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 说不得
384
柴家敢不敢有个正常人了?
陈虎几近抓狂,聊天有这么聊的吗?这容易把天给聊死了,她知道吗?
“四弟妹谦虚。”他道:“你看,你大姐和我也是诚意过来跟你道歉,对于过于做的那事,我们也愿意给予一定的赔偿,只要……你能帮姐夫这个忙,你想怎么样尽管说,姐夫肝脑涂地给你办。”
他是打定主意把她架火上烤了。
贵妃脸上淡淡的,这两口子贼心不死啊。
“大姐夫,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说什么就说。我呢,能帮就帮,不能帮,你和大姐也别怪我,弟妹我没什么能耐的一个人,唯一呢……就是心地还算好。”
“是啊,阿美心地是真的好。”柴大嫂真心地附和。
不过,柴银杏两口子就有点儿不地道,用得着人朝前,用不着人连影儿都抓不到。刚坑完人家,好悬没坑的人家家破人亡的,现在居然也腆个大脸求人家帮忙。
真是……见识了。
柴二嫂不甘落于人后,“那是,咱们阿美不光人美,心更美。可比有些人强太多了。”
捧贵妃的同时,她还不忘再踩柴银杏两口子一脚。
柴银杏气的都笑了,正主儿还没说话呢,这俩金光护法倒是急不可待地跳出来。
“大嫂二嫂谬赞了,”贵妃笑容可掬,“咱们是一家人,能帮的我当然要帮——用大姐夫的话说,肝脑涂地的帮。一个人好不算好,要全家都好才叫好。可我也不是傻子,却不是什么人都帮的。毕竟能力有限,没有金钢钻就不揽瓷器活,省得帮不上忙,倒扯了人家的后腿。”
“这可不就是有心办了坏事吗?”
“你左一句能力有限,右一句扯人家的后腿,不就是不想帮我们吗?”柴银杏忍不住了。
她们也打过几回交道,她太了解顾洵美这人了,真真假假没个准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纯粹是个活泥鳅,滑不溜手。
“银杏!”
陈虎暗暗咬牙,这婆娘活人惯的,跟个火炮筒似的,做生意时的机灵劲,左右逢源的手段,都特么让狗吃了?
一遇上柴大傻子的媳妇,她整个儿人就不对了。
真仗着是她家弟妹,她端起个大姑姐架子压人啊?可不是以前柴家人都捧着她的时候了,难道她看不出来这一屋子人都把柴四媳妇捧的老高,像活祖宗似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是知道的。
“弟妹可没说不帮,你别光着急,有话不得慢慢说吗?你这么横冲直撞,知道你的人说你心直口快,要真有外人在场,可不得以为你平日是个多莽撞的人呢,跟谁说话都带着三分的火气。”
不得不说陈虎在语言上不只强柴银杏一点半点。
“妹夫,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咱都是一家人,谁还不了解谁啊?银杏在我们柴家可是八面威风,向来都是这样的语气,我们都习惯了。”柴二嫂大咧咧地冲陈虎一呲牙。
“噗!”木墩儿忍不住笑喷了,这柴二嫂真特么有才。
堪称神助功,句句扎心。
柴银杏先是让自家男人训了几句,柴二嫂又不甘寂寞数落她,她那叫一个心塞。
……都怪顾氏!
搁以前,她柴银杏可从来都是整个柴家的中心,柴二嫂个狗腿子什么时候不是跟她后面溜须拍马?爹娘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说她。
顾氏不过撒些小钱就把他们全收买了,弄的她天怒人怨,一个个见了她跟仇人似的,一句话说出口倒有八个人给她顶回来!
柴银杏怒极,“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顾氏不过手缝里流出那么一点点钱给你们,都跟受了天大恩惠一样,一个个对她感恩戴德。真正咱们是一家人,你们却不向着我,只向着她那些蝇头小利——你们也不打听打听她那钱都是怎么来的?”
“明阳城龙蛇混杂,我们混了十几年也不过刚摸出些门道,你们怎么就不想想她凭什么进去不到半年就混的风生水起?”
“银杏——”
柴银杏说出来就不管不顾了,一把甩开陈虎拦她的手。“你别拦我,咱们是低声下气求她,可你看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摆明不想出手帮我们,依我看指不定就是她暗地里使的坏!”
“银杏,你给我住嘴!”陈虎也来气了,这婆娘不按套路来,考他临场挥呢?!
“之前总是咱们的错,咱们诚心认错,一回不行两回,两回不行就三回,总有一天咱们让弟妹看着我们的诚意,也会答应了。”
柴银杏冷笑,“你把她想的未免太好了。她若早顾及亲戚情份,又怎会让秦王世子掺合进来,暗中打压咱们,让咱们明阳城都呆不下去!”
又关秦王世子事?
这俩口子可真看得起她。
贵妃无奈,到底只是个明阳城,皇亲国戚的少,不然她真不保准能和多少王公大臣传出绯闻。
秦王世子,他们也真敢编排。脑袋是长拧歪了吧,真以为和县令家二傻子杭玉清是一个等级,随便他们泼脏水?
要不是事情扯上了她,怕被牵连了,她就直接捅秦王世子那儿,让他们自己领教领教什么是王权,什么话可说什么话烂肚子里都不能说。
假的不能说,真的更不能说——分分钟都是个死。
“大姐,你慎言。”贵妃敛了脸上的笑,眼神清明。“秦王世子,那是皇亲国戚,不是我等小老百姓茶余饭后消遣的起的,万一让谁听了去传到秦王府的耳朵里,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在贵妃说到‘万一谁听了……’时,一桌子人两排脑袋瓜下意识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正笑的幸灾乐祸的柴二嫂。
柴二嫂:“……”
好吧,她爱传闲话是不假。可也是会分轻重的,秦王世子——她脑袋上长了八个头也不敢乱传啊!
“怎么,这事你做得,我却说不得,这是你家王法?”柴银杏反驳。
屋子里静极了,都被柴银杏大胆的言论给吓住了。而与柴家人目瞪口呆格格不入的,是柴银杏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像是干了些大快人心的事,得意极了。
385 朕心甚慰
385
贵妃唇角轻挑,“大姐、大姐夫原来今天回家是冲着我来的。”
“弟妹,你别听你大姐胡咧咧,全不是这么回事。”陈虎极力挽救,他还有一丝理智,以前他还真以为是柴银杏那帮老娘们瞎嚼舌根,可是今天一见顾洵美这身材这相貌,好像和达官贵人扯上什么也不是那么全然不可信。
万一呢?
“大姐夫说不是这么回事,”贵妃美目轻挑,“那就是大姐含血喷人,冤枉我喽?”
陈虎顿时一噎,果然让柴银杏那婆娘说着了,柴四媳妇狡诈多端,不知不觉就让他自己跳坑里去了。
“是不是冤枉你,你自己不知道吗?”柴银杏把话一说出来,感觉整个儿身心都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什么妯娌和睦,婆媳同心,父慈子孝的,都别特么装了,不过就是金钱利益。
也就是她那傻弟弟拿她当个宝儿似的。
好啊,现在他也不傻了,看看他是不是就这么心甘情愿当个活王八。
“前两天你不还登堂入室进到秦王府去见了秦王妃吗?既然攀上高枝,又何必在我们这穷乡僻壤——啊!”
柴银杏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左边肩膀疼的厉害,嗷的一声尖叫。
“我看爹娘的面子上,否则就废你一条胳膊。”柴榕坐在柴银杏的斜对面,一张本就黑的俊脸现在看上去跟锅底灰相似。
旁人没看清,柴老爷子却看得清清楚楚,自家儿子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忍无可忍才捡了盘子里一粒花生米弹了出去,那力道,算是手下留情了。
柴老爷子:“……”
我心甚慰是怎么回事?
有种‘看我儿子气那样,还顾着我的面子,的确把我放心上了’的感觉。
“老四——”
“柴老四,你居然敢打我?”柴银杏捂着肩膀,疼的脸都扭曲了。“我是你姐!”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四郎的大姐,争着抢着给自家弟弟扣绿帽子的大姐,我也是头一回见着。”贵妃嘲讽地笑。
挨打的时候想起四郎是她弟弟了,编排她的时候怎么不见她有个做姐姐的样子?
贵妃百忙之中还不忘给柴榕一个鼓励的小眼神,以示他做的很好,朕心甚慰。
柴榕:“……”感觉刚才力道太轻了。
不然,阿美肯定看他这一眼的时间更长,眼神更温柔!
“四弟,四弟妹。”陈虎这时不得不出面,婆娘战斗力十足,可是敌我双方实力太不匹配,依柴家大傻子的心性指不定就直接把他们夫妻俩扔出去了。
“你们大姐也是实在被逼的没办法了,生意维继不下去了,一家家老主顾都不敢再要我们的货,我们也还欠着外面的债——我们夫妻俩求爷爷告奶奶也是没招,最后还是给人磕头打探出来的,是秦王府那边传出来的话……”
贵妃冷笑,“大姐夫这话说的真有意思,便当真是秦王府那边传出来的话,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大姐口口声声我指使,你瞧得起我,我自己却有自知之明。”
“你们与其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不如从自身上找找原因。”
“你少扯开话题,你以为你抱上秦王世子没人知道——”
柴银杏话说到一半,就见眼前人影一闪,柴榕蹭地蹿到了她旁边,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见他长臂一伸,扯着陈虎的肩膀就给扔出去了。
只听哐的一声,把年久失修的房门都给撞个稀碎。
他就说吧!
他们一家子掐架,倒霉的肯定是他这个外人啊!
陈虎满头大汗,尾巴根砸地上疼的他差点儿晕乎的把舌头给咬掉了。他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柴家这婆娘!
嗷呜!
“柴老四!”
虽然陈虎各种不靠谱,可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还是有感情的,一看柴榕一言不合就把人给扔出去,柴银杏疯了一样的扑上去捶打柴榕:“你混蛋,那是你姐夫!你居然打你姐夫!”
“你再说,我还打他。”
“娘,你不管管他!?”
呸,多大了还打仗告家长?木墩儿上去就往柴银杏小腿上踹,“你不许打我爹!不许骂我娘!不许告黑状!”
木墩儿人虽小,他可是前世就从农村打架掏鸟长大的,蛮力还是有的。
那一小脚看着不起眼,脚脚都用尽了全力,可把柴银杏疼坏了,嗷嗷直叫唤:“死小孩——”扬手就要打人,没等她手落下就被柴榕一把攥住,然后轻轻一扔,柴银杏只觉得身子一晃,扑通就侧倒在地上。
这一系列的变故几乎是一瞬间生的,一桌子人愣是没一个反应过来拉架的。
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连唯一会武功的柴老爷子也没想到自家儿子出手快准狠,六亲不认。
柴老太太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连忙跑过去,走到柴榕身边时狠狠推了他一把:“那是你姐!你也下得去手!”
“谁让她总说阿美——”
柴老太太剜了他一眼,“你可闭嘴吧!”
他大姐做事是不地道,说的也是让人膈应,可是人家动口,你也还回去就好了。都是一家人,非得把人打伤打残了?
这样他能落得着好?
柴老太太自认这辈子见识的人也不少了,就贵妃那嘴能落银杏下风,没听刚才句句扎心,柴银杏两口子一起上都让人给怼回去了?
“娘,你儿子欺人太甚!”柴银杏疼的眼泪都喷出来了。
“大姐,”贵妃施施然走到跟前,跟她连戏都懒得演了,淡淡地道:“动手是四郎的不对,可是说到欺负人四郎却是拍马也追不上大姐。大姐几次三番上门来说我与人纠缠不清,又在私下里派人往我店里下药,生意出了问题也往我身上赖,何止欺人太甚,是想要谁的命吗?”
“以前四郎懵懂,听不懂大姐话里的深意,现在却不同了,他也是堂堂男子汉,大姐往他头上扣绿帽子,又何曾顾及他的脸面?”
“大姐,如果真的如你所言,你以为你现在还敢和我这般说话?”
贵妃不急不徐,长身玉立,就那么居高临下望着柴银杏,眼波流转,端的是不怒自威的架式,将一屋子柴家人都给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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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6 鸡飞狗跳
386
“我为什么不敢?”柴银杏颤颤巍巍地被柴老太太扶起,胡乱往脸上一抹擦了擦眼泪,却不料抹糊了一脸的脂粉,跟踢翻了的调色板相似。“你做得出——”
柴榕脚底一勾,离他最近的一把椅子腾空而起就砸陈虎腿上了,只听陈虎嗷的一声捧着腿就哭了。
就哭了……
一个四十来岁的大老爷们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他招谁惹谁了?!
“柴银杏,你给我住嘴吧!”
她嘴得吧得吧倒是快活了,可挨揍的却是他!
陈虎不敢和柴榕叫嚣,便骂起了柴银杏。“你这败家娘们,你是想活活让你弟弟弄死我啊?!”
柴银杏恨恨地瞪了眼自家没骨气的男人,又狠狠地瞪向柴榕。
“我说过,你再说阿美的坏话,我就揍你男人。”柴榕理直气壮地道。
这屋里闹的鸡飞狗跳,在旁边的西屋吃饭的小辈们都跑过来瞧热闹,柴大哥和柴二哥家的孩子们事不关己,只是远远看着,陈澈有心过去却让柴榕刚才那一脚给吓着了,再看自己爹也让那凶神给揍了,吓的哇一声就哭起来了。
陈清却是大人了,父母再不靠谱那也是自己父母,他硬着头皮上前挡在了陈虎前面,向柴榕毕恭毕敬地道:
“四叔,我爹和我娘若有得罪之处,请您看在小侄面上……且饶他们一回,若您不解气,就由侄儿承担。”
说完,扑通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他比柴榕年纪小不了几岁,可是摆出来的完全是对待长辈的姿态。
贵妃见陈家总算有个会说人话的,知道这事儿也就到此为止了,逼得人家孩子都向你下跪了,要是再咄咄逼人,倒显得她仗势欺人。
“错的是你娘,你道歉——有用?”
柴榕可不管那一套,说阿美不好,就是罪。
再者,整日和阿美在一起的是他,晚上睡一起的也是他——当然,是纯睡,柴榕羞赧地暗自补了一句。
他们RI夜在一块儿,阿美是什么样儿的人,他还能不知道?
用得着她来嚼舌根,心急火燎地给他扣那颜色并不美好的帽子?
他越想越气,这他是恢复了他家大姐还敢找上门来说三道四,放到以前指不定把阿美给欺负成什么样了。
人家一个这么漂亮这么好的姑娘嫁给他一个傻子,当姐姐的不说当菩萨给供着,好歹怜惜些她,哪怕不是同为女人的共感,就当是为了弟弟也好,可是柴银杏做的是什么事?生怕他们过的好了!
柴榕大掌扣住柴银杏的手腕,冷声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再说阿美一句,我就揍你家男人。我柴榕说到做到。”
他出生之前柴银杏就嫁人了,两姐弟自是没什么深厚的感情。
以前受柴家接济之初还不显,陈家达之后柴银杏才开始一年比一年趾高气昂,回家从来都是颐指气使,他早就看不顺眼,不过是看在她是他姐的份儿上不与她一般见识。
但她现在做的就太过份了,姐姐这俩字她都担不起!
柴榕挺直着腰板长身玉立,剑眉星目,一张黑俊黑俊的脸,浑身的正气扑头盖脸就打向屋里人。这个往日傻乎乎的男人,如今看来竟是气势万钧——
当然,没有人在乎这气势万钧对立面的是个泼妇……
卧槽,好帅!
贵妃禁不住的星星眼,桃心眼,各种眼,各种春、心荡漾。
早在柴榕傻的时候,就让人难以忽视他的美貌,如今他病好了,贵妃更是换着样儿的各种衣裳打扮他,给他倒饬的人模狗样,俨然英武不凡的世家公子一般,整个人都打着光一般耀眼非凡。
咳咳,木墩儿简直没眼看亲娘那花痴般的眼神,都黏他爹身上揪不下来了……
柴银杏挑起来的这场战争,总不至于在这腻腻乎乎的气氛中结束吧?
这也太……无厘头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要是个女人,有个男人无条件的和自己一边,为自己出头,他也想和他生个猴子——
木墩儿浑然忘了自己就是那只猴子这个事实。
“娘……”
贵妃若无其事的将垂在耳边的丝撩到后边,“陈清,是吧?你爹娘做的事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但于我来讲那是毁灭性的,如果在一些不明事理的人家,这样扑风捉影的后果极有可能就浸了猪笼。如此不只我命没了,我们一家也家破人亡。”
“你换个角度想,如果是你妻子被人这样说——”
柴银杏怒:“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以为——”
“柴银杏,你给我闭嘴!”陈虎忍着巨痛怒斥,他可不想被那活祖宗再砸过来东西,上次是椅子,这回万一是桌子,他小命还要不要了!
“四弟,你别和你姐一般见识,我们就是来——过年的,给二老请个安问声好——我不是想着弟妹在明阳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要是知道点儿底细,能帮我们一把,我们感恩戴德,要是帮不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就是我们的命——谁让我们之前做错了事,该得的、该得的。”
“陈虎你个窝囊废——”
“闭嘴!闭嘴!闭嘴!”陈虎都要气哭了,“你是存心想弄死我,自己想当寡妇啊……儿啊,快扶爹起来回家。”
老柴家太恐怖了,他要回家家!
什么生意不生意,报仇不报仇,他得先留住这条命!
柴大哥和柴二哥面面相觑,按道理来说,他们做哥哥的应当出面了,可是上门就说人家媳妇不守妇道……让他们求情都不好开口好吗?
正这时,柴老爷子起身了,迈着四方步就走到了柴榕跟前:“放手。”
“爹。”柴银杏一看他爹终于出头了,忍不住嚎啕大哭,旁人不知道她哭的究竟是因为柴榕揍她家男人了,还是她自己被她家男人给骂的狗血淋头。
这个罗圈关系有点儿绕。
“别嚎了,你们一家子大过年的上我家闹的鸡飞狗跳,你还委屈?”
柴老爷子冷冰冰的一张脸,眼神像箭一样把柴银杏瞅的连眼泪都给憋回去了,愣是憋回了个哭嗝。
这画风有点儿不对呢?
她爹不是为她出头?
“清儿,澈儿,扶起你爹娘回家走吧,我们老柴家庙小,装不下你们这么大的大佛。以后逢年过节也不用来了,自己在家过吧。我岁数大了,还想多活两年。”
“要是想不开还来,”柴老爷子话锋一转,“不用四郎动手,我就给你们打出去。”
387 哑巴亏
387
柴银杏目瞪口呆,“爹,你是我亲爹吗?”
挨揍的是她,挨骂的还是她,不说柴榕一句也就罢了,居然直接开撵了?怎么,真当她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连滴水滴哒都不留了?
柴老爷子反身回了座位,“你要是不想认爹,我没有异议。老大,老二,开门送客!”
“他爹——”柴老太太一看事态发展到这地步有点儿急了,虽然也知道柴银杏是自作自受,可到底是自家闺女,真要让他爹这么撵回去,只怕回婆家都没脸面,没的让陈虎欺负她闺女。
柴老爷子一眼横过去,柴老太太下意识就禁声了。
“大过年的……何必……”老太太小声嘀咕。
“她如果知道大过年的,知道她爹她娘岁数大了经不住她几次三番这么闹,再不济,知道在自家儿子面前要点儿脸面,能闹成这样?”
柴老爷子当然知道老伴儿心里想的是什么,闺女再浑也是自己的,这是铁打的事实。
“陈虎,”
“在!岳父大人!”陈虎带着哭腔,算了吧,一家子疯子,都把他打成这样了,没一个人出来拉架,把他当个软柿子还要掐来掐去呢。
“您老放心,我和银杏二十来年的夫妻,我绝不敢对银杏有半点儿不好!”
要说陈虎那小聪明是真有,算计人心那点儿事炉火纯青,只不过大多都不用在正地方,而且趋炎附势,柴家无权无势,平日他是连心思都不想费的。
这让柴榕打一顿,脑子也灵光了,嘴也甜了。
“你知道就好,走吧。”
“是,岳父大人!”陈虎直拽跪他前面的大儿子,果然关键时刻还是大儿子有用,柴银杏去他娘的。
“那清儿就随爹娘回家了……”
陈清的脸已经臊的红过头,都有些发紫了,也不叫躲柴海棠身后吓的直抹眼泪的弟弟过来帮手了,一把抱起陈虎踉踉跄跄就走了。
“娘?”柴银杏难以置信地瞪着家里唯一站在她这边的柴老太太。
“先回吧,等你爹气消消。”
“那还是我错了?她做出不守妇道的事,你们反而向着她,就因为她拿那些臭钱?”
柴银杏的尖叫声随着柴榕往外迈出去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柴老四!我走,我走还不行吗?你除了会打人还会什么?绿帽子你爱戴就戴个够,反正不多那一顶!”
“四郎!”柴老太太眼瞅着柴榕眼神陡地一变,深沉冷峻,吓了她打了个哆嗦,就怕这小子犯浑动手连他姐都揍。
就柴榕那身手,他家老头子八百年前就不是对手了,真打柴银杏身上,只怕要废。
“你可别冲动,看娘的面子……”柴老太太一个箭步横在两姐弟中间,狠狠推了柴银杏一把。“还不快走,你弟弟真动起手来,谁也拦不住。走吧!”
“有能耐他就打死我!他多威风,学会功夫除了打她姐夫就是姐夫!”
柴老太太气的肺都要炸了,这货不知道好歹,推推搡搡总算把跟发了疯得谁咬谁的柴银杏推出门去了,大冬天的又累又气出了一身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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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银杏,你他娘的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和你家那帮子豺狼虎豹商量好了,想弄死我,吞了我的家产!?”
“呸,你有个狗屁的家产!再不想办法,债都要还不起了!”柴银杏眼泪鼻涕脂粉抹了一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你就和我有能耐,刚才是谁哭爹喊娘要走?”
陈虎一听肺子都要气炸了,“赶情你弟打的不是你?我腿都让他砸折了,再不走,真扔你家啊?”
“我倒要看看柴老四他敢不敢?他还当他是傻子,杀人不犯法呢?”
“滚!你不看我死你眼前,你不算完是吧?”
陈虎和柴银杏这对夫妻一改来时和乐融融,夫妻和美的景象,坐马车上就开吵,就陈虎被揍成那德性还乍乍着手要上前打人,让柴银杏一把掌给扇了回去。
“你再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吊你家房梁上,我倒要看看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你、你简直就是个泼妇!”特么,他不怕官府还怕柴家追究呢!
柴银杏:“我算看清楚你了,不过就是个窝囊废,也就和我厉害,到外面倒是装孙子装的挺像,真跟孝子贤孙似的!”
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陈澈吓的窝车边直哭,陈清觉得脑子都快炸了。
“行了!”
他突然大叫,“爹,娘,你们别吵了,还嫌不够丢人吗?!”外面车夫还听着,他们是真不嫌家丑外扬。
陈虎愣了一愣,他儿子是自幼读书的,从来都是温文有礼,看上去倒不像是他亲儿子。
今儿这是受刺激大发了,居然也敢冲他老子爹吼上了?
“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吧。”陈清道。
“回家?”陈虎冷哼,让他儿子一喊倒是把他脑子给喊清醒了,智商瞬间回炉。“不回家,直接奔县衙,我就带着伤去告柴榕,看看她媳妇勾搭那些人是不是能冒头保住这小王八——”
“爹,你说话太难听了。”陈清简直没耳朵听,这都是什么用词,陈澈不满十岁在旁边,他也真不怕污了他儿子的耳朵。
“我说的再难听,还有他打的我难看啊?我不能让他白打了!”
“对,去告他!”柴银杏一咬牙,夫妻俩意见一致。“还有他媳妇!”
陈清深吸一口气,“爹,娘,我想问一句,你俩告他什么?他因为什么打的人?你们说人家媳妇和秦王世子,”他忽地压低了声音,“有苟且,这话别说到了县衙,到了府衙谁敢接?哪个不怕秦王府的势力?弄不好再办咱们一个大不敬!”
儿子的一席话如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了陈虎一个透心凉,儿子说的太对了,现在这些官老爷一个个冲着他们的钱还装的跟祖宗似的,可是到了更大的官儿面前都是孙子,更不要说秦王世子,那是皇亲国戚,哪个不开眼的敢和秦王世子较劲,追问是真是假,还不是拿他们开涮?
即便是假的,那些官员也断不敢冒这个险得罪了秦王府啊。
陈虎腰疼,腿疼,尾巴根儿疼,最后连心肝儿都疼上了。
“难道咱们这哑巴亏是吃定了?”柴银杏愤愤地道:“顾氏贱人,找的尽是有权有势的!”
去你娘的,陈虎白了自家婆娘一眼,那是人家有能耐。
找野男人,不找有权有势的,难道还找个没权没势的小白脸子——哪个小白脸还能有柴大傻子好看?
陈虎沉吟了半晌,眼神阴毒:“这事儿说什么也不算完!我陈虎这顿打,不能白挨!”
388 言出必行
388
经柴银杏这么一闹,家宴的气氛是彻底沉下来了,柴二哥有心活跃活跃气氛,被柴二嫂在桌下踹了一脚也老实了。
向着谁说话都不好,说柴银杏吧,柴老太太心里不乐意;说贵妃,柴榕那拳头可不是吃素的,最稳妥的还是闭上嘴……
等指示。
果然,柴老爷子半壶白酒下去,眼皮微微抬起来了。
“四郎,”
“是,爹。”柴榕正襟危坐,全然没有了对峙柴银杏时的气势。
“你爹我还没死呢——”
贵妃一看情况不好,连忙道:“爹,您说哪里话,是儿媳的不好。”柴榕是为她出头,她可不能让他因此受到责罚——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她有点儿担心这货受刺激太大,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怒还没下去,再顶撞起柴老爷子来。
柴银杏那货他们怎么怼怎么有理,谁让她口无遮拦,一而再再而三往她身上泼脏水?
倒是柴老爷子,把柴银杏轰走了再训柴榕,已经算得相当公正了。
“阿美,你不必多说,先听我说。”柴老爷子大掌一挥,笑话,就四儿媳妇那嘴能把死人给说活了,让她开了口,还有他说话的余地吗?
“爹,您只管说。”柴榕对柴老爷子全然没有疯傻时的肆无忌惮,一言不合就开打,清醒之后反而越恭敬孝顺。
果然……是她想多了,贵妃羞赧地想。
柴四郎还是有基本的理智在的,没让柴银杏给气糊涂了,见谁怼谁。
“我闺女再浑,那是我闺女,有我揍的,没有你个当弟弟动手的权力,你给我记住了。”柴老爷子沉声,看着默默抹眼泪的柴老太太暗暗叹了口气。
他能狠得下心,却也不得不考虑自家老伴的心情。
“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咱们家但凡有我在一天,你就把你那拳头给我收好了。我教你功夫,不是让你冲自家人挥拳头的!”
柴榕想了想,还是觉得这头不能轻易点下去。
他是个有原则的男人!
“爹,我说了,柴银杏再敢说阿美一句,我就揍陈虎!你自小教我武功,也教我男子汉言出必行。”
噗!
柴二哥一时没忍住笑,把嘴里的饭喷了半桌子。“抱歉,抱歉,我……吃太急,呛着了。”
柴老爷子一噎,这话是他说的没错,可不是这么用的吧?
柴老爷子就是个粗人,一辈子武夫,想法什么的不会绕弯子,从来都是直来直往。听自家儿子这么怼自己,他居然也觉得怼的有一定道理。
的确,事先人家警告银杏了,她不听警告又能咋办?
这在战场上,那是刀剑无眼,各安天命。
可这是家啊……
“反正你不许再动手!”柴老爷子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越想越觉得迷糊,仿佛怎么都不对,刚才憋那么强的气势居然一下子就泄了。
“我的儿女,要揍也是我揍,轮不到你!”
“……可我刚才揍的是陈虎。”
柴老爷子恩怨分明。“那我不管,你爱揍揍。”他欠揍!
“爹,我不是忤逆不孝的人,只要他们不是成心说阿美的坏话,我肯定不动拳头。”柴榕郑重其事地道。
这是给了她一层金光护体啊,贵妃眉梢眼角止不住的笑意。
她家四郎个小狡猾,说的‘不动拳头’,动脚算不算?
其他被争夺‘挨揍权’的众人:“……”
这一股由内心往外散的忧伤感是怎么回事?
柴老爷子的训话就这么被柴榕不伦不类的誓言给挡回去了,大家伙儿早都没了吃饭的兴致,坐了会儿也就都散了。
柴老太太眼瞅着贵妃和柴榕眼神腻腻乎乎的走了,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咽了回去。直到屋里就剩老俩口,她才叹了口气:
“老头子……”
柴老爷子酒喝的有些上头,晕晕乎乎的。“咋,老婆子,还心疼银杏?不是我说,四儿不出手我也准备撵人了。他娘的欺人太甚,上人家去说人家媳妇不守妇道——以前她就说过不止一次,都说四儿揍陈虎,活该!揍的轻!”
她就知道!
他最得意的还是四郎,性子随他。
“可是……”柴老太太犹犹豫豫,“你说,能不能——”
柴老爷笑了,“你个老太婆想的忒多,你当四郎还是以前呢,傻了吧几的啥也不懂?就他那身手,四儿媳妇要真外面有人,他还不把人俩给劈了?”
“你想太多了,四郎眼里不是能揉沙子的。把心放肚子里吧。”
听柴老爷子这么一说,柴老太太心的确落了底。是她想太多,以前四郎傻的时候,顾氏都那么照顾他,还四处撒钱给他治病,如今他也不傻了,日子也越过越好了,实在没必要这时候一枝小红杏才出墙吧?
而且他家儿子长的也俊,武功高,还那么疼媳妇——
谁说一句他媳妇不好,他直接开打,这么护媳妇,他亲娘他都没这么护过。万里挑一的这么个人,顾氏不是傻的,哪里还会不好好珍惜呢?
想起饭桌上贵妃看柴榕那泛着蜜的小眼神,小夫妻俩感情定然错不了的。
柴老太太给自己点头,儿子动作快点儿的话,今年内许就能再抱个宝贝大孙女儿了。
“可是,要不是真的,那银杏到底哪里听来这些闲话?”她突地问,是真不愿意相信自家闺女坏了心肠,凭空白话就给她自己亲弟弟扣绿帽子。
“回家他们俩口子……陈虎不会欺负银杏吧?”
柴老爷子叹了口气。“人家两夫妻和手着呢,你别瞎操心了。”
“睡吧。”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了了,那就是黑了心肠又想泼人家脏水。
可是柴老爷子想不明白,柴银杏夫妻俩总不会是想他们把顾氏给休了,赶出柴家,他们就解气了?
不是他长他人志气,来老柴家的威风。就现在的顾氏,生意越做越大,离开谁人家都能活的好好的。反倒是他那几个不长进的儿子媳妇还都依靠着人家顾氏,休不休的,伤筋动骨的也不会是顾氏。
所以,陈虎两口子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389 说啥
389
柴老爷子百思不得其解柴银杏的来意,贵妃却看得一清二楚。
其实,他们就是来请她帮忙的,想当着柴家上下用亲情迫使她不计前嫌。只不过柴银杏架不住桂花村好舌头柴二嫂含沙射影的敲打,沉不住气,就此撒泼把不知从哪儿风言风语听来的闲话给扯出来了。
要说柴银杏那些事儿,贵妃还真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柴银杏两口子仗着柴老爷子和巡抚赵诚是故交好友,自觉攀上了关系,见巡抚大人整日为粮草着急,为流民上火,便一马当先又是捐钱又是捐物的,就想在赵诚那里狠狠记上一笔,日后在明阳城里多加照拂。
可柴银杏两口子机关算进,却不成想拍了赵诚的马屁,的确是出了把风头,可也惹来了秦王府的不快。
秦王府和巡抚向来是水火不容,要说之前赵诚到任之初双方还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的话,随着皇帝三番两次加重巡抚职能,渐渐由督理税粮、整治流民开始节制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共三司,实际上掌握了地方的军政大权,秦王府越发坐不住,两方实际上已经势同水火。
偏柴银杏两口子小商贩出身,不通政局,帮了这头就得罪了那头。
杀鸡儆猴,谁让他们两口子跳的欢?
秦王府不好打杀一片,明里暗里处理了几家最是出风头的,其中便有陈家。
陈虎指使自家表亲给饕餮小店下泻药,蒋掌柜的身受其苦,江湖上风声一起,他就当件乐事与她分享了。想是知道他们之间的过节,不是亲戚便能解开的,所以放心大胆的损了陈虎一通。
赵诚虽说官大权大,可到底强龙难压地头蛇——
主要人秦王府还不是蛇,人家是正经八百的龙子龙孙,在明阳城就藩少说也有二三十年,根基深厚,可不是初来乍到的赵诚就能轻易撼动的。
况且赵诚也是个十足的武夫,唯占了个忠字,于官场上本就刚直,不善圆滑,根本就不会想到官场商场上那些弯弯绕绕,也就更不会为陈虎出头。
既想不到出头,实力又不足以出头,陈虎的立场可想而知。
估摸着也是实在没招了,求无可求,便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只是到底心里有着十分的不忿,求人不像,倒像是主动上来结仇的。
得罪秦王府犯了事,陈虎两口子不知从何渠道打探出来,却张冠李戴把这顶大大的绿帽子扣到了她的头上。听信了某些不靠谱的言乱,生生把她和秦王世子给捏到了一块儿,以为他们陈家犯事是秦王世子替她出气……
今年她是命犯秦王世子吗,贵妃无语,躲都躲不过的一堵墙啊。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柴银杏好说好商量,她也帮不上忙就是了。
招惹上秦王世子还想全身而退?柴银杏想的可太美了,犯我秦王世子者,虽远也必诛,近也诛,反正惹着他了就诛!
贵妃越想越觉得后脊背默默地发凉,他们这一家子——尽管不愿意承认,可柴银杏两口子也算半个柴家人——
有俩人就惹上了秦王世子,他们这家还能有好吗?
贵妃于是便存了心事。
在秦王府那天她是被秦王世子那见不得人的心思给吓着了,一心想逃,可是这些日子下来,前思后想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现在可不是以前了,一穷二白反而无所故忌,去哪儿都是一样的。可如今她在明阳城已经有了一定的根基,可是要想继续外扩,他们缺的不仅是金钱,还有人脉。
明阳城最初是靠杭玉清搭上了朱家,再借由朱家立住了脚。
朱家有钱又有人,可是贵妃却不想朱家有更多的牵扯,毕竟朱家和秦王府也是拐着弯的亲戚关系,牵一发动全身。她在朱家眼里,可不如秦王世子一根头发丝更值钱,万一有个什么利益取舍,她分分钟就被扔。
贵妃越想越是头疼,直到夜深人静,依旧毫无睡意。
她重生这一回,如果折秦王世子手里,那才真叫窝囊。她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好不好?
“……阿美,你睡不着。”柴榕耳聪目明,贵妃躺在炕上翻来覆去他又怎会听不到。他轻声道:“是不是我姐给你气的?”
冬天到了后半夜屋子里就有些冷了,贵妃穿着好几层里衣严严实实地裹着被,只露出个小脑袋瓜子。“不是,我即便气,你打陈虎那几下子,我气也消了。”
“那你……”
贵妃沉吟半晌,这让她如何跟他说实话?
秦王世子疑似看上她了,她左右为难,不知道怎么躲开他?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臊的慌,况且又能解决什么事呢?
“阿美,”柴榕沉声道:“我会保护你。”
“……嗯?”
贵妃蓦地一呆,柴榕挡在她面前踢翻陈虎、孤身一人闯进秦王府‘救’她,他说出来的话从来不是空的,是他一直在做的事。
她忽然意识到这一晚她左思右想,一直觉得缺了点儿什么的,居然就是他。
躲到其他城镇,她根本就没想到与他商量,可他和她分明是一家人。他在这里,甚至赵诚那里还在等着他,他或许有不同的前程,在她方才是从未进过她脑子里的。
柴榕已经不是以前的傻子了,甚至不是刚刚恢复神智时十三岁时的样子,这些天她都看在眼里,他在以她意想不到的速度成长。或许处事并不成熟圆滑,遇事很有些冲动,可是他实实在在的在保护她。
“我知道。”贵妃转过头冲他的方向一笑,她知道以他的夜视能力是能够看清楚她的脸。
她自重生到桂花村,嫁给了这么个傻小子起,其实就认定了这是她的人生。她继承了原主的生命,就没想到过逃避责任,抛开他。
“四郎,我们要不要做真的夫妻?”
他挡在她面前,替她出头的那一瞬间,什么秦王世子那祸国殃民的脸,还是杭玉清年画娃娃可爱的脸都特么统统被秒成渣渣。
柴榕帅他们不是一点儿半点儿,那一刻她几乎听到了自己那颗春心荡漾的声音。
“啊……啊?”柴榕瞠目结舌,眼睛瞪的滴溜圆,好悬没掉炕上,后背下意识就贴上了后墙。他们刚才不是正在谈心吗,怎么突然画风就变了?
“我说,”
贵妃禀着心动不如行动,一把掀开被,四脚着炕就爬进了柴榕的被窝。“……我们要不要做真的夫妻,你说呢?”
啊?
啊?
啊?
她说啥?
柴榕心跳如擂鼓,根本听不清贵妃到底说了什么,低头只看见那诱人的粉唇一张一合,心跳的声音更大了,震耳欲聋。
他有些急了,她到底在说啥?!
亲上去会不会挨揍?!
390 取悦
39o
柴榕努力想跟上她的步伐,撵上自己的年岁,平日里更是时刻提醒自己多听多看,可到底之前他的神智停在了十三岁那一年,他再想补救也要时间慢慢来填补。
尤其那方面……
他是心悦阿美不假,可是他就是纯心悦,悦的不行,悦的抓耳挠腮,是顶顶纯情的少年情思。
动情还未懂得动性——
贵妃主动的这一扑,把他彻底给击溃了,神思碎成了渣渣,根本就无力思考。
他知道,他们以前就有了肌肤之亲,可是唯一那一次还是他娘给下了药,他唯一有印象的也就是她主动亲了他的嘴……这之后就全是空白了……
就像他现在一样。
“阿美,阿美。”他只知道叫着她的名字,感觉胸口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汹涌澎湃,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往外溢。
柴榕全身僵硬,手脚贴着墙,喘息声赛过老牛。
贵妃被他这副没见过世面,又纯情的一塌糊涂的青涩模样给取悦了,借着微弱的星光只看见他一双眼睛亮的吓人。
“我们要相携一辈子,”她幽幽道,“迟早是要做一对真夫妻的。”
“你,就从了我吧。”
由打她看他第一眼,就被他惊人的美貌给惊艳了,虽然那时的他不过是个傻小子。他在神智未清的时候相貌就已经不容忽视,如今他已经恢复正常,气度自与那时又是不可同日而语。
贵妃想到柴榕站在她面前护她,心里不禁一荡。
他的后背上宽下窄,线条健美,仿若世上顶巧手的工匠雕刻出来的一般。
手感,也是一流啊。
贵妃忍不住感叹。
贵妃二人如何自不必细说,倒是住在对门的木墩儿睡好好的觉也让他们给作醒了。
他们回桂花村过年期间又住回了原来住的后院的屋子。一个房子进去又分东西屋对门,距离并不远。只不过平日里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这深更半夜的早就跟周公不知道下了几百盘棋了。
也是柴榕个没见识过的,有点儿什么一惊一乍,嗷嗷的直叫唤,可把木墩儿给嚎精神了。
……亲娘终于下手了。
他是一点儿也不意外,那俩人也算得上郎才女貌了,郎情妾意了。
他爹自不必说,那点儿心思连丁字巷里边那棵大槐树都知道。他娘时不时地望着他爹满足的笑,眼神跟里面拴着秋千似的一荡两荡三荡,这也就是在古代,车马邮件都慢的时候,换在现代早就滚一块儿去了,更何况——
人家是合法夫妻,这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只是他没料到是这个时间,以及,这么一种方式。
木墩儿把厚实的被紧紧裹头上都挡不住柴榕那声儿,后来索性放开了,他亲爹敢叫,他还不敢听吗?!
他是禀着烈士断腕的心挺到了最后,以至于第二天起来是顶着一对儿硕大的黑眼圈,整个人儿无精打采。
好在,贵妃也比他好不到哪去,上好的脂粉和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住她的憔悴。
而与这娘俩相反的是柴榕,整个人神采奕奕,容光焕,从早到晚那嘴丫子都要咧到耳朵根。两个大眼珠子几乎黏贵妃身上。
柴家几个经过人事的哪能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变化,以至于柴老太太原本还担心闺女,此情此景心里一乐居然就给抛到了脑后。
柴老太太一直放心不下,其实跟这事儿也有一定的关系。
她和贵妃说过多少次,贵妃表面应下了,可是私下里该怎样还怎样,柴老太太哪怕怀疑,到底不好再像之前让他们圆房那次下些药。
那次是没办法,总不能两个人过家家玩儿。她儿子是个傻的,总不能让她这个做娘的一步一步的教他——问题是她也不是那么拿手啊,不得以才下了药,总不能让她儿子隔三差五就吃吧?那玩意儿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啊。
再者话说回来,阿美可不是之前那任人捏圆搓扁的性格,自从那次她生病在炕上躺了半个多月之后,她就变了。
尤其现在人家自己个儿能赚钱不说,帮衬着整个儿柴家人都赚到了钱,全村人说起来都当是个传奇一般。婆媳之间也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只看现如今人家的身价,也知道是个什么风向了。
柴老太太再看柴榕那护媳妇的样儿,恨不得把她当眼珠子疼,她这心里直替儿子疼。
但是居然因为自家闺女犯浑这么一闹,因祸得福,人俩行夫妻之实了!
柴老太太乐的合不拢嘴,贵妃在桂花村每天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张早生贵子的脸,饶是她脸皮再厚,也顶不住了,灰溜溜的还未等过完了十五就赶紧携夫带子走人了。
柴老太太直把四儿子一家送走了,才恍忽想起柴银杏,让柴二哥跑一趟,意思也是看看柴银杏两口子打没打仗,怕自己闺女挨欺负。
柴二哥再不乐意也不敢忤逆母亲,架着新买的小驴车走了一趟。
结果人家连口茶都没留,直接就给晾那儿了暂且不说,贵妃和柴榕回丁字巷回的匆忙,柴海棠和柴芳青便没跟着过去,留在家里过年。
柴榕初尝鱼水,每天缠着贵妃行那事,把贵妃都给行怕了,最后了好大一顿火,算是把柴榕的火给熄下去消停了几天。
只不过消停这几天,每天拿那委屈的小眼神瞄着贵妃,知道的他yu求不满,不知道的还当她是怎样个负心绝情人呢。
贵妃又好气又好笑,只当没看见。
一年过去,饕餮小店的盈利年前就清算完成,扣除人工、房租及各关节的杂用,最终贵妃手里头富裕出了一千八百两银子。
杭玉清从年前心心念念就是属于他的那份红利,只不过因为和柴芳青的婚事和柴榕有了分歧,让柴榕给扔出去了,这之后却是连面也没再露。
他不露面是他的事,可是属于人家的那一份她却不能昧下,贵妃便商量由柴榕跑一趟永安县,把银票给杭玉清送去。
柴榕百般不愿,便想着从贵妃那里讨些好处,哪知道贵妃是让他弄怕了,说什么也不答应。
直拖了两天,贵妃看他甚是可怜,刚松了松口,谁知杭玉清人家自己找上门来了。
391 大坑
?391
柴榕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杭玉清这货讨厌!
之前觊觎他家阿美不说,之后坑他侄女,现在居然还敢坏他好事!他明明看见阿美都点了头的!杭玉清一来,生生那头就拧一边儿去,权当没那回事了!
杭玉清身穿葱绿色长直缀,外边披了件灰色的狐狸皮披风,面有风霜之色,跟年画娃娃一般漂亮的脸蛋冻的通红,看起来竟十分讨喜。
杭玉清被柴榕狠剜了一眼,杭玉清只当他还在气他拉柴芳青下水,愣了一下,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师父,转脸就奔贵妃去了。
柴榕那个气啊,这货眼里除了他家阿美,就没旁人了是吧?
拿他当死人?
正待作,便听杭玉清道:
“师娘,大事不好了。”
贵妃习惯了杭玉清大惊小怪的,正待问是何事,便听外面的院门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比杭玉清方才那两下子可狠多了,大冬天的隔着几道门,她都听的清清楚楚。
这就不是个好来头,但凡有好事,不至于敲的这么急又这么响。
“师娘,你这事儿还挺多。”杭玉清嘀嘀咕咕。
贵妃白了他一眼,“我正要让你师父给你送银票去呢,你就来了。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给你。”
杭玉清一听眉开眼笑,“不急不急。”
眼下却四处寻摸,好像她能把银票放明面上假的。贵妃好气又好笑,正要说话便听柴榕冲着她嘘了一声,示意她禁声。
然后便听他侧耳听倾听屋外,越听他的眉头皱的越紧。
“是官差。”
贵妃一惊,怎么惹上官差?
总不会是……
“这么快?”杭玉清夸张地捂嘴,好像受到的打击比贵妃还大。
不过他这一声尖叫倒是解了贵妃的惑,他似乎是知情人啊。
“师娘,师父……你快别瞪着我,我知道信儿第一时间就跑来通知你,我多在乎咱这师徒情份啊。”杭玉清那嘴,只要他知道什么内幕,根本就不需要人问,自己就全倒出来了。
“快、说。”贵妃咬牙切齿,好歹占上先机,待会儿也知道怎样应对,偏杭玉清是个话唠,十句里倒有七八句都是夹杂的废话。
“是征兵的事。”
果然,杭玉清话音刚落,便听外面敲门声起,钱大姐带着差役已经进来了。
贵妃瞪了眼杭玉清,没头没尾的,说的是个什么?
杭玉清无辜地眨了眨眼,“这可怪不得我,他们来得太快了……”难道是他在福德楼吃了碗桂花粥耽搁了时间?不然,他们绝不可能有他坐着马车来的快啊!
比他更困惑的,是进来的俩差役:
“公、公子,你咋在这儿?”
一大早说要和同窗聚会,商量开春的那场科举的是谁啊?
当然,比看见杭玉清更令他们惊讶的是看见一个英俊挺拔,玉树临风的柴榕。
这两差役正是经历过当初柴榕大闹永安县,打伤数名官名那一场事故之二,柴家大傻子也是那时扬的名。
可是亲眼见着之后,还真如传闻……人家好了。
这都不用多问,一看那风采气度就与往日不同。
只不过他家公子可真是让人一顿揍而揍服了,居然得着信儿第一时间就奔这儿来了,这徒弟是没白收啊,亲儿子又能怎样?!
贵妃吩咐上茶,“不知二位差二大哥前来,所为何事?”
有了杭玉清这一层关系,差役就跟见了亲人老爷是一样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主要是他们不说,他家公子肯定也早都交底了,他们何苦枉作小人?
当下就把事情给原封不动给说了一遍。
原来却是西边战事吃紧,接连败了几场,朝中几番调动,无奈士兵老弱参差,战斗力不强,兵非精兵,将无良将,哪怕连番调兵遣将到底败多胜少。一时间朝廷就慌了,于是纷纷上书要求征兵。
皇帝几番思量,于年前就一纸文书公告天下,只不过并没有全国实行,九州选了靠近西边战场的四个州征兵,扩充军队,提高士兵素质。
大齐兵制是军户制,列入军籍的人家世世代代出人当兵,民籍的则只纳租调,并不用当兵。
这是大齐建国之初定下的政策,只不过古往今来早有先例,一旦大规模的战事一起,事必要全国征兵。
按说柴老爷子曾上阵杀敌,做过先锋,这样的人家是要纳入军户的。
但是柴老爷子本身是受信王牵累被罢官免职,而信王则是被太祖亲自下的诏狱,罪名就是阴谋造反,柴老爷子的后来自然就不被允许归入军户。是以柴家自柴老爷子以下都是民籍。
又因为柴老爷子受信王事件护体,征兵令下来柴家就没人当回事,权当没有这事。只不过,现在却不知因为什么又被提起,且是指名道姓。
“说我们逃兵役肯定是不对的,”贵妃这时不得不旧事重提。“我们老爷子曾是信王旧部,朝廷本就将我们家调入了民籍,我们便是想应征入伍,朝廷都是不允许的。”
“可是,”粗壮的差役牛饮喝了半壶的花茶也没喝出是什么花什么味儿。“我家老爷亲自去问的巡抚赵大人,赵大人可是替柴家说了话的——他就是信王旧部,不是还做着朝廷的官儿吗——”
“可不是嘛,”因为是自家爹爹的下属,杭玉清说话完全是随心所欲的状态。“给我爹气的够呛,那赵巡抚根本就没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听柴家的人不让当兵就怒了,指天指地一顿训斥,把我爹给气的胡子都要捋掉了。”
“结果就是,你们柴家被赵巡抚大笔一挥,归入军户了。”
贵妃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此时也不禁目瞪口呆,全然失了仪态。
赵诚是个武夫,讲的就是精忠报国,马革裹尸,是把保卫边疆看作了最崇高的事。柴老爷子出生入死,却落个不被承认,赵诚估计是心有不忿,为故友鸣不平,结果——
倒是阴差阳错把柴家给坑了。
这可真是有心栽花开不开,无心插柳柳成了个大坑!
贵妃咬牙,“敢问差大哥,告我家夫君逃兵役的是哪个?”
“赵功成!”
不等两差役回答,杭玉清就心急火燎地把谜底给揭开了。话说他好心跑这一次,也不能什么都落个后着,让别人把话都说完了,这他还叫什么通风报信?还怎么缓和与师娘这合作伙伴的亲密关系呢?
万一明年再把他这合伙人给踢出局!
“就是那个赵童生,往咱们店下泻药的那个!”
392 四面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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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他!
贵妃冷笑,柴银杏两口子在此事无论如何脱不了干系。
先是在她店里放泻药,再状告她家男人逃脱兵役,她这是想和她不死不休啊?
可柴银杏是不是还记得柴榕是他亲弟弟!?
古来征战几人回,战场那是九死一生之地,可不是太平盛世守在城防练练兵种种田,自给自足。大齐皇帝下令,那是要送到西边打战的!
是要死人的!
柴银杏是连人性都没了吗?居然狗急跳墙,要坑死柴榕!?
杭玉清眼睛滴溜溜乱转,嘴巴紧紧抿住,他刚才也是一时邀功心切,把底给漏了,说出饕餮小店里他也有份。
“对,就是赵功成啊,那个赵童生。这老货上次给咱——给师娘店里下泻药让新野县县令给揍了,这回贼心不死,居然找上我师父下黑手,太特么缺德了!师父,你见了他,先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杭玉清那嘴嘚吧嘚吧个不停,就想让这话把先前他不慎透露的证据给淹了。
一旦传出他参与做生意,他爹能把他腿给打折!
却不知俩差役根本就没进耳朵,整个县衙的人都知道他家公子招猫逗狗,顶不可信的就是那张嘴。面对着把他给揍服了的师父,他更是狗腿的可怕——
和他们面对县老爷的时候也不遑多让。
“正是那赵功成,”胖差役嘴比较活泛,他哥俩出差一向是他主导,另一个只出耳朵就行。“他可是真黑了心了,写了整整三大张状纸,不过是柴老爷未入兵役,倒叫他写的跟柴老爷不当兵,整个大齐就要——”
他适时地停住,总算没把浑话说出口。
“我家老爷无奈,说那人牵扯太多,似乎是有旧仇的,咬死不撒嘴,只说我家老爷不管,哪怕告上京城他也要去。”
这是他们老爷的推断,如今都不用事主交待,他家公子就给破案了。
果然是个有旧怨的,其中曲折他家公子似乎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此,多余的话他也不赘述了。
俩差役知晓老爷一家与柴家的渊源,不只他家公子热脸贴冷屁股贴的扎实,他家公子现在又定下了与柴家姑娘的婚事,那是铁打的亲家,几层关系下来,他们二人哪还敢有怠慢,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十分之礼遇。
“所以,我家老爷是让我们来跑这一趟,想请柴家老爷过衙一叙。”
贵妃此时知道杭玉清所谓的‘大事不好’这一次竟不是夸大,是真的不好了。她就是再能谋算人心,也料不到柴银杏会出此黑手。
“四郎……”
柴榕在人前却没有单独和贵妃一块儿时腻腻乎乎的表情,长身玉立,始终淡淡的表情,看上去颇有种冷傲之感。
这姿态再说他是傻子,哪怕真傻子都不会相信。
其实上不上战场,入不入伍于柴榕倒不是多为难的事,男儿志在四方,何况他这浑身的本领令他走到哪里都有股初生之犊浑不怕的气势。他只是现在舍不得阿美。
“咳咳,柴老爷,”胖差役看不下去,这夫妻俩错开眼神时还好,都挺正常,可一旦视线交汇就黏一块儿,是有多少年没见了吗?真的不怕闪瞎他们无辜围观群众的狗眼吗?
“是不是……和我们走一趟?我们老爷还等着呢。”
贵妃不急不慢地起身,“请两位差大哥稍等片刻,我与我夫君同去。”
“阿美……”
“四郎……”
胖差役:“……”
不要一言不合就对视啊!黏黏乎乎的好惹人烦的!
老天爷,他的眼睛!
杭玉清丝毫不受影响,只专心在他方才露了的马脚有没有被揪出来。见所有人都没有留意,他才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坐我马车去同去吧,正好我来就是为了这事,办完了我也要回家了,师娘。”
他刻意卖好,贵妃又岂能不知?
“辛苦你了,你这份情你师父和我记下了。”
“哪里哪里,你是我师娘,还和我客气什么,哈哈,这都是自己人。”杭玉清自从确认了自己参与和贵妃开店的事没有暴露,就彻底放开了手脚,指着俩差役道:“这都是自家人,师娘你不用和他们客气,有话就尽管吩咐。”
这人情送的好生顺手。“……是的,柴夫人尽管吩咐。”
杭玉清话是这么说,贵妃却不妄自尊大,始终以礼相待。待她回里间取了件貂皮披风换上,一行人才往永安县去了。
中途贵妃让柴榕将杭玉清调开,红利便在那时给了他,而贵妃则亲自又掏出几两碎银子塞给了两名差役。
两人先前是无论如何不敢要的,后来见贵妃实在,不是虚晃他们一招做样子,便忍不住手痒都收下了,自此以后待贵妃更是比对他们府衙后宅的夫人,杭玉清的亲娘一般。
“……这里面的关节我们兄弟是不懂,但听我家大人的意思,赵大人都话了,想是这事难以善了。”胖差役得了银钱,只恨先前把话说太满,能交待的都交待出去了,现在竟是无话可说。
不过,转念一想若不是之前知无不言,只怕人家也不会出这钱,这么一想他便坦然了。
“那赵童生还联合了县里几个有功名的举人老爷,联合奏名,”胖差役压低了声音:“我们大人不贪财不好色,唯要个好名声……柴家才与大人结为亲家,偏赵童生就告到了眼皮子底下,这人可把我们老爷也算里头了。”
听到这里,贵妃其实早明白了,这事儿想在杭县令处完结那是不可能的,下有赵童生疯狗一般死咬不放,上有赵诚那坑货放话压制,背后还有柴银杏夫妇随机应变,真真是四面楚歌。
好个心黑手毒的柴银杏!
哪怕她对她下死手,贵妃都无话可说,商场如战场。可是柴榕是她亲弟弟啊,打是打闹是闹,怎么都是一家人,打断骨血连着筋。也正因为是这样,她几番留手,并未赶尽杀绝。分明是柴银杏两口子贪心不足,借机攀附巡抚不成,将生意赔进去——
他们不但不知道吸取教训,居然反手便做出骨肉相残的事。
以往,倒是她低估了她!
393 势必
393
按说赵功成一状告上来,不管人情法理是直接要提被告上堂的。
只不过赵功成告的是柴家,杭县令对于柴家于结亲前就有所了解。知道柴家自来便是民户,这其中又牵扯到信王旧案,当天便没有开堂。
当天下晚便去讨教军政一把抓的赵巡抚,结果却是被骂个狗血淋头。
不过,赵巡抚的态度却是相当明了,人家大笔一挥就给柴家改了军籍,如此一来,赵功成告柴榕装傻逃脱兵役一事却是不功自破。人家本来就不是军籍,原本也不需要逃。
更何况杭县令亲眼看见过柴榕,自己手下十来号人差役,再加上巡城官兵几十人,包括自己亲儿子都是挨过他揍的,那可不是一个‘装’字就能傻的那么清新脱俗的。
杭县令是不信柴榕装傻,那货是真傻。
于是,便差人将柴榕夫妇请来相商。因为不是正式开堂,杭县令便在县衙大堂左手边雅室招待贵妃。此间平日便是招待一些涉案相关的证人,环境清雅幽静,室内飘着淡淡的茶香。
杭县令一见柴榕,连话都不用问就看出来了,还真和杭玉清说的一样人家恢复正常了。一眼就能看出来,和当日大闹永安县打伤官兵无数的柴榕除了相貌一模一样,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而柴榕恢复记忆之初便得了贵妃的真传,凡事多听多看少说。
说的越多,底就露的越快,凡人死于话多——这是贵妃前世在后宫多少年总结出来最朴素的真理。
心智十三岁的柴榕相信贵妃,彻底禀持着能说两个字绝对不说三个字,能一个字不说,别人就是拿钣子也撬不开的能耐。
柴榕本身相貌出众,再配上沉默寡言,难得见他一笑的冷淡表情,整个人居然气势就上去了,颇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令人不敢小觑。
杭县令也不多加赘言,直将户籍名册推给柴榕:“你们夫妻且看,这户籍名册是赵巡抚亲自执笔已经改成了军户。”
所以,他柴家势必要出人应征兵役了。
贵妃几乎咬碎了银牙,如果之前她还有一丝希望破局,现在无疑这条路已经亲手让赵诚给堵死了。
杭县令不过循例问话,见到柴榕已经心里有数,也不多留贵妃,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开门送客。
柴榕由始至终都不发一言,默默地看着贵妃与各色人等打交道,上至官家老爷,下至差役,还有个不着调的纨绔子杭玉清,她都落落大方,端的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阿美一向是这样的,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够游刃有余。
可是,这一次直到上了五郎拉的驴车,她始终阴沉着脸,眉眼带出了三分凌厉。
柴榕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
他总是说要保护她,可是他除了拳头,再不知如何保护她。甚至这样的时候,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让她心情好些。
……
“去明阳城,巡抚衙门。”贵妃沉声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
柴银杏此计歹毒,可是赵诚却是出于好心。他本人是信王旧部,做到了四品的巡抚,可是以前同为先锋的柴大刀却沦落为山野村夫,连军户籍都给销了,再没有马上博功名的机会。他是借着杭县令此次的问询就坡下驴,想替柴家谋个锦绣前程,却忘了他们赵家是不是想。
安想了几十年的太平,连她也不确定柴老爷子是不是还抱有征战沙场的幻想。
可至少她,只是一介弱女子,想的不过是夫君孩子热炕头,这辈子只想安安稳稳的过。荣华富贵于她,不过是一场梦魇。
至于伟大的忠君报国之心,恕她觉悟低,她真没有。
柴榕难得的保持沉默,只是选择跟随贵妃,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可是却不料赶到巡抚衙门时,赵诚却不在,旺财随身护卫自也是不在。
谁也不敢透露赵诚的行踪,柴榕往日曾和旺财联手,没少帮他们巡抚衙门捉人,便有与之交好的衙役趁送他们出门之际,提点了柴榕两句。
只道有地方官员被检举官商勾结,操纵隐匿税收,于昨晚赵诚就连夜带着人就过去了。
明日便开堂,那是板上钉钉的判罚,他们只有今天一晚上的时间。
贵妃几乎把怀里揣着的上百两银票全拿出来了,把那衙役吓的愣是夺路而逃:“嫂夫人,我是真不知道大人去的是哪儿,大人不可能跟我们露口风不是——我就是知道,有一百脑袋也不敢说啊,我家大人脾气火爆,最恨的就是贪腐,您可别害我。”
柴榕静静看着贵妃,她披着水蓝色的披风,小脸被风吹的通红,看着比往日更娇艳。
只是面上的焦急是骗不了人的,也是柴榕极少见到的,至少他印象中没有。
“阿美,”他此时顾不得他人的眼光,在巡抚衙门的台阶之上,上前轻轻拥她入怀。“我没事。”
唯一只舍不得她。
除此之外,他对征兵入伍并不排斥。至少他还有博个功名的机会,能给阿美更多的保护,而不是被她揽入羽翼之下,享受着她的呵护。
不过这些话他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因为他知道,阿美是不想他去的。
她也舍不得他。
贵妃深深吸了口气,这是第一次,她重生后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你想去,是吗?四郎。”
赵诚当初想邀他到巡抚衙门帮忙,他其实就是想去的,不过是顾忌到她——因为她担心偏向赵诚,便会得罪秦王世子——因为她,所以他放弃了自己的决定。
其实,他骨子里是个很傲气的人,极少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为了她,连秦王府他也敢闯,同样他也没把权势放在眼里。
赵诚有一句话说的对,男人要做男人的事,建功立业,是他想要的吧?
像个雄鹰一般在天空自由飞翔,而不是在她的羽翼下生活,一身的武功只作用于在她身边跟进跟出做个名不符实的保镖。
394 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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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轻轻推开他,看见的是他深如古井般的双眸。
他的眼晴很漂亮,是少有的清澈明亮,一看便是心思单纯善良的人,睫毛比她的还要长还要翘,像个小蒲扇,忽扇忽扇的。
而他的眼睛里,只有她。
她明明知道的,可是下意识的还是选择了最符合自己利益的决定。
柴榕被她推开,心一下就慌了:“不,我只想……和阿美在一块儿。”
他想起他偶尔耍赖时,阿美总是无奈地冲着他笑,最后还是会牵就他,便伸出手扯着她的胳膊直摇晃:“阿美,你别生气,我就是想保护你。想让自己变强,让谁也伤害不到你。”
“爹和我说,拳头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他想了很久,的确是的。
就像那个找揍的柴银杏,她仗着是他姐,才会一次又一次的逼迫阿美妥协;还有欠揍的秦王世子,每次和他沾上边儿,都把阿美吓的不轻,偏偏人家有权有势,打完还不算完;还有曾经当着他面就敢骂他活王八的周显荣,顶多揍一顿也了事了,他那嘴想是不会闭上。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非缘于他不够强大。如果他足够强大,他能回击的就不是只有拳头。
贵妃笑了,“我没有生气。”
因为赶路她身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她长长舒了口气。好了,她也努力了,赵诚坑也坑了,她也知道其实即便堵到了他,也未必就能将户籍改回来。
朝廷的户籍制度不是儿戏,改为军籍还有情可原,柴家本来就是无辜被牵连,可是才改一天就再度改回去却未免儿戏。
哪怕赵诚是个大老粗,顶着真性情在小皇帝那儿颇有脸面,到底也是在官场几十年,不会真傻到落下这样的话柄。
这,或许就是天意?
“要不,我们私、奔吧?”柴榕只知道阿美看起来并不高兴,便提议,“等我替阿美出口气,把陈虎再揍一顿,咱们就走。”
“我会打猎,能养活阿美。”他兴致勃勃地道,居然说着说着就当了真。
“到时候咱们找个青山绿水之地,我挑水来我种田,我再教木墩儿功夫,我们爷俩儿保护你!大不了,管他是秦王世子,还是什么世子,大不了打完就跑。”
贵妃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仿佛春风化雨,眉眼泛着柔光。
她倒真希望何时有这么逍遥自在,可惜人生往往就是一个坑接着一个坑,小坑外还套着个大坑。例如赵诚,半点儿力没借上不说,反倒是让他给坑了——
而最让人憋屈的是坑主指不定还不认为这是个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叹,轻轻握起他的大掌。他手上的温暖立马就温暖了她,“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拉着他走下台阶,每走一步,也只是更坚定的看清面前那条无路可选的路而已。他们唯从善如流而已,这便是生在这世上的种种不得已其一罢了。
明日巳时(早9:00至11:00)开堂,而明阳城卯时(早5:00-7:00)末才开,若是第二天一大早赶去永安县,时间上难免来不及,贵妃索性当即坐着马车又回了永安县,随便在县里找了个客栈住下。
贵妃名下虽有个儿子,可却是个实际上三十多岁的老男人的灵魂,以至于贵妃来来去去潇洒的很,竟从未想到过给家里传个信儿。
木墩儿本人自是不以为然,从家里唯二的两个婆子那儿轻易就探听出原委,虽然只是零星的只言片语,大抵他还是知道是因为兵役一事。
他本是现代人,华夏人想要当兵还要去报名,却不是人人都能去得上的,若生在贫苦之家那还是不错的选择。他上学不多,却也从少有的几个看过的电视剧中知道古代是有抓壮丁这么回事的——当然,他爹那是非一般的壮!不被抓才奇怪。不过,上有柴老爷子故交赵巡抚,下有二百五的杭玉清,木墩儿是不担心的。
只是他不担心,俩婆子却担心,不过担心的却是他。
“你说这要是真抓走了,可咋办,咱少爷还这么小。”
“少爷小归小,却早慧,将来是个了不得的……你看人家那沉稳劲儿。”
“再早慧,家里总归要有个男人,没男人的日子不好过,我就是啊,要不我能出来给人家当婆子伺候人吗?”
“说的是,再怎样有个男人是好的,咱家那老爷你说……才好几天,就让人要给抓战场上打仗。还不如以前傻着呢,那么高的个子往家里一杵也让人不敢轻忽啊!”
……
你们嚼舌根敢不敢再小点儿声!
木墩儿有条不紊地抄完了一篇千字文,这是贵妃布置给他的任务,前世大概一年他都写不了这么多字,真是难为死他老兄了。
直到吃完了晚饭,天色全然黑了还不见贵妃二人回来,他这时才道不好。
但凡事了贵妃没个不赶回家里的,她那人矫情,在外各种念叨嫌弃的……
柴榕再不济,起码是一身的功夫,鲜有敌手。一般的肖小动都不敢动他们,真有那不开眼的,怎么也会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于古代之事,他知道的并不多,可也知晓战争的残酷。如果柴榕真让人抓了壮丁,还不知给他们造成什么样的变故。
木墩儿有心事,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姑且不提,只说贵妃那边起了个大早,犹嫌时间充足,还拉着柴榕去离客栈不远的一处摊位吃了碗羊肉汤。
昨晚后半夜下起了雪,直到天光大亮还没停,地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贵妃望着行色匆匆的行人,心满意足地喝完最后一口羊汤,整个身体暖融融的。正待叫来老板结账,只见从东面呼拉围上来一群人,有老有少,个顶个儿手里攥着家把式儿,有拿锹的有拿棍的,还有拿扁担的,口里急呼:
“在这里,在这里!快围上了,别让他们跑了!”
“姓柴的?”为首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问。
有手欠的甚至不等有人回话,一扁担就朝贵妃砸下来。
395 又关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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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给足贵妃害怕的时间,就见柴榕已经欺身上前一脚就把提扁担那人给踢飞,紧接着他闪转腾挪,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把冲上来的人群给收拾干净,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横七竖八地摊在地上。
好好的一个羊肉摊子算是毁了,桌椅坏了大半,连熬羊汤的锅都被柴榕踢飞出去的那人给扑倒,半锅的热汤全倒他身上。那锅是用炭火一直在熬的,所以无论什么时候来客人都能喝上一碗热汤。那么滚烫的温度哪怕隔着一层厚棉袄,也够那人吃一壶,是以在这群人中,顶数被羊汤淋了一身的那人叫的最惨。
“这、这……”摊老板三十来岁,眼瞅着自己赖以为生的家伙让人给砸了,不光眼睛在滴泪,心都在滴血。
可是看柴榕拳脚功夫不一般,生怕一个出声刺激到他受到牵累,愣是一句抱怨的话都不敢有。
“老板,你还不去报官?这些人把你摊子砸了,难道不让他们赔偿就完了?”贵妃提醒道,这些钱于她不算什么,可是她却不会四处乱撒钱,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何就着了这么一批,归根结底却不是她们的责任。
摊老板如梦初醒,瞄了柴榕一眼,见他只顾着护在贵妃身边,双手抱着她跟捧着什么稀世宝贝一样,并没有半分不悦,于是才撒腿跑远些喊人。
永安县不比明阳城几条街道不时就有士兵巡城,可是小有小的好处,家家基本都认识,而且这羊肉摊少说摆了也有六七年,街坊都混得熟。虽是下雪天,一听熟悉的喊声,家家都跑出来人,一传十十传百,就把隔了好几条街巡逻的士兵给喊来了。
巡逻的士兵十个一组,等他们十个赶到羊肉摊时,柴榕已经把摊老板绑桌椅的麻绳给找出来捆好了闹事的人,一群鼻青脸肿的人围成了个圈儿,最尾端的绳子栓着让羊汤给烫的吡哇乱叫的矮胖子。
“……这是,怎么回事?”士兵队长认识柴榕,居然冲他笑笑。
心道哪个不知深浅的又撞这傻货手里。
想当初他也是被这傻货飞脚踢过的!以至于以后每次见着他都屁股疼。
贵妃上前一步,“麻烦几位长官将闹事的人押送去衙门,咱们去那里谈吧。”
士兵队长居然点点头,冲他的兄弟们一使眼色,牵起麻绳就都给扯走了,任由贵妃和柴榕跟在后面。主要这两位在永安县是出了名的,他倒不怕他们跑掉耍赖。
杭县令早上还在处理公文,一边留意着桌上的沙漏。他在估摸着时间,辰时便要开堂了,赵功成那货倒是以督察他为己任,生怕他懈怠,一大早就堵到了衙门外。
伪君子,真小人!
杭县令是绝不徇私的,可是赵功成当初给贵妃店里下药,攀污坏人名声这事闹的很大,他是隔壁县都有所耳闻。
赵功成是明阳城地界归新野县管,可是就因为柴榕归属地是永安县,他这一鼓就擂到了这里。
因这两层,杭县令就瞅赵功成不顺眼,不若其他的原告能让进衙门里喝杯热茶,他想等就让他在衙门外等着。
不过片刻,便听堂外一阵鼓响,杭县令连忙整理官服,直奔大堂。
谁知还没等进去,便听乱哄哄的跟一锅粥似的,时不时夹杂着几声干嚎。步入公堂一看,视线难免就被鹤立鸡群的柴榕给吸引去了视线……
又关他事?
杭县令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不过问了一句案就给破了,那些被揍的鼻青脸肿的人竹筒倒豆子似的,争先恐后没有半点儿隐瞒的就把雇他们打人的陈虎给卖了。
“大人,您要为我们贫苦的老百姓作主啊。”
嗷的一声尖叫把杭县令吓了个激灵,定晴一瞧原来却是赵功成。
他怎么就混里头了?
“赵功成——”
不等他问出口,赵功成急忙跪地快爬两步上前:“大人明鉴,那被打的人里有我家堂兄,他完全是路见不平拔到相助啊。那柴榕欺人太甚,昨天跑我表兄陈虎家,把他腿给打折了,我们这些叔伯兄弟完全是看不下眼,才出手的。您看,结果他就把人都打伤了,我——我们胡同的王二还给他泼了一身的羊汤,皮肉都要烫熟了!”
巡逻士兵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冲县衙来,赵功成一眼就认出了四五个,那些不是他家亲戚就是陈虎家的邻居,他混进这群人中跟着进了大堂,听他们私下嚷嚷也听明白了。于是杭县令追问之下,他才有此番回答,只不过道听途说居多。
县衙大堂向来是敞开了让民众观瞧的,一是显示公正无私,公堂之上没有见不得人的;二是起教化民众的作用,让人引以为戒。只不过冬天一到,天气变冷,百姓也不爱瞧热闹,看的人就少了。
只是今天围观百姓特别多,大多是跟着巡城士兵押送大闹羊肉汤老板来的,就这样里三层外三层把大堂给围起来了。有捧手炉的,有围着厚厚围巾的,各种保暖措施齐备。一听赵功成话里透出原委,不禁嗡的一声议论开了。
那是有前科的啊,打断了人家腿,被寻仇了。
你不知道他谁吗?那人是个傻子啊,去年还大闹了永安县,连县老爷的公子都给揍了啊,贼有名——
围观群众各种八卦就开始了。
贵妃心头冷笑,这赵功成为了陈虎还真是不遗余力,却不知收了多少好处。
“大人,民妇有话。”贵妃轻启朱唇,便听下头围观群众纷纷赞叹‘好生漂亮的小娘子’,紧接着有人解惑‘这是那傻子的媳妇’。
还有人八卦:“和县老爷的公子好像有点儿不清不楚的关系。”
贵妃鼻子好悬没气歪,特么敢不敢闭嘴让她把话说完!
“肃静!”杭县令狠拍惊堂木,“再有扰乱公堂者,拖下去打十大板子!”
“威武!”
十数名差役齐喊,围观群众顿时就封嘴了,整个公堂霎那间针落可闻。
396 人间悲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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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贵妃拉着柴榕跪在堂下,“赵功成信口开河,诬陷我家相公,还望大人为我夫妇做主。那陈虎是我家相公的亲姐夫,我家相公怎会对自家姐夫动手?分明是看我们好欺负,便随意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赵功成一口老血好悬没吐出来。
她好欺负?
不只他,就是他那生性狡诈的表兄都让她给坑了,生意被抢了个七七八八。今天打人都打到公堂上来了,她居然还大言不惭说他诬陷?
他诬陷个狗屁,他堂兄是个愣头青,能惹祸不能抗祸的主儿,教他撒谎都不会!
“大人可别信这妖妇的话,我表兄过年去他家就让他给揍了,生意也让他们给撬了,可算不得和睦!”
这倒好,打人案和状告柴榕装傻骗兵役两案合并一案了,杭县令皱头紧锁,手抚长髯。
“顾氏,你怎么讲?”他沉声问。
贵妃挑眉,“没有的事,大姐夫去我家过年,我相公怎会打他?胡编乱造!”
陈虎是个挺要脸面的,在岳丈家一向少费心思,此次要不是瘸着腿回来避无可避,赵功成都未必知道他在柴家吃了这么大的亏。
至于为何吃亏,陈虎连让小舅子给揍了都让赵功成知道了,倒也不避讳他,把秦王世子那一茬也给提起来了。
只是现在正当堂上,赵功成也知轻重,知道无论如何秦王世子是不能被扯进来的——至于另外还有个绯闻主角,那是坐在大堂之下审他们这案子的杭县令,他自然也是提都不能提的。
赵功成便只咬着贵妃抢占陈虎生意,手段卑劣,德行败坏。
贵妃气的都要笑了,陈虎派出这样的选手,是瞧不起她的智商吗?
“民妇不过一介草民,靠一双勤劳的手养家糊口而已,姑且不说哪里来的那么大能量左右市面上所有商户,打压我大姐夫……即便如赵功成所言,我们已经占尽上风,何苦再使用暴、力?”
“自然是你落井下石!”
“你若再这般无理取闹,民妇当真要请状师告你个诬陷良民之罪了。”
无理取闹?!
赵功成捶胸顿足,这刁妇牙尖嘴俐,颠倒黑白,怪道他家表兄那么个人精儿也着了她的道,好好的生意让她搅的七零八落。
陈虎这一次许了他一半的生意,将来他也是半个老板,所以他是卯足了全力。
“刁妇,我表兄的腿上还有伤在,你就如此混淆是非?!天理何在,公道何存?”
贵妃嗤笑,“您这是明示县令大人不公?”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赵功成头摇的波浪鼓一般,“大人明鉴,小民绝无此意啊!”
“那你又是何意?”
杭县令:看贵妃单方面吊打看的……竟然很爽!
围观群众不能说话,可是表情才叫一个生动,一群小脑袋瓜跟着言人来回左右晃动。
“大人,”贵妃微微一顿,敛了笑意。“赵功成所这言皆为臆测,而我家相公被他们堵在街上暴、打,却是有目共睹。而据这位赵先生所言,这些人是陈虎所雇佣,他们也都承认,是不是请大人将本案关键人物陈虎也请来?”
被他们暴、打?
一群跪公堂上鼻青脸肿的人表示,他们才是被暴、打的好吗?!
“大人,我家表兄现在被柴榕揍的腿折了,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他被暴、打?您看看他,再看看我们这边这群,被打的连亲娘都不认识了!他们都是路见不平,见不得柴家欺负人,这才要帮我表兄出头,什么雇佣——纯属诬陷!您看,王二让羊汤给烫的都一股熟肉味儿了!”
王二泪目,终于有人看见他了吗?他疼啊!
赵功成慷慨激昂,口沫横飞,几乎隔大老远喷杭县令脸上。
“分明我们是被打,这刁妇居然说他们才是被打的一方,大人由此可知此刁妇颠倒黑白的本事了!”
“是我们将他们从明阳城拽来永安县羊肉摊前面,将我们团团围住的?”贵妃佩服赵功成脑容量如此稀罕居然也敢想着诬陷别人,不把自己卖了都是他家祖坟冒了青烟了。
“是我们让他们拿着武器把人家摊子砸了?”
羊肉摊老板还以为没自己事儿了呢,一听贵妃为他说话,生怕露过这一段,县老爷就把他给忘了,赔偿就此飞了,于是嗷地一声尖叫就扑地上了:
“大老爷明鉴啊,小人小本经营,全让他们这些浑蛋给砸啦,小人的日子可怎么过啊!都砸了,没钱了,买不起了!”
杭县令抚额,这嗓门,他记得了。
“大人,这刁妇还在强词夺理,”赵功成往前爬了几步,把摊老板挤到的后面,一激动放了个屁,臭的摊老板好悬没吐了,声音就这么让人给压下去了。
摊老板:算你狠,居然使阴招!
赵功成义愤填膺:“分明是他们两口子恨我表兄告他们装傻逃兵役,他们就去家里把我表兄的腿给打折了。我表兄做的是买卖,虽然现在生意不如以往,却更需要跑来跑去,一下子腿折了,让他何以为生,又如何养家糊口?我们也是气不过,这才追上去想讨个公道,谁知道倒让这刁妇倒打一耙,反告我们打人!”
一席话振聋聩,一时间整个公堂针落可闻。
赵功成满足自己的言带来的效果,下巴扬的高高的,脸上义气更甚。
等的就是你这句!
贵妃轻吁了口气,刚才吃羊汤吃的太饱,胃气有些难受。
“大人,”她微微沉吟,“若说亲戚关系,这位赵先生是比我们和大姐夫陈虎要近的。可是,他的话我委实不敢相信……我们好好的亲戚,又不是解不开的世仇,大姐夫为何要告我们?”
“到底是大姐夫要告我们,还是赵功成?”
“如果是大姐夫要告,为何却是赵功成这个人出面?”
贵妃一席话恍若劈雷,把堂上堂下众人都雷了个外焦里嫩。
是啊,说好的赵功成无怨无仇地就要告人家小夫妻俩,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竟是小夫妻俩亲姐夫使的招!
人间悲剧啊,居然死自家人手里!
至于为什么不是‘大姐夫’出面,围观群众就能捧着一颗火热热的心告诉她——
没脸呗!
到底是一家人,传出去好说不好听,所以曲折找了个他家的亲戚出面,企图混淆人民群众雪亮的眼睛!
真心算计人算计到骨头渣子里。
阴损啊!
缺德啊!
397 反扑
397
公堂之上一片静默,赵功成忽地呼天抢地道:“大人,我这是为我表兄鸣不平——”
“鸣不平,所以诬告我夫君装傻逃兵役吗?”贵妃挺直了腰板,一张凛然正气脸。“我家夫君十三岁那年在山上为了救他大哥,结果摔坏了脑子,这是整个桂花村人所共知的事——”
贵妃环视一整圈,大后方的群众都纷纷点头称是。
他们能做证,去年大闹永安县连士兵带当官的儿子都给揍了,这是正常人绝对干不出来的,傻透腔了的!
“大人若不信,尽可以去桂花村随便找人询问,都可为我夫妻二人做证。”
杭县令连连点头,他都可以做证的。不然他们以为打完他儿子装个傻子这事儿就能这么善了?他不是贪官污吏,做不了仗势欺人的事儿,可也不代表他就是个泥坯任人掐圆搓扁,自然是要暗地里进行一番调查的。
结果自然是柴榕傻的人尽皆知……
杭县令自己断案自是不能再做人证,只叫差役把王二带下去治伤,便重又开始回过头来断他俩这官司。
“我夫妇二人家住桂花村,没什么学问,不过是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凡事无愧于心而已。以前我们柴家是民籍,自不必当兵上战场杀敌。也是这一次赵功成和我大姐夫告我夫君装傻逃兵役,我们才知道皇上有旨意传下来,要征兵,而在这之前我们从来没有收到任何官府或者里正通知要征兵。”
“我们小家小户,不过糊口饭,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从不懂得什么国家大事。”
贵妃膝盖微酸,从贵妃到村妇,她什么都适应的很好,唯有这跪人一项,心理倒没什么承受不了,主要是身体受不住。哪怕她提前在膝盖处多绑了几圈裹手的棉套子,时间久了还是觉得难受得紧。
她身体不适,连带着脸上便带出了几分,看上去竟然颇有些委屈求全。
柴榕看得出他家阿美在演戏,可是一看她这样神色,还是忍不住心疼,想要上前把她拥在怀里。
到底还是他太弱,除了刚才当街打人是他,一直都是阿美挡在前面替他出面。
心动不如行动,他居然就凑上前来,作势就要安慰贵妃,倒把贵妃给吓了一跳,轻轻一推他的胳膊挡了过去。
“别……我没事。”
围观群众:……这傻病确实是好了吗?
看着,不像啊。公堂之上拉拉扯扯,眼瞅着就抱一块儿了,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贵妃一时气短,原本想好的应付好悬就被柴榕这一打岔给岔过去了。
她轻轻吁了口气,姣美的面容此时倒是一丝委屈也没有,淡淡的,唯有眼神愈坚定:“我与夫君只不过桂花村里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人,可也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只要国家需要我们,我们抛头颅洒热血,断没有逃脱的。赵功成……或者别的什么人强行诬告我们,却是居心叵测,敬请大人禀公直断。”
贵妃意有所指,虽然并没有明指陈虎其人,可是从头听下来的也都知道这事儿背后主事便是这个陈虎,居然就是被告柴榕的亲姐夫。
围观百姓让杭县令给吓的,看了大半场好戏愣是没人敢出声儿来的。如果到了如今,渐渐便有些声音传出来,开始时还跟蚊子似的嗡嗡声嘀咕,后来有脾性火爆的直接吐沫啐地上:
“真他娘人渣,专坑自家人!”
“腿折都特么活该!”
要说普通百姓希望的自然是太平盛世,永远没有战争,人人都知道上战场九死一生,谁都不愿意自家人去送命。
原本朝廷分军户和民户,壁垒分明,他们没甚想法,都注定的了。
可是忽然间朝廷一纸征兵令下来,就此打乱了所有人,便是在公堂外看热闹的人家中也有被征去当兵的。听贵妃说道是被自家大姐夫坑的,听的人的心都要给烧起来了。
别跟他们说什么大义,人生短短数十年不过混着这张嘴多活些年,但凡有折,没人愿意亲自送自己家人去打仗,这么一走很可能就是永别。
而柴榕呢,朝廷倒是没追究他,反而让自己家人给卖了,怎么能不让听者寒心闻着惊痛?
以至于陈虎还没露面,围观群众就给他定了罪。
有一个带头的,就有一帮人跟着的,群众的怒火几乎是瞬间点燃了:“大人,严惩陈虎,为我们百姓作主啊!”
杭县令听着贵妃一闻话也不禁唏嘘,这事儿要说事头是陈虎起的,可是最后起决定性作用的却是赵诚。若非他直接给人家调入了军户,其实很多面还是可以操纵的——当然,他不会的,他是个清官。
而这一个军户,柴家以后世代都要出人当兵了。
杭县令是文官,所思所想自然和作为武将的赵诚不同,他本人是更希望待在太平盛世的,所以也更倾向于老百姓的情感。
时也,命也?
贵妃平静地看着情势一面倒,心头的恶气总算出了那么一小口。柴榕应征入伍是板上钉钉的了,无法挽回,但她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人,陈虎敢做的这么绝,他的名声就别想再要了!
接下来,准备迎接她的反扑吧!
“好了,不要吵,安静!”杭县令一拍惊堂木,群众的呼声立马戛然而止,反而是赵功成一见事情不妙,百姓的情绪让贵妃给煽动起来了,生怕杭县令一面倒地倒向了贵妃,于是使出全身力气,企图以一人之力将百姓的声音给压下去,声嘶力竭地道:
“大人啊,冤枉啊!”
却不料杭县令一惊堂木拍下去围观群众早闭了嘴,他那尖叫着劈了岔的音蓦地横空而出,撕心裂肺的好不凄厉。
柴榕皱眉,他的隔膜几乎震聋了,下意识就把贵妃的耳朵给捂住。
“住口!”
杭县令也怒了,“赵功成,你居然敢咆哮公堂!本官刚才早有言在先了吧——来人,将赵功成拖出去,打十大板咆哮公堂之罪!”
噗!
围观群众表示,他们县令还是说话算话的,说打咱就打!
“大大大大、大人,”赵功成吓的磕磕巴巴,“小人、小人是听那刁妇——”话音未落,就已经被上来押人的差役给一人揪一边膀子给架到堂下。
赵功成一路走一路哆哆嗦嗦地喊道:“小的冤枉啊,小的并不想咆哮——”
“再敢多言,又是十板子哟。”围观群众好心提醒,赵功成的声音戛然而止。
398 这事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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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就有人挤到西北角全程看完赵功成挨板子。只不过十板子,一眨眼的功夫,看完的人居然意犹未尽。
赵功成被拖回台上,早没有了先前的意气风,一张大饼子脸跟烫金的纸似的蜡黄,姿态也彻底由跪改成了趴。
先前往人家店里放泻药,就被打过二十板子,这回他还站在理这边,居然就让她光靠张嘴给他扣上了十板子,两次全折贵妃手里,他打心底里有些怵。
这娘们……怪邪门儿的。
陈虎满肚子坏水儿都让她给挤兑的快活不下去了,他也是吃饱了撑的自己往上送,没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冒冒然让陈虎抛出来的饵给诱惑了。”
“大人,小人无意咆哮公堂,请大人恕罪。”赵功成屁股疼开了花,声音微微颤抖。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可是事到如今不得罪都得罪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了,这顿打总不能白挨吧?
“好了,你不是故意咆哮公堂便好,以后有话说话,不要喊。”杭县令心平气和地道。
赵功成一口老血好悬没吐一地,特么他一直有好好说话,分明是顾氏刁妇巧言令色,这县令和柴家沾着亲带着故,是儿女亲家,赤果果地偏向她们!
他不是不知道永安县知县和柴家结亲,他们到这儿来告状就是顶风儿上,可是陈虎偏就选了这里,非要说什么杭县令这人不爱金钱不爱美人,官声极好,可就是图个名,爱名如子,嗜名如命——
就因为杭县令和柴家结亲,他在这事儿上反而会更严苛,生怕被带累坏了他的名声,只有要求更严,绝无半分放水的可能。
新野县却是去不得,他给人家店里下药就是在那里审的,早挂上了号。今次再去告人家,估计不等原告到,新野县令就得给他揍出来。
结果,他倒是信了陈虎的邪,只身跑来告状,现在不是照样让人打?
打完人,还一副‘你无情你无义你无理取闹’的表情……
杭县令为人古板,不知变通?他特么比新野县令可厚黑多了好么?!
杭县令公堂上话不多,可是思路还是清晰的,知晓陈虎是诬告和当街斗殴两起案子的关键人物,他必须是要到堂的,便叫差役前去明阳城带人。
带贵妃来的胖差股二人受了贵妃的好处,知道此时便是显着他们的时候了,便主动请缨前去带人。杭县令自是没有不准的,谁知两人才刚出了衙门,就见杭玉清鬼鬼祟祟地跟了出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亮的吓人。
“公子……”
杭玉清一摆手,缩个脖子,很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样子。
“两位大哥帮个忙吧。”
二人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公子有事尽管吩咐。”
杭玉清本就想到他们不会不答应,理所当然地道:“二位去接陈虎,在路上给我好好折腾折腾他,不管我爹怎么判他,先为我师娘出口气才是。”
是师娘,不是师父……
胖差役自动自地决定忘记他家公子说过的这话,忙不迭地点头,只求脱身。
他们本就是这般打算,给陈虎些好看,这样既能全了贵妃之情,又讨得了县令公子的好,再没有个不应的。
且不说胖差役去接陈虎过堂,杭县令这边既缺了重要的与案相关人员,便只得暂停审讯,全部人都下去休息,一方安排到了东厢一边安排到了西厢。
按说东厢一般是原告待的地儿,可是柴榕身份特殊,两起案子一边是原告一边是被告,只不过两案皆是疑点重重,差役不好安排房间,可街头挨打那些人却不敢和柴榕争,拉着原本另一案的原告赵功成捂着屁股就去了西里间,逼仄的空间挤了十几号子人。
而柴榕那边有个孝敬的好徒弟,茶水糕点变着花样的送,送到杭县令都有些怀疑人生的地步——
他大概是养了个假孩子。
对他和他夫人也没对这俩儿大不了几岁的师父和师娘孝顺!
永安县衙门如今不只原告被告留守,一帮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围观群众也舍不得就这么散去,趁着衙门的人前去抓人,他们也抓紧时间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衣裳,就怕一会儿审案子久了看冷了把自己给冻坏,更有甚者往怀里藏了小瓶烈酒,只备受不住时喝一口顶顶。
在人民群众热切的冀盼下,陈虎由两名差役抬着单架就上了堂来,这其间雪下的更大了,差役脚下一滑陈虎就是一个翻身掉到了地上,又一个打滑大头朝下,不长的距离就摔掉了两三下,于是人民群众爆出热烈而友好的掌声。
直等到陈虎上到堂来,那一张黑黑的脸沾了半脸的雪,转眼化成了水。他的眼睛微红,竟看不出那水是雪还是泪了。
“你们二人如何当差,怎么这么不小心?!”杭县令责怪道。
差役二人连忙跪地认错,“雪天路滑,小的二人失职,还请大人恕罪啊。”
杭县令责怪归责怪,可是天冷路滑摔几跤也是难怪的,何况陈虎其人听他办这事儿就不是个善茬,摔也就摔了,反正也没摔死,不用负刑事责任。
“呔,陈虎,你指使王二等人当街围殴柴榕,以及指使赵功成诬告柴榕装傻逃兵役,他们俱已招认,对此你可有何话可说?!”
赵功成当场就傻了,怎么他就招认陈虎指使他诬告了,他明明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仗义直言哪!
可是,想想现在屁股还火烧火燎的疼,赵功成愣是没敢当场出声反驳,生怕县令大人再给他安个咆哮公堂的大罪。
陈虎一愣,借着抚腿呲牙咧嘴地疼的功夫,脑筋已经转了不止一圈。
漏了,全漏了。
如果说王二这事儿还有转圜余地,顶多他认个打架斗殴,那赵功成这事儿却不好办,一是坑自家小舅子的名声一传出去不好听,二则是杭县令口口声声的‘诬告’,这一罪名落实了,他可是要贪官司的。
赵功成个不经事的,居然随随便便就给他卖了!
呸,活该他一辈子受穷!
他小眼睛咕噜一转,就有了决策:
“我说昨天我家小舅子怎么跑我家去把我腿给踢折了,原来竟是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闲话,以为我做出那等损阴私的事——大人,是我家婆娘,就是柴榕他姐,看我被他打了,心疼的不行,哭的跟个泪人似的,一气之下就找我那些亲戚诉苦,想让他们出头教训教训自家弟弟——”
他长吁短叹,一脸懊悔不迭:“这事儿赖我,没拦住,是不是把我小舅子给伤着了,这事儿赖姐——”
‘夫’字还没出头,他装模作样地望过去,才看见柴榕和贵妃两人完好无损的跪在错后他大概两三米的距离,声音顿时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