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 屈辱
老大夫保持沉默,可是贵妃这时却不得不挺身而出,她再躲后边柴榕就要反天了。
可是就他这脆弱的小心灵,威逼是行不通了,只能利诱,各种好吃点心果脯已经吃到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肉串撸到呕吐,连给他买新衣裳都引起不了他的兴趣了,人家哄个孩子也没她这么费心巴力的。
“四郎,你乖乖的让大夫扎针,以后好了你就知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了。”
老大夫将柴榕的治疗集中在每天的下午,在林氏医馆的后院,不比前面厅堂里人多眼杂,但是后院里家仆药童也是人来人往,只不过贵妃全然不放在眼里,经过这些天的磨练她早就练就了厚脸皮神功,当着多少人的面哄起柴榕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咱们先治着病,大夫说这都是有周期的,等这疗程过去,我领你去桂花村瞧咱爹娘,你想去后山打猎我就陪你去,好不好?”
柴榕扁着嘴不说话了。
他以前一直吵着要去打猎,难道听到这样的话不应该一蹦三尺高,兴奋到恨不得自己就把针全插脑袋上?
贵妃觉得她越来越不了解柴榕了,这让她莫名的有些伤感。
想她多年来自诩善谋划人心,柴榕却似个手里的活泥鳅东一扫右一尾抓握不住,唯一值得欣慰的也就是他还是异于常人的,不然却不知她要自伤自怜到何种地步。
“……你是要把我送回桂花村了?”柴榕斜着眼睛问。
“没有啊,”贵妃诧舌,他这脑子是偏到哪里去了?“你能不能不要胡思乱想,我说过不会不要你,就一定说话算数,不然我天打五雷轰好不好?”
祖宗?!
活祖宗啊,贵妃只差仰天长叹了,她前世今生两辈子也算是遇到对手了。
“……那雷也不听你的,也不听我的。”柴榕小声嘟哝,意思是你说雷轰你不算我说的也不算,你这誓言就和放屁是一样的功效,也就听个响儿。他顶着一脑袋针摇摇晃晃,冷不丁动不对了,又疼的他直嘴牙咧嘴。
看着是滑稽,可是谁苦谁知道,贵妃心里那股邪火蹭地就蹿到了脑瓜顶儿:“少废话,我看你就是活人惯出来的——大夫,给他扎针,我看他敢再动一下!”
贵妃柳眉倒竖,气愤的小眼神锃明瓦亮,气势如虹,连老大夫都让她给震住了,顿时神气清爽,大热天的跟扔冰凉的井里洗了个澡一样,那么的透心凉。
柴榕愣眉愣眼地看看贵妃,最近难得见他家阿美这么河东狮吼,让他都忘记了她还有这样彪悍的一面,心里有委屈也不敢说,连可怜的眼神还没摆出来就让人家那双大眼睛给瞪回来了,整个儿来了个全方位无死角的封杀。
“阿美,你不喜欢——”
“闭嘴,扎针!”贵妃磨着后槽牙,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好说话反而让他得寸进尺,跟她扯上大锯了。真当她是个软柿子,他也想捏捏?
“还是你想让我亲自动手给你扎?”
连贵妃都听出自己声音里阴恻恻的渗人心脾,特么,想做个安静的美少妇都不给她这个机会,非要她大动肝火,把脸上的假面具撕破,他就开心了。
柴榕虽傻,可也知道老大夫扎的是疼,但人家毕竟是专业的,自己落阿美手里还不真给他扎成刺猬,疼死他?
“阿美——”
“闭、嘴!”贵妃连话都懒得听他说,天天把‘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的’‘是不是不要我了’‘你嫌弃我了’挂嘴边,她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
她还是宅心仁厚,否则气头上光骂都能把他那脆弱的小心肝给骂碎了。
柴榕默,他其实只是想问问,她刚才说的话还算不算话,扎完针她是不是真的陪他回桂花村看爹娘,还有打猎,还有四处跑,还有跳后山的水池子里玩儿水,还有……等等。
一肚子话没说出口就让贵妃嗷地一嗓子给吼了回去,他默默地就把脑袋给老大夫递了过去。
……这算什么,好说好商量的时候各种拿乔,到最后挨了顿骂倒乖乖听话,老大夫也是醉了,反手就是一针。
柴榕疼的呲牙咧嘴硬是没敢喊疼,巴巴地一眼一眼往贵妃脸上瞄,都被贵妃高贵冷艳的态度给撞了回来,直到一天治疗完毕拔针的时候也没敢再说一个不字。
老大夫看到的一向是贵妃温柔似水的一面,一个女子挺起一家来在谁看来都是很艰难的事,也是令人值得敬佩的,尤其相公是个傻子,那所付出的心力可比养个孩子更甚,特别是大傻个儿这样武力值超高,且不易受制的。
本来他看着贵妃就是外柔内刚,今天得见贵妃彪悍的一面才惊觉原来此美妇人两张脸,内里完全刚强,外面却是可刚可柔的两张脸孔。
老大夫是顶希望以后每次给柴榕扎针贵妃都是这样彪悍脸,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样倒省了他不少的事,只是他有心说,又怕贵妃还在气头上,再把他也给当场顶回来。他也五十来岁了,可丢不起这脸。于是一路把人送出去,一路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贵妃,把贵妃看的心里那叫一个发火。
她未尝不希望每次都像这一次这么顺利,可是如果每次都要吼上一遍,柴榕的心灵受不受伤她已经不忍估计,她只是怕这样养成了习惯,对谁都是一张夜叉脸,到时得不偿失,她好好的一个名声就让柴榕给毁了个彻底。
所以对老大夫欲言又止脸视若无睹,反而上了车又开始各种哄柴榕,冰火两重天把柴榕也给整懵了。
“……阿美,你还好吗?”
“你不生气了?”
柴榕有点儿害怕,“你是不是真想拿针插我?”
他直往贵妃身后边瞄,“你身后面是不是从老大夫那里顺来的针想要偷偷扎我?你别藏了,我已经看到了。”
贵妃:“……”
滚!
这年头好人真难做,想对他好,他也各种阴谋论。
特么还学会虚张声势了,这还是那个傻小子柴四郎吗?心眼儿怎么跟着他的年纪慢慢就长上去了,一天天的跟她耍心眼。
正常人她还有所防备,他一个傻小子总算计她,让她很是忧伤好么?
她不知道是该为他的脑子越来越活越来越聪明高兴的好,还是因为他觉得可以算计过她而倍感屈辱的好。
她的智商真不是可以随便拿来开玩笑的,她也是很聪明的!
她被他深深的低估了!
250 阿美是我家的
贵妃那一顿暴脾气没白发,之后无论几次扎针,柴榕眼巴巴地瞅着她,疼的呲牙咧嘴愣是没敢再撒泼打滚。连老大夫也不禁啧啧声赞叹贵妃的好家教。
柴榕老实了,生意进了正轨,贵妃松了口气,可是紧接着烦心事就又来了——
柴榕的病始终没有进展。
或者说,还是保持原样,还是那么的不着调。
本就是陈年旧疾,贵妃也没有奢望一蹶而就,老大夫几针下去他就恢复正常了,可是一个疗程的时间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点喜人之处,难免心里就有些急了。
她也是让最近酷爱撒娇,各种小脆弱的柴榕给磨怕了。
他要只是爱撒娇也就还好,反正他长的好,眼神清澈的跟清泉水一样,看上去倒也赏心悦目。
问题是太特么玻璃心,什么话他都能听出其他的弦外之音——真有弦外之音他听出来了是他聪明,可是根本就没有,他就有点儿没事儿找事儿了。
用她便宜儿子的话说,他爹长了一颗‘少女心’。
少不少女她不知道,反正少女要是像他那么作,也迟早把自己给作死。
老大夫的治疗是分阶段的,第一阶段虽然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但是该停下来也得停,不然他下得去手柴榕挺不住,分分钟变成刺猬同款。
柴榕的治疗停了,贵妃终于也不用再每天跟着来回跑,总算有时间忙一忙自家的事,却不料治疗的最后一天遇到了周显荣。
自从桂花村传出周显荣的媳妇死了,贵妃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可能也是她那阵子忙的脚打后脚勺也没留意,除了那之后她就再没听见过关于他的传闻。
他隐在墙根,低垂着头,脸色半明半暗,一袭灰色的长衫,头戴四方巾,典型的书生造型,只是看着颇有些憔悴之感。
贵妃对他有种从心底里往外掩饰不住的反感,明明早就断的干干净净,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偏生哪次见面都腻腻歪歪,总摆出一副痴心情长贱的样子,话里纠纠缠缠,眼神里黏黏搭搭,连她看着都觉得膈应,还能怪其他人传出闲话?
特么,他换个人瞅,她都觉得‘那对女干夫YIN妇’,眉来眼去也不分个时间场合。
可是他看的人是她,这是多么痛的一种领悟。
贵妃从台阶走下来,直奔西边栓着五郎的那棵杨树去了,只当没瞧见当当正正站在林氏医馆对面的周显荣。
“洵美。”周显荣时不时拿眼睛瞧着门里,一见贵妃出来就奔了过去,贵妃下了台阶左转直奔驴车过去的时候,他正巧几步到了近前尾随着她。
“我听说有人在这家医馆里看到你,特意过来看看……你还好吗?”
柴榕本来是讪讪地跟在贵妃后面,周显荣几步就挤在他和贵妃中间,把他倒像是摒除在外。
他对周显荣有印象,当初他来医馆看病就是坐了他的车,车上还有个刁老太太是他娘,他讨厌他娘骂阿美,因此也讨厌他。
“阿美很好!”柴榕代贵妃抢答,一个大跨步又强回原本的位置,把周显荣给挤到了他身后边。
周显荣皱皱眉毛,眼神明显嫌恶地看了柴榕一眼。
他这话都是多余,和这样一个粗鲁的傻子又怎么会好?
“洵美,”周显荣知道柴榕有膀子傻力气,和人家伸胳膊动手肯定比不过,便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你怎么……还生我气呢?”
“我回过桂花村看你,可是听人说你搬到了明阳城。我不好去问你的住处,幸好你来了永安县。”
特么,这话是人说的?
贵妃本想拿他当臭****臭着,把他就忽略过去了。
可他怎么听着他那话头有些不对劲,好像是她天天领着柴榕到林氏医馆来看病还是因为他——这人是到底是看不出个眉眼高低不知道她烦他烦的要死,还是存心就是恶心人呢?
能不能要点儿脸?
不自作多情能死啊?!
“真巧。”贵妃像是才注意到周显荣这个人,匆忙瞥了他一眼,“我陪四郎过来诊治,不想居然在此遇到老乡。只不过我家里另有急事,咱们改日再聊。”
敷衍的态度已经够明了的了吧,贵妃自认已经很厚道,没给人难堪。
可周显荣浑然没听见一般,絮絮叨叨地道:“哪里是巧,我是听闻你来了林氏医馆,今天才特地等在此处,就想见见你,和你说说话。”
“我……你应该听说了,我家里那位……没了。”
“以前我有苦闷的事都只向你说,最近实在压抑的我喘不过气来——”
“——你家里哪位没了?”没等他说完,柴榕就好奇地问:“你娘吗?”
柴榕记忆中周显荣的家人好像就他娘,还真不是故意诅咒别人,可是周显荣却不那么想,脸顿时就撂下来,阴沉似水。
“还请你积些口德!”他怒道。
周显荣自小是寡母养大,对母亲言听计从,母子感情深厚,一听柴榨那话就刺耳,却也顾不得他是不是个傻子,他的气是实打实的。
柴榕没好眼晴直打量周显荣,显然觉得他好声好气地问他话,却被恶声恶气地顶回来心里不舒坦。至于周显荣说的什么‘口德’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又不想在他面前问阿美,免得落了自己的面子,只是扬高脸趾高气昂地‘哼’了一声。
这两人一番鸡同鸭讲之后,更加看对方不顺眼。
“洵美——”
“阿美是我家的,不许你和她说话!”柴榕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侧身就挡到了贵妃的跟前。
柴榕比周显荣高出半头,一身的腱子肉看起来并不很壮,可是宽肩蜂腰,看上去便有股英武之气,周显荣是个读书人,本就偏瘦,让柴榕这么一比,气势上就矮了人家一大截。
周显荣之前就曾吃过柴榕的亏,不敢和这傻货硬碰硬,可是心里到底是不服的,脸上就带出了鄙夷的神态。
不过是个有暴|力倾向的傻子!
251 绝世好草
“阿美,我们别理他,我讨厌他。”柴榕转回头对贵妃告状,“我们走吧。”
如果是别人,柴榕这么没礼貌,她可能会上来打两句圆场,可是对象是周显荣的时候贵妃只觉得大快人心,要不是柴榕出手没个轻重,她还真想让他揍他一顿,让这弱鸡一样的书生以后见着他们就绕道走,别再自作多情地缠上来,她生理反胃心理膈应。
“洵美,我有话还没说完呢。”周显荣语气焦急,他知道洵美心里对他始终有怨,要不然断不会在她亲妹子成亲当天对他疾言厉色,把他娘抬出来压他。
尤其看到她夫婿,哪里有个正常人的样子,和这样的人每天过日子也难怪她对他的恨与日俱增,每见他一次都似乎更恨上他一分。
他理解。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你的紧……村里有些闲言闲语我听了难受,怕给你也带去困扰,我一直就想找你谈谈,可是你也知道桂花村那地方人多口杂,我恐怕对你再造成一星半点儿的伤害……我以前对不住你,现在又对不住你,我真是……万死亦不足惜。”
周显荣自怨自艾,既觉得是他负了顾洵美,又觉得是上天负了他。
他为了不违母亲的意放弃了顾洵美,而选择了县里杀猪家的独女做媳妇,可惜她家有钱不假,也替他使上银钱在衙门口谋了份差事。
可是岳父一家子目不识丁,大字不认一个,凡事就知道钱。
他家媳妇也是这样,凡是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不叫事,可是除了银子之外的所有东西她都不行,人情世故不通,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对他娘也不甚恭敬,除了长相尚算清秀,他俩说话都说不到一处,小日子磕磕绊绊,终使他意难平。以甚于媳妇死了,他只敢在岳父当面挤两滴眼泪以示夫妻情重,可是心底里竟不感悲痛,这项认知连他自己都吓到了。
若是一开始他一意孤行娶了顾洵美呢,他最近时常在想。
他娘一片慈母之心,只怕心里再不甘愿,但凡他咬紧牙关坚持,他娘最后终也不会拂了他的意。不过是当年他鬼迷了心窍,又觉得她让人抱了不洁,又被村子里风言风语给絮烦的不行,连走在路上都觉得旁人看他的眼神儿好像他头上悬了顶绿油油的帽子一样令他难堪。
他心气高,又怎能忍得了那般屈辱。
可是从现如今再往回头看,他与顾洵美情投意合,可不就是郎才女貌、神仙一般的眷侣?
他书读的精,又非常人那般的书呆子,假以时日金榜提名一飞冲天亦未可知,而顾洵美内里知书达理外则挺门立户可挡一面,如今更连生意也做的风风火火,若是他们当初结成连理岂不是良配?
周显荣越是这样想,越觉得事情全赖柴榕这傻子,若不是当初他救人时不知深浅又摸又抱,毁了他俩一段好姻缘,何止于现下他俩这样的光景,每每相见竟似仇人一般。
他和了个粗鄙的妇人为偶——虽则那妇人已死,而她却要****与这傻子相对,一切都是他造的孽。
他呀!这个大傻子!
“洵美!”
周显荣忽然意识到他的语气把对柴榕的气愤给转嫁到贵妃的身上了,赶紧将语气给放缓了:“我也不知道村里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只是担心你,想和你说……”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杭玉清那人性好女色,打小就是个色胚,没少坑蒙拐骗女子。他总黏着你于你名声不利……你也该多防着他些,那人……仗着他爹是个县令作威作福,咱们惹不起还躲得起——”
絮絮叨叨,翻来覆去,贵妃就奇了,她都上了驴车撂下车帘子了,厌恶之情已经表示的够明显,他怎么就能这么视若无睹,摆出一副为她着想的脸孔。
杭玉清总往桂花村不是跑了一回两回了,现在倒想起来好心提醒她小心着杭玉清,他真担心她怎么不给她出出主意怎么摆脱得了他,或者像柴榕一样去把杭玉清揍老实了?
就知道背后说人坏话讨她的好,当初让柴榕这大傻子抱了没嫁成周显荣简直就是天赐之恩。否则真要是和了周显荣,她重生之后遇到这么个货,在周母羽翼之下过生活,折磨不死她也得膈应死她。
“我说,”贵妃敲敲车板打断周显荣的话。
“我在我妹妹成亲那天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你别自作多情,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便是不得已见了也权当陌生人一般连个招呼都不必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你还是全放下吧,咱们真没必要再多纠葛。”
“阿美,到底走不走啊?”柴榕坐在车头,没等到贵妃的话他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什么死不死的,还真是有人死了?
他想,不是这人的娘,又是他家里的谁?他爹?
周显荣只当柴榕在放屁,对着轿帘幽幽然地道:“我知你的苦……”其意深意不言自明,无非是看到柴榕傻乎乎的样子,瞧不起人,自认高人一等。
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自信,谁他都不放在眼里?
真以为自己是颗绝世好草,她这匹马谁也不吃就得回头啃他?
贵妃气急反笑,挑帘子露出似笑非笑的一张脸,拿手指着柴榕:“你看看你哪里比他强,论相貌四郎俊过你,身高高过你,功夫更是打到现在没遇到过敌手,还能上山打猎养活妻儿。”
“你呢?”她挑眉,不屑的小眼神毫不留情地射向他。“你不过是靠岳丈家谋了个差事,凭什么就瞧不起四郎,觉得你一定就比他强?”
“不过识了几个字而已,什么让你有这么大的优越感?”
“我苦不苦我自己知道,你不用舔着个脸往上贴,好像咱们有什么多深的渊源,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再纠缠不清,别怪我教我相公揍你。他连杭玉清都照揍不误,你就更不在话下了。”
贵妃话音未落,柴榕就扯脖子高声应喝:“阿美,你就说吧我什么时候揍他,我一准儿立马就动手!”
“我讨厌杭玉清,我也讨厌你!”
他忽然不解,为什么这些个人一个比一个讨厌。
252 杀人不过头点地
周显荣顿时脸色通红,鼻孔撑大,轮番接受这夫妻俩的羞辱,他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是心怀愧疚,知道她怨他对不住她,可是也硬着头皮几次三番地认错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自认已经表现的足够诚意了……
好吧,他伤她太深,她现在怎么对他,他都理解。
可是这傻子算是个什么东西?
凭什么会点儿功夫就对他耀武扬威?!
“我话说的也够明白的了,你再听不明白我就当你居心不良了。”贵妃可不管周显荣的脸羞臊的跟猴子屁股似的,反正她再不想和这人打交道,早把话说明白了早了,倒省得他总是贼心不死地在她四周围晃悠,看着都觉得膈应。
“四郎——”
贵妃想叫柴榕赶车离开此处,话才出口就被柴榕给打断了,冲着周显荣扬起脸,“居、心、不、良!我家阿美也讨厌你,快闪开吧你,长的也没我好看,个子也没有我高,你还不会功夫,你拿什么和我比?!”
这要是旁个男人说贵妃能笑死,可是出自柴榕这二傻子的口中,又是趾高气昂的一副嘴脸,偏有几分可爱逗趣之处,她看上去竟是哭笑不得,一时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周显荣气都顶到了脑瓜顶,此时却想不起柴榕是个‘暴力傻子’,气急败坏地道:“你不过就是个傻子,能给洵美什么?洵美不过是生我的气,在与我发脾气,你还真当她看得上你?!”
柴榕一听眼珠子瞪溜圆,“你——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阿美明明就说喜欢我!她天天晚上说喜欢我——我搂着她睡觉的时候她说的!”
最后一句明显是对前一句的扩充,可是在周显荣听来那岂止是污|秽的,简直是对他人格的羞辱!
他惦念着是人家的媳妇,偏偏这个‘人家’当着他的面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地跟他显摆他们闺中之事。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能听得懂她说什么吗?不过是哄骗你这傻子的话,也只有你会相信!”
周显荣输人不输阵,梗着个脖子硬犟。
柴榕哪里听得了他左一句傻子右一句傻子的叫,早就火顶在脑瓜顶儿,只不过碍于近些天他家阿美一改以往和悦颜色,时不时炸了似的朝他嚷嚷,她冲他大呼小叫他心里就难过,所以尽量就不想惹她发火。
他本就厌烦眼前的周显荣,总向他家阿美黏黏乎乎,阿美明明不愿意见他,撵都撵不走,加之越发对他出口不逊,柴榕忍到极致终于忍不下了,根本忘了身后的阿美,气冲冲地跳下驴车,扑到周显荣近前,两手一撸他的胳膊,只听啪的一声细小的声响,周显荣胳膊就耷拉下来,紧接着像是后反劲儿似的嗷地一声尖叫,脸都青了。
“你、你你、你这——我的胳膊!”
周显荣脸色铁青,疼的满头冒汗,怒意浮在脸上,可是眼神里也是实打实的发怵。
原来这就是卸膀子……
贵妃表示她终于见识了传说中秦王世子的护卫深受其害的一招,似乎……不是很严重,她有些放下心来了,至少周显荣这怂货还没疼晕吓傻,还知道眼前的人惹不得,不敢再像刚才那样指着柴榕的鼻子骂人傻子。
没伤了皮肉,神智也还清醒,贵妃就把心放到了肚子里,看柴榕卸完人家胳膊回车板上坐好一路没敢看他,就跟丢了银子似的眼珠子直往地上黏,她好气又好笑地摇头。
这是揍完人反应过来了……
不过,她并没有当着周显荣的面教训柴榕的打算,只是冷冷地对周显荣道:“我家四郎有一句话说的对,你似乎是听不懂人话,我说过不想见你,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完全是真心话,你就别自欺欺人玩儿什么长情了,看着让人怪恶心的。说实话,当年嫁到柴家顾洵美或许恨过怨过,可是我现在却是无比庆幸当时是嫁了过来柴家。我可以很坦诚的和你说,四郎比你强上百倍!”
贵妃撂完这句话就撂下了帘子,“四郎,我们回家。”
柴榕揍了人解了气,不但没挨说还被夸了一通——尽管他一向自认为比这弱鸡一样的书生本就强上百倍,可这话从他家阿美嘴里说出意义又是不一样,他开开心心地吹了个口哨,五郎应声尥开小蹶子就跑了起来。
“回家喽!”柴榕故意扯大了声音叫道。
“……”
周显荣哑巴吃黄莲有口说不出,有心抖抖他男人的威风,可他的理智尚在,明知道自己不是柴家傻子的对手,他怎么也不敢上前造次。
他捧着剧痛的胳膊半晌愣是没挤出一句话来,眼睁睁看着驴车从面前驶过,柴榕走时还轻蔑地白了他一眼,一切好像都放了慢动作一样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最后,他狠狠地朝远去的驴车碎了一口,一边大叫大夫一边横冲直撞就进去了。
周显荣将胳膊复位后,依然疼的厉害。
越是疼,他就越恨,顾洵美太不顾念旧情,哪怕再恨他,再怨他也不至于眼看着那傻子对他动粗,见他受伤了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尤其更可恨的是那傻子,周显荣让柴榕卸了肩膀,只有招架之功却无抵挡之力,里子面子丢了个彻底,顿时就恨上了柴榕。
当面吵打不是他的风格,可是默默地吃了这么个大亏也不是周显荣能接受的……
可是不忍下来,当真一状告到衙门口,追究起事情起因来,只怕扯出来顾洵美来闹到他岳丈那里他反倒不好交待。
周显荣媳妇虽然死了,但岳丈一向尊敬他是个读书人,他又难得的口乖舌滑讨得了岳丈欢心,所以哪怕外面风言风语传的不甚好听,他岳丈待周显荣却仍一如既往,甚至更亲上两分,周显荣媳妇虽然死了,却还是和以前一样住在岳丈家。
想着以后谋职还需要岳丈的帮助,不能在此时把岳丈这条线给断了,周显荣便生生将这口气给忍了下来,只是回到家里脸色难看,胳膊疼的厉害却不敢露出形色,就怕引起岳丈的怀疑。
周显荣岳丈见女婿形容憔悴,无精打采连饭也吃不下,只当他是丧妻之痛更剧,心下不禁感叹女婿重情。
253 蝎子粑粑独一份
周显荣闹不起,一是以后升迁就职还有赖他家岳丈在后面大撒银钱,二来只怕闹大了在衙门口都闹个没脸。
他是不知道杭县令那不成器的儿子到底和顾洵美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先前还是冤家死对头,后来他一再听说永安县小霸王居然就拜了柴榕为师,走的还颇有些近。
按说杭玉清调戏顾洵美在先,又仗着自个儿老爹做官的缘故找了些兵丁寻衅,即便这样现在顾洵美偏仿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船过水无痕了,偏偏对他竟是横眉冷对,连话都不愿意说,面也不愿意见一样。
周显荣一面觉得顾洵美待他始终不同,对过于耿耿于怀,另一面却也隐约觉得是不是顾洵美近些日子过的好了,记恨着他,就再不想搭理他。
他左思右想难解贵妃之意,加之被柴榕羞辱一番,心情更加郁卒,羞忿之下竟然就病倒了,在家养了七八天的病才算好。
周显荣岳丈一看,这女婿竟是个心事重的,平日小俩口一起相处时有口角,谁知到了此时方知到底是有情份的,他闺女刚没,他竟似要随她去了似的,把他给感动的一个粗大汉子眼泪汪汪地安慰起周显荣来:
“女人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英子没福份,你可要好好的,周家和咱刘家就都靠你了。爹知道你难过,可你作为个男人,得挺住啊。”
周显荣也想不到阴差阳错竟得了岳丈的高看,这些天来嘘寒问暖,倒更似往常,不禁面露哀色,把戏演的更足。
心头却道,这倒是歪打正着,合该谢谢那傻子。
只是想是这么想,对柴榕却只有更恨。
不过,一切来日方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是成大事者,不拘这些小节。
周显荣心气高,可是眼前的事他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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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显荣心高气傲,让柴榕简单粗暴地就用拳头给教训了,贵妃用膝盖也知道他肯定是各种受不了,各种憋屈,可是贵妃全不在意,倒是柴榕一路上赶着驴车这顿小曲让他哼哼着那叫一个欢。
她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又记不得词,还似乎不在调儿上,但总还听得出欢快的意思来。
贵妃懒得理他,可到了家他还是这般,连木墩儿都看出来了。
柴榕不等木墩儿问完他遇到什么高兴事,就在院子里当着李嫂子和钱大姐的面扯着脖子就嚷嚷开了。
“你娘夸我了,说我比那个——那个——”
他记不得周显荣的名字,手指胡乱在空中比划两圈就略过去,“比他强上一百倍。说我长的俊,个子高,还会功夫——阿美,原来你喜欢我是真的,以前我还不信你。现在我信了,你是真喜欢我的。”
木墩儿听话听音儿,能让他家娘娘这么不留情面撅回去的也就村里疑似旧情难断的周家显荣宝贝了。
正巧那人也在永安县供职,地点也对上了。
他家娘娘八面玲珑,心思深沉,对哪个都不得罪苦了,至少表面上和颜悦色,顶多算是个绵里针。可就是对这周显荣不假辞色,深感痛绝。
周显荣也算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儿了,合该荣幸才是。
他家娘娘看不上周显荣,却把傻爹给抬的极高——长的俊、个子高,还会功夫,这固然都是真的,可还有一个,他亲爹是个傻的。
这些赞美的话便要打个折扣了。
木墩儿听的不甚认真,倒是贵妃让柴榕当着这么些个人大声嚷出来给臊的满脸通红。
她是计谋多,心思深,可脸皮却的的确确是薄的,经不住在众人面前这么个表白法儿。
李嫂子喜欢这一家子好侍候,月钱高不说还不苛责下人,笑眯眯地附合道:“咱们家老爷可不就是嘛,长的就是俊,我也见过不少男的女的,可没哪个比得上老爷的。”
柴榕一听更是得意,“那是!”
贵妃已经臊的无地自容,红着一张脸也不说话,故作镇静地就回了屋子。
虽说一家子说说笑笑就那么过去,可是柴榕明显自信又回来了,也没了以前小心翼翼讨贵妃欢心的架式,又嚣张乐呵起来,唯一让贵妃省心的是他那玻璃心也一并收了起来。
贵妃转眼也就把周显荣抛在了脑后,柴榕阶段性的治疗停了,她就开始忙手边儿上的事儿。
烧烤店的生意异常火爆,借朱三公子那群狐朋狗友呈几何状的影响力一传出去——当然也是店里的烧烤实力硬,立马就风靡了明阳城,真叫个客似云来,一个月总盈利下来就有三百多两,这样喜人的成绩让贵妃欢欣鼓舞,更有干劲儿地将整个产销一条龙的计划整体提前。
一方面请贺牙子帮忙寻找有管理衣铺经验的掌柜以及绣娘等一应用人,另一方面则细心留意起铺面。
如果说烧烤店无心插柳柳成荫,得杭玉清所助是个意外之喜的话,衣铺贵妃却不敢再轻率决意,再贪旁人的便宜那便叫人瞧不起了。于是和木墩儿天天出去巡,****四处逛,务求一战而成。
只不过明阳城是个繁华之地,尤其主街四顾哪里就有那么许多待租的铺面,抢都抢不来,所幸贵妃一切还在筹划阶段并不着急,倒将城里四下布局做到了心里有数。
贵妃寻找店面有一搭无一搭,她不过多听多看,主要还是交给贺牙子手里,可是培养柴海棠和柴芳青却很是上心,前阵子就拿出皮子买了缎子面,让他们练手,看手艺成了,她又在书局里淘到了本专讲刺绣方面的书,柴家二姝都不识字,贵妃便叫顾静姝无事时去教给她们。
以往顾洵美对婆家多有不满,连带着顾静姝都甚少上柴家的门,心里也是存着芥蒂,不成想这一段时间厮混下来,几个年龄相仿的姑娘倒是十分投契,而柴家二姝因为有了顾静姝的指导,手艺越发精进,尤以柴芳青最是突出,什么东西经过她的手竟好似有了生命一般活灵活现,透着股子灵气。
以至于贵妃相看过贺牙子介绍来的几个绣娘,手艺竟无一比得过柴芳青,贵妃至此不得不相信天份二字。
254 扯后腿
搬到丁字巷后,贵妃为稳定后院曾将柴家大小接过来同住,虽说只留了一日,到底是尽了心。之后便一直忙于柴榕的病,也无暇他顾,等柴榕的治疗进入阶段性暂停后,贵妃终于腾出手照拂自家人,除了顾家三口人,又将柴海棠与柴芳青也接了过来。
顾老爹四十多岁,小儿子顾耀祖到年底也才刚到十岁,老的老小的小,加之大齐民风淳朴中略显狙犷,倒不存在什么男女大防之类。
顾静姝三个小姑娘天真烂漫,都不是阴险狡诈,暗藏心机的人——
这三个人柴海棠泼辣,有一说一,是个讲理的主儿;柴芳青倒是有些小心眼儿,但脑子明显又不太够算计别人,加之最近已经完全迷上了刺绣,别的什么也还真分不了她的心,反倒是顾静姝有勇有谋,还算是胸有丘壑,事事衡量轻重。
三人年龄相仿,又能腻在一处最开心的就是她们。
难缠的却是顾老爹,他一向瞧不起重利轻义的商户,总觉得他们天生低人一等,可是他再想不到自家闺女居然一头路走到黑,把他这老脸打的啪啪作响。
村里的乡亲们自是见了他便夸他生了个好女儿,嫁了个傻子也挡不住她发家致富的心,铁了心做起生意,可是有些气皮眼胀的难免就含沙射影说些不听听的,顾老爹一辈子穷清高,哪里就受得了这个。以前是见不着贵妃,现在贵妃亲自惹事上门,让顾老爹抓着了影儿,见天儿地逮到贵妃说些个‘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话,好像她做的不是赚钱生意,而是杀人的买卖一般。
贵妃左耳听右耳出浑不放在心上,倒把顾静姝给听的邪火直往上翻翻。
“你这是吃了几天饱饭,又开始穷折腾了。以前饭都要吃不上了,还要大姐暗地里接济,你也知道当初她在柴家是个怎么样的境况,还要兼顾着家里,现在总算赚到了些钱,能自给自足,却也没少贴补家里。这些日子要不是有大姐贴补,咱家又要和每年一样吃了上顿愁下顿。”
“爹,你过穷日子有瘾我不管,我和耀祖可在长身体的时候呢。”
“不做生意,吃啥喝啥?就靠爹你那一屋子破书,两袖的清风,咱一家子早饿死了,可消停些吧。”
顾静姝说起来毫不留情,连贵妃听了都直诧舌,顾老爹涨红着一张白净面皮,羞臊不堪,可又不想放弃初衷。
“你也要为耀祖和木墩儿想想,那是柴家和顾家未来的希望,将来是要出将入相的苗子——”
“还是让他们先吃饱饭再说吧。”顾静姝冷冷地道,他这爹实在不是个拎得清的。
“你是个女孩子家家,不懂,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饿死是小,失节是大嘛。爹,男子汉顶天立地才是真汉子——”
“静姝,”贵妃眼瞅着顾静姝蛇打七寸,就要往顾老爹没能力养活自家闺女儿子上扯了,连忙出声打断了她。
顾家三妹聪敏决断,有胆量有担当,可是看着却又有几分冷情,尤其看不上她爹作为一个男人却躲在自家闺女身后遮风挡雨,私底下明里暗里透着股子不满。
贵妃将人接过来本来是一片好意,要是在此闹僵了,倒违背了她的初衷。
只是她也没料到顾老爹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一方面她贴补家里的钱拿着,一方面还耳提面命让她自断财路。
这么个一根筋的爹,她也是服了。
“芳青不识字,只怕有些图鉴还要你去教她。”贵妃使了个眼色,让她先行退让,就是不想她和顾老爹当面起冲突,谁知顾静姝不退反进,将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推。
“爹,大姐孝顺,不与你争话里的长短,但你也不应该总是扯大姐后腿。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有今天的日子,你就消停消停,别作了。”
顾老爹一听之下勃然大怒,“我怎么作了?分明是你们有辱门风,你在村里听不到那些闲言闲语?”
想他顾家世代书香,直到天下大乱,战火四起才没落至今,哪怕穷困潦倒都没做过贩夫走卒之辈,怎么就偏他这一辈儿里出了这么个认钱不认名儿的女儿?
“爹,你怎么说话呢!”顾静姝脸色铁青,眉毛紧紧地拧成了个疙瘩。
顾老爹哪里受过这个,大女儿只知道闷头干活从不顶撞他半句,二女儿更是任劳任怨,跟他不亲是真的,可该干的一件都不带少干的,就这老三横冲直撞的脾气,总顶的他一噎一噎,平日里在家也就罢了,在贵妃这里还这样的态度,顾老爹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我当爹的怎么说话还用你来教?”
顾老爹书生的拧脾气又上来了,一甩袖子拉着顾耀祖就往外走:“都是不肖女!耀祖,咱们回家!”
顾耀祖本是顽劣的性子,可极少看到亲爹生这么大的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愣愣是由着顾老爹扯,茫茫然地四顾:“爹,这里离咱家可好远呢,坐车都要一个时辰,咱们就这么走回去,我腿都要折的。”
顾老爹此时也顾不得那张老脸,气哼哼地冲贵妃道:“洵美,你叫女婿送我和耀祖回去!”
“……我还不想回去,大姐这里多好。”
“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YIN,爹叫你背的书你都忘了?”顾老爹痛心疾首,他这宝贝儿子现在就给腐蚀了!
贵妃看顾老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跟闹别扭的孩子似的,只得上前劝阻,可是顾老爹在气头上劝也听不进去,贵妃只得让柴榕驾着五郎把当天才接过来的顾老爹又给送回了桂花村。
顾静姝坐在一旁冷眼旁观,没半点儿要跟着走的意思,顾耀祖见三姐不走,他也不想走,一步三回头,硬是让顾老爹拎着后脖领子给扯上了车。
顾家父女争吵时柴家二姝在房里商研贵妃给她们的图鉴里个新绣样儿,直等到闹将起来,顾老爹扯着顾耀祖离开,柴家二姝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柴家人吵翻了天,至于为什么她们却不便打听。
“……静姝也走了?”柴芳青吓的小心肚直颤。
柴海棠微微摇头,“听声音只有四嫂的爹和弟弟。”
柴芳青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这两个外男走了,她们反而更自在些。
居然就叹口气的反应……柴海棠心里直叹气,不知道说柴芳青什么好,想事情总是一根筋,用得着顾静姝,只要顾静姝留下她就不管别人了。
人家亲爹亲闺女闹成这般,她居然也不想想会是因为什么,心眼子这么窄,她也是服了。
255 敲山震虎
柴芳青心无城府,可柴海棠至少是通人情事故的,住在一个院子里,听着外面吵翻天,怎么也不能一点儿表示也没有。
隔了会儿就扯着柴芳青挑帘子出了门,只见贵妃和顾静姝坐在正堂里,姐妹俩有一搭无一搭聊的尽是皮毛生意,顾家二姐那边还算稳定,只是猎户间哄哄着陈家收购的价格又要往上涨了。
柴海棠看人家姐妹跟没事儿人一样,浑不当她们爹负气而走是个事儿,一时间竟不知问是不问的好。
柴芳青心思哪转得了这么些个弯,见柴海棠坐下默默地听了半天,居然还不问,她就有些坐不住了,心痒痒地等顾静姝帮忙看图鉴上的字呢,就冒冒然地问道:“小姨,我翻了半天的图鉴还是看不明白,你和四婶聊完了,能不能再帮我瞅瞅啊。”
这货,柴海棠抚额,他爹和他娘一个赛一个的会耍心眼子,怎么就偏生出她这么个看不出眉眼高低的。
顾静姝挑眉,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四嫂,亲家公那边可还好?”柴海棠不能看着柴芳青这么轻描淡写地装不知道就将这篇给掀过去了。“可是家里有急事?”
她给找了个理由,四嫂要是不想让人知道自然就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贵妃不打算瞒她,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这院子隔不隔音,有些谎撒起来最是没必要,反而寒了别人的心。
“你也知道,我爹一辈子是个读书人,再穷也还有些穷骨气,看不上我做生意赚钱,和我发了好大的火,气呼呼的走了。”她无奈地道。
有些话柴海棠说就不合适了,向着贵妃说,人家亲家公是长辈,她小辈是无礼,尤其当着人家亲闺女的面。可若是向着亲家公,她还真找不出理由帮他陈情。
可能是她见识浅薄,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她不觉得有什么可耻的,难不成为了个面皮把自己饿死?
又不偷又不抢的。
柴海棠点点头,没想好说什么,就见柴芳青抢了话头:“和四婶发的哪门子火,四婶现在过的不是很好吗?自家闺女过的好,他也生气,可真怪。”
“芳青!”柴海棠来不及阻住她那嘴,只是微微扬高了声音喝道。
谁知这话入了顾静姝的耳偏偏觉得动听极了,柴芳青没什么心眼子,她说的才是最实在的。
“没错,我说也是这个理。咱们不偷不抢不骗,凭自己本事赚钱,别人看了眼红是咱的本事,哪有扯自家人后腿的。”顾静姝在家里听顾老爹抱怨的时候没少拿这话说他,他听了都闷不作声,她只当他听进去了,谁知人家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只等着当面锣对面鼓地拿着身份压人。
他家大姐过的有多艰难,别看她小,可她没少听二姐说,她从小就知道。
她再想不到总算现在大姐过的好些了,他爹居然上蹿下跳凭地惹人不快,大姐接他们过来就是享受天伦,才见面就给人挂脸子,合该就把他往臭山沟里一扔吃糠咽菜,他是不是就觉得不愧对先祖,不愧对他那高贵纯洁的书生身份?
这才挺身而出,挡在贵妃面前保驾护航。
“大姐,你就是太和软,连爹都欺负你。”顾静姝气道,换她试试,噎不死他!
不想让她做生意?行!把给他的钱先吐出来!
贵妃不气,根本是没把顾老爹放在眼里,自然他的话也构不成一丝伤害,不过有顾静姝这么挡在前面,倒省了她许多口舌。
她笑道:“都是自家爹,跟他争什么气。咱们该怎样,还是得怎样。”
顾静姝听了也是笑,的确是这么回事。
“倒是我沉不住气了。”
“你是护着我,我知道。”贵妃和顾静姝相视一笑,“你把爹给气跑了,就别跟回去再惹他生气了,就先在我这里住上些日子,你迟早也要嫁人,他们爷俩也该提前适应适应。”
说到嫁人,连柴芳青脸都偷偷红了,可顾静姝脸色不红不白的,扬脸直笑:“你撵我走我也不走的,我非得把咱爹那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劲儿给治一治。”
姐俩其实是一个意思,让顾老爹长长记性,可顾静姝说的就很直白了。
“那赶情好,小姨,你可多留些日子,咱们待一块儿多有意思。”柴芳青一蹦三尺高,有人为她授业解惑了。
顾静姝媚眼朝她一飞,“那是没问题,可你得送我件图鉴里的双面绣,总不枉我一字一句地给你扒书看,累坏了我的眼睛。”
“等我学会的,我一定给你绣。”柴芳青更敢狮子大开口,“绣个十件八件的都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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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顾琼玖和陆铁牛拉着半车的货就来了丁字巷。
看到顾琼玖,贵妃只当顾老爹跑去和她诉苦,她才跑这一遭,谁知一问之下才知顾老爹人家根本没去告状,顾琼玖此番来却是因为猎户间哄哄着陈家收购皮毛的价格又要上涨,人心浮躁,近期送的货已经有越来越少的趋势,有心人已经开始囤货。
消息不知是真是假,顾琼玖只恐陆铁牛笨嘴拙舌说不清楚,才和他跑了这一趟。
木墩儿一听,顿时又想起来一系列坐空陈家的计划,只可惜他家娘娘不愿把人得罪苦了,怕把人逼急了狗急跳墙。到底是存了妇人之仁。
“大姐,还是静观其变?”顾琼玖七窍玲珑的心思,可惜生意场上却是一窍不通,此时渐渐坐不住烙铁,有些挺不住了。
“一动不如一静。”贵妃看出木墩儿那贼心思又活了,笑笑地对顾琼玖道:“你那边还静着,倒得由我来个敲山震虎,试试她的胆了。”
木墩儿一听来了精神,要不是一屋子人他倒要问问他家娘娘的打算,可是和他想的一般。
顾琼玖一看贵妃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她也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一改来时内心的忐忑,只在走时劝了顾静姝几句:“别总和爹置气,他迂腐一辈子了,改是改不了,你权当耳旁风就是了。”
顾静姝比昨日已经平静了许多,点点头,算是把话听进去了。
贵妃把顾琼玖送走,直接就叫了柴榕套上驴车,架不住柴榕一个劲儿地问去哪,就怕才停了没两天又开始要所脑袋针。
“把心放你盆骨里吧,咱们去你三姐家。”贵妃冲着柴榕笑道。
柴榕眉毛皱成一团,“烦人精家?”他还记得柴银杏是他三姐。
“我也要去烦人精家!”木墩儿表示也要亲眼看了这场戏,抱上他爹的大腿就不撒手。“我也要去!”
256 人吓人吓死人
柴银杏在家里看帐本子,嘴里含着冰凉的酸梅汤也解不了她心口的燥热。陈家的皮毛这个月用量比往常减少了一半,她家男人细打听之下才知道正是让自家妯娌给挤了,当时鼻子好悬没气歪了。
陈家在明阳城服饰界算是数一数二的,当初他们也是费了不少力气托了不少关系才搭上这线,一般的小皮毛商人家是看不上眼的,他们也是发展了小十年,有了规模之后才敢照量着和人家合作,这也不过五六年。再想不到让个初入江湖的小作坊给撬了过去。
柴银杏之前几次三番盯上贵妃,不过是听猎户们哄哄着,给他们的货源产生了影响,可也料不到居然就是这么个小小的作坊不只把他们的货源抢了,还把他们的销路给堵了。
如果当初顾洵美说与人合作,口口声声那人来头极大,柴银杏尚有三分保留的话,那么在陈家上面横插这么一杠子截了他们的糊,就迫使他们不得不正视顾洵美的话,并不像他们奢望的那般说的都是大话。
能以小作坊之姿打入陈家,这本身就是个不容小觑的事。
而逆向着往回推,既然能打入陈家,那么这个小作坊迟早会壮大,再不会这样小打小闹。
现在他们给陈家的货就受到了冲击,到得那时,又将会是怎样的局面,指不定最后倒把他们挤的无路可去!
……哪里就冒出这么个四弟媳,抓钱跟打了鸡血似的,要不要冲的这么猛?
就因为这个顾洵美,她家男人近来没少冲她发火,大事小事都迁怒到她身上,好像那人不是顾洵美,就是她一样。
柴银杏上火,嘴里都起了溃疡,烂了一块又一块儿,喝的酸梅汤虽解暑,可也让她的嘴里好生酸爽。
她抓着帐本,指甲印划在纸册上,明显看出她的力道,有的都穿透了纸。
柴银杏不识字,她和她家男人有一套独特的记帐方法,又是画画代替,又是谐音,整个一个帐本在别人竟是天书一般。
她正想的入神,便听家仆报说她家四弟携眷前来拜访,她愣了一下之后才蓦然想起来她家四弟一家子可不就是顾洵美?撬了她家的墙角,她还没想着出手,人家倒先打上门来,她倒要看看她那精明的四弟媳耍的是个什么主意。
“请进来吧。”柴银杏漫不经心地说,挑挑上眼皮,却连动也没动一下,连点儿热乎劲儿都没有,更不要说迎出去了。
家丁知道他家主子一贯是用得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万事钱打头,像这样的穷亲戚平日是搭理都懒得搭理的。贵妃搬进明阳城虽说也换了两身衣裳,不过是普通街市百姓之选,完全不是富贵人家绫罗绸缎穿金戴银的架式,有其主必有其仆,家丁也就轻慢了贵妃一行人,连客气话都没有,冷着一张脸就把人给领到了西屋。
贵妃浑不在意,见了柴银杏还是大姑奶奶地叫,叫的那叫一个亲热,不知道的还当那是她亲姑奶奶八辈子没见的那么亲。有天大的事儿求上门也没这么热情的,柴银杏倒让贵妃生生给惊着了,要不是这些年见惯了场面,她几乎真叫脱口而出‘我没银子借你’来了。
而且,一看借的钱就不能少了的架式。
木墩儿来就是看戏的,这回也不大娘长大娘短了,笑眯眯地捧着一张小脸儿看戏,他知道他家娘娘脸蛋儿笑的越甜,柴银杏一会儿受到的攻击也就越强,反馈那是成正比的。
唯有柴榕还是一副爱搭不稀理的脸,淡淡的像是拿臭狗|屎臭着她,也就他这一如既往的劲儿柴银杏看着心里还踏实点儿,她那四弟媳和小侄子都反常的太渗人了好么?
有话说话,人吓人吓死人的!
“你们是……有事?”柴银杏不和贵妃玩儿虚的,直接了当地就问了,她懒得猜。
简单粗暴,她喜欢,贵妃笑若春风。
去她家的时候姿态还是放的那么低,又是道歉又是送礼,转过脸到她家就一副晚娘脸,也就柴银杏使得出来。
“嗯呐,”贵妃应的爽快,脸上渐渐就带出几分为难。“我的确是有话要和大姐说,事关重要——应该是重要的,我听着挺重要——反正,我也不知道了,我就说说,你听听我是不是想太多了。”
贵妃说起话来颠三倒四,把柴银杏给烦的捧起酸梅汤一口就给干了,酸的她嘴里那叫一个撕心的疼。
“我也想喝大姑喝的。”木墩儿直接张嘴要,偌大个生意人家来了个亲戚连碗酸梅汤都没人给端上来,柴银杏也真做得出来。
他是不管那个,反正他还是个孩子,他还小,他就要喝!
边吃边喝边看戏!
柴银杏皱皱眉,她虽然烦这一家子,但还是要脸的,当即就吩咐身边的婆子再上三碗酸梅汤,直等到婆子下去了,贵妃才神秘兮兮地小声道:“我要和大姐说的话,可不能让旁人听了去——”
“那都是自家仆人,签了死契的,不相干的。”柴银杏不以为意,她能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来!
贵妃本也不甚在意,不过是故意逗着柴银杏玩儿,见她这么说,便也不压着音量了,当下就把木墩儿坐空陈家的手段摊开在台面上来:
“——只怕有心人利用大姐家如今给的价格,借力使力,把其他地界的皮毛全压到明阳城来,借此哄抬价格,到时大姐家收还是不收?收了亏钱,不收亏信誉,长此以往可不就生生把自己给拖垮了吗?”
婆子这时端着酸梅汤进屋,柴银杏却顾不得刚才叫贵妃随便敞开了说,抬手示意贵妃先且暂停。
这些都是自家仆人没错,可是那些嘴什么样柴银杏心里有数,只怕这话一经她们嘴里传出去,事实没造成,人心就先乱了。
“我不管这些生意经,可是听着也怪怕人的。”贵妃忧心忡忡脸。“我看他——”
他自然就是指她那莫须有的合伙人。
“他有意来这么一下子,把大姐家给坐空了。当下我就把和大姐的关系跟他说了,他挺不高兴的。”贵妃略显迟疑,“他不信,说大姐把价抬上去其实就是想挤垮了我们,不像是亲戚所为,以为我是妇人之仁,胆子小不肯做这种事……虽说我们是合作伙伴,可我却不能看着他欺负咱自家人不是,更何况大姐为怕我被骗前几天还特意去找我,坑自家人这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
贵妃最后一字一顿,像是小巴掌啪啪地就打到了柴银杏脸上。
257 胆战心惊
木墩儿美滋滋地捧着酸梅汤喝,眼瞅着柴银杏脸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跟调色板一般,怎么看怎么觉得就是人生道美丽的风景线。
他家娘娘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似是而非地说些打你脸的话,你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何止听着别扭,还怪恶心的呢,他表示完全能理解此时柴银杏的感受。
柴银杏一张脸让贵妃臊的一阵阵发烫,她做了多少年的生意,不会贵妃那话里打脸的意思都听不出来,就是生生说出来膈应她。
家里就没有一个说这四弟媳蠢的,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不说她心眼子多的,柴银杏不相信她这话说出来没敲打她的意思,但是此时她却有火发不出,有苦吐不出。
当时她和他家男人想出这么个主意还真就像人家说的那样,就是为了挤兑垮她,一个小作坊,断了货源也挺不了多久,间接再试探一下她口中莫须有的合伙人——
可是再想不到出的这么个主意最后竟把自己给装进去了。
他们想了一万个这么做的理由,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个办法把他们自己给算计进去,岂止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简直整个家底都得折进去。
算计人把自己给算计进去,除了他们也是没谁了。
柴银杏先前听贵妃在那儿扯,还冷眼旁观看她耍的什么把戏,可是越听越是心惊,听到最后连脚底板都是凉的。
什么八月盛夏的天,跟大冬天掉冰窟里是一样一样的。
嘴里烂的地方更疼了,柴银杏呲着牙,不知该说些什么。
四弟媳的话虽然听着不中听,还明里暗里的寒碜她,可是她也挑不出理来,万一人家真用这招对付他们,他们只怕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也都晚了。
这样,还要谢谢这个卖嘴贱的四弟媳。
柴银杏此时认准了贵妃有这么个合伙人的事实,在她眼里贵妃再精,也绝对想不出这么个阴损绝户招。
不是相信贵妃本性纯良,而是柴银杏基于他家做买卖十多年的经验,相信贵妃哪怕再聪明经验不足也出不了这样的计。
“……他怎么会想到这样的办法,这也太……阴损了。”柴银杏试探地问道。
阴损?
还有你阴损?
木墩儿不屑地撇撇嘴,她把价格扛上去不是仗着以大欺小,想把他们的小本生意给挤垮了?
她欺负人就是正当防卫,别人自卫反击战就是阴损,双面标准的也太不要碧莲了。
贵妃瞪大了眼睛,好悬没让柴银杏的话给逗的笑喷出来,心里想的和她便宜儿子是一样一样的。
她眨眨眼睛,看看柴银杏,这脸……有点儿大啊。
“我没有继续要把价抬上去的打算,我知道弟妹也是靠这个为生的,我怎么会和自家人犯难?只是最近明阳志城收购皮毛的价格普通往上涨了几文,我也不好降太低,到时没人往我这里送货,我这里货源不就断了吗?可是绝没有继续往上涨的意思啊。”
这就把话往回拉了,木墩儿在心里呐喊。
一听贵妃卖起亲情来,柴银杏也往亲情的小道儿上扯了,都卖的是一张嘴,特么也算棋逢对手了。
“这人……”贵妃苦着脸想了一下,“他脑子也是转的太快。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风声,说大姐这里还要继续往上抬价,就想出这么个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主意,我好说歹说算是给拦住了,然后就想着赶紧过来和大姐知会儿一声。我就怕那人不经过我,私底下动手,或者再有其他人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大姐和大姐夫半辈子的心血不就尽付东流了嘛。”
柴银杏听了五味杂陈,除了感慨她这四弟媳良心未泯,也只能叹一句她不是做生意的料子,这招要是用在她手里一定就坐空了她。
“没有的事,我和你姐夫没有打算继续抬价。”柴银杏咬死了死不认帐。
“不过,我还是得谢谢四弟妹,咱们都顾念着骨肉亲情,你为我想,我为你想,这样大家才能兴旺。不然都各顾一摊,你阴我我坑你,尽和自家人打架了像是什么样子。咱们有力气也该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枪口一致对外才是。”
柴银杏说到这里,仍是贼心不死:“到底你那个合伙人是何方神圣,怎么就能想出这么个主意?你和他说说,我本就没有哄抬价格的打算——要不你从中牵个线,我亲自和他说也行,万一说和好了,咱们能一起合伙做买卖,岂不是更好?”
贵妃一脸肉疼,“我也是这个意思呢,可和他说了好几回,他都给否了。”
柴银杏见贵妃这么说,也不好一再强人所难,只道:“那你再试试,哪次他松动了,未必就不能成事。”
“是呢,我也这么想。”贵妃道:“有大姐在,我也放心,不管怎么样是自家人。”
咳咳,柴银杏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不知道这四弟媳这顿小槌子还要敲打几次,连忙把话给岔过去要留她晚上吃饭。
贵妃见排兵列阵给柴银杏震住了,目的算是达成了,也就不再当面膈应柴银杏,柴银杏不舒服,她心里也膈应,当下便婉拒了柴银杏留饭。
柴银杏一改贵妃来时爱搭不理的姿态,走时热乎乎地挽着手一路给送出大门上了车,那股子亲热劲儿把带人进去的家丁都给看傻了……
赶情是他狗眼看人低,没看出他家夫人外表冷漠内心火热的亲情?
还是,知道人家不是来打秋风借钱的,给他家夫人乐傻了,想起了久违的待客之道,真真是个迷。
柴银杏送走了贵妃连腿肚子都在转筋,只等到晚上自家男人回来了,她才把贵妃的话原原本本地说给他听。不说还好,说完陈虎连饭都不想吃了,一张黑瘦的脸阴沉的跟泥坑里的水似的。
“这他娘的哪里冒出来这么个人,真损!媳妇,比咱那主意更损!”
柴银杏:“……”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你价儿还没提上去呢吧,可赶紧停了吧,和顾洵美定的价差不多就行,可别把狗逼急了跳墙。”柴银杏心有余悸。
“那可不得停了,真让他们那么一闹,咱们赔不起。”陈虎双眉紧皱,让柴银杏那番话说的胆战心惊,越发下了狠心,一定把这人揪出来,出得了这么阴狠主意的,定然不会满足于小作坊模式,以后再行壮大,还不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等揪出这人,让他也见识见识我的手段!”他咬牙切齿地道。
……
木墩儿饭吃到一半,忍不住一个喷嚏打出来,喷了半桌子的饭粒子。
“……有人骂我。”他平静地看着贵妃利箭一般射过来的眼神,坐在他对面的贵妃捧着饭碗停在半空,手上沾着他喷出去的饭粒。
“我很快就会让你见识见识那人是谁!”
“……”
258 不战而屈人之兵
木墩儿在贵妃还未出招之前就知道她要使的这招无非就是敲山震虎,把他想出来的计策和柴银杏说了,存心就是要吓唬吓唬她,以达到止住皮毛收购价格上涨的势头。
不过想归想,到底亲自跟过去看现场是对了。
眼瞅着柴银杏一张孤傲冷漠脸瞬间就变成了铁青色,牙根都止不住发颤,那股内心里源源不断涌出来的自豪感那是无可比拟的。
这、招、是、他、想、出、来、的!
是他!
如果不是用嘴使出来这招,而是实打实的发挥到商战之中,柴银杏的反应又绝不仅仅是这样,苦胆不给她吓出来,他刘大锤就不姓刘!
不过不管怎么样,短时间内柴银杏一家子是暂且消停了。
至少柴银杏是确信了贵妃背后有这么个精于商战,且心狠手黑的合伙人。木墩儿相信在他们未挖出此人的身份之前,短时间内他们不会轻举忘动,为免遭到更猛烈的反扑。
贵妃之所以往柴银杏家里跑这么一趟,也不是为了走亲戚串门子,其目的也不过是先扯个老虎皮把柴银杏震住,令她摸不清他们的底细,不敢放开了手脚来全力对付他们。
于是,皮毛收购价格上涨的趋势也就止住了,这才是最根本的。
柴榕一路跟进跟出纯粹是个跟班,有听没有懂,看戏都看不到戏眼,可是木墩儿却是熟练于心,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其中的凶险,而一切如果不是贵妃说破,只怕柴银杏一家子想都想不出他们会有这样的一计
如果能想到有这样的一计,他们也不会敢和他们玩儿价格战了,将他们一军他们就是死棋了。
木墩儿引以为傲的也就是这个,佐以柴银杏心惊肉跳的一张脸,天知道当时他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没美的笑出声儿来。
“这招要是使出来”
他的话没说出来,就让贵妃给抢白了。
“那就家无宁日了。”她冷冷地道:“柴银杏必定搅的柴家永无宁日,逼人太甚,到最后她敢吊死在你家门前,你信不信?”
“你不想想,你这不只是断人财路,你是把人家整个一家子全坑死了。但凡有点儿血性,都不会善罢甘休,到那时你想还能拼什么?他们一无所有,唯有命。”
“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更何况柴银杏和咱们怎么也算是一家人。”
贵妃说句最实在的话,“破船还有三斤钉,陈家做生意也有十几年了,生意做的也叫那么大,不可能没有几个有背景有靠山的亲戚朋友,万一躲在暗处给咱们一个暗箭,防不胜防”
“咱们求财而已,没必要杀人。”
木墩儿有脑子,有决断,贵妃看不惯的是这毕竟不是宫廷权势斗争,你死我活的较量,不过是商场,在商言商,事情做绝了就没意思了。
人,除了生死无大事。
木墩儿玩儿惯了现代商战,遵循的就是商场如战场,使出来的就是置人于死地的打法,这就是他和贵妃之意思想意识的差别。
以前他还只当贵妃是妇人之仁,顾念着大家都姓一个柴,今日贵妃说的透,不只于此,难得深入地谈到了古代商业水深,她更多的是在没有摸清陈家的底子之前谨慎保存自身的态度,到此木墩儿才算理解了贵妃的心思,比深沉还要更宽广些,想事情是呈辐射状往外渗透,他也不得不佩服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精儿,特么的把人都玩儿绝了,算计你都算计到骨头渣子里。
“古人,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贵妃淡淡地为她这一计做结语。
“吓唬吓唬他们也就罢了,他们顶好就是有自知之明,以后一系列麻烦事就省了。万一他们贼心不死”
“那娘娘待如何?”
贵妃扒了一小口饭,细嚼慢咽,直到嘴里空了,把吃食咽下去才道:“那就一招直击要害,让他再也没有还手的余地!”
木墩儿默,她这绝不叫妇人之仁,他千不该万不该还是拿以看女人的眼光看他便宜娘亲,人家根本是超越了性别凌驾于男女之上的一个存在!
贵妃浑然不知在木墩儿眼里她是这么一种状态,如果知道了指不定一碗饭就扣他脸上,砸他个生活不能处理
她前世天天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不男不女,那不就是太监吗?!
如果她知道便宜儿子把她看成了和太监是一样的存在,她能狠下心来手起刀落,让他分分钟变太监!
“不过,我不认为和柴银杏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小打小闹,太过认真咱们就输了。老皇帝说过,万事以和为本,实在和不了,不妨再把它弄死。人心里要存着仁善。”
噗!
木墩儿嘴里的饭好悬再度喷出去,他算见识了他家娘娘的仁善,特么他觉得自己和她一比才好仁善好么?
他现在终于看清了他家娘娘什么以和为本,一笔写不出两个柴字都是狗屁,实在是因为柴银杏在他家娘娘眼里根本还算不上个对手,对她使手段破了杀戒他家娘娘都觉得不值当!
木墩儿这时都不知道是为柴银杏庆幸的好,还是悲哀的好。
“你俩在说啥呢?”
柴榕听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往来对话,脑袋转的跟个波浪鼓似的,可愣是听了一晚上没懂一句话,他觉得那个山羊胡子的老大夫扎针扎的他脑袋越来越不好使,连话也听不明白了。
柴银杏那边果然一如贵妃所料,皮毛收购的价格几天过去再没有往上浮动,基本上和贵妃给出的价格持平。只不过猎户们先前吃到了甜头,仍持观望态度,一时间进货量倒是没有太大的改变。
出乎贵妃意料之外的是陈家收购皮毛的需求量突然加大,几乎多要了上个月的一倍。一下子就将贵妃手里的货全都要空了,交付给陈家之后,她手头上就连根毛儿都不剩了。
除了进手的一大笔银钱,贵妃才真正开始愁起来货源这个问题。
未完待续。
259 同仇敌忾
用陈家掌柜的话说,她家硝制出来的皮毛质量上乘,味道毛色好,在整个皮毛市场上都算是一等一的品质。阅读
贵妃再想不到自己不过是按书里配料所做,就做出个行业翘楚,这是值得欣慰没错,可是眼下急的不是没有竞争力,而是竞争力太强。
如果说之前不知道,她不过是找朱方则搭上陈昭的线,纯属瞎猫碰上了死耗子,那么柴银杏的突然发力让她警觉,打探之下才知道柴银杏夫家也是往陈家送货。
世界这么大,世界又是这么小。
木墩儿暗自抱着膀子等看好戏,这特么叫冤家路窄!
他倒要看看他家娘娘忍到几时,最后又会使出什么绝地大杀招!
不过现下当务之急却是货源。
柴银杏夫家不只方圆十里八村收购,已经走出去从其他更偏远之处,如果他们这时也往外发展,那么将来皮货多了,把供货渠道铺大就势在必行。
明阳城的市场就这么大,他们一旦这么做了,就等于和柴银杏正面宣战。
木墩儿擦亮眼睛拭目以待,却不料他想到这里,贵妃已经跳过这一处在琢磨外出收购的人选。
最值得相信的也就是陆铁牛,忠厚老实,让她用着最放心,让他耍心眼儿他都耍不出来。
可是在桂花村里有顾琼玖在旁边顾着,他能应付自如,真把他弄到外地去,总不好拖家带口走哪儿还带着个媳妇不说人家新婚小两口还要生小娃娃,走那么远陆家二老不放心,就是贵妃也不好让他们去闯荡,万一遇到点儿突发事故,陆铁牛看着五大三粗也就是个精壮的庄稼人,又不像柴榕身上有功夫。
除了陆铁牛,还有谁?
“柴二哥怎么样”贵妃在所有认识的男人里,扒拉来扒拉去,也就只有他了。
柴大哥太老实,他骗人不行,被骗倒是手到擒来,他那几个儿子也都还小挑不起担子,在旁边掌掌眼倒还可行。
哈?
怎么就已经想到了人选?
什么人选?
木墩儿愣眉愣眼,外出收购的人选都出来了?
她这心速要不要这么快,哪里就已经布置到这一步,要和柴银杏撕破脸了?
贵妃是问他,可是没等他回答,心里其实就已经有了成数。
“就柴二哥吧。”
主要原因就是他够滑。
在外面的人,不怕他女干滑,反而怕他傻,傻的连自己个儿都赔里。
从用柴二嫂桂花村好舌头那次贵妃就看出来了,柴二哥一家子深藏功与名,用的得当了就是步好棋,柴二嫂如是,柴芳青亦如是。
心动不如行动,贵妃前脚才决定了人选,当天就套上了驴车,让柴榕赶着五郎他们一家三口就找回了桂花村。
柴二哥本来不过是想到贵妃的店里去烧烤,既是兴趣又当成工作,再惬意也没有,却不料人家半点儿面子都没留给他,当场就把他脸给打回来了。
他心里一直不甘心,夜里睡觉咬牙没少骂贵妃只肥自家地,有好处尽想着他们顾家,他柴家想要借点光儿倒跟求爷爷告奶奶似的。
可他为了一张皮子几文钱又不得不替人家卖手腕!
就在柴二哥满心以为他的理想就要被日复一日只有扒皮淹没之际,偏偏等到了贵妃亲自上门请他出山。
用千里马终遇伯乐都不足以形容柴二哥当时的心情,那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一声雷,照着他脑瓜顶劈了一道缝,就是这么个震撼程度。
“真真真真、真的?”柴二哥觉得自己舌头尖儿都颤抖了,顺带引起小舌头的共鸣,连话都不会说了。
“那还能是假的,弟妹亲自从明阳城跑回来的,弟妹贵人事忙,你真当闲着逗你玩儿?”柴二嫂狠推柴二哥一把,这天大的好事儿人家说了他就认了,还确定个什么劲儿?
“阿美啊,那工钱怎么算啊?”柴二嫂急切地想知道这个。
以前她还当贵妃吹牛,什么她心里都存着疑,可是后来一见人家都到明阳城开起了店,撒钱跟流水似的,半个桂花村的人都为贵妃做事,扒皮做她家小工,柴二嫂就再不怀疑贵妃满嘴胡话巧使唤人不花钱了。
“你这话问的,都是自家人,弟妹还能亏了我不成?小家子气,眼皮子浅!”
柴二哥只觉得扬眉吐气,连脚后跟都感觉飘了,场面话也会说了。“弟妹就说让我帮帮忙,我还能真跟弟妹要钱?”
你能,木墩儿默默地在心里吐槽。浑然不觉和柴二嫂心灵相通,柴二嫂也是这么一句。
“二嫂这话问的对,亲兄弟还明算帐呢。”贵妃笑盈盈地给柴二哥台阶下,把待遇,各项要求一说,连最后年底还有红利这一项还没等说,柴二哥就拍大腿当下应了。
“”好吧,她省了。
大不了他贪的她少,她年底再当作红利给柴二嫂送来。
在外跑采购的活儿,不怕他贪,只怕他太贪却还不完活儿。
不过贵妃丑话说在前头,当着柴二嫂的面就把柴银杏使出的那一套计想用价格把她这小买卖给挤垮浓墨重彩地讲了一遍。
“二哥,我用你是信得过你,如果你三心二意,还帮着大姑奶奶”
“弟妹,你说哪里话,这事儿本来就是她做的不对。生意都是大家做,有钱大家赚,你不赚,也有旁人和她抢她盯上你,一是咱家皮子好,二就是分不出里外拐,窝里横,只知道欺负自家人。”
柴银杏提高价格收购皮毛十里八村都知道,柴二哥又怎么会不知道,长脑子的也都看得出来这招儿就是针对他家四弟妹,只不过当初事不关己,柴二哥两个都看不上眼,挨着个儿轮番骂,尤其贵妃不答应他去烧烤店,得罪他的时间更近些,他骂的也更多。
不过,现在换了立场,他和贵妃站在同一条船上了,情理自然就都偏向了贵妃这边。
“你放心,我帮理不帮亲”
“你说的什么屁话!”柴二嫂恨铁不成钢,狠狠剜了自家男人一眼,总在关键时刻不给力,可愁死她了。“她是你三妹不假,难道四弟不是你亲弟弟?弟妹不是你亲弟妹?
“柴银杏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咱们和四弟是一家兄弟,才更亲!”
山不亲水亲,水不亲钱亲,木墩儿心道。
未完待续。
260 玩儿人的祖宗
木墩儿算看出来了,他家娘娘是玩儿人的祖宗,把人算计的一个来一个来的。
其实在外跑收购皮毛这事儿,找家里人靠谱些——当然前提是家里人扶得起来,这人首先得靠谱,否则还不如找个德高望重,名声好口碑佳的人去做。至于柴二哥是不是靠谱,这就见仁见智了。
他家娘娘却偏偏用他!
不得不说这是一招绝妙的好棋。
货源往外扩,这就等同于和柴银杏正式宣战,哪怕他们不是这样的打算,柴银杏那边却肯定会得到这样的信号。连自家亲戚开个小作坊似的店子都跟往她心尖子上插刀,非得给他们挤况垮了,现在这么大个举动,在柴银杏那边不看成天诛地灭的挑衅行为才怪。
他家娘娘一向是和稀泥的性子,几次处事他就看出来,不把她逼到一定份儿上她都不带出黑手的。
就像坐空柴银杏那主意,他们手头上是没钱,可是她只要拿定主意,百分之百能忽悠的杭玉清七荤八素把银子挤出来,可她偏偏不,来个敲山震虎就满足了。
这一回,他还当他家娘娘会使出怎样迂回的手段来规避开柴银杏呢,结果人家一反常态来个单刀直入,坦荡荡的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结果现在看来,她在决定规模外扩之初根本就想好了让柴二哥当她的开山斧,用来对付柴银杏的吧!
用膝盖想也知道柴银杏一旦知道他们向外扩展那准准的就是把全部的火力全对准了他们,不作个天翻地覆都不算完的。到那时柴家的闺女和儿媳打起商战,外面看热闹的都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还在后面,最初的战场除了柴家不作第二处想。
而他家娘娘把柴二哥提上来绝对不失为杀招,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依柴二哥见钱眼开的架式,柴二嫂桂花村好舌头的功力,不说个大杀四方,真刀真枪对上柴银杏最起码也是势均力敌。
除了家里这些胡搅蛮缠,在商言商,他刘大锤还真没怕过谁,家里再闹都是些嘴上功夫,有柴二哥夫妻挡着,倒省去了他们这些麻烦。
贵妃的这些算计木墩儿看得真真切切,柴二哥二嫂未必就什么也看不出来——哪怕让金银晃花了眼,一时失察,等回过神来兴奋劲儿过去,还能一直蒙鼓里?
主要是贵妃这金钱攻势直打到人心窝里,一见面兜头盖脸就把待遇工钱都亮出来,金光灿灿的晃瞎了柴二哥的狗眼,他拼死拼活儿扒一年的皮也没有在外面收购一个月的皮毛赚的更多,鱼饵太肥太腻,就是明知道里面有陷井到最后只怕他都舍不得不吃。
更何况从小柴银杏出生,他们的爹就去了战场,柴老太太一个人拉拔他们三兄妹长大,因为柴银杏最小,柴二哥虽说从小女干滑爱算计人,对这妹妹还是很有心,有好吃的好用的从来都是可着她。
她从小也是嘴甜舌滑,顶会讨人喜欢的,他再想不到这样一样妹妹嫁了人之后居然就变得这样自私自利,嚣张跋扈,连他们哥俩都不放在眼里了。
柴二哥也是早伤透了心,现在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她。
“没错,四哥是我亲弟弟,咱们理应更近!”柴二哥难得听进去柴二嫂的劝,新仇旧怨勾起来立马立场鲜明地站了贵妃这边的队。
“弟妹,你是想和四弟好好过日子的,我看出来了,你待我弟弟也确实是好。以往我这做哥哥的有做的不够好的地方,你也多担待,但是以后我敢拍着胸膛保证,弟妹你这么信我,我如果吃里扒外向着旁人,那你当面指着鼻子骂我王八我都认!”
柴二嫂如果不是看着以后柴二哥就是赚大钱的人了,要在人前给他留些脸面,当场一脚丫子恨不得踹他脸上。
指着他的鼻子骂王八,当她是什么?会说句人话吗?!
“……”
柴二哥想说两句场面话,顺便表表他的决心贵妃是看出来了,这个是最重要的,至于那些个词不达意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听就跟没听是一样的。
“有二哥这话我就放心了,我是想着有钱大家赚,一家子何必分彼此分的那么清,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贵妃笑眯眯地道:“只怕二嫂怨我,把二哥给支出那么远,不能在家陪着二嫂了——”
“不能不能,”柴二嫂生怕贵妃反悔,连忙摆手。“弟妹,你有钱了想着我们,和旁人却是不一样,我们这要是都看不出来那也太不知好歹了。”
“——那,啥时候我开始出去啊?”柴二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也怕突生变故人家又不用他了,恨不得现在立马收拾行李就走人,生米煮成熟饭她就再不好赖帐了。
贵妃忍不住笑,“不急,二哥还得在村里跟我二妹夫学几天——以前二哥总是给他送皮子,现在得学学怎么收皮子了——二哥脑瓜子聪明,比陆铁牛要活,学的肯定也快。”
“那行,那我现在就去!”柴二哥起身就要去陆家,让柴二嫂一把就给拽回来了——
“烂泥糊不上墙,你急的是什么劲儿!弟妹好不容易回家来一趟,你不说里里外外忙活起来招呼,抬屁股就要往外走?你以为弟妹和你一样的嘴,快活快活就完了,不当回事?应你的就是应你的,还能秃噜返账给你的活转脸给了别人?”
柴二嫂看贵妃这一点还是不错的。
“招呼倒不用,都是自家人,二哥有事自去忙吧。”贵妃笑道,“二哥应下来是帮我的忙,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感谢还来不及,更不可能会有什么更改,二哥就且放心吧。”
先前还不急,现在又说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这一句恭维话就把柴二哥说的飘飘然,自此下了狠心要给贵妃办些实事。
就这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耐,连当着他一个农村种地的穷亲戚都好话说尽,让人听着她说话就是舒坦,今天成就是这样,将来钱途更是不可限量。
柴二哥以小见大,现下就预见了贵妃的未来。
他这半辈子没心没肺,自私自利的,都不禁替自家四弟愁起来,穷家养不起金凤凰,他这弟弟的脑子可快好吧,不然真的等人家一飞冲天还看得上他个傻子?
面对着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柴二哥一则以喜,一则居然破天荒的也忧了起来。
261 因缘际会
柴老太太不知道贵妃回来是为了什么,可是一看老二家乐成一团也知道肯定是好事,因为没让老二进烧烤店,一直以来他就颇有微辞,在有里含沙射影的话可没少说。
现在一看那脸笑的跟挤出一朵花似的,可和以前判若两人。
柴老太太好奇啊,就问贵妃,结果就和她想的一样,还真是出了大血把柴老二给哄好了的,又秧歌又戏,谁来也没见他这么热情过,恨不得一颗赤诚丹心给人家捧出来验验。
贵妃请柴二哥出山这事儿瞒不住,她也没想瞒,柴大哥家顺着风一吹也就知道了,结果是一家欢喜一家——不欢喜。
贵妃跟赶场子似的又跑去柴大嫂屋里,把柴老太太看得也是晕头转向,她是没看出贵妃借刀的意思,现在就为和她家闺女将来的一战做准备呢,柴老太太只单纯地觉得贵妃这样的确是挺累的……
“阿美不容易啊,就咱家这几个就不够她忙活的……也好,她有钱也不忘了自家人,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柴老爷子不置可否,反正怎么说都是她。一会儿好一会儿坏,他都习以为常了。
贵妃进去柴大嫂屋里,明显是听到了风声,脸上挂着不甚高兴,看见她也爱搭不理,微微抬抬屁股算是迎客了。
贵妃不得不说柴大嫂厚道,这要是搁柴二嫂身上知道她给了大房好处,脸子能一扔出三里地,别说还做做迎客的样子,不把她撵出去都算涵养好了。
柴大嫂其实气的倒不光是给了柴老二好处,想当初贵妃病刚好,没少受柴二嫂的挤兑,三七话也没少说,那时的四弟妹可没现在嘴那么能说敢说,还是全靠她挡前面,有点儿什么难处还没等四弟妹开口,她就先说出来。
事有原由,当初四弟的确是为了救他大哥受的伤,落下病根,这些年他们一直心有愧疚,帮不了大忙,这些个生活小事上还是一马当先的。
他们做什么也不想求个好字,但——
怎么也比柴老二强吧?
居然有好处都想着柴老二,两家处的比他们还好,这可不就是寒了他们的心?
柴大嫂厚道,心里再不乐意,也没嘴上叨叨叨说出来,可也因为厚道,她心里想什么贵妃都能从她脸上看出来。
柴大嫂这人闷不吭声,要是等她把心里话说出来,贵妃能等到天荒地老,她没那个时间更没有让人家主动自己落个被动局面的癖好。屁股刚坐稳,就把刚才和柴二嫂说的那些话简明扼要的又跟柴大嫂说了一遍。
“……大哥为人太忠厚老实,太实在,要不然我肯定更信得过大哥啊。可是,大嫂,咱姐俩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大哥这样的性格做不了买卖,尤其出去外面尽和人精儿打交道,大哥真不是对手,吃亏啊。”
“不过,我怎么也更信得过大哥大嫂。”贵妃话锋一转,“我琢磨着大哥这性子吃亏不假,可是阿武虽然像极了大哥为人忠厚,却又比大哥精明了些,我想是不是让阿武跟着二哥一起出门,叔侄二人彼此间也有个照顾。我给二哥多少钱,就给阿武多少钱,大嫂……我就怕你舍不得孩子……要不,你先和大哥,还有阿武商量商量?”
贵妃看来,柴家是个好苗子,还能认真培养培养的其实还真就柴武一个。
柴武兼具了柴大哥的忠厚,同时又有着柴二哥狡猾的作风,有些心眼子,可是还有底线,这是最难得的。
不只是为了平衡柴大哥柴大嫂这边,贵妃也是真心想培养柴武为己所用,只不过他年纪尚小,还是需要多历练历练的。
柴大嫂一听就臊了满脸通红,虽然她心里埋怨没说出口,但是听了贵妃的话自己却知道埋怨错了人,人家是一片好心,她也没给人家功夫解释,就枉自下了罪名……她亏心哪,人家进她屋里来解释她还不给人家好脸。
柴大嫂恨不得此时地上有个缝她就钻进去。
“阿美,难得你想着我们阿武……”
“大嫂,你说哪里话,平时你怎么对我,我心里还能没数?”贵妃亲亲热热地挽上柴大嫂的胳膊,几句话就把柴大嫂的心气儿给顺平了。
柴二嫂虽然听到柴武也加进来,开始是有种好东西让人切走一半分享的感觉,但转念一想柴二哥现在是穷的丁当响,在家老实趴着,只怕有钱了之后心也活了,这和自家侄子一起出去一来是个照应,二来也起个监督生活作风的功效,这样想来柴二嫂反而热烈欢迎起柴武加进来,那热情劲儿比柴大嫂还要外露的多,连要出门用的的包裹皮都一口给承包下来。
有了柴二嫂这么个泼辣人倒把整家子欢乐气氛给带起来了,柴家二老也乐的见牙不见眼,他们别无所图,最难得就是一家子和乐融融。
偏偏这么热闹就少了柴榕,追问之下才知道他进门没多久撒欢的就去了后山,柴老太太道:“不用担心,我和他说了,让他早些时候回来吃饭——”
话音还未落,就听外面有个粗犷的中年妇女声音在门外响起来:
“柴婶啊,你家四郎让树砸着摔晕了,你可赶紧去看看吧。”
一大家子人再没这么齐心合力的,撒丫子齐刷刷地就往外跑,在门外喊人的妇人一路领着他们就朝往后山那道儿上跑,直到看见村头那桂花树外围着三五个村里常年爱嚼舌根子的妇女,柴榕就被围在正中间桂花树下,头上方顶着根男人手臂粗细的一根树杈子,他紧紧闭着眼睛,从乌黑的头发里隐隐往外渗着血。
贵妃心头一动,她可还记着老大夫说的话,指不定什么因缘际会他再伤了脑子,可能一下子负负得正,柴榕反而就正常了。
“四郎,四郎!”以柴老太太为首,一家子就围了上去。
“哎呀,你家四郎上蹿下跳,把树杈子踩劈了,也是个寸劲儿,正好砸着他头了——”
“他叫的可惨了,听着都渗人。”
“不是,树杈子没砸上脑袋,我看是踩偏了脑袋撞地上了——”
周围看热闹的七嘴八舌就把事情经过拼凑了个七七八八。
262 破灭
让这些个看热闹的人说得贵妃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不错眼珠儿地瞅着他那张脸,她这副情状看在柴老太太眼里,那是印在心里,只道四儿媳这口味儿还真是略重,真对她家儿子上了心,看他受了伤瞧把她给急的连喘气儿都给忘了。
到底是日子久了,两个好孩子处出感情来了。
以至于柴老太太看见柴榕受伤晕倒还没怎么样,反倒看着贵妃这一脸焦急心生感慨,眼泪珠子隐隐有往下掉的架式。
贵妃一步步上前,就见柴榕蓦地睁开眼睛,眼神好像刀子一样锐利,直直射进她的眼中,把她那脆弱的小心脏陡的给吓的一颤颤。这股子气势惊人,莫不是真把脑子摔好了?眼神竟不像以前那么纯真清澈了啊。
“四郎……”贵妃满怀希冀地叫了一声。
特么,就这气势恢复了正常得是何等的迷人?!
贵妃屏息凝神,只见柴榕在万众瞩目之下缓缓起身,他微微扬起高昂的头,整个动作都像是慢动作回话一般沉稳有度——
“阿美,好疼。”柴榕一句话就使得贵妃脑中所有粉红色的气泡全部破灭,噼里啪啦砰,她几乎听得见粉红气泡破灭的声音。
他咧动嘴角呲出一口大白牙,缓缓地抬起胳膊捂着后脖梗,顺上去又摸摸后脑勺,哪里都疼,可也比不出哪里更疼。
“我看见一只鸟可好看了,想给你抓来着,结果——树不经踩,就掉下来了——”柴榕疼成这样还不忘告状,那恶狠狠地眼神瞪了一眼开满了桂花的树,意思是想要贵妃替他出了恶气,狠狠上去揍它一顿似的。
“哎哟,哪里疼?是不是摔坏了哪儿?”柴老太太紧张的东摸西摸,柴榕后脖子一动就疼,一边躲柴老太太一边疼的直喊。
贵妃不得不出面解决这一场闹剧,都没来得及留在家里吃口饭,就直接让柴榕自己套好了驴车直奔永安县给他看脑袋,撞好是不可能了,他说话都还是那个傻样,贵妃只是怕把他给撞的更坏了。
原本打算知会顾琼玖一声,让她男人带一带柴家叔侄二人,可是计划比不上变化,只得让柴二哥自己带话给顾家二妹,她的头脑聪明,还不至于怀疑柴二哥假传圣旨骗她。
柴家一大家子本来欢天喜地的准备一起吃餐饭庆祝庆祝,结果出了这是也不好拦她,贵妃一看大家伙儿十八相送的架式,赶紧让柴榕赶车把人都甩到后面,众人看跟不上脚程才掉转头往回家里走。
“看着阿美挺紧张老四的,老四有福啊。”
“……我刚看到睁开眼睛那样子,还以为给摔好了。大嫂,以前你忘了咱爹说照后面给他一棒子,不知道能不能把老四给打好了……哎呀,可惜了的……”
……
大概半个多时辰柴榕赶着驴车就到了永安县。
柴榕的针灸治疗按说还要后天才开始,老大夫没想到贵妃拖家带口这时候就赶过来了,给病人看了一半病,好悬没把手搭到自己脉上。
贵妃素日往来,林氏医馆的家丁药童都相熟了,她等在大堂这一阵端茶倒水伺候的相当周到,跟个医馆至尊级别的病人一般,把其他等着看病的病人给眼馋的几乎得了红眼病。
直等了半盏茶的时间,才轮到他们。
老大夫也是手欠嘴欠,连个招呼也没打直接就把手上去了:
“我看着眼神动作,还只当那一摔给摔好了——”
话没等他说完,他手捏柴榕后脖梗一阵疼,柴榕下意识地拉开架式一挡,是没还手打人,但就那拉弓身箭的一下子胳膊肘就顶到了老大夫的肚子,把老大肚疼的嗷一声尖叫,捧着肚子左摇右晃,把新近进来的病人都给惊着了,药童家仆围了一圈带半圈的——
他家老爷(师父)算是遇到克星了。
现在师娘吵嘴,脾气一上来都是让柴榕怎么就不把你脑袋踢放屁了——
虽然这回没踢脑袋上也没放屁,师娘总算得偿所愿一回了……
“我、我没想打到他,”柴榕怕抻到脖子疼,动作极其缓慢的地转过头,那架式还真有几分沉稳,只不过配上他脸上惊恐的表情就一秒打回原形,他还是那个傻乎乎的柴大个子。
贵妃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私心里却觉得不以为然。
这老大夫有时候是莽撞了些,挨的柴榕冷不防一巴掌一脚的还少吗?总是没记性,次次先上手,真是挨打没够,她也是服了。
老大夫缓了半天脸色才恢复正常,把围观的众人都给清了,这时才轻手轻脚地上前摸着柴榕的脖子,对贵妃道:“你可看好了他,再打我,我可不给他看了。”
“阿美,疼!”柴榕没等他施力就先把刚才的状给又告了一遍,想要她主持公道,这事儿真不赖他,老大夫没事先打招呼。
贵妃无奈地上前摸摸柴榕的头,轻声道:“我知道疼,你摔到了肯定是会疼的啊,忍着点儿,别伤到大夫,你看他一把年纪筋骨松了,经不住你的拳脚伤人。”
话是这么个话,可是听着咋就这么不顺耳?
老大夫表示他虽然五六十岁了,和这傻货是比不了,但是比一般和他年纪差不多的老头老太太,他不知道保养的有多好?!
“扭伤了脖子!抽着筋了,脑袋还摔了个大包,不过不碍的,开点儿药抹抹就好了……”老大夫气性大,哼哼唧唧了半天,才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道:
“看来时机未到?这要是一下子给摔正了,把脑子给摔好了,就又是医学史上的一个奇迹了……我是不是也有著书立传了?”
贵妃默,你出真本事把柴榕治好了才可以著书立传!
自己摔好了,跟你有一文钱关系?顶多也就是记上一则道听途说的乡村野闻好么?
是不是想太多?
“阿美,我可以揍他吗?”柴榕不高兴的沉下脸,老大夫的那句话算是听懂了,嫌这下子摔的他轻,没把他脑子摔好。
“我要是一摔就能把脑子摔好了,还用他吗?!”
贵妃觉得这话他是说到了点子上,精辟啊!
263 俯首称臣
走这一遭也没有看出什么,老大夫就给开了些跌打损伤的药让贵妃给抹抹,脑子是半点儿没有好的痕迹,反倒把柴榕给气的鼓鼓的,一路赶着车回去两腮都鼓着,跟个小蛤蟆一样。
柴榕脖子抻到了,虽然老大夫给上手揉了揉,但到底不是个神仙手,手到病除。
柴榕恨老大夫下手重,心里恼他得很,直嚷嚷着贵妃要换医馆不给他看了,只吼的贵妃耳朵嗡嗡作响,又好言好语安慰了他大半天。
他就是这个性子,平时不生病,可一旦生起病有点儿头疼脑热那才叫娇气呢,哄祖宗也没哄他那么费劲。
尤其和老大夫那里置着气,把贵妃都给哄的没了脾气,一脸的生无可恋,他最后是累的,一边生着气一边睡着了才算罢休,折腾的一天带半夜的可让木墩儿看了场好戏,也都是哭笑不得。
“幸亏我这是穿过来了,不然娘娘您老人家是哄两个孩子的量!”他伸出两个手指头,幸灾乐祸地在贵妃面前晃。
再没有比这话更实在的了……
贵妃气虽气,却也不承认便宜儿子这话,光照看着柴榕就够她心力憔悴的了,每天跟她斗智斗勇,脾气上来还得哄着,比看着正经孩子还要更累。
而他这便宜儿子虽说身体里住着个三十五岁的老男人,有时的确是让人感觉不大方便,可是老天爷把他给送来的这个配置却是再好也没有了——一个成功的商人,满腹心机算计,各种关于赚钱的手段,偏他现在小小的一个身体,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真要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正常孩子,别说照拂指点一下她,凡事有商有量的还能让她没事儿撒撒邪火,累都能累死她。
还赚个屁钱,算计个屁人,没俩月就得把她磨的形销骨立,不敢再世为人的节奏。
话是这个理,但贵妃不爱听,一脚就把木墩儿给踹出了房门。
李嫂子和钱家大姐看了,也不禁啧啧称奇这一家古怪,把自家男人当个孩子养,照顾的无微不至,捧手心里都怕给热化了,有情有义的一对小夫妻,可是就对这孩子……咋看都是过份的简单粗|暴。
人家这小俩口进出黏黏乎乎跟一个人似的,倒时常把个孩子自己扔家里。人家那孩子也是听话,不哭不闹,关起门来不是看书就是写写画画,把俩婆子看的直了眼儿,只当他是个神童一般,他们都是穷苦人家不识字,这家人是不穷,可是三岁的小孩子读书识字她们也是闻所未闻。经她们这一往外宣扬,木墩儿在丁字巷居然声名大噪。
贵妃天天忙的不是烧烤店就是皮毛店,要么就是她家亲亲傻相公,不是那种热爱搞好邻里关系的人,所以对自家门外发生的事反而不清楚。
因为柴榕的头受了伤,针灸的事便往后挪了几天,反而是顾琼玖和陆铁牛隔了没两天又跑来了丁字巷。
不过报的却是喜事,有赖于柴二嫂有那么个好舌头,经她往外一宣扬整个桂花村就没有人不知道贵妃要到外地收购皮毛的事,倒把她男人走马上任得了好差事的事儿都给忽略下去了。
那些人一传十十传百就把这事儿给传出去了,有些个猎户坐不住烙铁了,只怕贵妃这边还真就放弃了他们这边往外发展,到时吃到甜头,外面的价格比他们更低,反而挤兑的他们没了活路,至此也不抱着膀子观望了,两天就送上门七八十只的野兔子、杂毛狐狸和杂七杂八的各种动物皮。
这就是个连锁效应,在最开始之初贵妃和木墩儿便已预料到。
皮货一下子就补齐了,贵妃心里也有底了,外出收购皮毛的事却不是急的事儿,顾琼玖难得夸个人,居然也说柴二哥上手快,倒是柴武骨子里还是实在,给的价格都偏高。
“这倒不碍的,反正是以柴二哥为主。”贵妃笑道,留了顾琼玖两口子吃午饭。
顾静姝一直待在丁字巷没走,抻着顾老爹早没了脾气,还什么饿死事小失节是大,现在天大的事儿都没有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惨,又怕自家三姑娘脾气大他亲自找上门落个没脸,三天两头往顾琼玖家跑就希望她能出面说几句和乐话。
顾琼玖也是因为架不住顾老爹的软乎话了这才跑这一趟,不然就单单猎户这么点儿事陆铁牛嘴再笨也能说明白。
他们姐三个,哪个都挑过顾家的大梁,可是大事还是听顾老爹的,他倔啊,不听他的他能把天给作出花来,天天听他个之乎者也就是种活受罪。
顾洵美和顾琼玖都懒得和顾老爹争,事事依他,反而就只有顾静姝这个小妹脾气倔主意正,把顾老爹给治服了,三下五除二就俯首称臣。
“爹也知道错了,三妹,你一直在大姐家住着也不是回事,家里你不在都乱成一团了。”顾琼玖也知道她们那爹不像个爹样,也是该治治,可是一看自家弟弟都造成了个粑粑孩儿似的,衣裳脏了都没人洗,几天饿下来脸都瘦成一条,她就心疼了。
“耀祖没你管着更淘了,让爹伺候的跟个泥猴似的,一天天饿着肚子,爹和他俩人就啃家里那些个土豆,还总烤的半生不熟。”
“……是啊,爹挺可怜。”陆铁牛看自家媳妇费尽唇舌,小姨子还是不为所动,抓耳挠腮了半天挤出这么一句话。
把姐儿仨逗的忍俊不禁,顾静姝待了也有些时日,从前两天就掰着手指算日子,他爹怎么也是挺不过这几天的,果然就托了说客前来,她拿乔也拿的差不多了,心肺通畅,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只是柴芳青万事是个没主意的,最喜欢和有主意有主见的在一块儿待着,一个柴海棠,一个顾静姝,她是打心眼里那么喜欢。
只柴海棠是亲姑姑,对她很是严厉,说起她来是一点儿脸面也不留的,但顾静姝差着一层,说她就有分寸多了,所以一比较之下柴芳青竟更喜欢顾静姝,一听她要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生死诀别一般,把一众看客看了个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