着。
“老爷,可还在烦举报人无故失踪之事?”旺财问,他们这一趟算是让人当狗给遛了,全然无功而返。
赵诚忍不住摇头,最近秦王府大举敛财,已经到了公然和巡抚衙门叫板的地步。地方上的势力大多依附秦王府,关系错综复杂,他在明阳城明里暗里没少受挤兑,偏偏西边彻底乱起来了,朝廷那边党派斗的你死我活,皇帝无暇多顾竟把他这边给放下了。
依他看,秦王府明目张胆和朝廷钦派下来的巡抚势同水火,那就是没拿皇帝当回事,不只不当回事,最近秦王府的异动总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是……天下大乱的节奏?
405 此一时彼一时
4o5
贵妃回到丁字巷,正赶上杭玉清往外走,他身上披着黑底淡紫勾边的杂毛狐狸皮大氅,头上一顶银鼠暖帽,手上套着朱绫纹罗的手套,由头到脚包的严实。
就他这身打扮一看就是出自他那几个有钱的姨母家,若是杭县令的俸禄,怎么也得两三年不吃不喝能攒出这么一身。
杭玉清见贵妃回来了,笑嘻嘻地又跟贵妃回去了。
原来他在县衙外让柴榕那么一瞪,把全身的胆就都给瞪回去了,马屁也没拍马,乖也没卖出去,于是当天就跑到明阳城来去朱家窝了一天,混了这么一身过冬的新衣裳,今天一早寻思着堵他师娘一堵,却不料到了丁字巷人没堵到,倒让木墩儿给盘问了一番。
木墩儿两日没得着消息了,心下甚是着急,也没管什么掩饰技巧,紧张犀利的这么一问倒把杭玉清给问出了满头大汗,看木墩儿的眼神越诡异。
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看人的眼神倒像是能把人给看穿似的,杭玉清心下里直打鼓,只道到底是师娘的孩子,脑筋好到让他汗颜。
只不过再小也是个孩子,杭玉清本人也自认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和他倒没遮没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他躲公堂后面偷看到的一五一十就给木墩儿说了。
所以贵妃回来时,木墩儿便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杭玉清在这里,贵妃自是不方便与他说柴武和柴双之事,只问杭玉清所来何事,钱都给他了,她实在想不出他怎么又出现了。
自从和柴芳青定了亲,他可是极少出现在丁字巷了。
“……我这不是寻思着许久没来给师娘请安了,怕感情生疏了嘛。”杭玉清嘻皮笑脸地道,他知道柴芳青的事他办的不地道,所以这两次来脸皮只比以前更厚。
贵妃挑眉,“我可还不知道咱们之前有什么感情可言——哦,对了,你是说可能会做了我的侄女婿?”
杭玉清讪讪地,“这个咱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呸,你是谁儿是谁孙?
贵妃没好气儿地瞪了他一眼,这货呆傻愣只认钱,柴芳青楞冲横,他俩要真成了,生出孩子得什么样儿?
只不过,成与不成却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杭玉清不欲与她多作口舌,只怕就他这张嘴,他越说她越气,便讨好卖乖道:“师娘,我来是告诉你件喜事——”
他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一笑两酒窝:“你那大姐夫扔牢里就老实了,许了狱卒银钱给柴银杏递话,让她使手段救他出去呢。你家大姑姐对他相公倒是重情重义,拿钱想要打点,让我爹给让人扔出去了还不甘心,又找狱卒想让人照顾,我让人把钱收了……不过你放心,收钱咱不办事。”
说完还一副‘你看咱办这事儿,仗义吧’的表情。
贵妃抚额,谁能告诉她,杭县令好好的一任清官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手黑的?他若当上了官,不定是个什么造化。
”你小心被你爹知道了。”
“哪个活腻了,去我爹那里告黑状?钱他收着,人我又没让他往死里弄,他是失心疯了吗,当着老子面告儿子?”
好吧,总算这点儿智商他还有。贵妃欣慰了,她没那个好心肠,让人算计到骨头渣子里还替陈虎求情的。
“大风大雪的,你来我这里,总不会只为了这件事吧?”
杭玉清嘿嘿一笑,“我听三表哥说,他和你合伙要在别处开一间花想容,我就想问问师娘能不能算我一份。”说着他把钱袋子掏出来往她跟前一递,“你看,我钱都带来了,师娘算我的红利连上今年各姨母给的好东西一共少说也有八百两。”
贵妃微微抬眼,她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女干即盗。
“师父要去西边打仗了,明阳城就你们娘俩,除了木墩儿小小年纪,一屋子女人,顶好是再换间大些的房子,家丁仆人什么的也都得有,这才像个样子,不然不被人惦记上啊。”杭玉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把想了半个多月的台词都给用上了,只不过当时他不知道柴榕要去西边,说辞稍有不同。
有了柴榕这么一出,似乎他的加入更顺理成章了。
“这钱我不管师娘用在哪里,您那新开的店面算我一份——或者,咱再其他地方再多开一间也成,师娘看,如何?”
这叫……趁火打劫吧?
还是雪中送炭?
木墩儿抱着小膀子,饶有兴趣地看着飞成长的杭玉清,这货有做生意的天赋,皮厚,专往有钱的地方盯,而且不得不说眼光还挺好。
贵妃也笑了,缓缓伸手把钱袋子接过来。
见她接了,杭玉清松了口气。
“以后有钱大家一起赚,才不枉我们师徒一场嘛。”
贵妃也不多话,回身给他写了份合同递过去,却见他慎之又慎地看了两遍,这才折好放进怀里,见贵妃似笑非笑的眼神,他不由赧颜,这是他全副身家,不由得他不慎重。
不过想着今日拿出去的银子,明年会成倍地往上涨,他浑身就不自觉地轻松起来,自觉办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杭玉清也不啰嗦,事儿办好了就闪人。
只道:“有事儿您只管吩咐。”乐颠颠就走了。
“这货考科举都屈才了。”木墩儿摇头,瞧他那钻钱眼里财迷的样子——他喜欢!
“这世代考科举才有前途。”
贵妃听了不少木墩儿那个时代,不得不说,那时的商人却是幸福多了,规矩没有那么多,连衣裳样式都不能逾矩。
好在大梁比她的朝代更宽松,在前世哪有商人敢穿绸缎的,那是掉脑袋的。
这就权力的威力,连衣食住行都限制你。
她之所以同意杭玉清加入,一是她的确想继续扩大经营,第二却是由他出手黑了陈虎这事更让她看清了这位小衙内的手段。
柴榕被征入伍,她身边少了个得力的帮手,以后只怕需要杭玉清的地方会更多,不给他点儿甜头,这货可不是好差遣的。他出钱,他出力,走后宅路线也属他的人脉广吃得开,这买卖很是划得来。
正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406 龌\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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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谈成了这笔生意,眉眼总算有些笑意。见杭玉清一走,屋里再没了闲人,知道木墩儿在这儿等她的说辞,便将这几天的事儿简单地说了一遍,自然漏不掉柴武和柴双很可能与柴榕一块儿走的事。
木墩儿一边听一边就忍不住骂。
他是吃百家米长大的,自小有爹生没娘教,什么浑话脏话都会,如果骂人能伤人,柴银杏已经死了不下百回了。
“他娘的,在柴银杏这阴沟里翻船了!居然让她给阴了!柴家一大家子啊,都让她给算计进去了。”
包括他!
他妈的,他要是不考个什么狗屁的科举,指不定长大也让人抓了壮丁了!
“如今不是生气的时候,事情已成了定局。”贵妃看得开,柴榕本就非池中物,不是现在也总有一天要一展抱负。
她是愿过太平日子,相公孩子热炕头的,可是不代表她不崇敬那些驰骋杀场的英雄。
“秦王世子也就干了一件好事,就是把柴银杏两口子挤兑的没活路了,顶好他赶尽杀绝,把柴银杏一家子逐出明阳城,那玩意儿就不是个消停的,否则早晚还是要作妖。”
贵妃和木墩儿是一样的心思,可是一听他提起秦王世子,又忍不住想起扶风亭里他那似笑非笑的小眼神,激灵打了个寒颤,让柴榕这事儿给忙的,她都忘了秦王世子那一摊。
顿时就没了谈兴,恹恹地回了里屋自行休息。
难不成她重生了也还自带祸水体质?
居然让那么个货给看上——
她揽镜自照,可真是个红颜祸水。
万一……她就卷包儿跑西边找柴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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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赵诚那边得来消息自是要往柴家送信去,贵妃回丁字巷之初便让郑大跑了一趟桂花村,谁知郑大下午没回来,晚上倒是连带着把柴榕也给带回来了。
这,不过刚分开一白天,不到四个时辰。
贵妃瞠目结舌。
柴榕亲自赶五郎回来的,给郑大做了回车夫,郑大稀里糊涂受了,直到了丁字巷才白着一张脸,知道自己失职了。
好在柴榕不是多嘴多舌的,没和任何人说。
只不过浑身浸着股子凉气,双手冰凉凉的就握贵妃的手,贵妃心细如发,哪里会想不到。不过想柴榕到底是要远行的人,再见还不知归期,也便随他了。
“娘说,日子太短了,就不留我了,让咱俩小夫妻多聚聚。”他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最好能趁这时候怀上,生个大胖闺女。”
好在左右没人,贵妃面上微热,柴榕有时候说起话来不管不顾,凭地叫人笑话。
当下不应他,郑大不过传句口讯,其间诸多讯息不可借他之口,贵妃当着柴榕的面却没有这层顾忌,拉着他说起了柴银杏夫妻在期间起的作用。
柴榕一听脸子就沉下来,“我去牢里把陈虎两条胳膊都卸下来。”
柴银杏怎么也是他姐,而且还是个女人,否则他真要亲自动手才能解了心头之恨。
都是一家人,哪怕再有龃龉也不至于这般处心积虑的想置人于死地。
他是不怕去战场的,能给阿美挣回个功名也是好的,可是柴银杏显然想的不是让他光宗耀祖。
“牢里杭玉清呢。”贵妃笑道:“你这小徒弟手黑着呢,陈虎在里面没有好果子吃。他落在杭县令手里,算是撞到一张铁板,那是软硬不吃的主儿,柴银杏一个妇道人家在外面只怕使不上多少力。哪怕找上赵大叔,赵大叔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也不会相帮。”
“倒是你,赵大叔说用你有其他用途。”
她眼珠一转,巧笑颜兮。“我猜无外乎有两条,一是让你送密信,你功夫高能确保万无一失;二嘛,很可能是……运送粮草。赵大叔近日筹备粮草,已经让明阳城多数官家富户多有怨言,单看时日,这两次运粮草时间也太过接近,不是什么好的讯息。”
“不论是哪一样,你都要加倍用心。”她握住他的手。“比一切命令都重要的是你的人,你记得这一条。平安回来。”
她崇敬英雄是不假,可她更想要个囫囵个儿的相公。
柴榕闻言只有感动,一把抱起她来就不撒手。
“四郎!”
“……我要造娃娃!”
于是,一夜无话。直到第二天一大早,贵妃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柴大嫂来。
“大哥的意思是去一个留一个,柴武和柴双兄弟俩倒是手足情深,都争着要让对方留家里,”柴榕打了个哈欠,双手枕在头后,脸上是满足后的慵懒。
“大嫂是哪个都不想放走,哭哭咧咧,我走的时候还没决定呢。”
只怕到柴榕去西边了,柴大嫂也决定不出来。这本就不是当娘的能决定的,要哪个去都是剜心一样。
“依我看,柴武和柴双都走不成。”贵妃懒懒地道。
柴榕那是没办法,让官家逼上头了。若有选择,柴老太太也不一定能下得去这个狠心,更不要说柴大嫂,毕竟最快征兵也好,服役也罢都要一年之后了,人的心里总是存在侥幸心里的。
万一选不上他们呢,万一不用去西边呢?
柴榕点头,他总是相信阿美的。
“阿美,你说咱们何时会有个小娃娃?”他仿佛怀着求签许愿的虔诚心情问。
人家和他谈国事家事,他和她谈这种不可描述的事?龌龊不龌龊,无耻不无耻!?
贵妃拉起厚厚的棉袄紧紧地盖上自己的头,用整个身体来拒绝和他交谈。
“阿美,”柴榕一看贵妃状似生气了,连忙翻身起来往她被窝这边就贴上来。大冬天里光着膀子,露出线条健美结实的上半身浑不觉得冷,贵妃平日里最爱摸他这身腱子肉,他也不吝她看她摸,一入了夜就各种显摆。
这时是摆出这个利器的时候了。
“再……来一次?”
“滚!”
“……阿美,我都要快去西边了,谁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话音未落,就见贵妃把被子一掀,大长腿狠狠就冲柴榕踢过去:“你不是说能回来吗?不是说给我挣个功名回来?不是说你多厉害,多无敌吗?!”
柴榕皮糙肉厚,全不在乎贵妃的拳打脚踢,知道她这是在担心他,反而一把紧紧把她抱住。
“我逗你的,我肯定能回来,我就是想和你……再来一次。”
……这货变坏了!
407 因势利导
4o7
沉浸在造娃娃大业中的柴榕,不得不说计谋百出,但凡有可能令贵妃让步,各种卖乖讨好,耍贱卖萌,他是不遗余力。充分展现了男子汉能屈能伸的精神,磨的他皮糙肉厚,贵妃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贵妃只能对原主的身体表示由衷的赞叹,果然是村姑出身,哪怕长的水灵灵、娇滴滴,身体素质到底是好,就这样让柴榕搓摩都没垮了。
不过现在把柴榕放出去,她是更安心了。
别管初衷是什么,反正他现在的脑袋瓜子是极灵活的,各种因地制宜,因势利导,能想出各种理由达到自己的目的——虽说他的目的一向单一且明确,又不可描述……
“柴榕,”
柴榕往她肩膀上放的大掌没有停,不过他知道他家阿美一生气的时候总爱叫他的大名。他微微叹了口气:
“还有八天,我就要走了。”
贵妃眉头一抽,特么这是他天天欺负她的名台词了,只不过数字逐天递减而已。
“你不是想临走前把我给……弄死吧?”
刚刚开荤的男人果然太可怕了,加之柴榕习武身体素质就更好,于是她就悲具了。
“哥哥,饶命吧!”
说完她就后悔了,果然一抬眼就见柴榕双眸蓦地一深,大掌顺着她的肩膀就向下滑。她能说么,这货不止有武学天赋,于夫妻情、趣也极有天赋。
这次的征兵令似乎急切地给他开启了多项天赋,短时间内就让他有了长足的进步。
柴榕吃过了肉香,哪里还肯放过近在嘴边的珍馐。“媳妇儿,你就可怜可怜我——”
“我知道你,还有八天就去西边了嘛!”
“对。”
“你也可怜可怜我,你再这么作,我都活不过八天!”贵妃没好气地一推,呃,没推动。“柴榕!起开,我任你作为都几天了,别得着便宜还卖乖。”
柴榕把头凑上前直往她肩膀上蹭,“那你就再让我作为几次呗。”
“……”
这货是柴榕?
那个肤黑貌美的大傻子?
特么,把那个听话乖巧,唯她是从的乖四郎给她还来!
贵妃无语,一边推柴榕的头,一边无力招架地往后退。她的乖四郎,为何成了四‘狼’!?
已经退无可退之时,贵妃听到了清脆的叩门声,简直如听纶音。
“何事?”她一巴掌将柴榕拍一边去。
不等钱大姐回事,便听到粗嘎的,明显处于变声期男孩子的声音:“四叔四婶,我是柴双,我来找四叔,我想和他一块儿去西边,让我哥留下来陪我爹娘。”
就在门口把来意全给说完了。
贵妃:“……”
好坦诚的孩子。
柴榕知道这次是无论如何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便凑上前愣是亲了贵妃的唇,才算心满意足地起身洗漱。身手何其矫健,完全看不出昨晚的战况是那般激烈,半点没有贵妃浑身跟五驾马车从身上碾过似的。
……说什么也要买几个丫头婆子服侍!
贵妃腰酸背疼腿抽筋,强挺着起了身,化了个浓妆掩饰满面的憔悴,这方见了人。
却说柴双见了贵妃不禁一愣,平日里他见到的从来都是那个轻施薄粉,端庄优雅的贵妃,冷不丁见她换了妆容,比平日多了份妩媚艳色。哪怕是长辈婶婶也不禁暗叫了一声好看,再看看他四叔,也好看,当真是男貌女貌,天生一对。
“怎么这么早来了?”柴榕还记得好事被打搅了,淡淡地道。
贵妃抬眼看他一眼,这货越有伪装性,当着她卖乖耍滑,活像个活土匪,可是对着旁人便是淡淡的,眼神也淡淡的,说话也淡淡的,连表情都尽可能的少有。倒是听她的话,将尾藏的极好。
哪怕是以前认得他的人,都连以相信这和一年前那个傻乖的柴榕是同一人。
“这么早,还没吃饭吧?”贵妃看着柴双,这也不过才辰时,城门开没多久,柴双两腿裹着泥,让雪都给打透了,脸却是红扑扑的,想是半夜不知几点偷摸就往明阳城赶,这才天亮城门一开便找来了。
“做些热汤,给阿双暖暖身子。”
钱大姐喛了一声,“锅上热着呢,只等夫人吩咐咱就上菜了。”
这几天他们就起的晚,钱大姐是经过人事的,又知柴榕不日便要去西边打仗,便贴心地将菜做的半熟,等要吃的时候一热便好。
菜色也是掉着样儿的做,多是于男人身体大补之物,贵妃前世今生也没研究过这方面,所以根本就不晓得便跟着吃,钱大姐以为她这是默许了,于是又加倍地往补了做,于是……就陷入了个循环的怪圈。
直接受益人便是柴榕,当然他也不知道,他知道的话自然也是乐得同意的。
柴双一屁股坐椅子上,“四叔,我想和你一块儿去西边——”
“等等,”贵妃打断他,柴双憨憨的,性子也敦厚,就是有时候说话招三不招四,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等他自己把来意说个明白,大抵是要过夜了。
“你来我这儿,你爹娘知道?”
“不知道,是我自己要来的。”柴双摇头,他半夜的时候趁家里人都睡着了,一路摸着黑过来的。“我想和四叔去,让我哥哥留下来照顾爹娘。他都定下亲了,就是邻村的李二丫,和我哥同岁,等今年开春就要成亲的。而且,他脑子灵活,比我强,还能给四婶帮手,也比我能赚钱……没有让他去的道理。”
这些话不知在他脑子里转的多久,清楚又明白地表明了他的理由,以及他的立场。
“你爹娘怎么想?”柴榕问。
“他们哪个都不想,可是……我相信四婶的话,今年不去明年也要去的,还不如跟在四叔身边,咱们再怎样都是亲叔侄,相互间有个照应。”柴双黑胖的脸极认真地道:“四叔,我不会只要你照顾我,我也会照顾你的。”
只最后那一句话,贵妃就笑了。
难得柴双想的透彻,倒不是他有多聪明智慧,而是为人厚道,不是只想要别人无条件为自己的人,他也知道没有谁是天经地义要被照顾的。
“你说的很好,可是,我不能答应你。”
408 事起
一
408
这脸打的啪啪作响。
她才跟柴榕显摆完见识,说人家柴大嫂家一个都不会放,立马柴双双手就奉上了。
不过贵妃却佩服柴双小小年纪有担当有想法,所以,这脸受的也是……还说得过去。
可毕竟事关重大,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有个万一柴榕没护住他,或者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柴双出了意思,他们就是好人没做成,反成了恶人。
兹事体大!兹事体太大!
“大哥大嫂自有他们的打算,哪怕我们是你叔叔婶婶,也不能越过他们替你做决定。”她道:“你的决定可以是你自己拿,也可以是你父母拿,但绝不是我们。”
贵妃说话的时候,哪怕柴榕有不同意见也从不插嘴,更何况在他眼里,贵妃的意见一向就是他的意见。
阿美说的总是对的。
如果不是刚才她及时驳了柴双,他都要点头称赞这小子有情有义了,比他那抛妻弃子的大哥强了百倍不止。
柴文跟他年纪差不太大,小时候还跟他屁股后边要这个果子那个鸟儿的,让他摘让他抓,挺机灵可爱的一个小孩,嘴还甜,成天叔叔叔叔的,却不成想长大了竟歪成了牲畜样。
只是一看贵妃开口了,柴榕惯性表示同意。
“你四婶说的对。”
真是大梁好老公,柴双想。他二婶说的没错,四叔现在脑子好,长的俊,功夫高,这都不算什么,她唯一最佩服的是人家疼媳妇是一流,媳妇说一他不说二,媳妇指东他不去往西。
刚才是谁目露赞许,大掌都拍他后背上了?
四婶一说不行,他立马手就收回去了,连眼神都撤了……好严的家教。
“四婶……”
贵妃抬手,“你求我没用,我也不是征兵的人,也不是能替你拿主意的人。”
柴双眉头紧锁,他是不想让他哥去的,比起他,家里更需要哥哥挺起门户来。
他下定决心,一拍椅子扶手,饭也不吃了起身便走。“我这就回家和我爹娘说,四叔你等我!”
“不急,吃了饭再走。”
贵妃话音才落,便见柴榕脚步一晃,瞬间就赶上了柴双,揪着后脖领就给拎回来了。
“你四婶让你吃完饭再走。”
……他有耳朵能听到,柴双无语,以前咋没发现他四叔是这么个媳妇奴呢?
不对,以前也是。不过那时候傻傻的,没像现在这般醒目。
于是柴双就这么被柴榕给生生扣下,吃完饭才让郑大赶驴车给他送回了桂花村。柴双走时只是郑重其事地站到贵妃面前,他是柴家最高的,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半的头。
“四婶,你让四叔等我,我肯定去!我去了,家里小辈就我哥一个了,总不会让我们家一个壮丁都不留吧……至少我去了,二哥留下的机会就更大,是不是?”
贵妃叹了口气,“这要看西边乱成什么样。”
这话无疑是给了柴双肯定的答案,除非造成大的动荡,否则断断不会一家一个壮丁都不给留的。长一辈的柴榕去了西边,小辈的再上一个也顶天了。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柴双黑胖的脸终于笑了。“还有八天——四叔,我七天后肯定来找你,你别走,千万等我。”
柴榕看看贵妃,没动静,于是他也没动作。
柴双习以为常了,作了个揖走人了。
“阿美。”
贵妃揉揉酸痛的后腰,“以往没看出来,阿双竟是个这么有担当的少年。”
虽是夸自家侄子,柴榕听着也觉得硌耳朵。
“阿美,我也是有担当的……男人。”
“是啊,男人。”
自从有了夫妻之实,两人间的相处模式竟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人前他依然是一副唯她是从的模样,可是只有她清楚,私下里柴榕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撒得了欢服得了软耍得了赖,今天才知道更醋的可以,连夸他家侄子一句立马语音都变了。
这男人,还真是多变的脸。
贵妃有些感叹,早知道有了那层关系之后,柴榕竟是这般……可口,她可不就早早扑倒他了?却弄得像现在这般,即将到眼前的分离,她忽然有些不舍——
好吧,比有些更加多。
现在似乎才是实际上他们的新婚期呢,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柴榕现在顶会的就是察颜观色,见贵妃面若桃花,眼角含春,心神一荡,立马就要扑上来,贵妃眼瞅着一桌子菜还没往下收拾,钱大姐分分钟就进来,一脚就把柴榕给蹬开了。
正这时门从外面被推开,柴大嫂瞠目结舌看着柴榕握着贵妃的脚,两人一进一退似乎正腻歪,顿时老脸就是一红。
“老四,弟妹……我和你大哥过来找柴双,钱大姐说他刚才。”她局促地绞着手,“他是为啥来的啊?”
她一时间不知是进好还是退好,整个人堵在门口,把带人进来的钱大姐也堵在了外面,给她急的:“夫人,我是要敲门的,可大夫人——”
显然柴大嫂急的连门都顾不得敲就直接闯进来了。
贵妃安抚了钱大姐,拢拢头发施施然起身将柴大哥两口子迎进屋,这一小天算是让柴大哥家给承包了。
“大哥大嫂来的急,是不是还没吃饭,钱大姐,你再做俩小菜——”
“不不,不吃了,”柴大哥急着摆手,“我们就是着急阿双,他不知啥时候就跑了,把你大嫂都急哭了。后来还是芳青说他问过她到这儿应该怎么走,我琢磨着是不是来你这儿了。”
贵妃也不多让,便将柴双的来意说了一遍。
“……大嫂,你别急,我让车夫给他送回家了,没一口气。”
柴大嫂听了不只没平静下来,反而又哭了,许是征兵这事给闹的在家天天哭,那模样竟是生生老了四五岁,眼角皱纹越发多了,鬓角也多了几丝银发。
知道柴双回了家,柴大嫂夫妻二人也婉拒了贵妃的挽回,驾着自家的驴车就走了,正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贵妃只当他们回去自家解决了,却不料下午就有新野县差役找上了门,来人正是贵妃被陈虎指使下药那一次在衙门外边收买的那位黄面皮的衙差。
一见贵妃,他笑的格外开心。
“夫人,咱又见面了。”
贵妃心下疑惑,不过面上仍带着淡淡的笑。“倒是缘分……”没等她寒暄完,她就觉得面上一凉,柴榕斜着眼睛,冷冷地看向她呢。
呸,醋缸。
“不知您所谓何来?”
衙差捧着热茶,“是为了柴银杏,您那——大姑奶奶是吧?她让人给砍了——”
贵妃和柴榕俱是一惊。
“……据说是您大嫂的人砍的。”
贵妃和柴榕:……!
409 忍无可忍
一
409
贵妃从来就没想到柴大嫂那么个老实人会挥起砖头照人脑袋瓜子上砍,她从来都是老实本份,笨嘴拙舌的,让柴二嫂逞嘴上功夫那么些年,也不过被逼急了的时候面红耳赤地反驳几句,而且大多是败阵而归。
可见,把老实人逼急了,那杀伤力也是不可小觑的。
柴银杏这次算是吃了些苦头,脑袋被砍了一寸来长的伤口,血流了一前襟,扬言不要任何赔偿,就要县令以故意伤人罪将人给关起来。
动手的是柴大嫂,柴大哥想拦都没拦住,一看打的柴银杏头破血流了才知道害怕,口口声声便要找贵妃。正赶巧曾经收了贵妃好处的黄面皮衙差在旁,知道发财的机会又来了,便自告奋勇地找得人来。
果然,贵妃出手又是五两。
这倒不是贵妃随意撒钱,不拿钱当回事,主要是第一次的时候兜里没有散碎银子,只能把最小面额的银票给了出去。只是贿赂这种事,一次就打了底,往上涨好涨,再往下掉却是不成的。
贵妃随衙差来到了新野县衙门,果然就见柴大哥蹲坐在台阶下边的犄角旮旯,不知是吓的还是冻的哆哆嗦嗦,一看贵妃来了眼泪都要喷出来了。
“……弟妹,咋就你自己来了,四弟呢?”
他哽咽地道:“你大嫂要让人给抓了,这可咋整。”
他们家也是倒霉催的,两孩子倒是还没被当壮丁抓走,自个儿媳妇却要让人抓去坐牢了。
“大哥,你别急。”贵妃柔声安抚,“我听说被打的是柴银杏……这人你我都管不住,也只能请爹娘过来,或许她还会听,我叫四郎先去桂花村去接爹娘了。”
柴大哥老实巴交的,从来就没遇到过事,早就被吓的六神无主。贵妃从来出事都是出在头里,柴大哥当她是主心骨一般,说什么就是什么。
“给你们添麻烦了……”
“到底是夫人,处事周到。”黄面皮衙差笑的殷勤,全然不同对待柴大哥大嫂时的威武雄壮。“我家大人也是如此想,都是一家人,多大仇怨?打断骨头也连着筋呢!若是换了旁人,早就押起来了,哪还用得着让我们多跑一趟?就是我有心帮夫人,也是无能为力了。”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自家的亲人,误会解开也就罢了,等我给大人回话,再多待一时片刻,希望能等到二老过来。”说着他压低了声音:
“柴银杏那边伤的颇重,一直嚷嚷着不同意调解,要严惩凶手,你们心里还是有个数的好。”
贵妃冲他点头,“有劳差大哥……若柴银杏那边有何异动,麻烦你知会我们一声。”
“敢不听夫人吩咐。”衙差一拱拳,“那我就先去复命,你们再商议。”
这就是有钱好办事,否则哪里就这般顺利,知晓连原告带审判人的全部意图?
柴大哥是被人推推搡搡给押来的,就没人给他们个好脸,要不是柴大嫂哭的太可怜,长的又一副忠厚老实相,估计直接就让人扔大狱里去了。
贵妃和柴大哥找了个附近的饭馆,挑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都吃了饭,坐这里不过图个清静,便随意点了两个菜放着,贵妃这才道: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哥和我说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大哥千万别隐瞒。”
柴大哥胆都要吓破了,哪里还敢隐瞒,一五一十就全给贵妃交待了。
原来柴大哥大嫂从丁字巷出来,原本是要直接回桂花村的,可是夫妻二人坐在车里想着贵妃和他们说的柴双所说的那些话,打心底里心疼这个外表看起来大大咧咧,永远乐呵呵的孩子。如果没有这事,他们永远不知道他心思居然那么重,方方面面想的那么周到,偏偏就把自己给牺牲出去。
柴大嫂越想越恨,便要去柴银杏家找她讨个说法,柴大哥拧不过她便去了。
谁知柴银杏这几天一直为了陈虎疲于奔走,却苦于不知从何下手,偏偏货源又出了问题。以往多是陈虎管理生意,她不过从旁辅助,如今他这一坐牢,树倒猢狲散,哪怕有她与陈清勉力支撑,到底无法力挽狂澜,生意自此一泻千里。
柴大嫂一肚子恨,柴银杏一肚子怨,两人到一处自然话无好话。
柴大嫂见她做了亏心事不仅半点儿愧疚也没有,反而颐指气使,他们合该这么倒霉受柴榕连累,柴大嫂忍无可忍,两姑嫂就撕巴起来,从屋里到屋外,柴大嫂气急败坏地从地上抓起一块砖头就砸柴银杏头上了,当场血流如注。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柴大哥有气无力地道,现在连回想都让他觉得可怕。
贵妃沉吟片刻:“柴银杏的伤,大哥亲眼看见了吗?”
“看见了,你大嫂拿石头砸她的时候血流的挺多,她前襟上都是血。但是到底伤成啥样我也不知道,县令大人请了大夫又重新给看了。”
柴大哥一想到当时的场景,都忍不住跟着痛。倒不是他心疼自个儿妹妹——她都六亲不认把自己俩儿子给送去西边打仗了,他心得多大还心疼她?就是柴大嫂一出手,是真把他给吓着了,他从不知道自己媳妇手这么狠,一石块砸下去柴银杏的血都往外喷,叫的鬼哭狼嚎似的,眨眼间衣服就都染上了血。
幸亏柴银杏儿子在里面,一听到他娘的声音就连忙出来帮着拉开,又把大夫给请来包扎,不然他还真有些怕柴大嫂一时手重把人给弄死了。
她媳妇多老实的一个人,都是被柴银杏给害的!
听完柴大哥的话,贵妃也安静下来。他们都知道柴银杏的性子,想要善了怕是不容易。因为陈虎那一肚子气一肚子怨正无处发泄,可不都要撒他们身上?
只希望柴家二老能主事,把柴银杏给劝服了,不然柴银杏死咬柴大嫂不松口,即便是一家人的冲突,县令也不好判,柴大嫂怕是少不得要吃顿苦。
柴大哥正长吁短叹,忽然听到有人口喊:“姓柴的!”
他循声望去,只觉眼前一道白光,拳头大小的雪球就砸脸上了。
410 猪队友
一
410
贵妃蹙眉,扭头一看正是柴银杏小儿子陈清,就站门边儿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一双像极了陈虎的那双细长眼瞪着他们,小嘴紧紧地抿着,手上赫然还有一个大人拳头那么大的雪球——
不等贵妃反应过来,那雪球已经冲她砸了过来,贵妃只觉得自己如花似玉的脸蛋被重物狠狠砸上了,又疼,又冰。
“……%&……×(!”
她是文明人,绝对不会口出恶言,可是这特么什么狗屁孩子!?
柴银杏肚子里爬出来的果然没好货!
“你这银妇,坏蛋,你们竟敢跑到我家去欺负我娘!我不会放过你们的!”陈澈咬牙切齿,把他爹送去坐牢,把她娘打的头破血流,他们居然在饭馆里吃饭!
贵妃慢悠悠地掏出绢帕将脸的黑一块白一块的雪给抹干净,嘴角几不可见地抽动了两下,特么好想不顾仪态上去把这死孩子的嘴给撕了,怎么她就是银妇,她就活该让他娘骂,让他爹算计,还让他打?
柴银杏一家是和顾洵美天生八字犯冲吗?
可是!
这半大孩子十来岁了,她还真有点儿害怕打不过他……
摔!
“陈澈,你怎么跑这里,不是说等会儿再带你去吃饭——”陈清的声音在走进饭馆看见贵妃的那一刹那戛然而止,然后视线在柴大哥脸上一扫而过。
“哥,我揍了他们,给咱爹娘报复了。”陈澈大声道。
中午正饭口的时间,饭馆里桌子似乎都坐满了,从陈澈骂‘银妇’那句话,众食客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来,转眼进来个和贵妃年纪相当的男子,众人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这是个有故事的人家啊……
“你们兄弟还没吃饭吧,”贵妃未起身,只是笑盈盈地望了过去,好似刚才挨一雪球砸的人不是她一样。“都是一家人,坐过来一起吃吧,你们四舅马上就到。”
她几乎眼瞅着陈澈的身体蓦地抖了一下,眼睛不安地四处寻摸。
“哥,咱换家吃吧。”他拉着陈清的袖子,小声地说。他可亲眼看过他那傻四舅一言不合就揍人,他爹娘都被揍过,想来也不会放过他这个小孩子吧。
陈澈头一次哀怨地看了看自己胖胖的身子,主要他这长的不给力,尤其显大。
陈澈不知道陈清之前的行为,只是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快步走向贵妃那一桌:“见过四舅母……大舅……”
陈澈有骨气的站在原地,没动地方。万一傻四舅来了,他也要找个便于跑路的位置。
贵妃笑了,小胖子还知道怕啊,早干什么去了?打完人他爽了,自己却不愿意挨打?哼,哪家的规矩?
“阿澈,过来坐。你不过是一个孩子,扔个雪球打我们出出气,难不成我们还能打回来不成?至于你四舅……”她故意拉长声,“想必也是不会的。”
陈清闻言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斥道:“陈澈,还不过来道歉!”
陈澈被陈虎夫妇惯的不像样子,可是偏偏对他这哥哥还有两分惧怕,犹豫了一下才上前,还没等他开口,柴大哥连忙摆手:
“算了算了,就是个孩子,你四舅母说的对,难道我们还会和个孩子计较不成吗?”
她、是、这、个、意、思?!
贵妃气的鼻子都冒烟了,这柴大哥未免老实过头了,还真照字面上的意思理解啊,她不过就是点出来这小货干了什么,让陈清知道知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打她顾洵美的人还没出生呢!
结果,让他一句话就给挡了?
她就不打回来,怎么听句道歉的话收个利息她心气儿也能顺点儿啊!
果然,最可怕的是猪队友!
“阿清啊,你看你娘……好点儿了吗?我去看她,她也不见。”柴大哥搓手,脸涨的通红,显是这样讨好一个小辈,他自己也觉得臊得慌。
原来柴大哥示好,是想跟人家套近乎。贵妃叹,是她着相了,总以为柴大哥老实到蠢,却没有清醒地认识到再蠢的人也有小心思。
陈清看了贵妃一眼,淡淡地道:“伤的轻重当时大舅在场,不是最应当知道吗?哪里还需要多此一问?我娘挨了打,血流的太多,头疼的紧,不想见人也是正常的。”
“四舅母,这事儿您也要出头?”
言下之意,似乎是嫌她管太宽?
贵妃浅浅一笑,食指绞着丝帕绕圈,“哪里轮得到我出头,柴家的事关起门来柴家自己解决。”
“这事儿可算不上家事。”陈清说到一半,店小二上前询问是否要加菜,他微一抬手。“不必,麻烦你另起一桌——”
“何至于就闹到这一步?”
陈清苦笑:“四舅母,我爹在坐牢,我娘让大舅母打破了头,难不成你们还要我兄弟二人笑脸相迎?强人所难了吧?”
贵妃手捧温开水轻呷一口,黛眉轻挑。
“听你的意思,是要追究到底了?”
“我娘头破血流,您的意思莫非我应当同意和解?那我娘挨的打又算什么?”陈清正色道:“我身为人子,这事无论如何做不出,四舅母,既然话不投机——”
“你觉得你大舅母打了你娘理应负起责任——”
“理当如此。”
贵妃闻言冷笑,“那被你爹娘陷害去西边战场上的你四舅,还有被无辜牵连改入军户,从此服兵役,也要去打仗的柴武柴双,你爹和你娘又应当负起什么责任?”
“上战场从来都是九死一生,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以为你爹坐那半年牢就算承担责任了?”
陈清瞠目结舌,他知道他爹娘不服气被四舅一家暗中下绊子折了生意,可是再怎么样送人上战场,这招也太阴损了。
今天早上他是在家,可是大冬天的关门关窗,他根本不知道他娘是怎么和大舅母闹起来的,待听得一声惨叫,他跑出去看见的就是一身血的娘亲,可原来这其中的缘由竟然是这样吗?
大舅母是因为自家儿子被算计了,才愤而出手?
“……你,说的都是真的?”
411 倒打一耙
一411
陈清虽是这样问,可是心里隐隐已经有了答案。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爹娘不是好相与的,过于计较算计。且他爹在新年的时候被柴榕给打伤,当时他便口口声声绝对要报复,他当时竭力劝了,只当他们知晓利害就此收手,谁知背着他居然使出这样见不得人的招数。
那是他外祖家,娘亲的亲爹娘家——
他们,她怎么下得去手?!
陈清的脸刷一下青了,“四舅母……”
“我知道你心疼你娘,这本就是人之常情。”贵妃叹道。
陈清见他们之初虽是冷着张脸,可是她说完之后,他明显变了颜色,想是这里面的原由他是当真不知。
这便好说,怕就怕人家娘俩同心同德,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如果柴银杏还在乎她儿子的想法,总是会好说些话。
毕竟柴银杏年岁也不小了,儿子难免比父母更被她看重。而且,若能老少夹攻,柴银杏就范的可能也就更大一些。
“可是我们反过来想一想,一个即将送自己儿子上战场的娘亲,她的心理又是怎样?她该有多恨?”贵妃顿了顿,“而且这原本只是我和你娘之间生意上的摩擦,如何又关你大舅和大舅母什么事?他们一家又何至于此呢?”
陈清思绪烦乱,贵妃的话他似乎都听了,似乎又都没听进去。
他踉跄着起身:“等等、等等!我去问我娘。”他已经认定了事实,可又不希望这么阴暗龌、龊的真的是事实。
陈清一走,陈澈也跟他屁股后面走了,绷着一张小脸狠狠地瞪了贵妃一眼。
贵妃松了口气,陈清不是和柴银杏一个黑心肠那就最好。
正这时只听对柴大哥呜咽着哭出声,等她看过去,便见他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老脸憋的通红都给哭拧歪了。想是不想被她看笑话,可是又怎么都忍不住了。
“是啊,我们何至于?!”他哭,脸埋进一双大掌中,话音儿都给磨岔了。“跟我们有沈摩关西啊。”
“……”要不要摘这么清?
那不过是她煽、动陈清的话,陈清没看出受没受影响,倒把苦主给说哭了。
“大哥……大哥……”贵妃脸上发烫,四周的眼神太过火辣,快把她面皮给烤焦了。可以想见,让陈澈那熊孩子扣了个银妇的帽子就燃爆了众看官的八卦神经,前有陈清魂不守舍的离开,再有柴大哥委委屈屈的这么一哭,生生就能衍化出无数个香、艳小故事,而她更是每部剧的女主角!
“咱能不能克制一下,”贵妃小声道,额头三道黑线。“让人看见……不好……”
不过话是这么说,贵妃硬是顶着烤焦人的眼神一直坐在原位,屁股都没挪动一下。
毕竟这人来人往,吃完饭一走谁还认得谁?现在她跑出去倒是不必让人指指点点,可是天冷谁受冻谁知道,她顾忌名声没错,可没有自虐倾向。
可怜她前世从来都是因为美貌,因为身份尊贵而受到万人瞩目的视线,哪里想到重生之后竟是顶着一脑袋的丑闻为人所关注……
真特么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用木墩儿的话说,真他娘操、蛋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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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就这么直挺挺地坐着,连口饭也没心情吃,只等柴榕带柴家二老过来尽快将这事儿处理完,谁知柴榕没等到,倒把带他们来的黄面皮衙差给等来了。
“柴夫人,”他呼哧带喘地跑进饭馆,丝毫没注意里面的众位食客眼神刷地一下都亮了。
“柴银杏闹起来了,你们快过去看看吧!”
不等贵妃起身,柴大哥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挑起的帘子卷了一股子冷风,贵妃抓起搭在椅背上的白狐狸皮大髦,慢条斯理地披上,身上顿时暖哄哄的。
“闹到县令大人跟前了?”贵妃一边走一边问道,否则他不会急成这样,火烧屁股似的来找她。
衙差不禁暗竖大拇指,还是和明白人说话轻松,话不用多说,一点就透。
“那是——跟疯了一样,咬死不要调解。本来对我们大人还挺尊敬的,现在不吃受了什么刺激,连我们大人都给骂了,说和夫人是一伙的,官商勾结云云。虽没当着我们大人的面儿说,到底话还是传过去了,把我们大人给气的惊堂木好悬没拍稀碎,倒把正开审的偷牛案被告当场就给吓尿了裤子,直接认了,然后这案子就审完了……估摸着马上就要到夫人的大嫂了。”
说是一点就透,可到底收了人家那么重的礼,他还是没少点。
受什么刺激?
不是她儿子又是哪个——
嗯,或许还有她?
贵妃闲庭信步一般走进了衙门,这不是她第一次来,之前是柴银杏让赵功成往她店里下泻药,便是这新野县县令审的,如今转了一圈,居然又回到这里。
好像冥冥中自有主宰似的。
柴大嫂是被告,虽是在调解阶段已经有衙差看押,反而是柴银杏那边因是原告,并无人看管,偏偏她那屋里最是人多。
进衙门没多久,贵妃就听到柴银杏歇斯底里的叫骂:
“你现在来求我,你媳妇打我的时候你干什么呢?我是你妹妹,你就看着个外人打自己亲妹妹!你口口声声道歉,如果不是她吃了官司,你会跟我道歉?你们姓柴的男人,不是都连成一线要对付我吗?来啊,少来挑拨我儿子!”
贵妃听不清柴大哥在说什么,只隐约听见他低声下气,似乎好话说尽。
柴银杏真是倒打一耙的能手,和她置气而已,连带着柴榕不说,还把柴大哥家俩儿子也给坑了,她得是什么样的厚脸皮能说出这么颠倒黑白的话?
脸呢?
贵妃走到一半停住脚,扫视四周:“不知我家大嫂关在何处?”
柴银杏所在的东角屋叫骂声不断,陈清似乎出来相劝,让柴银杏也给骂了:“你是我儿子还是他儿子?你没看你娘都被打成这样了,你不为我出头倒也罢了,居然叫我忍?我都被他们骑到脖子上拉屎了,你还要我怎么忍?!”
说这话她是真不亏心哪,贵妃暗赞,这自欺欺人的功夫实在是高。
衙差瞄了眼南边紧紧关严门的审讯室,“马上就要过堂,没有大人的命令,谁也不敢让夫人去看。”
贵妃这点道理还是懂的,“我晓得规矩,只不过想让您方便之时给传句话。”
“……您说。”
贵妃低声笑:“没别的,上堂就让她哭。”
啊?
衙差懵,这是指的哪门子招儿?柴家大嫂一看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妇,这功夫不教她几句关键的,到堂上老爷惊堂木一拍,指不定就吓尿了,还和什么解,直接就判她故意伤人了!
412 不负使命
一412
衙差只道贵妃常年混迹商场,长袖善舞,只是不通官场,正想着提点两句,那边县令已经传下话来重新开堂再审柴大嫂伤人一案。
原来却是柴银杏那一顿嘶吼,把喉咙几乎都要喊破的情况下,新野县令才判完上一个案子,连歇都没歇直接拎人上堂开审,就怕有不济事的往外传。知道的衙门里来了个泼妇,不知道的真当他判了冤假错案人家来找上门来了呢!
柴大嫂得了贵妃的指示哪有不听的,从还没上堂就开始抹眼泪,到上得堂来县令大人惊堂木那么一拍顿时吓的眼泪哗哗流,委委屈屈个劲儿连说话都费劲,十个字倒有八个字让她给吃了,含嘴里就是听不清。
反观柴银杏说话嘎巴溜丢脆,气势如虹,嗓门拔的比她身高还高,声音像是饱含了内力清晰地送到堂上每一个人的耳中。
连在堂外候着的柴大哥听着都觉着震耳朵。
他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再看自家媳妇让人挤兑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就会说‘我不是故意的’。他不由得直盯着贵妃看:
“弟妹,咋办呢?”
“弟妹,要不一会儿你上去好好说说——我大嫂也是一时情急,多少钱我们砸锅卖铁赔还不行吗?”
“弟妹……”
您老就别叫魂了,贵妃忍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不能让她把柴银杏的话听完整了吗?
看,果不其然,话里带出她来了吧……她就知道柴银杏走火入魔了,现在哪怕拉不出屎来估计都得赖她把地球吸引力给整弱了,就看她眼眶子发青!
“宣,柴松上堂!”衙差一声一声传下来。
柴大哥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弟妹,我可咋整?要不,就说我打的吧?牢我去坐!”
大哥,你汉子了啊!
贵妃笑:“不必,大哥你记得你刚才说的话,砸锅卖钱也赔钱——着重把为什么大嫂气的去找上陈虎家,中间柴银杏说了什么刺激她的话给说出来。”
“柴松上堂!”
“——记得,态度要软。”
“放放放放心,我硬不起来……”
“……”
旁边的衙差:“……”谁能说说这俩人在说啥?他纯洁,听不懂呢?
贵妃倒没理会柴大哥开了带颜色的腔,她了解他现在都吓傻了,脸色发青,嘴唇发白,眼神直勾勾的,能站直了没趴他,她都要给她点赞了。
“快点儿,上堂啊!”衙差催促。
“是是是是是,”柴大哥的手肉眼可见的直打哆嗦。“弟弟弟弟弟妹,要不,你上去说呗,你能说会道,能说明白。”
贵妃摇头,“这次我可不能上去,柴银杏看到我只会更加怒火中烧,便是有一分可能和解,看到我也不可能了。大哥,你不要担心,你和大人说,咱爹娘正往这里赶……记得强调咱是一家人,以及——”
“走吧。”衙差见柴大哥腿软,还一个劲儿的和贵妃说话,不耐烦地开始扯人。
贵妃顺手搭了把手,扶着柴大哥往里走:“柴双是怎么跑到我家里,说出那番话的,记得一定要跟大人说。”
这事儿谁看柴银杏都是理亏的那一边,可问题是他们这边伤人了,那就是他们的错处。
他们也只能打感情牌。
柴银杏这边和解是没甚希望了,柴大哥好话说尽人家都不为所动,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县令大人义字当头,把柴银杏这妖孽收了。
贵妃在堂下侯着,听到柴大哥果然不负使命,态度都低到了尘埃里,各种磕磕巴巴,只比柴大嫂好一些没把那些字全吞下去。
好在新野县令是个厚道的,愣是挺着听柴大哥把话讲完,不过柴银杏就没那么好的涵养了,她听的耳朵都起茧了,不过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道歉的话,跪求她和解,当时他们打人的时候想什么呢?
柴银杏打死不同意和解:“求大人为民妇做主,民妇不同意和解,不用赔钱,我就想让她坐牢!”
“呜呜呜……”柴大嫂哭的更欢了,那声音渗人的很,要是晚上听见倒真容易被当成女鬼给打死。“窝窝窝不素故意的……”
“大妹,爹娘正赶这边赶,好歹咱是一家人,要不,等爹娘来了……咱们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就别麻烦官家大老爷了,你让大哥大嫂怎么样都行,我们砸锅卖铁赔给你,让我们下跪认错就认错。你就抬抬手,放过你大嫂,她那也是一时情急。”
柴大哥嘴皮都给磨破了也不见柴银杏软化,连他也快给说哭了:“你不知道你侄子说的啥,为了保住他哥,自己主动要去西边,偷偷瞒着我们去找的四弟,说的那些话我这当爹的心里都受不住,你是当娘的,你也想想——”
“我怎么想,这一砖头都不能白挨!”柴银杏头部一阵阵地疼,越疼她越是恼火,更不要说在这关头,陈清临阵倒戈居然向着他们一家说话。
想到他那个失望的眼神,她这当娘的就是一阵心堵。
她是怎么混到今天的,神憎鬼厌?
难不成就她活该被欺负,让人怎么算计怎么倒霉都得生受着?
“你不用想着用爹娘来压我,我本来就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没人心疼。过年的时候,柴榕跟我动手揍我,你们不是也没半个人拉?现在儿媳妇受了委屈,便心急火燎地要我和解?没门!”
开始时她也没想着针对柴老大一家,只一门心思想搞垮顾氏,却不料连柴老大一家也算计进来,这却不是她本意。
可是柴大嫂拿砖头砍她这事怎么也不能算,不然人人都能骑她脖子上拉屎了!
柴银杏咬死不和解,新野县令看着一阵厌烦。
按说柴银杏是苦主,让人揍的脑袋上缠着的纱布都渗出血来,看着是怪吓人的,可是她的态度怎么也不像个苦主,咄咄逼人。反倒是被告那两口子一看就是老实的农民,没什么乌七八糟的心思,纯粹是让柴银杏给逼的,这才冲动之下犯了罪——
说犯罪都是重了,不过就是动手打了人,被打的人不依不饶而已。
新野县令心里的天平已经完全倒向了柴大嫂一边。
413 不服憋着
“肃静!”新野县令一拍惊棠木,“有话说话,若胆敢咆哮公堂,拉下去杖二十。”
同样是咆哮公堂,新野县令生生就比永安县令那边多出十板子。
“我再问一遍,柴银杏是不是不同意和解?”
柴银杏硬挺着脖子,“是。”
“那好,来人,”新野县令微胖的一张脸,一拍惊堂木,双下颌就是一抖。因为胖,看着为人很是和善,只是也只有他身边的这些衙差知道他们老爷这脾气,那可是六月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县令大人一开口,众衙差顿时屏住了呼吸。
果不其然,便听县令大人明显不耐烦的声音:
“柴门李氏故意伤人,判十板子,立即执行,来人,给我拖下去!”
柴大嫂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当时就吓的忘了哭,一屁股坐到地上,身子抖如筛糠。
柴大哥想求饶,想向县令大人解释他们是有多不得已,柴银杏是如何欺人太甚,可是这些所有的话都堵到嗓子眼,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于是生生把眼泪给挤出来了。
四十来岁一个大男人巴巴地凑到自家媳妇旁边,夫妻俩对着哭,让人看着那叫一个可怜。
可是柴银杏却不满意,咆哮公堂还二十杖呢,把她脑袋都砸出窟窿来了,就打十板子,当她脑袋这么不值钱吗?
得令上来的衙差已经架起了柴大嫂,便在这时却听柴银杏道:
“大人,民妇不服!”
连架人的衙差都不禁望向柴银杏,他们守在一旁也是听得明明白白,分明是这妇人不安好心,算计自家弟妹,结果殃及了这对老实巴交的夫妻俩。他家大人判也判了,又没存心包庇,打几板子她解解气还不过瘾,难不成她还要拿个砖头同样砍回去?
新野县令闻言却是笑了:“你不服?你老几啊?拿我这衙门当是你家开的,你想怎么判就怎么判?你家男人坑柴氏的店,让人趁机落药,在我这儿里打了几十板子,坐了小半年的牢还不长记性,这回又轮到你上阵,你当别人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不过这事儿是柴李氏理亏,把你打见了血,换二儿一个厉害的,有的是招儿打你都白打!”
把自家的男人们都给坑去西边送死,这是人能干出来的?
只不过他左右占个官的坑位,话不好明说,理却是这么个理。
早前他认出这妇人便是陈虎的媳妇,观感已经不佳,没成想这一套听下来更是火冒三丈,特么一桩桩一件件干的还叫人事儿?
有脸在这儿叫嚣,特么找揍!
所有衙差噤若寒蝉,果然他们大人的小暴脾气发作了。
“在我这里,不服也给本官憋着!”新野县令又是一拍惊堂木,下巴颌又是接连几颤。
柴银杏瞠目结舌,这大人在这儿过家家呢?
“大人,我是原告,李氏她伤人在先——”
“依你是要人命来偿?”
柴银杏没让新野县令给吓唬住,倒是柴大哥两口子吓了个倒仰,哆哆嗦嗦的往前爬了两步,恨不得立时就认了那十大板子。只是又怕万一给县令大人给惹怒了,再治他们一个咆哮公堂的罪,往上再加二十大板她是无论如何承受不来的。
“大人……”柴大嫂憋屈了半天嘣出蚊子嗡嗡那么大的声儿,眼泪鼻涕糊了半张嘴,可把新野县令给看恶心了。
“得了,得了,你们家这些个破事儿。”
新野县令恶心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在新野县,本官就是这么个判法,不服你就去告,本官是依律办事,不惧!来呀,退堂!”
自此再无二话,人家甩袖子直接走了。
就……走了……
柴氏三人三脸懵逼。
便是站在堂外关注着里面动静的贵妃同样也是瞠目结舌,她支招柴大嫂示弱也是基于柴银杏一贯强势,没理辩三分得理更不让人,只能寄望于审案的大人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新野县令这么给力,这案子审的如快刀斩乱麻,三下五除二人家就结案了。
这……
早知道新野县令是这么个性情中人,他们何必求爷爷告奶奶连胆汗都要吓出来了?
“青白大老爷啊!”
“谢大人开恩!”
柴大哥一转念也明白过味儿来,十板子是不少,可是毕竟把柴银杏脑袋给打出血来,真依她那不依不饶的架式,可不是这十板子能摆平的。虽然难免受点儿皮肉之苦,但见柴银杏越是气急,他们占的便宜就越大,于是喊声也就越高。
被打的人这么对判官歌功颂德,众衙差也是第一次看到,一时间不知是哭好还是笑好。
“兄弟们,干活吧?”黄面皮的衙差上前提醒自个儿两兄弟,笑容可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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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口打板子那都是有门道的,只要手艺到了,哪怕皮开肉绽到底伤不了筋骨,看着可怖而已。万一得罪了人,那打下来看着不甚吓人,其实很可能就已经伤筋动骨了。
黄面皮衙差收了贵妃的钱,自然就要办事,都是一个衙门口办事的,不过请吃顿酒,今天你求我明日我求你的交情,柴大嫂说是打十板子,实则不过两三板子重些,其它便只是做做样子。那还是衙差怕她不济事,装的不像惹县令大人怀疑。
柴银杏做了几十年生意,这点儿手段还是有所耳闻的。
哪怕看不出柴大嫂假模假式地嚎那两嗓子,单只看贵妃俏生生地立于堂下,就没有不明白的了。
在衙门里,柴银杏慑于官威不敢造次,出了衙门她的火就再也压不住,一把甩开扶着她的陈清就冲贵妃去了。
“顾氏,又是你在后面捣鬼!”
“你这贱婢!”
柴银杏甩开膀子一个巴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呼贵妃脸上,只打得贵妃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直冒金星。
“弟妹!”
“娘——”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柴大哥扶着自己个儿刚挨了几板子的媳妇无暇他顾,陈清更是没料到她娘居然做出这么泼妇的行为,包括根本有心无力的柴大姐,也都只是眼睁睁看着柴银杏撒泼而无力阻止。
“贱婢,让你害我娘!”陈澈人小,趁乱就跑到柴银杏旁边,狠狠冲贵妃小腿踢了下去,只不过经过柴银杏那一巴掌,柴大哥已经有了防备,他不敢撒手柴大嫂怕她摔倒,又不能眼瞅着贵妃被踢,只得抬腿挡住陈澈。
谁料得力道一个没控制好,陈澈脚下一滑,扑通就坐在了雪地上,哇的一声疼哭了。
柴银杏这下眼睛都红了,“柴老大,你敢打我儿子?”话音未落,伸手就往柴大哥脸上招呼,眨眼间就给他脸上挠出了五个血道子。
“我和你们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