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 身后有狼撵
朱方则眨眨眼睛,憋出一脑门子汗,直到大丫环心明眼亮地上前把汗给他擦干净,露出绯红的一张不知是害羞还是愤怒所致的大红脸,他才扬高下巴,缓缓地道:“既然师娘打算出手,那就你来吧,我的墨宝可不是谁都能给的……”
“不过是个合同。”他语气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像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轻蔑姿态,末尾还加了个鼻音。
贵妃一家人,柴榕有听没有懂,和地上的蚂蚁做着持续性的视觉对抗,木墩儿和贵妃都是人精儿,自然不会有外露的情绪出来,反倒是杭玉清哈哈大笑,一点儿情面也没给他留:
“就你的墨是宝,还你的墨宝,三哥你可真逗死我了。”
贵妃笔走龙蛇,一个合同几百字一气呵成,写完她只待墨干便递到朱方则的面前,谁知这人是个急性子,哪里懂这些写字的规矩,直接上前一把抓过来就看,一边看一边还摇头,啧啧有声。
“太漂亮了,师娘,想不到你人美,字更美,一个赛一个的美。”
虽说那上面的字他认得不是很周全,但是欣赏美他还是能的。不论是美人,还是字迹笔体。
“师娘哪里像村里妇人,看上去倒像是大家姑娘——比那些大家姑娘还要更美,能说会道,字还俊——师娘啊,这些年你都藏哪儿去了……”
贵妃看他越说越下道儿,不禁抿了抿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是真对,特么就是之前杭玉清看上他非要‘英雄救美’那个熊样儿。不过杭玉清长的漂亮,跟个年画娃娃一样,看着讨厌却不令人恶心。
这位朱方则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杭玉清再惊艳,那眼神是清澈纯洁的,可他那眼睛看起来就色眯眯的有些肥腻,让人膈应了。
“朱公子,您看这样写行的话,不妨咱们就先把字给签了?”
朱方则答应的倒是爽快,提起笔就落上了自己的名字,端端正正的三个字,也是他写的最漂亮的三个字。
他写完了便把笔直愣愣地递到贵妃手里,“师娘,到你了——”
话还没说完,便听走屋外的游廊上一个娇滴滴的小声音一直在重复着:“是这里吗?这里?还是这里?”
那声音就好似黄莺一样清脆悦耳,透着股子娇憨,可是那声音越近,贵妃就见杭玉清的脸越是紧绷,浑身呈战备状态,分分钟夺门而出的架式。
“这姑奶奶怎么来了?”
杭玉清一把抢过朱方则手里的合同,往桌面上就是一铺:“师娘,快签,签完回家。”
没等他说完,房门让人推开了,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浓浓的熏香味儿,好悬没把贵妃呛出眼泪来,待她透过朦胧的泪眼望过去,便见一个翠绿色衣裳的女子堵在房门口,横眉厉目,直勾勾盯向杭玉清。
想来这就是杭玉清甩不掉的那个孽缘,传说中对他一再纠缠的狄三姑娘了,贵妃好整以暇地仔细端瞧。
果真应了她的猜测,这姑娘……的确不是杭玉清那小色|胚的口味,圆滚滚的身材套上个翠绿的衣裳从脖子裹到脚踝,跟个竹子筒似的。脸蛋长的倒是圆润可爱,白净的透亮,只是那妆容配合头上的配饰显得过份的杂乱,还涂了个烈焰红唇,显得整个上下比例严重失调,脑袋上用一个成语来形容就是花团‘紧’簇。
“玉清,你怎么来了都不去我家,反而见了我家婆子还躲到了朱府?”狄三姑娘声音还是那么甜,可那是冲着杭玉清,一转脸对上贵妃眼神立马就降了三百来度,上下扫了几个来回打量她。
她家婆子回说在明阳城遇到杭玉清,她还美滋滋的,谁知接下来的话里就冒出来个带孩子的村姑——
这下她坐不住了,当下也浑不记得婆子还说了什么,她只怕杭玉清拎不清,万一让村姑给骗了,万一被骗了有个孩子,他这辈子就完了,她也完了,他们都完了。
于是,立马想要来个艳压群芳,几乎把贵重的首饰全插头上,还穿上了花重金订制原本打算生辰时穿的衣裳,隆而重之地来给村姑一个下马威,结果……
只能说她审美品味缺失,但基本的美丑还是懂的。
村姑虽然穿的寒酸又丑,可那脸蛋真真长的漂亮,腿也长。
狄三姑娘低头,瞅瞅自己短粗胖的大腿,默默地委屈了。她长相随她娘,身高体型却像足她爹,而且还都是挑人家俩的缺点随的,老天爷就是这么诙谐。
“玉清,她是谁?”这小声音从她嘴里挤出来那叫一个委屈,连贵妃听着心里都怪不落忍。
只能说这姑娘的声音和相貌太不配套,反差太大。
她一边问一边就向杭玉清走过去,步子跟带了风似的,嗖嗖几步就挤到了他身边把杭玉清旁边的朱方则都给挤了个趔趄。
“三儿,我这么大一坨你都能无视过去,眼里还只有玉清一个,我也是服啦。”朱方则签完字大吉,放松了往椅子上一坐,把位置让出来给狄三。
“还没吃饭呢吧,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这么人齐,就都留在这里吃饭吧——翡翠,”说完,他一动手指,身后的大丫环立马俯首贴面把脑袋递过来。
还不等这主仆俩交流,杭玉清先不干了:“吃什么吃,我还要回家温书呢。”说完他给贵妃递过来一个急急如律令的眼神,“快签啊,你不一直张罗着要回家——快!”
跟身后有狼撵似的——
或者说身边?贵妃默默地看了眼狄三,俯身在纸上把自己的名字给签了上去,然后又把笔递给了杭玉清:“你也签上吧。”
杭玉清不等接笔,狄三姑娘一把就把笔给抢到了手里,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杭玉清,嘴巴委屈的直抽抽,声音跟黄莺鸟叫唤似的又清脆又高亢:“这是什么?你们要签什么?婚书吗?”
贵妃瞠目结舌,这姑娘脑洞会不会太大?一张白字上面几个黑字,哪里就能看出是个婚书?
有这么随便的婚书吗?
难道她那双圆溜溜黑亮亮的大眼睛就看不见她身后边还有个娃儿,娃旁边还有个傻气逼人的爹?
175 什么婚书?!
“什么婚书?”柴榕耳朵尖,立马一个箭步凑过来。
他旁的什么合同什么字据的不清楚,可是婚书这俩字他还是知道的,当初他和阿美成亲的时候,他娘就捧着叫婚书的东西直哭,说要好好给他收起来,不能弄脏了,这是阿美和他过一辈子签的字据,有它,他们才能在一起,而且是一辈子不能反悔的。
怎么就和杭玉清又签了?
当下柴榕怒火就挂了脸,直接冲杭玉清就过去了,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喝道:“你为什么要和阿美签婚书?阿美是我媳妇,你凭什么要和她过一辈子?我们家里不需要你,我也不需要你!”
杭玉清让他这么一揪,上气不接下气:“师父,松手——你个——师娘,救命啊!”
一屋子人的小眼神刷刷就都射过去了,眼里紧张有之好奇有之,就朱方则一脸的看好戏,嘴都合不拢了,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静静地看着傻子大发雄威。
……果然,特么够傻。
“四郎,你听错了,不是婚书。”贵妃慢慢踱步上前,轻轻把手放到柴榕的手上,轻而易举地就把他的手从杭玉清领子上拉了下来。“那是咱们租铺面签的合同,而且也不是我和你徒弟玉清签的,是和朱公子——玉清的表兄签的,这位姑娘新进屋来不知内情,所以误会了,不是婚书。”
贵妃说的这么详细,除了是说给柴榕听,以免他盛怒之下再把杭玉清给揍个乌眼青,主要也是说给那位狄三姑娘听。她还没摸清狄家的底,可不想因为杭玉清莫名其妙就把人给得罪了,到最后人家俩人该怎样还怎样,苦的只有她这个莫须有的误会——这就是女人,宫里这种事她看得多了。无论皇帝怎么对那些人,多么不公,多么视而不见,最后什么罪都能往她身上——女人最喜欢为难女人。
狄三姑娘一听自己误会了,便造了个大红脸,不过误会是理清了,村姑人家是有主儿的,虽然那主儿看起来脑子不是很灵光——
可是又扯出一堆什么师父师娘的,哪里跑出来的师父师娘?
什么时候书院也请傻子做师父了?
“玉清,什么师娘,哪里的师娘?”
狄三姑娘的关注点明显还在贵妃的身上。
杭玉清皱紧了眉头,“师娘就是师娘,我师父的媳妇——”说到一半他就转向柴榕:“师父,我好歹也是你的徒弟,你要不要每次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揍我,你这样没有朋友的!再这样,我不和你好了啊!”
贵妃暗自吸了口长气,杭玉清能把好好的一潭清水搅成流沙河了,有话难道就不能一次性地说它个清楚明白,非得像狗啃似的,东一口西一口。
“玉清是我家相公的徒弟,”贵妃笑容可掬地望向狄三姑娘,算是解释了:“跟着学些拳脚功夫。”
狄三姑娘让贵妃笑的满面通红,把脸颊上涂的胭红衬的也更红,再与身上的翠绿衣裳一对比鲜明的不得了。以至于贵妃全部注意力都被她这身装扮给吸引过去,她说了什么贵妃听的倒不是很清楚。
没办法,她天生对色彩的搭配很敏感,前世今生两辈子她就没看见过这么奇葩的搭配法。
就这一身包括簪环首饰一打眼少说也值个上百两了,可是桂花村十几文扯的布做出来的衣裳都给她这个配出来要好看……这么会糟蹋银子,糟蹋自己,也是一种奇妙的能力了。
“……那是什么铺子?为什么要找三哥签铺子?”
狄三姑娘关注点永远在杭玉清身上,如果不是那充满歉意地冲着她一笑,贵妃几乎以为自己刚说的那些话随风都经吹散了,根本没入她的耳。
“我家也有铺子啊,你用我家铺子啊,不收你租金的。”狄三姑娘上去就勾杭玉清的胳膊,“走啊,去我家,我和我爹说。”
去他家,他还能囫囵个儿出来?
她是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死黏着他,他爹可是跟看****一样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出去,这么赤果果的冰与火,哪样他都受不起,杭玉清一把挣开她的胳膊,迈开腿嗖嗖几步就蹿出了门外,边走还边喊:
“三姐姐,你爹给你议亲你可就答应了吧,咱俩一万个不可能,我心上有人啦!”
“——三哥,我走啦——师娘,撤!”
……
贵妃和木墩儿面面相觑,他们一屋子人都靠他在中间才相识,居然他就这么不管不顾自己尥蹶子就跑了,把所有人都晾在这儿,杭玉清也真干的出来!
“他,心上人是谁?”狄三姑娘绷紧的大圆脸直面贵妃,一个头是她两个头。
有个狗屁的心上人,还不就是颜狗,看不上人家姑娘。
贵妃默默地竖起中指,然后笑若春风:“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朱公子,三姑娘,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了,告辞。”
朱方则本想留众人下来吃顿饭热闹热闹,一看杭玉清跑了,其他人他就更留不住了,便道:“那改天吧,师娘,你店开张我去给你捧场啊——我叫驾车送你回去。”
“怜香惜玉嘛。”他笑,下巴颌挤出三层肉。
“三哥,你先别只顾着怜香惜玉,你和我说说玉清的心上人是谁?”狄三姑娘一听杭玉清喊出的‘心上人’三个字就慌了,也顾不得平日里父亲教她那些礼仪,可怜巴巴地捏着小嗓子道:“你和玉清最好不过,你肯定知道的,他又哪里冒出个心上人?”
贵妃不欲多留,站着朱方则微微福礼,“那我和相公就告辞了,改日我请朱公子。只是车却不必了,我们来时租了车的。”
说完递给木墩儿一个撤退的眼神,一手拉起柴榕,一家三口便走出了房门。
朱方则让狄三姑娘给缠住脱不开身,便连忙冲屋里的几个丫环摆手,跟个大蒲扇似的往风全扇狄三脸上了:“快快,替我送送师娘!”
最靠近房门的两个丫环抿着唇应声追了出去,也是搞笑,莫名其妙就认了个师娘,倒是半点儿不怕矮了自己的辈份。让她家老夫人知道他这德性只怕又要骂,他叫师娘,难道让老夫人中姐妹吗?
176 自作多情
贵妃一行人从朱府出来的时候天色入暮,眼瞅着夕阳西下,就要到了关城门的时候,贵妃有些急了。
此番她出来是忙正事不假,可是即便天塌下来,她要是被困明阳城一晚不回家,不说柴家,就是整个桂花村都得炸了锅,她几乎可以想见扣在他脑袋上的屎盆子各种花样繁多。
本来最近她时常进出永安县,桂花村里就有些她不安于室的谣言传出来,若是夜不归宿的事情再发生,无疑就坐实了她所有丑闻。
到时只怕她舌灿莲花,把死人说成活的,也洗不清泼在她身上的那些个脏水了。
“大叔,能快点儿吗?”她催促。
大晚上的夜路不好走,车把式一看这几个人拖家带口从村里出来,不是会在明阳城留宿的样子,也着急要回家,把赶驴的鞭子就甩开了,就是这么一路紧赶慢赶过去,还是晚了,贵妃就坐在车里听着士兵扯着脖子大喊关城门,耳边吱嘎嘎都是老旧的城门关闭的声音。
“嘿,那辆驴车别往前赶了,城门关啦!要出城,明天起早吧!”一个破锣嗓子的守城士兵喊道。
杭玉清一看贵妃脸都白了,像是真急了,才笑嘻嘻地挑开了帘子,探出半个脑袋道:“世子是我表哥,把门给我打开,我要出城回永安。”
那士兵是个新调到城门守门的,从来都没听说过有这么位世子表弟,可是他也知道明阳城是繁华地界,各世家大族都沾着亲带着故,不敢轻易得罪。若是个假冒伪劣的倒还罢了,万一碰上个真货,却是得罪不起,只得呐呐道:
“可是,城门……关了……”
杭玉清本想是在贵妃面前显摆显摆,给她个迟来的下马威瞧瞧,也长长自己的脸,却不想他这脸才伸过去就让人给抽回来了,顿时就急了,把腰上挂的牌子拽下来往外一扔。
“这是令牌,赶紧的,给小爷把门给赶紧打开,小爷我急着呢!”
那个嚣张的永安县小霸王又回来了,不过这时贵妃看他不但不厌恶,反而乐见其成。要不是这么视法度于无物的无法无天个混小子,他们指不定就要被困明阳城了。
那士兵没想到车里的少年会来这一招,根本毫无防备就眼睁睁看着秦王府绣五爪金龙的牌子砸到了地上。
士兵吓到了,赶紧扒拉着从地上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往身上擦灰,可他到底是个小兵,做不得主,口口声声“爷稍等,爷稍等”,转身就跑去找他们守城门的头儿。
头儿三十多岁的壮汉子,一听这士兵的话就知道是哪个了,直接就吩咐开城门。
“可……咱不是有规定只要城门关上,任何人持令牌也不得开启城门吗?若是让上面知道了,咱们可怎么办?”
头儿看他就是死脑瓜骨不知转弯的,“王府就是咱最上面,你是不是傻?这祖宗胡搅蛮缠不讲理,你新来的不知道,咱们跟他可纠缠不起。反正城门才落,赶紧打发了他,咱们也就消停了。要不,”他突地压低了声音,“这货闹起来没完没了,嚷嚷到大半夜于他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说完,他直嘬牙花子,双手捧着王府的令牌给送回了杭玉清手上,聊了几句闲磕儿,贵妃就见这位头儿明显跟送瘟神一样把他们一路就送出了城门。
杭玉清趾高气昂了,小下巴扬的老高,用鼻孔看人,看!这就是他的力度!
现在只要能回家不被困明阳城,哪怕杭玉清尾巴跷上天,贵妃都没有任何异议,随他怎么显摆。只是行到中途,杭玉清又因为先回永安县还是先送他们回桂花村闹上了,吵的贵妃脑仁这个疼。
“——这都几点了?我要回家了,不然我爹知道我撒谎没去上书院,反而跑来和你做生意非得打折我的腿不可。我要回家温书!”
“我、要、温、书!”
他还真当温书是万能的借口,三五不时就扯出来,真以为除了他爹娘会有人信?书温他都比他温书多吧?
“小少爷啊,”根本不需要贵妃开口,车把式在车外颤巍巍地开口了:“这大晚上的城门都关了,我是搭着您的顺风车才能进去,要是我自己谁理我啊,别说出城门,没到城门边儿就得让人骂回来。”
杭玉清一愣,没想到还有这一茬,想说大不了他给守卫的士兵说几句好话让他们放行,可是话还没等出口,就让贵妃给冷冷地堵了回来:“先回桂花村,我是个妇道人家,三更半夜的再回家像什么样子?”
“要不是你在朱府耽误了许久,也不至于这么晚!”
“没有我,你能找到那么好那么便宜的地方吗?”杭玉清小声嘟哝,他早就说去找他表哥,难道不是她一意孤行去什么牙行?结果不只没有铺面租下来,还把狄三招来给他职业添堵!
贵妃全当他在放屁,只吩咐车把式道:“先去桂花村!”
车把式是杭玉清在永安县雇来的没错,可一路看着都是贵妃主事,杭玉清就是个废话一箩筐且说话永远没有重点,分分钟让人给否决了的凯子,再一听贵妃说完话,杭玉清也没反驳,嘴里就跟含了个棉袄腰似的嘟嘟囔囔也听不出个数来,便坚定地执行了贵妃的命令。
天色渐渐黑了,所幸今天月亮正圆,照着路还好走些,车把式也是归心似箭,一路小驴鞭子抽着竟比去明阳城时快了近一柱香的时间。
眼瞅着快要进村了,贵妃喊停了驴车,率先跳下了车。
“都到这儿了,直接让他进村吧?”杭玉清惊诧,“我都想好了,就和我娘说去杜子美家温书,他留我吃晚饭——你不用替我着想,走都走这么远了,不差村口到你家那一点儿路了!”
贵妃表示他真心有点儿自作多情了,她哪里是为他着想才在这里下的车?如果不是这么晚了,她恨不得驴车直接把她给送进柴家后院。
“你走你的吧,我自有分寸。”贵妃摆手。
杭玉清倒想知道知道她是有什么分寸,却让她接下来的动作完全给吓呆住了,下巴好悬没掉到地上。
177 抱大腿
只见贵妃长舒了口气,伸出右脚侧着鞋绑就往地上蹭,蹭完右脚蹭左脚,两脚可算都蹭完了,又蹲下来把衣摆翻过来掉过去的往地上拍,几下子身上就沾满了灰尘。
这还不够,弄到手上的灰就直接往两边的袖子上互抹,眼瞅着那本来就很难看的粗布衣裳脏的跟个抹布一样,杭玉清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事实上,摸不清头脑的不止杭玉清,柴榕也看得目瞪口呆:
“阿美,你怎么了?”
“阿美,你还好吗?”
“……阿美,你要买新衣裳吗?”
一连串的阿美,杭玉清直想上去摇醒他,他这媳妇不该叫阿美,应该叫阿疯吧,想一出是一出,这又作的是哪门子妖?!
杭玉清白眼儿翻到了一半儿,忽然看见贵妃伸出了两手就往头发上插,然后揪住头发就扯,一边揪一边还斜着眼睛直瞅他:“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怕回去晚了你爹揍你了?”
直白地讲,就是一个字:滚。
两个字:快滚。
杭玉清看她那眼神都不是好眼神,行为举止都有些异常,尤其月光魔化了她似疯似狂的小眼神,把他看的这小心脏咯噔一声,直拍着车板叫车把式:“快走!回城——快!”
她相公就是个傻的,指不定她也有点儿缺陷——白天看着挺奸挺灵挺正常的,莫不是一到晚上就发了疯?
要不然,好端端一个漂亮大姑娘就嫁了个傻子,一天天还美滋滋的‘我家相公,我家相公’的叫?
车把式一个指令一个动作驾着豪华驴车颠颠就走了,杭玉清直嘬着牙花子却有些后悔这么轻易的就给他家疑似有病的师娘投了资,那女人的性子他还是稍稍有一些了解的,到她嘴里的银子要是能要出来那也不是她了,尤其她身后还有个脑筋不清不楚的傻护法做阵……
……
“阿美啊,”柴榕也让贵妃突如其来的动作全给搞混乱了,一脸的委屈,好像还有点儿后怕。
“娘娘,你吓着我爹喽。”木墩儿凉凉地提醒。
他是多么心明眼亮的一个人,什么能瞒住他?一看贵妃的动作就知道她这就是要来个先声夺人,占领制高地的意思。
作为合伙人,她心眼越多、诡计越是层出不穷他们成功的把握就越大。可作为冷眼旁观的家人,他还是觉得后背凉嗖嗖的,看着都瘆人。她这还是小打小闹,万一真是起了什么坏心思,只怕连他都防不胜防,防无可防。
贵妃哪里听不出木墩儿的风凉话,轻轻地瞥了他一眼,都没在他脸上逗留,就跳过去直奔柴榕。
她弄乱了头发,几绺碎发揪出来,像是刚和哪个女人打过一场架,但是看着柴榕却露出一张温柔可亲的脸,声音更是柔的百转千回:“四郎,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柴榕愣眉愣眼地点头,阿美说什么都是好的。
“我们从这里开始跑回家,但是进院以后你就什么也不许说,不要开口,都听我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
木墩儿了然,这是进院就打算编的天花乱坠,以语言取胜,现在要封她傻相公的嘴呢。
“好!”柴榕坚定地点头,“那我做到了,有什么奖励?”
“……”贵妃觉得柴榕脑子治愈有望,越来越聪明,居然现在会跟她讨价还价了。当然这里面肯定是有她的功劳的,有句古话说啥人玩儿啥鸟,柴榕不是鸟,可是成天跟她在一处厮混,受她些传染也是正常的。
“明天你可以和五郎待整整一天,想上山就上山,不想上山就骑五郎一天,可好?”
柴榕脸上挤出一朵花似的,呲着大白牙,笑呵呵地直点头:“好!阿美最好了!”
难道限制他每天最多骑驴不能超过一个时辰的不是他家阿美?
先取后予,这就变成了阿美最好——幸亏他爹是傻的,无知者无畏,好幸福。要是上辈子的他,摊上这么个聪明绝顶的女人,只怕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小红杏千不好万不好,就一点好,够傻!当然,他让他认为的小傻杏给戴了顶绿帽子纯粹是他一时大意而她水性扬花。
贵妃哄好了柴榕,总算把眼神重又调到木墩儿身上,声音就没对他傻爹那么温柔慈祥了,说有多随便就有多随便:
“你,一起跑着回柴家。”
话音未落,她自己就先摆开架式,一甩胳膊先跑了。柴榕权当这是场游戏,一看贵妃撒欢似的跑了,他紧随其后就蹿了出去。他是何等的身手,又是身高腿长的,没几步就蹿到大前方远远的都看不见了。
木墩儿则目瞪口呆。
卧槽?
这根本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啊。
其实他就是个孩子,想施苦肉计根本也不用算上他吧?他可以让傻爹背着抱着哪怕扛着,还用他跑?他这小短腿得捯饬成什么德性跑多久才能到柴家啊?
这是赤果果的打击报复,就是怪他刚才多嘴,提醒她装疯卖傻吓着他傻爹了呗。
至于的吗……他还是个孩纸……
只是他有心问鼎却无力回天,一个傻爹没心没肺,一个女干滑娘心眼窄的像针鼻,这俩货跟有狗撵似的撒欢似的就跑了,谁还想到身后有个他?
木墩儿远远被抛在后面,千分无奈万分不愿也只得迈开小短腿一路紧随其后,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村里的路一场雨就是一个重塑地形的机会,各种坑坑洼洼,他就那么深一脚浅一脚地淌过去,直到后来他都有种分分钟驾鹤西归的感觉了,整个身体都跟缺氧了似的呼吸不上来。
去他娘的,爱谁谁吧!
木墩儿一咬牙突然就刹住了脚,一屁股坐地上了,他就不信孩子丢了没人来找他,他大爷的不跑了!
谁知他刚坐下,就见柴榕后背上背着他家娘娘急步走到他跟前,他爹是一脸的焦急,但还是没放下他自己的媳妇,那手在后面搂的她就一个紧:
“木墩儿你咋不跑了,体力咋这么差啊?以后和爹一起上山练功夫吧?来,抱着爹的大腿,爹带你回家。”
178 影后
他体力差?
木墩儿简直一口老血要仰高了脖子喷傻爹一脸,特么的他们谁还记得他就是个三岁不半的孩子?让他跑村里这破路,这要是在现代,他可以告他们虐|待儿童的,知道吗?!
这是亲爹亲娘啊——
只不过娘是一个非原装货,外来的芯子,爹又是个没心没肺的二傻子,都是有瑕疵的货,他也就不挑什么嘘寒问暖了,起码不能虐|待他吧!
这是赤果果的虐!待!
“还不抱你爹大腿,真想自己跑回去?”贵妃在柴榕背上凉凉地开口,木墩儿还是听出来了,这和他说她吓着他傻爹是一模一样的口吻,摆明了就是赤果果的打击报复。
古人说的太对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忒特么难养了!
好歹是他名义上的亲娘了,居然这么一个天真纯良的三岁孩子。
木墩儿看着贵妃,脸蛋跑的红扑扑的现在还没下,一脑门子的汗把她方才揪出来的碎发都打湿了黏在脸上,下巴上还一道道灰印子——纯手抓印上去的,怎么看都是两个字:狼狈。
还真是做戏做全套。
“抱大腿前,把你鞋绑学我一样蹭脏了——咦,不用了,你已经脏了。”说罢,贵妃笑了,拍拍柴榕的肩膀,“咱们走吧。”
“可是木墩儿——”
还没等柴榕说完话,木墩儿已经以光的速度脱离了地面,蹭蹭两步就冲到柴榕身前毫不犹豫地紧紧抱住他的大腿,暗暗咬牙:“走吧,爹。”
柴榕‘哎’了一声,“抱紧啦。”
木墩儿还没等反应过来他说这话是几个意思,就觉得自己脚下生风,明明抱着大长腿却像是在风雨中飘摇的小树枝一样被狂风无情地拍打。
风到脸上,他都听得到啪啪作响的声音,由此可知他这傻爹时速是有多快了。
“我去!”
他在心里已经把从小到大听过以及所知所学的脏话挨着个儿的狂飙了个遍,在他即将要开始重复的时候,傻爹的大长腿终于停了下来。木墩儿缓了缓神,把眼睛睁开一看,果然已经到了柴家大门口。
木墩儿人小个儿矮连门都望不全,可贵妃整个人趴在柴榕的后背,站的高望的远,早就看见柴家老俩口的屋里灯是亮着的。
柴家老俩口向来节俭,贵妃就没见过几次东屋亮着油灯,今天明显是在等他们呢。
“放我下来。”
贵妃的脸子忽然就拉了下来,声音一下子冷了七八十度,把柴榕顿时就给镇住了,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地上,呐呐地只知道叫她的名字:“阿美……”
他不知道,他家阿美怎么翻脸就跟翻书一样这么快,是嫌他刚才手脚还是慢了?
“刚才……木墩儿掐我大腿里子……我疼……”他只管解释,不管第N次当着木墩儿的面就把他给便宜卖了。
木墩儿胃里翻江倒海,好悬没直接吐他脚上:“我、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呕……”
贵妃没理会木墩儿,只看了柴榕一眼,冲他轻轻眨眼,她这是酝酿情绪呢,生怕进院子里转化太突兀,把柴榕给吓着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现在给他个缓冲时间也是好的。
“记得,我和你说的话,别插嘴。”
柴榕一时间还没从贵妃那张一时三变的脸给他的冲击中缓过神来,愣愣的就知道点头,时不时拿眼睛偷眼看她的脸色。
贵妃深呼一口气,伸出双手捧住脸蛋就是一顿搓,搓的她生疼,又把头发用手指头梳理的更乱,上上下下打量自己这身装扮,无敌的狼狈,满分十分的十分。
“开门!”
贵妃一个指令柴榕就一个动作,果然如她预料之中的一样门根本没闩,柴榕轻轻一推就开了。
贵妃率先就走了进去,几乎是他们推开木门吱嘎那一声响起,贵妃就见东屋里灯光照着的人影一闪,柴老太太三步并作两步推门就出来了,一脸的又急又气,贵妃眼瞅着眼睛里那火都要喷出来了,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突然就愣住了:
“你——咋整的?”柴老太太急急上前两步一把抓住贵妃的胳膊,要不是看到她家儿子在旁边跟个木桩子似的杵着,只看她这一身她还以为是受什么人的欺负了呢。
但,只要有她儿子跟着,受欺负的就永远只能是别人——这一点虽然好说不好听,但她还是相信的。
她家儿子别的不好说,护媳妇可是一等一的,再没这么忠心耿耿的。
“是出什么意外了?!”柴老太太问,眉毛都急竖起来了:“你快说啊!”
贵妃也是一副强压怒火,气急攻心的模样,害得柴榕更是加倍地加着小心,连呼吸都放轻了,只有木墩儿若无其事地抱着他的大腿,慢慢在回神当中。
“那个杭玉清,果然是个纨绔子,办事忒不靠谱!”
贵妃知道柴大哥那屋里虽然没亮灯,她这么晚没归家肯定是全家瞩目的焦点,指不定一个个全趴门边儿上听声儿呢。更不要提包打听的柴二嫂,她的任何风吹草动,别的人可能不知道,柴二嫂却不可能漏过。
所以,她特地忿忿地放大了声音道:“我们傍晚其实就找到商铺往回赶了,他仗着驴车是他租的非要先回永安县——其实这还都不是很过分,本来人家出的钱,人家有决定权,可是那辆车好歹也是豪华车,就跑了一天,从永安城出来没走到十里路就坏到半途!”
“车坏啦?那你们——”
“我们是走回来的!”贵妃越说越气,眼泪都要喷出来了,小嘴委屈的直抽抽:“如果那车把式一开始说车坏了,修不好,我们还能折回去再租一两,要他非说能修好,将就着能到家。我们姑且就信了,谁知又走了没多久整个车轱辘都裂了,崩的地上四分五裂,车都塌了!我正坐在那边,一屁股就折下去,把脑袋都磕着了!”
说到这里,贵妃眼泪扑簌簌地就下来了,把木墩儿都给看得目瞪口呆了。
她要使招式他是早看出来了,也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圆过去,把责任外卸不往她脑袋上扛,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位便宜娘的眼泪跟水龙头似的,一拧就开,一开就是最大马力,衣襟都沾上泪了……
这特么就是当代的影后,纯演技派啊!
179 你也是我亲娘
柴榕是不记得驴车什么时候坏了,刚才还颠颠地架着杭玉清走了,但她说磕着了脑子,莫不是他抱着他往前跑的时候颠着了?
他眼见着贵妃那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哭的那叫一个惨,隐约觉着心里憋闷的厉害,十分不舒服,眼巴巴地看着她,上前抬起袖子就往她脸上胡拉着好一顿蹭,嘴角紧紧地向下抿着,好似比她更委屈似的。
柴老太太默默无语,眼瞅着护媳妇小能手的亲儿子这一副作派,也说不出心里是甜是酸,是苦是辣。
反正看着他就呛眼睛!
贵妃脸上让柴榕那粗布衣裳蹭的生疼,她又不好说,只得不着痕迹地把他的手给拔开,握到手里,她知道是保护她这小脸蛋不受侵|害,不知道的还当这小俩口腻歪的膈应人,生生要看吐了他们。
“那时候都走了一半的路了,我们再返回去找车都来不及,又是傍晚,周遭连个路过的车让我们搭一搭都没有。”贵妃继续把故事编完整,要说眼泪她要挤还是随时能挤出来,可是她又怕哭出泪来柴榕又用他那粗布袖子往她脸上蹭,万一蹭秃噜皮她却是自作自受了。
于是,她故作坚强地抽抽鼻子,没敢掉眼泪,只把鼻子尖给揉红了。
“我们下午还没吃饭,”说着,她拨了拨汗水黏在脸上的头发,形容狼狈地道:“就这么饿着肚子走了十几里的路,天又黑,路又不好走……要不是和杭玉清签了合同,临时退出要赔给他双倍的银子,说什么我也不想和他再合作了!没有道义!就只顾自己不被他爹骂,把我们生生扔在了半路!”
“非说要去明阳城,找他表哥租了个铺面,就耀武扬威到不行——娘,我真后悔贪心想拉他爹做个后盾,以后做生意不至于有那么多人上门欺负!他也太不靠谱了。”
明明晚上和老伴儿憋了一肚子教训贵妃的话,柴老太太一个字儿还没等蹦出来,就让贵妃绵绵不绝的抱怨全给堵了回来。
天知道,她都要气炸了肺,憋的肝儿都疼,再想不出一个嫁了人的女子家家一跑就是一整天不说,现在居然天都黑了还没影是什么个节奏。
她若再不好好管管,别说村子里会传出多难听的话,她都觉得对不起自家儿子。她儿子是傻,可是不代表他们一家子就欠她一辈子,随她心作吧?
柴老太太光是训斥贵妃的话就模拟在柴老爷子面前试演了一晚上了,本想一看到四儿媳就炮火全开,谁知真相却是这么一回事。
她家四儿媳也算是倒霉到家了。
本来柴老太太就不喜欢和官家有太多牵扯,尤其杭玉清年少不定性,标准的纨绔子,可是一听贵妃说要是单方面毁约要赔给人家双倍的银子,她立马就打起了退堂鼓。
杭玉清投了多少银子贵妃根本没藏着掖着,和全家知会了个遍,那三十两的双倍就是六十倍,把他们全家的骨髓油都给炸了卖也卖不上这个价,柴老太太吓的几乎咬碎了一口老牙,这辈子她何止没见过,听都没听过这么大的数!
“……这倒也不能赖在县令家的公子身上,车坏到半道儿谁也不能预料,谁也不想的。”柴老太太违心地为杭玉清说起了话。
“以后注意,早点儿往回赶就好了——要不,就坐咱自家的车,车轱辘坏了还能骑驴回来。”
贵妃还是有些意难平地点点头,“娘,我知道了,今天是我考虑不周,他催的急,我就把咱家有驴的事都给忘到了脑后。加上去他表哥家,他家大门大户的,在外面等的时间都挺长,进去了他们又一直叙旧,那家看着非富即贵的,我不敢造次就只好等着,谁知就晚了些。”
她解释完了,还特地向柴老太太委屈地伸出了腿,让那蹭的满是灰的鞋全方面无死角地在柴老太太面前三百六十度的展示:“娘你看,我鞋都磨破了,脚里肯定起泡了!”
柴老太太叹了口气,十几里路也不好走,更何况她不比从前,身子又娇气,只得上前摸摸她的后背算安慰她了:“你走了一晚上了,肯定累坏了,赶紧回屋里歇歇。”
她道:“我给你们留了饭,现在就去给你们热热,烧点热水,你们擦擦身子再睡。”
贵妃这回眼泪是真下来了,虽说她用她的眼泪骗了柴老太太不大地产,但柴老太太的真心她还是心里领下了。
“谢谢娘,娘……你真好。”
柴老太太忽然就触动了心里最柔软那一块,她想起来顾洵美七八岁就死了娘,又有个不靠谱的爹,在没嫁人之前全是她一肩扛起了那个家,还是别的孩子打打闹闹的年纪,她却早就不知道母爱是个什么东西,顿时心里母爱泛滥,摸摸她的头:“傻孩子,我就是你娘,当然对你好。”
贵妃不知道柴老太太自己个儿脑补了她悲催的少女时期,对柴老太太倒是真心地笑了。
“以后,您就是我亲娘。”
贵妃这话掷地有声,可不是只说着玩儿,她是真放到心里,觉得柴老太太是个难得的好人。只不过她旧习难改,多少年爱算计人心怕是改不了……既是亲娘,以后还是……多担待她些吧……
柴榕看贵妃乐了,他也跟着直笑,冲柴老太太道:“你也是我亲娘!”
“……”
柴老太太一看儿子冲他傻乐就止不住地脑瓜仁抽抽地疼,他的意思总不会是对他媳妇好,才是他亲娘吧?
“我当然是你亲娘!”柴老太太怒吼。
柴榕吓的一缩脖子,呐呐地道:“我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咋说对了也吼他?柴榕眨着天真无邪又带着丝恐惧的小眼疑惑地望向贵妃,贵妃越看他越觉得傻的可爱,忍不住也笑了。
柴老太太赖的理眼里只有自家媳妇的儿子,一甩手去厨房给他们张罗热饭去了,贵妃抿着嘴直冲柴榕摆手,一家三口径自回了后院,柴二嫂那屋黑着,听见声儿那屋的窗子突然开了,柴二嫂探出头来:
“哟,咋回来这么晚?”
180 不带这么吓人的
那眼神锃明瓦亮,可是半点儿被吵醒的痕迹都没有,脚步前脚迈进后院,后一脚窗户立马就推开了,明显是坐那儿都等一晚上了。
柴二嫂这么执着的毅力,把贵妃都给震撼了。
“二嫂,还没睡呢?”贵妃笑吟吟地上前。
柴二嫂这回探出半个身子,“这不是担心你吗——”走近了她才看到贵妃一身的狼狈相儿,前院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她在后院也没听清楚,只知道人回来了,却没听清楚完整的事件。“你咋整的啊?弄成这样?”
她和柴老太太一要对柴榕的武力值深信不疑,虽然贵妃这一出看着令人起疑,可是还都没往歪了想。
有他小叔在狼都不敢上前啊,更不要说个把儿连狼的战斗力都没有的色|狼。
贵妃知道柴二嫂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要是得不到满足的话是不会善罢甘休,她不给她偏故事,柴二嫂自己就开始编了,于是就把柴老太太听的那套故事又给重新说了一遍,全是不像对柴老太太那么声泪俱下,各种小烦躁小闹心小别扭却是使的不遗余力,该有的情感贵妃都往里掺合了些。
柴二嫂听的也是目瞪口呆,贵妃就趁她还没回过神来,继续跟她往下扯的时候,手掩着嘴打了个小哈欠:
“二嫂,我实在太累了,木墩儿也是走了很远,他爹抱一会儿,走一会,也乏的不行,我们先回屋歇着了。”
“那……那快去歇吧。”柴二嫂还想问问商铺找的怎么样了,可一看贵妃一脸的疲倦狼狈,也不好执意拉着人家继续问下去。
“那你也早点儿歇吧,二嫂,让家里人担心了,你这么晚没睡觉还特地等我,等明早我再给二嫂赔不是。”贵妃满含歉意说的话,可是听在柴二嫂耳朵里怎么听怎么觉得臊的慌。
不对,她确实是因为担心才等的门!
她是一片好心,真不用心虚,她对自己说。
木墩儿脸疼脚疼,回到屋连趴上炕的力气都没有了,饶是这样,他也不忘给贵妃双手大拇指点赞,一场无可避免的轩然大波就这么让她三下五除二,一张小嘴就巴巴的化于无形,真真好手段。
聪明、机敏、智慧,所有优点之外还要再加上一条:小心眼!
她根本最开始之初是没打算让他跑的,纯粹是他说错了一句话,语气也风凉凉的,她才临时改了主意——好吧,就是他嘴欠,才招来这么神来一笔的折腾。
这张欠嘴啊,木墩儿浑身无力,轻飘飘地自扇了个小嘴巴,算作自我警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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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的故事得到了全家人一致的认可,没有人怀疑它的真实性,这里面固然是她演技逼真,故事无明显漏洞,其实最主要还是她素来品性良好,就没出现过扯谎让人给戳破的前科劣迹。
众人除了一致地安慰贵妃,主要关注点便集中在了明阳城的商铺上。
贵妃没有把铺面是朱方则免费租给他们用的事给漏了,只说租给旁人二十两,租给他们只要十两,并且再三言明杭玉清径自付了定金,把接下来柴家人要说的那些惊诧的话全给堵了回去。
“……这也……太多银子了……”柴大嫂喃喃自语,眼睛都直了。
一个月租金就十两银子,够他们不吃不喝挣个四五年的了——当然还得要收成好不是灾年,又没有各种苛捐杂税,一切美好的情况下。
贵妃解释道:“也怪杭玉清,没和我商量,只说去问问,谁知道白纸黑字就写上,定金都塞人怀里了——不过,那铺子倒也值得,那是明阳城最繁华最有名的街道,错不了的。”
银子都交上去了,谁又能再说什么?
柴家人除了感叹杭玉清花钱如流水,也只能叹人家是真有钱了,有钱任性,谁也拦不住。
好在花的不是柴家人自家的钱,亏了都是杭玉清的,赚了却是二一添作五平分,怎么算也是他们有利。
只想通了这一点,柴家人也就不再想那些吓人的银子了,光听数脑子都晕乎乎的,更不要说亲眼见了。
贵妃把明阳城的事收了尾,第二天便开始着手算计各项支出,这几天狼皮硝好便打算再跑一趟明阳城探探价,看价格合适便出手。只得挪出了银子,就要马力全开着手收购皮毛的大业。
毕竟在预计中他们主业还是皮毛产销一条龙,弄个烧烤店不过是搂草打兔子,赚多赚少就随缘。
虽然因为杭玉清庞大的资金注入,无形中放大了烧烤店的比重,比他们预想的规模要大上许多,但贵妃并不打算放下硝制皮毛这门生意,事实上因为烧烤店扩大规模,以后很可能还会加速硝制皮毛的资金投入,做的更大更快更好。
一想起白花花的银子如流水一般进来,贵妃浑身就劲儿劲儿的,充满了元气。
她只没料到,她元气满满,还有比她更元气满满的,她才从饭桌了下来,还没等收拾碗筷呢,柴二嫂就直推搡柴芳青帮忙捡盘子刷碗,连平时不下地就往外一站和村里人东家长西家短的柴二嫂都难得地留在了院里跟着忙前忙后,跟打了鸡血似的。
贵妃右眼皮就开始跳,从吃完早饭一路就跳到了家务完成,她直觉就是不好。
还没等她喘完那口气,回后院还没等进自家的门儿里,就见柴二嫂三步并作两步已经跟过来,居然抢先也一步就先进了她家屋子。
“快进来,大太阳天儿的,院里热。”
这好像是她家屋?
贵妃一怔,不着痕迹地瞅了一圈确认自己没走错屋子,才慢慢迈步走了进去。
“二嫂有事?”
柴二嫂咧嘴一笑,脸上突出来的两块颧骨都好像打了柔光抹平了。“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有事儿和弟妹商量来了。”
自从她能赚钱了之后,柴二嫂对她的亲切指数直线上升,热情的她几乎有些吃不消了。
连她这破屋子,摇身一变从她嘴里都变成了三宝殿……这还有天理吗?
“二嫂,您有事只管说。”贵妃欲言又止,但、是、不、带、这、么、吓、人、的!
181 舆论的最中心
柴二嫂咧嘴笑,这回倒是开诚布公。
“这不是你二伯嘛,”她道:“听你说要开烧烤店,他那心思又活了,非让我来问问你,看他能不能过去……帮帮手。他想一出是一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给你又添麻烦了,所以也就只管过来和你说说,用不用的全看你。”
听话听音儿,贵妃一听就柴二嫂是架不住柴二哥的磨了,没办法才跑来和她说,否则绝不至于这么爽快地说明来意,话里话外都带着股子进可攻退可守的意思。
什么用不用全看她?
不过是她还没拿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舍近求远,抛了家里的这一切跑到明阳城。
毕竟柴二哥是他们小家的一家之主,没道理他自己去城里住,却把媳妇孩子都扔在家里做农活,抛家舍业的。要去就得一家子全往城里迁,食宿倒是不成问题,哪家店里都给伙计解决衣食住行。
只怕柴二嫂想的是更深一层,她能干几年?
如果他们一家子去了,就全指望着她,她干几年他们才能干几年,如果生意不好灰溜溜的回来了,一是面子上她觉得不好看,二来只怕是还有家产那些顾虑。
贵妃一竿子倒想给她支远远的,让她不必每天看见,可店也是她的店,她还怕柴二嫂跟去瞎搅和呢。
在这一点上,只怕贵妃和柴二嫂却是一致的,不大希望柴二哥过去。
但柴二哥对于烧烤的热情那是有目共睹的,如果说原来还是柴大哥手笨,柴二哥被动的接过去,现在但凡有烤串的工作,他都是第一时间冲过去霸占那把烧烤椅,一副烤椅在手天下我有的狂放样儿。而且和村里人吹牛的最近话题,也从他家姑娘绣活儿一等一,超过临村李二姑,压过下村钱大嫂,成功转为他烧烤的手艺为人津津乐道,烤过给知县家的公子吃,并且对他赞不绝口……
柴二哥是在用生命热爱烤串事业,贵妃只怕她一口回绝的,柴二嫂称心如意,却把柴二哥给得罪了。
她相信柴二哥是碍于她是他弟妹,凑到一块儿说话始终不大好,加之这还是主动求人的活,他一个大男人不好说,才推到柴二嫂身上,只怕她一句话给挡回去,柴二哥当真热血沸腾,直接找上她来,她到时却不好说话了。
“二嫂,”贵妃沉吟,“二哥的心思我能想得到,这其实也是一门手艺,想去也没什么,都是自家的买卖,只是……毕竟家里还有地,我这边也不敢先点头就说肯定行,要不咱还是先问问爹娘的意思,爹娘答应了我这边才好说话。”
贵妃几句话就把责任一堆六二五,卸了个干净。
“那行。”柴二嫂答应的爽快,“咱们这一大家子还是要老太太老爷子说了算,怎么也得通过了他们,咱们小辈的才说话行事。”
贵妃一看柴二嫂这架式,正是应了她的话,人家根本也是不想自家男人去城里干什么烤串的,就是来她面前点个卯,回去跟柴二哥有个交待罢了。要是柴二嫂打心眼里真想干成一件事,你往别人身上推?她能顺竿往你推那人那边撵过去,不答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两人算是交谈甚欢,贵妃便顺势话茬给打开了:“其实烧烤店不过是我为了把收购那些肉有个地方给消化了,却不是我主要使力的地方。我还是要专心在这皮毛生意上,可是皮毛生意若想做大,光靠四郎一个人打猎还是供不应求。二嫂人缘好,和村里谁都能说上话,看看能不能帮我联系联系十里八村有名的猎户?过两天我就着手收购的事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
“买卖不是一个做的,我们小家好了,咱们柴家一大家子不也都好了?二嫂,你多费心吧,收购的皮毛多了,其实二哥在家干剥皮的事钱只比去烧烤店烤那肉串赚钱,那就是个伙计的活,是死钱,剥皮可是计件的,剥的多钱也多,你和二哥说,等他和大哥手艺练熟了,我给他们再涨钱就是。”
柴二嫂一听顿时就乐了,她也看上剥皮这活儿了。
烧烤店能干几年?指不定一个经营不善分分钟就倒了,可剥皮这活儿却轻巧多了,剥几张皮就得几张皮的钱,还都是现结。哪怕剥完这张皮没下张了,他们的钱也差不了,眼前就抓钱的事儿,这才靠谱。
她忙不迭地就应下了,“都是一家人,你好就是咱大家都好,能帮得上忙我肯定帮啊。”
“那就谢谢二嫂了,”贵妃眉眼带笑,“我去明阳城逛了逛,那里的面料子也好看,可惜去的匆忙就没仔细挑选,等我下次把狼皮卖了,给二嫂买匹布,做件新衣裳,就权当我谢谢二嫂这张嘴啦。”
“唉哟,弟妹真是太周到,太会办事了。”
柴二嫂眉开眼笑的,简直笑成了一朵花,自从芳青出生他们********扑在女儿身上,给的都是他们能给的最好的,她自己都有七八年没做一件新衣裳了,一听贵妃许给她阳明城的面料,那都是沾着城里气的,她听着哈喇子都要掉下来了。
柴二嫂这算是真正应下了,“你放心,就我这张嘴肯定把十里八村的风都给你吹遍了,咱大撒网捞上来几条鱼是几条。”
说完,乐颠颠地就走了,比进屋来时更是脚下带风,步履轻盈,眼瞅着都要飘起来似的。
其实要真是两个嫂子比,贵妃当然更看重柴大嫂,可柴大嫂为人仗义是仗义,就是沉默寡言,嘴巴跟不上趟,不像柴二嫂性子刻薄,但能说爱笑,和村里那些个妇人最能打成一片,抱团东家长西家短,没她们那嘴说不到的地方。
收购皮毛是当务之急,可贵妃也不能每个村子里都走一遍,挨家挨户地举着牌子跟人收购,她就需要一张柴二嫂那样的碎嘴子,把风给她吹出去,猎户有想要卖皮毛的,自己送上门来便是最省时省力的好办法。
皮毛市场基本上的收购价她摸的七七八八,中间利润她也有个大晃的预估,她只要比旁家的收购价高上个三四文,不愁拢不住人。
她的发家致富大业何愁不成?!
而现在最关键的环节就是舆论效应,而柴二嫂便是舆论最强制造者,相信她没错的!把柴二嫂抓手里,就是抓住了整个舆论的最中心。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优缺点,每个人也都有她独特的作用。哪怕是奸臣权奴用对了地方,也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这是贵妃跟在老皇帝身边近十年所学到的用人准则。
182 各种不差钱
柴二嫂从西屋一出来,平时里农闲时一天天不着家出去各种玩耍的柴二哥就从自家屋里蹿出来,急急忙忙地问:“咋样?答应了吗?”
柴二嫂顶看不惯他目光短浅的样子,白了自家男人一眼:“我就说吧,人家不会同意的——”
“她说不行?”柴二哥急了,“你有没有好好跟人说?我是自家人信得过,好歹还是个成手,怎么就不行了?”他绝对是难以理解,他这匹千里马怎么就遇不上个开眼的伯乐?
“人家没直接给你拒了,你还不知道阿美那人,凡事只说三分话,到嘴边人家还留着七分呢。”柴二嫂自认是看透了顾洵美那点儿小聪明,压低了声音道:“她直接就推爹娘身上了,说爹娘同意人家就同意——你觉得爹娘能不让你在家种地,去城里?我们娘俩吃啥喝啥?跟你去了又住哪儿?阿美养着咱一家子?指不定今天开门明天就关了,你也真敢。”
“人家阿美说了,让你安心在家给她剥皮,手艺熟了还给你涨钱呢。”柴二嫂说着恨铁不成钢地推了他一把,“你坐家里就收钱,爹娘也没话说,支持他四儿子四儿媳嘛,不遗余力的!别总想那些不着调的,阿美这么说你听不出来人家那意思,就是不希望你跟去城里?”
“那是和县令家公子合开的,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内幕,就挤破脑袋想往里面钻?她能啥生意都让咱深摊哪?”
柴二哥一听就眉毛倒竖,“你那嘴可别乱说话,什么内幕?!你不就是——你个娘们家家的!”
他警醒地往西屋看了一眼,见窗子大敞四开,倒是没贵妃的影子,只是这样在一个院里说人家不清不白的坏话,他心里还是做贼心虚。
“你还不赶个娘们家家的!”柴二嫂切了一声,甩手就往外走,“我不管你,你就等爹娘的话吧。剥皮的事儿你不爱干,我干!不就是剥个皮吗,我也能干,还偏指你啊?”
赚到的钱还是她的,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柴二嫂如果说刚才对着贵妃还只是个模模糊糊的想法,一对上自家这不争气,只知道钻牛角尖的女干懒馋滑君,她这主意算是彻底定下来了。平时她还杀个鸡宰个鸭的,她自来也不怕那些个手上沾血的活儿。
尤其有贵妃在那儿摆着——贵妃是向来手不沾血,全靠拥有着三岁小身体的便宜儿子动手,可柴二嫂不知道,她就拿贵妃做标靶,就不信贵妃一个娇滴滴的矫情小媳妇能做到的事儿,她一个大老娘们倒做不来!
柴二嫂打定了主意,越发觉得贵妃搞皮毛生意这事儿的成败,攸关她自己的切身利益。
阿美收的多,发下来给他们剥皮的数儿肯定就更多,那他们赚的钱也就更多,想到这里柴二嫂立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浑身元气满满,仿佛眼前已经摊开了一屋子的铜板子等她拿。
于是,柴二嫂充分地发挥了她嘴皮子强大的说三道四能力,把贵妃交待下来的这阵风给吹大吹足,几乎是一天的时间整个桂花村的人就都知道老柴家的四儿媳现在不只自己打猎了去卖,还收购旁人猎下来的。
碍于贵妃在那帮子长舌妇口中名声不大清白,柴二嫂为了自己的利益昧着良心地给她洗白,好顿夸贵妃,人长的漂亮,还孝顺公婆,和自家相公蜜里调油,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感情好着呢,最最紧要的就是不差钱,人家收购猎物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绝绝对对的不差钱——
最重要的就是最后一句话,柴二嫂那可是浓墨重彩大书特书了贵妃花钱如流水般的光辉事迹,主打的品牌就是不差钱!把那些猎户的心给安了。
最后她还生怕这风吹的范围小,隔天下来开始各种亲戚,把十里八村她娘家几个兄弟姐妹家都走遍了,一传十十传百,辐射范围之广,连贵妃也是初时没有预估得到的。
搞得贵妃现在一出柴家大院,听到村里人的话就是——‘人家有钱了啊’,‘人家买卖做大了啊’,各种‘人家’,各种不差钱。
到第三天的时候已经有人顶雨扛来了一大筐的野兔子山狐狸找上门来。
“给多少钱?”
来人长的五大三粗,一脸落腮胡子,披着厚重的蓑衣,看上去很像是一头大黑熊,声音也粗犷的厉害,拿最低音量说话都能震的人耳朵嗡嗡作响。
贵妃认得此人,姓霍。许是长的太吓人,吨位也重,村里不管老少都爱管他叫霍大哥。
他说是桂花村的人却不住在桂花村里,反而住在桂花村到后山那一段山路之间,那里有两间屋子,用木头做的栅栏单劈了一个小院。原本娶过一个老婆,没过两年就和个走村串巷的货郎私|奔,扔下刚出生的女儿就跑了。
霍大哥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娘,和女儿相依为命,是个相当负责任的爹,把女儿养的跟他一样壮实,不到十岁就长的跟十五六岁似的。
“霍大哥,里面先歇会避避雨吧。”
柴榕因为下雨也在家,贵妃便往屋里让了让。
霍大哥淋着雨没动地方,瓮声瓮气的道:“身上脏,就不进去了,你就说多少钱吧。”
“那也得进来我数数,看看毛色不是。”贵妃笑着再往里让,霍大哥一听的确是这个理,提着筐往屋里一放,他自己还是挡在门坎外面。
只这一点贵妃就对他印象分加了不少,村里人大多村鄙,没什么坏心是真的,但行事作风却很不拘小节。她没想到霍大哥看着最是像个粗人,心思却那么细。
“木墩儿,来,给娘数数这是多少只,让娘看看你算数学的怎么样。”贵妃指挥木墩儿如指挥千军万马打仗。
霍大哥独自带着女儿过日子,不知道怎么带,自然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各种小心翼翼连说话的音量都是怕吓着宝贝闺女硬生生给拉低了的,他就没见过这么教育孩子的,几岁就沾血摸也不怕留下心理阴影,最牛X的居然是他、还、会、算、数!
原来,教孩子是这么个教法?
贵妃浑然不觉在举手投足间就悄然影响了一个父亲的教育观。
183 六月的天老太太的脸
别人不知道,木墩儿却心知肚明贵妃哪里是让他数数,特么他能数到一万她信吗?
不过是她手上不爱沾血,心里又膈应那些动物尸体碰都不敢碰,多看一眼晚上饭都能少吃半碗,既想赚这份钱,又受不了这份脏。
他小是小,现在就体现出他的重要性了吧?
木墩儿一边儿从筐里往外捯饬猎物,一边在心里一会儿批判性地刨析贵妃其人。
末了,脆生生地拍着沾着鲜血的小巴掌道:“野兔一人八只,杂毛狐狸两只,野鸡一只,还有一条蛇。”
一听蛇,贵妃膈应地打了个寒颤:“蛇我们不收。”
她也知道蛇身上有许多药用价值,但她实在过不去心里那关,看着就麻应人,她是无福消受。
“不过其他的我都留下了,”贵妃默默在脑子里过一遍数,“兔子我给你二十文一只,一共八只,一百六十文;野鸡十五文一只;狐狸五十文一只,一共两只是一百文,加起来总共二百七十五文。”
“您算算,对的话我现在就给您取钱去。”
贵妃没把永安其他收购商的价给他晾一遍,像他们这些猎户以打猎为生不会不知道这些,她也就不多此一举,直接把自己的价公布出来,也不占口头上的便宜,让他们心里自己个儿掂量。
贵妃好整以暇地就等霍大哥点头,谁知他就像是个石头雕像似的半晌无语,雨水淅淅沥沥顺着蓑衣就往下滴答。
贵妃相信她给的价绝对是公道的,甚至比旁家偏高,不会是钱的问题。
那是……蛇?
蛇她是打死也不会要的。
“霍大哥——”
霍大哥眉头紧皱,像是强忍着。“你这么个买卖法,还不亏死啊?”
其实他是想收了钱就走人的,难得卖上高价,可是村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又是个年轻小媳妇,估计也是不懂行,随便乱给价,就这么个给法,多来几个人还不全赔里了?
他心里过意不去,可手里又确实需要钱,他家闺女夏天衣裳今年还没买新的呢——他这两方面煎熬,最后还是敌不过良心主动挑明了说。可说出来又觉得愧对了女儿即将到手的新衣裳,口气里有对自己的埋怨。
贵妃笑了,果真是个憨厚的汉子。
“霍大哥,你真是个好人,一般人都觉得这是你情我怨的,哪怕我不知道真相吃了亏,也是自己找的,不会主动提起来,霍大哥心眼儿实,愿意给我提醒儿,谢谢霍大哥。”
贵妃先是真心赞颂了霍大哥这份心,转眼话锋一转道:
“不过,这些都是以前皮毛商故意压低收购价格,不按正常的价给你们。我是觉得咱们有钱一块儿赚,我能赚多些,就给猎户们也多赚些,两方都不吃亏。”
霍大哥点点头,他没在无意中占了人家小媳妇的便宜他就心安了。
“那就这样吧。”他是个粗人,也不会算帐,听她这话就带着股子透漏劲儿,不至于差他的几文钱。
“霍大哥,你等会儿,我马上给你取钱去。”贵妃返回屋里取了件旧衣裳披在头上,冒着雨就往前院柴老太太那屋过去了。
霍大哥进门就是柴老太太听见敲门声给开的门,现在一见贵妃顶着雨跑过来顿时就愣了,坐炕上愣眉愣眼地看着半边身子都淋了雨的贵妃道:“你咋冒雨就跑过来了——是手上没零钱?”
贵妃连忙从怀里掏出钱袋,取出一两碎银子放到柴老太太近前,笑道:“娘真是料事如神,我没想到二嫂那嘴那么厉害,一阵风吹出去,没两天就有人上门了,也没准备铜钱,我这就是整的银子,跟娘换点儿零钱。”
“我这儿还真就零钱多。”柴老太太开玩笑,趴着到炕上的箱子里往外就拎了一布袋的铜银,啪啪作响。“你想换多少啊?”
这些钱都是他们老两口一个铜钱一个铜钱攒出来的,反正都能花,攒了一箱子也没急着去换银子,就那么往家一放,现在倒派上用场了。
“先换一两吧,我先把钱给霍大哥送过去,他就站外边等,我让她进屋他也不进。”贵妃道:“咱娘俩一家人,可是也明算帐,现在市面上是一两银子换一千的铜钱,我在娘这儿换钱倒省了我的车马费,咱就按一两银子换九百文钱这么换,娘,你看行不?”
柴老太太一听就乐了,她哪里听不出来贵妃这是借着由子的孝顺她,昨晚上那句是她亲娘那话倒不像是作假,真往心里去了。
她也不假客气了,道:“那我可赚了,以后我就靠给阿美换零钱赚钱了。这算不算坐家里,铜钱就从天上往手里掉啊?”
贵妃看把柴老太太哄乐了,她也笑的见牙不见眼:“那娘可得多多关注市面上银子的流通,万一哪天跌了,你再让我给忽悠了。”
柴老太太一边给贵妃数钱,一边忍不住笑的直眯眯眼,她不贪钱,不是她的她不要,可是人家心甘情愿多给出来的钱她收着可不愧良心,谁又不美呢。
贵妃从柴老太太数出来的九百文钱里又数出二百七十五文,在屋里找了个油纸分开给包了起来。
“他拿来这么多东西?”柴老太太探头直瞅:“我看也没多少啊,你可别给太多,亏了。”
“娘,我这心眼子一般人唬弄不了。”贵妃笑嘻嘻似是自傲又像是拿自己开涮,然后才正色道:“我这不就是想打响知名度嘛,”她不知不觉就用了木墩儿的习惯用语。
“咱们和县里那些皮毛商比不了,人家有实体店在那儿立着,又是多年的老名声了,咱们开始时就得一炮打响,以钱给的高出奇制胜,这才能让客源到咱手里来,坐这里就把人全揽过来。”
柴老太太虽然有听没有懂,跟听天书似的,但四儿媳愿意和她说些生意上的事儿还是因为信任她,因为这个她就高兴:
“那你可注意着,小心别吃了亏啊。”
贵妃笑吟吟地应声,撑起旧衣裳挡雨又跑回了后院,直把柴老太太看的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甜蜜,嘴里跟吃了花蜜似的。
“阿美这孩子,是个好孩子。虽然有点儿不安分吧,但说话办事总是很靠谱,和他爹……竟是完全不一样。当然,对咱儿子也好,你看她那身破衣裳赚钱了都舍不得换,倒给咱儿子买了好几身,打扮的似模似样的……真是好孩子啊,对咱老俩口也好,变着法儿的补帖咱。”
柴老爷子从鼻子里喷出几声哼哼,冷笑连连,“你可得了吧,风也是你雨也是你,好不好就你一个人说了算,你是老天爷啊。”
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指着他鼻子当他是四儿媳骂的他这老脸都羞的慌的是谁?
睡了一觉,一睁眼这天又变了,又成好孩子了。六月的天都没她那张老脸变的快!
“你懂个啥!”
柴老太太一扭屁股,从炕上一转身不搭理柴老爷子了,将换好的银子重又装了个小钱袋里:“我这么大岁数了,我看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我看她就是错不了。”
那是她吹,他一碗饭都比她一辈子窝在桂花村看的人多上几倍,连死的那些个都算上!
柴老爷子冷笑,不屑和她争,毕竟骂起人来他还是不敌的,有些话只能放在心里,留个天去做公断!
184 社会关系
霍大哥为人沉默寡言,又离群索居,与桂花村的村民交往并不密切,所以贵妃这里收购价格偏高一事并没有传扬出去,不过霍大哥家里无田,常年在山上打猎为生,现在手头上一有贵妃需要的猎物就直接卖上门,三天两头就一筐,这么勤的频率却是引起了其他村民的高度注意。
有其他零打猎户手头上数量不多,抱着试试看的太态还真因为霍大哥送上贵妃的门,贵妃依然高价收购,那猎户也是个知道价的,顿时欣喜若狂,又将那把时不时闲置起来的弓箭给捡起来,三天两头的开始上山打猎,这时贵妃这里给出的高价才传扬出去,正是印证了柴二嫂的话:人家柴家四儿媳妇不差钱!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十里八村都知道桂花村有个柴家四儿媳在高价收购皮毛,这出师第一响名头倒是打出去了。
贵妃也没在家消停两天,和牙行贺牙子约好三天后要过去看她给找的人,第三天一早柴榕套好了驴车,贵妃一家三口就直奔了明阳城。这一路出村简直是让人给瞅出去的,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小眼神几乎没把驴车的棚给瞅着了。
六月末天气本来就热,便是坐在车上一动不动就一身一身的汗,让这些个村民炽热的小眼神火力集中一瞅简直跟烧烤放在火上的肉串一样,火辣辣的烫脸。
以后不用再拉着那些个动物尸体走街串苍了,她要把驴车改成全封闭式有顶有篷的!
贵妃暗下决心,再不受这些眼神的侵扰!
一路到了明阳城的牙行,贺牙子早早便等在那里,身边还跟着一位四十岁上下的男子,身着青衣长衫,一把稀疏的山羊胡,一张细长脸,看上去慈眉善目,目光很是柔和。
见了贵妃也不多言语,除了抱拳一揖,打声招呼,多余的一句话没有,始终以笑示人。
贵妃对此人第一印象很好。
贺牙子倒是热情洋溢,头上依然戴着青色抹额,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见面先不提旁边那人,却是张口就问商铺:
“夫人上次吩咐我找合适的铺面,这两天我一直留心着,正巧城东有一家位置不错,价格倒也不贵,只是上次夫人去了朋友处,不知那里是否有您合意的,我这边也没敢强给您压下……您看……”
此人眼神过份灵活,一句话八个晃,贵妃看她不像是手上有铺面,倒更像是在打探她的虚实,试探她在明阳城到底算是个什么角色。只是人傻钱多,还是当真有某些靠山也好,亲眷帮衬着。
这是个看钱的世道,贵妃一向知道,越往上层社会爬就越是如此。
只是越是上层,打探的也越是隐秘,到了最上面根本就不用打探,每个人的身世背景比自己个儿那张脸还要醒目。
世道就是这么现实。
贵妃见惯了这种现实,也习惯了这种现实,笑道:“铺子倒不用了,朱家三公子已经将桐花巷口那家临主街的铺子租给了我们,如今只差贺大嫂把我要的人给我找齐了,就随时开店迎客了。”
身在明阳城姓朱的不计其数,可能拥有一个主街延伸出去的临街铺面的那就只有洒金街朱家,那可是大富之家,大齐朝没建立在明阳城就有几代的祖产了,更不要说现在和大齐朝秦王还沾着亲带着故,在明阳城的商户中更是不得了的首屈一指。
贺牙子记得长的跟年画娃娃似的公子一路念叨的找他表哥,那么那位朱三公子就是年画娃娃的表哥了?
虽然这和她没关系,但多搭上一条线对她总是有好处的,谁知道以后他们处好了,朱家换了牙行合作,以后会不会有用到她的地方呢?
当下,她只更和蔼更亲近,连看着贵妃那一身粗布的衣裳都仿佛看出另外一种最上等的材料仿着粗布织这么一件大隐隐于市的衣裳,乾坤内藏,指不定人家那衣裳里还是用金线缝的。
“桐花巷谁人不知,那可是个繁华的好地方,您真是有福气,当天要找租面,当天就找到了这么合心顺意的,等咱买卖支起来,那肯定是宾客盈门,日进斗金,再没这么顺心的了。”贺牙子笑的见牙不见眼,好话跟藏舌头尖下面似的,随时往外一扯就是一筐一筐的往上砸。
“谁跟了夫人您这样的东家,那可真是上辈子烧了八辈子高香,人又和气,给的钱还多,要不是我本身不是那块料,我都想给夫人去做工了。”说着,向青衣长衫的中年男子使了个眼色,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反而急了,一把将他拉上前往贵妃面前一杵。
“这位就是我给夫人找来的经验丰富的掌柜,姓蒋,单字一个周。他在咱们城北那家悦来客栈做了八年的掌柜,经验那是相当的丰富,最主要是人品好,性子不急不慢的……您看,他就是这副作派,慢悠悠的,可是做起事管起下面的人来绝对是稳重周到,再没这么靠谱的人了。”
古代介绍人都是这么介绍的吗?木墩儿听着不像是职业介绍人,倒像现代媒婆介绍人的方式。
这俩人……清白吗?
他默默地看了贵妃一眼,贵妃笑笑,捧起茶盏轻呷一口,然后才挑眼皮看了青衣长衫自岿然不动如山的蒋周。这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看得人赏心悦目,却隐隐有种居高临下的施压感。
“在悦来客栈做了八年,怎么突然间不做了?”贵妃笑吟吟地,像是纯聊天的口气。
蒋周在客栈见人无数,南来北往,行商做官的,是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人基本一打眼也有看个**不离十,眼前的贵妃虽说衣着朴实粗鄙,可是举手投足的气度却不容小觑,当下便摆出十二分的恭敬:
“去年原来的东家死了,就剩下老板娘带着十几岁的儿子,有些事……好说不好听,我是本着之前和老东家的情份帮忙,打算能帮一把是一把,可是……家里人不允许……”
这话让他说的既诚恳又颇无奈:“我是有心帮忙,却也不能不顾及家里人,所以……就辞了。”
贵妃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这个解释。
“这样,我顾人一向是能力和人品并重,若是用了人,必定就全权把店就交出去,年底分红的钱我是一分不会少的,多赚了我还会多分一些,有钱大家赚,这样你尽心尽力我却也省心。”
她说着,话锋一转:“只是我这样放权,也要让我放的心甘情愿,掌柜的籍贯,以及家里人口背景,必须如实相告——包括社会关系。”
这话虽是对蒋周说的,眼神却看向了贺牙子。
185 所图必大
贺牙子顿时老脸一红,社会关系……说的是她呗?
他……俩原来是社会关系?
这村妇眼睛毒啊,毒死个人不偿命,那话怎么说不好,偏偏瞅着她说。意思是,他们如果隐瞒了这层关系,以后很可能她就以这个为理由随时把蒋周给辞了呗。
用她的话说,那是他们欺瞒在先啊。
“夫人。”贺牙子呐呐地开口,鼻尖都急出了汗,再没想到第一面就让人给揭了老底,还是这么不留情面的揭法。“您看,我也是真心觉得夫人您会是个好东家,才想着给他——”
说着,她看了一眼依然笑笑地看着她的蒋周,“他也的确是个好人,是个好掌柜,所以才琢磨着在中间搭条线。”
意思是,不想肥水流了外人田呗,木墩儿暗笑,怪道掌柜的找的这样快,说找就给找来了,再顺利也没有,原来自家屋里就藏了一位。
蒋周见贺牙子认了,他才缓缓地把俩人的事给交待了。
原来还真就是社会关系……
两人就隔三差五住一块,他那边妻子早亡,女儿年前也远嫁了,身边再没旁人,倒是贺牙子那边的儿子十五六了还在议亲,她就想着不给儿子脸上抹黑,找亲的时候不好找,让娘家人那边说三道四她是改了嫁的,便今年拖明年明年拖后年,从俩人三年前好上之后,一路往后拖,到现在还没正式去领了婚书。
本来都相安无事的,最近矛盾冲突就集中在了悦来客栈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丧偶老板娘身上。
贺牙子总觉得孤男寡女前铺后宅那么住着,日子久了易生情,三天一小作五天一大作,愣是把蒋周从客栈给作出来了。
好在蒋周以前养家糊口,在明阳城也有个小家,院子不大,倒是够他生活的,从客栈搬出去就直接住进那院子,连床铺还没捂热,就给贺牙子碰上贵妃这茬子。如果说之前看她那衣着打扮还有些犹豫,等贵妃一把分红的价钱往外一说,她立马心就活了。
他俩倒是没什么暗藏坏心,只是两人的关系又的确是好说不好听,便隐着没说,再想不到遇到个眼毒的贵妃,不到一时半刻就破了案,臊的两个中年男女满脸通红。
“我们打算我家儿子找到媳妇,过个半年一载,我俩也在一起过了,我俩……不是那么随便的关系。”贺牙子只觉得自己越描好像越黑,急的脑门子都是汗,生怕到嘴的大肥鹅就那么飞走了。
一把抓过桌上的茶壶就要给贵妃喝了小半杯的茶盏里倒水,那手形忒快,以至于像是抡起来要往贵妃身上砸似的,柴榕蓦地蹿起来,一把揪住贺牙子的手腕,顺势就要把她给扔出去。
贺牙子几乎感觉那只被抓着的手腕急速收紧的力道,说时迟那时快,贵妃只怕说话都太慢,抬起来冲着柴榕的小腿就是一脚:
“住手,四郎!”
柴榕应声放手,委屈地眨眨眼睛,他这是……又抓错人了?
他还委屈?
贵妃恨的直咬牙,是最近打架的机会少了,他手又痒痒了?怎么连个老弱妇孺他也不放过?
防她防的倒是严密,不知道的还当御驾亲临的,要不要凡事那么小心翼翼,分分钟等着刺王杀驾似的?
“四郎,”贵妃的声音饱含警告,“我不是和你说过,没说让你打的时候,不许和任何人动手。为什么不听话?”
柴榕立刻忿忿地指着才回过神目瞪口呆看着他的贺牙子:“我看她要拿水壶砸你!阿美,她是坏人!”
贺牙子早看出来柴榕是个傻的,但却不知道这傻子居然也会倒打一耙,出事被骂了反应倒是快,一推六二五全推她身上了。
“我不是啊,”贺牙子比柴榕还委屈,还要给傻子解释。“我是要给夫人倒水,那杯里水快没了。”
柴榕冷哼了一声,冲贵妃理直气壮地道:“阿美,她在撒谎!你的杯里还有那么多水,根本不用添!”
他指证贺牙子撒谎的证据就是这个。
贺牙子也是让他给蠢哭了,好吧,她就是拍马尼好了吧?
“我……这不是怕夫人生气,想讨好夫人吗?”贺牙子遇到过各种胡搅蛮缠的客人,就没有哪一个让她这么心累的,连半点儿场面话都不懂,半阶台阶都不给人留啊。
贵妃横了柴榕一眼,才把柴榕又赶到嘴边的话给噎了回去。
贵妃不欲在此事上纠缠,便对蒋周道:“我选人呢,全凭第一印象,蒋先生给我的印象很好,为人也算坦诚,我也是个爽快人,就不再多作比较,打探您所说的是真是假,咱们事儿上见,试用期三个月,每月我给你十两银子,过了三个月,如果我们彼此合作愉快,都有继续合作的意思,那咱们便签下聘书,我按贺大嫂说的分红给先生,先生看如何?”
蒋周是个老做掌柜的了,入行那么些年就没听说过试用期三个字,但是贵妃说的试用期十两银子倒是实打实的打动了他。
其实如果是小店,哪怕年底分红平摊下来都没有一个月十两,他不明白这位东家是人傻钱多全靠钱砸,还真是不差钱,跟散财童子似的生活就是她人生的目的,反正他是毫无异议地点头答应了。
贵妃更爽快,当即就和他签了试用期的合同,预先就付了他二两银子。
贺牙子激动的脸都涨红了,就没想到贵妃这么爽快。
“桐花巷的商铺大概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到期,到时那里便是我们的铺面,我们不妨今日就去考察一下,”贵妃笑,“不瞒你们说,我需租下了那里,却连看也没看过。蒋掌柜,以后前面铺子便是你全权掌舵,我不掺和,你看看铺面是不是需要重新修整,哪里需要改的不妨直说。另外,伙计也是在你手下干活,你用着顺手最为重要,你便在贺大嫂送过来的人里挑出三个,最后让我过目一下便可。”
贵妃有了掌柜的,立马权力转交,蒋周没让那月钱十两给震住,倒是听完贵妃这话心里更敞亮,满意。
他做掌柜的那么些年,最怕就是东家随意插手店里的事,东一榔头西一棒槌,随心所欲的乱弄,不顾大局。他看贵妃年轻,虽说看着沉稳,心机也够深,只怕到底年轻气盛凡事爱独挡一面,到时他却不好发挥。
得了贵妃放权的话,他终于心安了,对贵妃反而打心底里越发尊重。
这个世界不怕贪权不放的人,最可怕的是有钱有权,但却值得撒钱放权的,因为这样的人懂得取舍,所图必大。
186 好严的家教
挑伙计的事不急在一时,贺牙子虽然人都叫齐了准备好,只待贵妃一声令下便拉开队伍直接上手扒拉挑了,但贵妃却直接将权力给了新聘的掌柜蒋周,她再不抻头,带着蒋周一同坐上驴车直奔桐花巷踩点。
贺牙子把人一路送出牙行,远远望着驶走的驴车舒了口长气,小媳妇看着年轻却是个不好对付的——
但,怎么也比悦来客栈那个长了双桃花眼的老板娘强,老东家活着的时候就东抛一个媚眼西抛一个媚眼,不知和多少人勾|搭过!
“贺大嫂,我们这些人就不看了?”早在外面抻着脖子往里望的小伙子壮着胆子上前问。
贺牙子擦了擦头上让贵妃吓出来一头一头的冷汗,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这人她熟,为人老实却不大机灵——机灵一点儿的也不会在这时候,她还沉浸在自家男人被录取的喜悦中明显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来打扰她。
不过这人的娘倒是个和善的,街里街坊有口皆碑的老好人,热心肠。
冲着他娘的面子贺牙子没把他一句话给呛回去,“东家把选人的事儿交给掌柜的了,等掌柜的回来什么时候挑人,我再去叫你们。二胖,”她叫了声眼前这个精瘦黝黑的小子,“你去告诉那些人,先不用等了,都回家去,明儿吧,明天早上再过来,掌柜的过来挑人。”
“麻烦你们一趟,请他们多担待啊。”
贺牙子话是这么说,不过都是场面上的自动表情,其实劳力有的是,谁拿这些随叫随到、满大街遍地都是的劳力真当回事呢。
二胖再傻也不是真傻,这点儿社会常识还是有的,千恩万谢地就回去和一同等着让人挑的大家伙把话说了,倒是实诚,一个人都没漏,有走远的他还现追上告诉了一声。
“……这孩子咋这么傻?”
贺牙子也是吃惊了,还真拿她这话当回事,但凡有点儿心眼儿的,怕都不说传出去不好听,就挑几个相好的,或者明显没他有竞争力的凑个人数也就罢了……还真是出人意料的实诚啊。
要是她找伙计,她是宁愿找这样的,听话又好摆弄。
待她家男人回来再说吧,贺牙子转眼就把这小插曲给抛在脑后了,她再想不到今日的一个小念头,居然成就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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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花巷口那家佘记点心铺子仍在营业,二层木制的小楼结构,精巧又雅致,似乎专为贵族顾客设置,不仅一盒糕点的定价极高,店内为了客人的**,还刻意几尺就用镂花的木制屏风隔开,既清幽又隐秘,客人三三两两地饮茶吃点心,贵妃一路看下来越看越满意。
除了把后间厨房改成烧烤炉子,这间店几乎连动都不用动。
不只店里环境好,贵妃特地留意了店外人流量,因为是主街延伸下来人流量非常大,总有人经过。不过这间店的定位太过高端,普通行人是根本连进都进不来的。便是这样,在贵妃四下里逛的时间里,仍有三四个家丁模样的人过来买糕点。
伙计一见贵妃几个人的衣着打扮就不像是消费得起的客人,又不好直接把人撵出去,便更殷勤地上来服务,直接报起了一张串的菜点,最低价也是三钱。
三钱合铜钱是三百文,就那么一盘七八个,明显可见明阳城的消费水平和这家店的定位了。
贵妃宠辱不惊,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硬是楼上楼下绕了一圈,叹了声‘不是我等消费得起的啊’,背着手大摇大摆地从前门又走了。
点心铺掌柜的扒拉着算盘子瞅了伙计一眼,这是什么状况?
“穷鬼!”伙计远远地朝贵妃的背影碎了一口唾沫,没钱还装什么相儿,领了一串人跟巡街似的。
伙计转身上楼,还没等走两步,突然就觉得头上一疼,像是让什么东西给砸着了,低下头到处找,才看见地上大拇指盖儿大小的一块小石头。
他浑然摸不着头脑,今天这地是他扫的,不可能在这么大一块儿石头在地上他没看见——是谁打他?
伙计探头出去看,外面人来人往就没人往里瞅,最后只得自认倒霉捂着脑袋上楼。
……
“四郎。”贵妃抚额无语,这手咋这么欠呢。
“那人骂咱们穷鬼!”柴榕告状,“而且我只有轻轻、轻轻的扔块石头,都没用力。”
木墩儿当着蒋周的面不好表态,但他绝对是站在柴榕那一边,那狗眼看人低的伙计就是该打。
特么,他生平最恨别人骂他‘穷鬼’!
“那也不许打人!”贵妃几乎抓狂,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令她瞬间抓狂的大概只有他了。
“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不让你打人,你就不许打,不、管、任、何、原、因!”她气愤的一字一顿地道。
好严的家教,蒋周暗忖。
貌美如花,心机深沉的美人怎么就找了个明显是个傻子的男人做了相公,还生下一个隐隐让人觉得很有些早慧的儿子,这实在是个迷。
不过,这都是东家的事,与他无关。
“而且,我们本来就是穷鬼。”贵妃嘴角自嘲地翘起,“至少和人家比是。”
“掌柜的自谦了。”蒋周笑道,从她出手这么阔绰撒钱跟撒水似的,连雇个伙计都给一两的月钱,都赶上大门户里到主人近前伺候的仆人月钱了,凡此种种怎么看都不是个穷鬼啊。
她大方,可她不傻。
谁认为此女傻,才是真正的傻透了腔。
贵妃冲他笑笑,没说什么,大概只有一条绳上的另一只叫木墩儿的蚂蚱才知道她说的是难得一听的真心话。
他们现在干的就是扯虎皮拉大旗的买卖,真正能倒开手的资金就只有杭玉清投进来的三十两银子,其它还都是未知数。要不是杭玉清脸大皮厚,生生把这铺子从朱三公子那里给熊了来,按他们最初的想法还在永安县摆地摊呢。
如今借着杭玉清的势算是把虎皮给撑起来了,至于以后,他们只能实打实的把虎皮给扯大了,借此在明阳城立下脚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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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妖难为妾
作者:锦瑟瑟
简介:作为一只妖怪,不求名动四方就求仙寿永绵。
可小妖米粒儿的愿望只有嫁人卖萌生包子……
某捉妖师:妖怪哪里逃!
米粒儿:Σ(°△°|||)︴
求放过!她只是想安静的嫁个如意郎君生一窝会卖萌的小包子而已!!!
187 时机
贵妃在她未来的店里逛了一圈出来便上了驴车,又将蒋周给送回了牙行,途中关于烧烤店什么的正事没聊,反而像聊家常一样聊了些以前在悦来客栈那些年。
越是遇到这样的人,蒋周越是谨慎,他知道眼前这位深藏不露,哪怕用了他也还是一路在观察。
他谨慎,她比他更谨慎,不问具体的事,不提具体的问题,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借着佘记点心铺那个伙计,基本这十年来的他的人生经历就这么让她给绕出来。
签她嘴里的什么试用合同的时候,还说什么就不调查他,他能说她比让人调查他还更让人无所遁形吗?
那小眼神似有若无地往他身上一扫,他这心就是一揪揪,而她似乎知道自己对别人的那种威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运用的那是相当收放自如。
“不用这么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路上无聊嘛。”
贵妃见车行近在眼前,便适时地结束对话。“以后时间还长,蒋掌柜多担待了。人员的挑选就交给你的,我给你五天的时间,五天之后我会再过来明阳城,希望那时蒋掌柜一切准备就绪。”
随便问问?
木墩儿就先表示不信了,他家娘娘向来是无利不起来,在她那里就没有随便干出来的事,背后都有其目的。
蒋周一路坐着在明阳城里明显独一份只有个遮阳篷的驴车可以泰然自若,可是让贵妃这一句忒随意的假话给臊了个半红脸。他的这位东家可不是个善茬,眼神像刀,嘴巴却是块豆腐。
“东家尽管放心,蒋某一定尽心尽力。”
贵妃点点头,“有劳。”
说完,便放了蒋周下了驴车,直到人走远了,她才淡淡勾起一抹笑,吩咐柴榕赶驴车回家。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木墩儿这么一问,贵妃就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但却只是轻轻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
木墩儿沉吟,的确现在脱离柴家搬过来明阳城的时机并不好。
毕竟他俩的共识就是主要发展皮毛业,那是个可以做大做产业的,利润大回本快。餐饮业也不是不好,只是哪怕一炮而红,在明阳城大受欢迎,要想做高端就不能随地乱设分店。再者古代和现代的城镇不尽相同,现在肉食仍是贵族有钱人消费得起,他们做起来就只能一直端着,市场决定他们接不了地气。
明阳城立下脚根,他们倒可以着手去其他市镇开分店,只是这其中的人力物力财力那不是耗费极大,且需要一定的时限了。
这姑且都是后话,要想迅速翻身,只能依靠皮毛业。
要想做大,就一定要扎根在这繁华的明阳城,但要扎根在明阳城,他们目前的资源链却在桂花村。
现在一切都还在开始阶段,宣传倒是打出去了,可他们一旦搬离了桂花村,那边根本没有相应的帮手接管收皮子记帐管钱一类的事,让那些猎户大规模的跑到明阳城相当于是自毁长城,把刚刚聚拢的货源亲手给打散。
“现在是该规划下一步,以及以后许多步的时候了。”他深沉地道。
他家娘娘是心眼多,主意正,可就是什么都爱放肚子烂掉,只明白了个自个儿,生意却不只她一个人的事,所以哪怕是两人彼此心照不宣的事,他也要扯出来问个清楚,谈个明白。
他在筹谋人心方面肯定不如她,吃了也不止一次亏了,这他都知道,可是在商业方面,好歹他是个现代商场里混出来的,商机商务各种和赚钱有关的,他自认那些年的历练不是吃干饭的,绝对强得过一个藏在深宫,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
“你们在说啥?”
柴榕听得一头雾水,坐在车头忍不住直回头,“阿美,我饿了。”
这个吃货!
贵妃头疼,明明早上吃了五六个饽饽,一碗野鸡肉都啃了,现在还未到晌午就又喊饿,他一天天往山上跑一天两顿饭也没把他给饿回家吃饭。分明是馋了上次买的肉饼,到这家店外车也赶的慢了,肚子也饿了。
她看他馋的多过于饿。
八文钱一个,当这便宜吗?
贵妃无语地抽出缠在腰间的钱袋,手才放进去,木墩儿从里到外适时地来了一句:“我也饿了,来两张吧。”
大小俩吃货,天天吃肉还馋肉,是天生的肉食动物吗?
她在钱袋里一个子一个子地数了八十文钱,把木墩儿都给看心疼了,她却眉头都不皱一下就递给了柴榕:“买十个饼,去吧。”
柴榕一蹦三尺高,两手捧着一把铜钱就往肉饼摊子去了。
“咱们搬来明阳城是早晚的事,只是要把收购皮毛的事先稳一稳,形成了一个稳固的资源,哪怕咱们不在那儿,也要有个人管理收购的事。”贵妃打发了柴榕,继续刚才那个话题:
“只是这个人选,我还有些犹豫。”
的确是该犹豫,木墩儿也头疼。
柴老大木讷不善言辞,柴老二女干滑,为人不可靠;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偏顾家除了一家子女孩,小的不定性,老的不靠谱,一个个就没个能拎得出去、立得起来的。
“慢慢看吧,”他叹:“找个值得相信的管理型人才,并不容易。”
要是当初穿越的时候把他那几个助手也带过来一块儿,那现在又是何等的轻松惬意?
他不明白,明明他最得力的助手和他是一块儿出的车祸,怎么偏偏就他一个人穿了,一车的人啊,究竟是他的幸,还是他的不幸?那么一场大的车祸,居、然、只、有、他!
柴榕把肉饼买回来,一路赶驴一路吃,这回可没半点儿耽搁,全速出城往桂花村奔。他吃了个满嘴冒油,连声地称赞‘阿美好’‘阿美最好’。
贵妃默默无语,不知道的只当那馅是她的肉剁的呢。
她看着他只是几张饼就把他高兴的跟得了天上的星星一样,跟得了世界上最大的财富一样,忽然间就有些恍惚,他这样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可,如果他是个正常人,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
她想,如果他是个正常人正常的猎户,大抵以他的手段她其实不必抛头露面赚这些辛苦钱的。
如果他是正常人……
这个念头忽然再度闯进她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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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玲珑锦绣
作者:冬至的柚子
简介:寡妇要翻身,军爷快闪开!
188 来者不善
贵妃以前曾经对柴榕说过,一定会治好他。
她自认语气温柔,眼神——应该也是温柔而没有任何歧视的,可柴榕的反应却很不好,他又像是憋闷又像是生气地问她,她是不是觉得他是傻子,所以以前一直很讨厌他?
她讨厌做傻子的他吗?
他的语气,她说不准,有种隐隐的不服气,似乎觉得要治好他这件事本身就是否定他,觉得他是个累赘一样要被人抛开。
虽然是个傻子,可是情绪却很敏感,这也是个令她觉得很神奇的地方。
林氏医馆那里因为有人闹场,虽说不是什么真正的医疗事故,却把她的计划生生给打乱了,而错过了那个时机,她忙于赚钱的事便把治好柴榕的事给忘到了脑后,哪怕天天面对他,也有很久没再起这样的念头了。
这样的念头再度跃入脑中便一直挥之不去,贵妃一路便在想这件事的可行性,还有——
要有足够的钱做支撑。
至少,她现在不敢迷之相信林氏医馆的老大夫了。毕竟是小县城的大夫,医术再高只怕也有限,不是每个传说中的神医都安于一世默默,哪怕是他本人为人低调,经他救治的病患也会传于市井,口口相传。林氏医馆的老大夫——至少他没听过他相关的传闻,只有杭玉清个不靠谱的货赞扬他的医术,那也不过是头疼脑热的小病。
柴榕这脑子只怕难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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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三口人回到桂花村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大概是未时三刻左右,天气热的不像话,只坐在车上就热出了一身的汗。
柴榕把驴车停好,贵妃还没等从车上下来就听见柴家大院里忙成了一团,又是菜刀剁砧板的声音,哗哗的倒水声,柴二嫂扯着大嗓门直喊:
“鸡来了——海棠,快去把鸡毛拔了,给姑奶奶做个野鸡炖蘑菇。”
贵妃挑眉,姑奶奶又是哪个?
她款步走下车,便听柴海棠冷笑:“二嫂有这心二嫂就做吧,鸡是四嫂的,毛是我拔的,又怎么能显出二嫂的一片心意——我手上有活儿,谁闲着你找着伺候你的姑奶奶吧。”
“什么叫我的姑奶奶,瞧你这话说的——你不也是我的小姑奶奶?怎么越大脾气还越爆,没沾火自己就着啊。”
“我可不敢。您的姑奶奶在屋里歇着呢,我呀还是安心的做饭吧,我又没钱又没势的,可担不起您这勉为其难的一叫。”
这小脾脾气,贵妃失笑。柴海棠嘴上功夫利害,柴二嫂真硬碰硬还真不是对手。
不过,能让柴二嫂这么上心的还真应了柴海棠的话,非富即贵的命才能承受柴二嫂的顶礼膜拜,一般人她眼睛可顶在脑袋瓜子上面,看人都是斜着眼睛的。
她又说叫姑奶奶,柴海棠是小姑奶奶,那明显就是这家的老三柴银杏了。
自从贵妃重生后从没见过这位传说中嫁了个好人家的柴银杏,柴家人口中的她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嫁、了、个、好、人、家,显然为人冷漠,与柴家并不亲厚。
她记得当初她要做皮毛生意的时候,柴老太太就提过一嘴要找柴银杏,柴老太太是存着帮她的心,可是眉宇间的神情却又有些犹疑,她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怕为难了自家女儿,还是根本就没把握自家女儿会帮忙,反正她拦住了,柴老太太也便作罢。
偏偏在这个时间点出现……
这让贵妃不得不多想,毕竟不年不节,又没有人生辰,她在早上走时都没有人提起过柴银杏要回娘家,显然这是柴银杏临时起意,没有知会地柴家。
“只怕,来者不善。”木墩儿小声道,显然与贵妃的想法不谋而合。
同行是冤家,在知道柴银杏夫家也是做皮毛生意的那一天,他基本就已经预见到了现在,以及未来,迟早会有一天遇上。
大门没闩,贵妃轻轻一推走进院子,和柴海棠视线一对,还没等开口说话,柴二嫂就把抢话道:“弟妹你可回来了,大姑奶奶回来了,自从你病好还没见过呢吧——你忘了,你结婚的时候她还送你们两床被子呢,就现在你们盖的!”
好大的礼……
贵妃笑而不语。
柴二嫂指着东屋,小声道:“在东屋呢,进去就没出来。”
“四婶,大姑还去你那屋看了一圈。”柴芳青凑上前打小报告,“你那小屋她也进去了,还到处翻你东西,我给她说了——不让她乱碰。”
果然,来意不善。
“——你个丫头片子,那是你大姑姑,你生出来还给你个银的长命锁呢,白眼狼,她就看看怎么了,还能缺个角子,少块肉?”柴二嫂指手直戳柴芳青脑瓜子。
贵妃忙一把将柴芳青给搂过来,摸摸刚刚被柴二嫂戳的地方,笑道:“芳青这是向着我,可见平日我没白疼她。不过那东西谁想看就看,还真不怕看。”
她就是摊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人随便看也看不去她的配料,否则她哪里会随便往那儿一放连锁都不放一个,还敢成天价儿的往外跑?
不过柴芳青这孩子倒是有股子愣劲儿,认准一个大腿抱,就绝不三心二意满世界找腿。
这点却不随柴二嫂。
柴二嫂是哪个有钱就抱哪个大腿,不嫌多,就好像抱抱大腿人家的钱就能跑她兜里去似的。看哪个有钱有势就好像自带光环,她自动就矮了人家半截。
几个人正在这里说话,柴老太太从东屋出来冲贵妃摆手:“咱家大姑奶奶回来了,要见你呢,快过来打声招呼吧。”
贵妃往东屋看,始终不见柴银杏出来,可见是专门等她进屋拜见,算是摆足了架子。
“我也要去见姑奶奶。”木墩儿挺身而出,也想会会这个柴家三姑娘。
柴老太太上前一把抱起,捧怀里就是一顿亲,把木墩儿给吓的直躲,他这出惊诧的小出儿反倒把柴老太太逗乐了,只当他在和她闹着玩儿:
“你可不能叫姑奶奶,你得叫大姑姑。”
木墩儿虎头虎脑,“为什么我娘要叫——奶奶,我叫姑姑?奶奶,你是我奶奶,我不要别的奶奶。”
此言一出满院子都要笑喷了,柴大嫂洗着菜好悬没一脑袋扎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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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颖怡
书名:金玉良颜
简介:大武朝的金家穷得只剩下钱了,对了,他们还有一层道貌岸然的厚脸皮。
带着秘密重生而来,金玲珑看一眼满目的金璧辉煌,又看向自己的一双空空妙手,轻声笑道:只要是我想要的,我都能偷得到,可我偷那么多干嘛呢,怪累的。
某人冷笑:你有本事把我也偷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