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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宋御     种田吧贵妃txt下载     种田吧贵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9 一棵树上吊死

    贵妃默默的把他摔回桌上的字据给捡了起来,放到了两人正中间,慢条斯理地道:“这张字据已经足够保障你我两人各自的利益和权力,你说的那些都是鸡毛蒜皮,无关痛痒的小事,咱们合作是站在平等的立场上——便是合作达成,你也只是年底分帐的权力,其他一切管理方面决策事项,都和你没关系,那些不是你该考虑的。”

    “如果你有意见,我会考虑,但不会不经思考就立刻执行。”

    贵妃沉吟,把他进门就扔给她的钱袋放回了桌面,轻轻推到他面前:“你再想想清楚,我不勉强。”

    杭玉清看不出来,木墩儿做了多少年买卖,忽悠了多少合作小伙伴,经验累积起来能有到永安县三五个来回了,哪里看不出贵妃这点儿显而易见的小伎俩?

    神经病官二代心急火燎地四处筹钱,赶了个大晚上都过来,一见面就把钱袋子扔贵妃怀里,像是生怕她反悔一样——

    他是慧眼识珠看出这里面的巨大商机,都让他脑子里那瞎闪眼的真金白银心智都给晃了,怎么可能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当然,明显在杭玉清眼里那已经不只是未来的利益了,简直是当它摇钱树,种下去不用开花结果,直接一摇钱就下来了。

    他会放过这次机会就出了鬼了。

    果然就见杭玉清那张年画娃娃脸抽抽的跟个风干的土豆似的,各种纠结各种老子明知道是上当还想跳进坑的不甘,幽怨的小眼神就冲着贵妃刷刷递过来了。

    “你不许再这么看阿美!”柴榕怎么看怎么觉得杭玉清那眼神麻应人,挺身而出就挡到了贵妃身前。“你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串串烤了!”

    杭玉清这回没有退缩,挺直了腰板,“师父,你别捣乱,我和师娘在这儿谈正事呢,你一边歇着去。”

    “我、不、累!”柴榕一字一顿地回道。

    ……

    这种**型性二男争一女的戏码。到底要他看到什么时候?木墩儿默默无语两眼泪,耳朵又响起争吵声。

    先把合同签了,把杭玉清摆平不行吗?

    那钱落他手里,他这心才能安啊——这绝逼不是他见钱眼开嗜钱如命。实在是穿了这一回越,事事不顺,大小波折不断,明晃晃的经验教训砸到他身上,他亲身受着了。银子只要不攒到他手里,他都觉着不安心。

    “四郎——”

    贵妃还不等说完话,柴榕就知道他家阿美又要说他,头一扭立马鼓起腮帮子远远地贴着墙边坐回炕上,后脑勺冲着贵妃,嘴巴撅起来都要贴到墙上了。

    真活祖宗。

    想她姚贵妃纵横后宫,玩手段耍心机揣摩人从来都是得心应手,驾轻就熟的了,偏偏重生遇到这俩傻货不按常理出牌,有一万个心眼都没处使。英雄全无用武之地,也是一种透股的苍凉。

    杭玉清也还好,山高水远不容易碰一块儿去,柴榕可是她日夜朝夕相对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改他任劳任怨唯她马首是瞻的优秀品质,一个不高兴就和她耍起小脾气来了……她也是醉醉的。

    贵妃也知道柴榕那脾气又臭又长,发作起来就是个持久战,不过眼下却是无暇顾及他,最紧要的是先把杭玉清给摆平了,以绝了后顾之忧。

    “反正我不管。你得把你家大傻子看好了——”

    贵妃不等杭玉清说完,脸当时刷地就撂下来了。“你要是再说一句‘大傻子’,我可不拦着他!”

    杭玉清当时就蔫吧了,“不说就不说呗。那我和你合作我也得保障自己的利益,还有自己的人身安全吧?我不能拿着银子还一天天尽挨打。”

    “你挨打是因为你嘴欠。”贵妃毫不留地给他驳了回去,蓦地站起身掸掸袖子,一脸的不耐烦。“该和你说的都说了,你的利益也在合同字据上给你写的明明白白,你要么就找个明白人问问。我家里还有活,先忙去了。”

    说完,人家头也不回就出了屋,就好像身后有狗撵似的,半点儿没客气就把杭玉清给晾那儿了。

    杭玉清看看转过头没好眼神看他的柴榕,又看看和他一样错愕脸的小木头——还是小石头,觉得这屋子里简直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一手抓钱袋一手抓起那张合同就追了出去,扯着脖子直喊:

    “师娘,你等等我,师娘嘿!做生意没有谈了!”

    和你就得这么谈啊,木墩儿真心给跪了,他也没谈过这样的生意。但事实又证明,好像对付杭玉清这样的人摆事实讲道理,好言好语的劝还真是不奏效,就得这么吊着他,让他上赶着往上贴,他才觉得特么拿钱给人家还跟三孙子似的低声下气,这板上钉钉就是个赚钱的买卖,要不然断不会这么硬气。

    果然,就照着木墩儿的话来了,杭玉清追出院好话说尽了,又是道歉又是卖乖讨好,才总算哄着贵妃把合同一起给签了。

    “你真想好了?”贵妃写了一半的笔突然停了下来,“我不缺你这银子,你别总动不动一副拿钱是大爷的脸,我可不受你这个。”

    到最后,贵妃还拿捏他一把。

    杭玉清一翻白眼,“祖宗,你可快签了吧,我这心没着没落的,签了我也就不寻思了。”

    这几天把家里翻了个遍,把从外祖母那边讨来的好东西,这些年积攒下来压箱底的好货挡了个遍,挑些不常用,他娘但凡脑子没抽筋翻他的存货都不会发现没了的那些东西,全都装了车。

    因为怕露了行迹街里街坊的把他给卖了,杭玉清还现跑到明阳城给典当了,这才换来这三十两银子,是他整个儿的家底了。

    赚了,以后就花钱如流水,日子过的轻松惬意,如果他没那命……赔了,他豁出这张老脸去也得往师娘那皮毛生意里掺一脚,她把他陷坑里去,他也不能留她留活,要死一起死,要活就特么一起好好的活。

    横竖他就这一棵歪脖树上吊死了!

160 我喜欢你喜欢我

    杭玉清跑这一趟明阳城不白跑,越看就越觉得他们的店就当开在明阳城,那里才叫繁华,商铺林立,应有尽有——就是没有他们这个肉串,去那里才能赚到钱,永安县是他家没错,可是论繁华度消费指数那是根本没法比的好吗?

    他有钱,任性,就要去明阳城淘金!

    杭玉清彻底贯彻他这一观点,从签约前到签约后嘴里念念叨叨的就是要去明阳城,知道的他是心有所属,不知道真当他是魔障,脑子让五郎给踢了呢。

    他甚至一度坚持要把店开到阳明城去加到合同里,最后贵妃一票给否决了。

    她固然也想店面做大,进到阳明城也好打个前战,为皮毛生意先试试水。问题是一旦写到合同里,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有退路了。

    她没去过明阳城,什么都是听杭玉清说,物价、消费水准,房租,她一样都没实地考查过,冒冒然听了他的,让这么个二货牵着鼻子走,她算是岁数全活到狗肚子里了。

    “一定是要明阳城啊,永安县屁大点儿个地方,一个个又那么穷,怎么和人来人往,商来商往、官来官往的明阳相比,咱们要赚钱就要赚大钱。就永安县这穷乡僻壤吃一个月肉的人,能比得上明阳一天的量都算多的……”

    直到临走上了车,杭玉清挑开车帘子还试图说服贵妃。

    他这一顿碎碎念几乎是填鸭式的往贵妃脑子里灌,听的她是头昏脑胀耳朵抽筋。

    “我已经托我三表哥——不是那个世子表哥,是我外祖母那边亲戚的表哥,我去明阳城的时候已经托他帮忙找店面了,一边让他找着,然后我再领你去明阳城,咱自己转转,找一找。”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二选一肯定是明阳城——”杭玉清说着又想下车来,与贵妃再深入地详谈一番,谁知还没等他弓着身子一车,就让在贵妃背后灵似的柴榕一巴掌给推回了车里。

    他的尾巴根儿!

    杭玉清眼泪好悬没飙出来,“师娘,你到底管不管!?”

    贵妃脑子都要让这俩货给弄炸了,哪个也说不听,哪个也都瞅对方不顺眼。“既然你觉得明阳城是不二之选,那咱们不妨先去看——”

    贵妃本着劝不了倔脾气的柴榕,安抚一下杭玉清,顺着毛摸的态度稍稍松了口,谁料到她话还没说完,杭玉清激动地一拍车板,车把式误会了这是要他赶车的信号,鞭子一甩,这驴也是等的太久一时大意,激灵让鞭子一抽,蹭地尥着蹶子就蹿了出去。

    杭玉清在车厢里没坐稳,瞬间骨碌了个来回。

    “娘希匹!”

    杭玉清上一次挖坑设套地想要教训贵妃一家子,纠集了武馆和小混混两个不同的团伙。一点儿好处没讨来,就只记得这一句充满着乡土气息人文怀的脏话,他觉得十分别致便学了去,骂出去就是一个爽字!

    他记起正事还没说完,在一路横冲直撞的驴车上,四脚着地的挑开车帘,远远地冲贵妃的背影高声喊道:

    “师娘,我明天来找你去明阳城——不见不散——”

    贵妃本来也是想去明阳城探探路,不只肉串店,主要是想发展她的皮毛生意。有杭玉清和她捆绑销售自然是再好不过,虽然她并没有完全摸透杭玉清的身世底子,但从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来看,他外祖母家还是有一定势力的。

    她前世是没做过生意,也没接触过浑身铜臭的生意人,可凡事举一反三,她也知道做生意没有官面上的人是不可能成事的。

    有杭玉清这个助力,不知省了她多少心力物力,否则她便是掘到了第一桶金,想要生意做大做强,还要四处挖门盗洞找关系,赚的钱指不定还不够她搭进去的呢。

    不然,她凭什么费心巴力地收服了杭玉清,推一把拉一把,维持好这段关系?

    真当她是无聊村妇,缺少生活乐趣,跟他这儿打发消遣时光呢?

    问题是杭玉清她是摸透了脾气,偶尔上蹿下跳的不按常理出牌,总体还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柴榕是彻彻底底的令她头疼,除了杭玉清相关,他什么都听她的,但只要一挨上杭玉清的边儿,她把嘴皮子磨破了都没有,上一次哄好两天半,一见面就开始死掐的对战状态,她也是服了。

    她已经好话说尽,连梦里骂他那事她都一而再再而三的道歉,这次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碰上这么个活祖宗,尽管贵妃不愿意承认,但她真真三十六计七十二变都耍出来了,已经彻底江郎才尽黔驴技穷。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杭玉清,总要打他吗?”最后的最后,贵妃实在憋的没招,直接了当地问了柴榕。

    柴榕看看她,“……他说你更喜欢他,不喜欢我。”

    “……”贵妃不死心,“就因为这个?”

    柴榕重重地点头,委屈的撅嘴能挂上半斤装的油瓶子。

    所以,她就因为这一句话生生被折腾了一个来月,他这脾气耍了又好,好了又耍的?他不只想掐死杭玉清,还想掐死眼前可怜巴巴地望着她的柴榕!

    问题是,她掐不过打不过!现在连她引以为傲的智商也拼不过了。

    人家整个思维逻辑全没有智商的什么作用,一切全凭喜恶,和一个根本不在一个层面的人耍心眼抖机灵,她也是自找罪受。

    早知道一句话就能问出来的事,她何至于苦恼了这么许久?

    “我不喜欢你喜欢他,我喜欢你喜欢我。”

    贵妃表示这个绕口令说的好。

    “我当然喜欢你!”贵妃无比真诚脸,“你是我相公,你给我打猎,帮我揍那些欺负我的人,我不喜欢你还喜欢谁?四郎,我最喜欢你。”

    柴榕看着她已经抑制不住嘴角的翘起,整个眼睛都亮了,但还是不死心地追问:“那你也喜欢他吗?”

    “当然不喜欢!”贵妃斩钉截铁地道:“你听他胡说八道,他是故意气你的,谁不知道我喜欢你?我看他是县令的儿子,我们不能得罪,才和他来往的。你要相信我,最喜欢四郎!”

161 无所不用其极

    噗!

    眼瞅着他家娘娘为了哄他傻爹已经被逼到墙角,一脸的赴死的决然,木墩儿忍不住就笑喷了。

    他家娘娘心里苦,他家娘娘就是不说。

    为了安抚傻爹,她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当着他面就各种赤果果的告白,也是被逼的没招没招,最后的一搏了。

    木墩儿算看明白了,稍微有点儿智商的在他家娘娘手里都不在话下,最怕的就是这种智商感人,明显不及正常人的——他爹和杭玉清,乱招打死老师父,他家娘娘摸不着人家的脉,反倒是制她的克星。

    尤其他爹的智商又明显比杭玉清低得多,和他便宜娘无意识的过招中,居然就稳稳占了上风……

    天生一物克一物,他是拼不过他家娘娘的智商了,可他有爹啊——

    他亲爹就是这个世上唯一克得住便宜娘的人,克的不要不要的,克的他都看得热血沸腾啊。

    ……

    贵妃表示绝逼看不见三十五岁老男人幸灾乐祸的捂脸笑,笑的全身花枝乱颤,整个儿笑的都跟癫痫了似的。

    “阿美,我也喜欢你,最喜欢你!”

    柴榕让贵妃顺毛摸的这舒坦,感觉这些天堵在胸口无形的东西忽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完全的喜怒形于色,高兴的手舞足蹈。

    “……木墩儿咋了?”他忽地大叫:“老郑头动不动就这样抽——咱家木墩儿是不是也抽了?!”

    说时迟那时快,柴榕语音还没落,就冲到了木墩儿身旁,看木墩儿趴炕上忽地不抽了,他还是紧张的不行,掐着木墩儿的肩膀就把他的身体给翻过来。

    只见木墩儿那脸色才叫一个难看,嘴角抽抽着,脸上青不青红不红,一会儿紫一会儿黑的。

    “阿美,你看他和老郑头一样,也咬着牙——咋办呀,阿美!”

    柴榕六神无神,猛然大巴掌上前就要往木墩儿脸上抽,木墩儿眼瞅着巴掌就落下来,再顾不得脸面,吓的直叫爹:

    “我没事,爹!我真的没事!”

    一边说,他就一边趁柴榕分神的机会跟个泥鳅似的一拧身子滑到炕里边,远远地跑到墙角紧紧贴坐着。

    “爹,我刚才逗你玩儿呢爹,我没事,我真的一、点、儿、事、都、没、用!”木墩儿咬牙切齿地道。

    再料不到报应来的这样快,他这边笑贵妃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毁到了个傻子手里,几乎是眨巴眼的时间就轮到了他——

    他更惨,他跑慢一点儿就挨了巴掌抽了!

    再看贵妃,明显是把刚才他的幸灾乐祸全看在眼里,现在嘴角似笑非笑地翘起,双手环抱看他的好戏。

    风水轮流转也流的太快了!

    “阿美?”柴榕求助地看向贵妃,眼神焦急地寻问她的意见:“木墩儿真的没事儿吗?”

    “——娘娘,我错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木墩儿求饶,傻爹不是个正常人,他都不确定万一解释不清楚,会受到什么样残|暴的对待。

    话说,他究竟从哪里看到浑身抽搐的人要往脸上抽嘴巴!?

    贵妃淡淡一笑,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都是一根儿绳上的蚂蚱,她哄不好柴榕谁也别想落得好,他倒好,看戏还不算看得都要笑抽了就有点儿不讲究了。

    “我也不知道,”贵妃笑盈盈地起身,“我去问问娘,你在这儿看着,好不好?”

    ——“不好!”

    没等柴榕点头,木墩儿率先尖着嗓子反对:“我错了,娘娘,你可饶了我吧——”

    贵妃置若罔闻,施施然出了屋子,她整个儿一系列的动作在木墩儿眼前就跟按了快进键一样,明明优雅无比慢悠悠的走路在他看来匆匆的像是后面跟有狗撵似的。

    “娘啊!”

    贵妃听木墩儿在屋里扯着脖子一顿嚎,紧接着就是各种卖乖讨好抱大腿。

    笑她?

    他现在又比她好多少一样,人生啊,总是一巴掌狠狠抽到脸上才知道疼。不过知道疼之后呢,晚了……

    贵妃表示自己绝逼不是报复心强的人,但是他们是搭档,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让他亲身感受一下柴榕隐在老好人下那个执拗的有些过份的倔脾气,对她和老男人以后的合作无间还是有着积极向上的意义的——

    远期不说,起码现在就让她舒心。

    ###

    杭玉清比贵妃想的还要积极,他说第二天来找她,她以为怎么也要吃过早饭再往这边赶,到桂花村保守估计也要巳时。谁知一大清早,她们女人把一家子菜做好才端上桌,杭玉清哐哐哐一顿砸门。

    又看到这个神经病官二代,柴家人面面相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脑袋瓜子齐刷刷望向门口。

    “还等什么呢?明阳城老远呢,你再磨蹭咱们中午都到不了——还不快上车?!”

    贵妃皱皱眉,这杭玉清喳喳呼呼的扯着脖子就喊,是生怕整个桂花村的人不知道她和他一道儿出去了,闲话砸不死她?

    “闭嘴!”贵妃白了他一眼。

    “我说真的,明阳城比永安县可远了去了,有这到永安三倍那么远,你现在不走难不成还想天黑到那儿,住一晚再回来?”杭玉清脑袋摇的跟个鼓浪鼓一样,“我是假装我爹给师父写了张请假纸偷跑出来的,不能在外过夜。”

    贵妃脑瓜仁一阵阵抽疼,她只怕再不和他走,他那碎嘴子指不定扯出什么来。

    还过夜……鬼才想和他在外面过夜!

    贵妃早和柴家二老打过招呼,就怕当天走的匆忙,现学会给人一种不尊重人的感觉,当下便起身,饭也顾不得吃,回屋收拾收拾,拖家带口就坐着杭玉清租来的豪华驴车走了。

    从杭玉清来到他走,柴家人都跟哑巴似的,一句话没说出来。

    良久,柴二嫂忍了好几忍才道:“娘,阿美成天和县令家的儿子混不是那么回事吧,你不知道村里都传成什么样了。”

    柴二哥在桌下狠狠踢了她一脚,“吃你的饭吧!

    他恨铁不成钢,自家婆娘也是一肚子心眼儿的,可就是总用不对地方让他闹心。她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四弟妹手里有钱有人,真要在明阳城里支起个买卖,凭他烤串的手艺,不用他用谁?

    这时候把四弟妹得罪了,她是脑子进了多少水?

162 忧心忡忡

    柴老太太眼皮往下一耷拉,也不说话。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实际的好处还没到手呢,家里人就生生矮了人家半截。平时敢想敢说的惯子改的才叫一个快,现在他家最窝里横的老二都有着顾忌——

    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其实昨天顾洵美和她老俩口说起要去明阳城考查,将来要到那里开店,她心里就不大乐意,村里的闲言碎语不好听,可她更怕顾洵美哪怕现在没有外心,却在以后见识多了翅膀硬了,他们留都留不住。

    以前只是小打小闹做点小生意,她是支持的,老四两口子总要有安身立命的本钱。

    可是她看顾洵美这架式是要把买卖做大,再做大,偌大的永安县都不在她眼里了,以后桂花村还会在她眼里吗?他们柴家人,他家的傻儿子还会在她眼里?

    柴老太太一方面看着她大方得体,又愿意带着一家子一起赚钱,心里是欣慰的,另一方面心理隐隐觉得不安,越发膈应。

    他们家都是粗人,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大不见小不见就过去了,可是——他们多少年来在桂花村是有口皆碑,他们也是注重名声的,自打近几个月他家四儿媳一天天的就没离开过村里超级长舌妇的饭桌,有的没的,光她听到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她是意志坚定,心胸开阔,不然就那些形形色色的传言都够气死她一百二十来回的了。

    她和顾洵美说让他们保持距离吧,人家说清者自清,她还看不上那个二货;说少赚些钱够活就行吧,人家又说赚大钱也是为了给她儿子治病……总之她说什么,顾洵美都有对付的,到最后除了自己憋一肚子气,她什么也没落着。

    和老伴儿诉诉苦,老伴儿还往她心口插刀,说这都是她惯出来的,她可受着吧。

    这是老伴儿?

    这是她家仇人吧?!

    她好话不好话说了一箩筐,今天一大早人家一来,她不还是跟着人家走了?

    顾洵美看着好说话,其实老猪腰子硬着呢,她认准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柴老太太只怕真要是和县令家那儿子的买卖开到了明阳城,桂花村这小地方还留得住她?现在她说的话顾洵美都不放在眼里,四两拔千金就给她堵回来,到那时带着他家傻儿子人家走了,还不是顾洵美说什么是什么。

    哪怕现在,家里隐隐已经有这种趋势了——

    “我看阿美不是那样的人。”柴大嫂默默地来了一句。

    柴芳青笑:“我四婶才看不上那货呢,整个一个神经病!”

    ……

    ###

    贵妃不是不知道柴老太太心里那点儿小算盘,怕她养不活一家人,各种支持她赚些小钱。可是等到她钱赚到手,做大了,柴老太太又开始操心她赚了大钱不把柴家放在眼里,一脚就把柴榕给踹了。

    总之,好与不好柴老太太都有操心的。

    只不过她明知道也只能装不知道,事事难以周全,如果所有事都要顾及所有人,她什么也不要做了,做了也做不了。

    所以,柴老太太今早上没在饭桌上拦她,她也就当默认了她去明阳城,走的毫无心理负担。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她什么样只留待以后他们自己去看去品,现在她说出天花来也不会有人信。事实上,她相信就他那便宜儿子心里都是存疑的。

    不过,都不重要,她在宫里憋了那么些年,好不容易山高水远,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她到了一片自由的天地,她就要活出自由的样子。

    初时可能她还各种不适应,觉得宫里那金牢笼住久了,猛然间脱离出去会有不适会有留恋,可是重生之后日子过的越久,与前世的牵连越少,她便越觉得自由的可贵。

    至少,她现在有个驴车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有个功夫高强的相公,想挨谁挨谁,挨不着欺负。凭着脑子,她想赚钱就赚钱,赚了就是自己的,想怎么花怎么花,这种感觉不要太爽!

    杭玉清一路上仍没忘了推销他的明阳城,把明阳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只比京师少了个皇帝,繁华度完全是不相上下,说的好像他们不把店面开到明阳城她整个生意链都会烂到手里,永世没有翻身之日一样。

    豪华驴车上一应干果糕点应有尽有,贵妃一家人早上没吃饭,当着杭玉清的面也没有什么矜持可讲——事实上相比前世她已经活的越来越粗糙了,就着杭玉清口沫横飞的一车废话,一家三口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个干干净净。

    明阳城远没有杭玉清说的那么远,有永安县三个来回,大概晌午就到了城门口。

    明阳城的城墙有两个永安县那么高,便是贵妃曾住过的京师城墙也不过这样的规模,城门进出检查严格,贵妃排除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轮到他们,他们就一辆驴车,里面什么物件也没装,便是这样也还将租来的这辆驴车所属商家给记了去,很是认真负责。

    进了城杭玉清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手舞足蹈,径自就要直奔他表哥家,寻问店内的事宜。

    贵妃一句话就把他给拦住了,“我们先自己看看。”

    杭玉清眼晴里赤果果地写着土老冒三个字,“明阳城这么大,全凭咱自己看得看到什么时候?咱们有亲戚不用,自己找,是脑子进了多少水?”

    “你前天才和你表哥说,他就是满大街现扫,也不一定现在手头上有货。”

    贵妃有鉴于他有目共睹的智商硬伤,没敞开了和他算计他表哥是不是有私心,是不是会真把他这不着调的小表弟当回事,推开手头上的事全心全力地帮他找店面,而且这其中又是不是有层层加价的嫌疑。

    总之人心隔肚皮,她和杭玉清隔着肚皮,杭玉清指不定和他表哥隔着十万八千里,她可没兴趣一天的时间全浪费在那个未知数的表哥身上。

    “你想,万一他没帮你找到,咱们去了又要寒暄一阵,时间就全耽误在那里了,不如咱们先逛逛,看看市场的行情,最后再去你表哥那里探探,有就最好,没有的话,咱们改天再来。”

    杭玉清顿时就炸了:“改天还来?今天不能就定了吗?!我哪里像你一天天闲的发霉,我可是有很多事忙的,不可能天天不去书院陪你们!”

163 师父威武霸气

    贵妃瞠目结舌,“你不会以为咱们跑这一趟,就把所有的事都定下来吧?”

    “在哪里租?租金是多少?怎么个交付方式?我们要不要在内部重新改建,这些一系列要花多少银子,再参考我们的预算,评估同等地段的店铺价格——”

    贵妃还没等说完,杭玉清已经头疼地打断:

    “有完不完,要不要这么麻烦?看上哪个就租下来呗!”

    白痴小二货,就他这样的赔死他!

    木墩儿急的手指头直在软铺在上敲,有这给他普及知识的时间,还不如开闸放狗一样把他们放下去四处嗅,考察到哪儿算哪儿,总比把时间都浪费到这二货身上值当。

    “娘!”他忍不住出声示意。

    贵妃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儿,直接了当地对杭玉清道:“我说了,你只有分红的权利,其他的一切听我的。你涉世未深,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咱俩是一根儿绳上的蚂蚱,死不了你跑不了我,你就别起高调,乖乖地跟着就得了。”

    “别、起、高、调!”柴榕跟在贵妃后面加了一句,下巴扬的老高,看上去狗腿的很。

    虽说昨天贵妃就已经表明了更喜欢柴榕,他也满心欢喜,可是看到贵妃没好气地和杭玉清说话,柴榕还是很开心。

    ……别的不行,落井下石傻爹可谓是无师自通了,木墩儿默。

    杭玉清表示他签了不平等合约!

    可是看贵妃冷然的一个小眼神,他缩了缩肩膀,硬是把一肚子为自己鸣不平的话全又都给当个屁默默地挤了。他自己也说不准怎么就这么怵她,明明她已经不像以前非打即骂了,可她一旦真板起脸来,他的小心肝儿还是直颤乎的。

    杭玉清不说话,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贵妃吩咐车把式将驴车赶到最繁华的那条街,把车拴在一旁,他们顺着那条街就走了下去。

    等下了车,感同深身了,才真正理解了杭玉清嘴里的繁华,放眼望去街铺林立,人头攒动,叫卖声行人喧哗声几乎是瞬间就把他们给淹没了。

    “哇呜!”木墩儿忍不住惊呼,小小的身子让人群一挤更显得没了人一样,抬眼望去全是腿!

    成天见在桂花村散发着泥土的芬芳,他都快成井底之蛙了,一到杭玉清心心念念的明阳城,他算彻底了解了杭玉清口中的繁华——和永安县一比简直天上地下啊,腿都比永安县要多出百十来倍,更不要说扑头盖脸根本听不出个数的话了,街道两边时不时还传来茶香酒香肉香。

    这才是人生啊!

    木墩儿深深吸气,好像这样就能和记忆中的现代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杭玉清一看木墩儿的反应,自豪地插腰大笑,“怎么样,这才叫城,这才叫繁华!开店就得开在这里!”

    这里?

    贵妃一挑眼皮,她不懂行,可是就这繁华程度,在明阳城最繁华的地段租个铺子——首先不考虑这里会不会真有一间空出来没人租只等她们来的屋子,就是真有,他那三十两银子付一年的租金都不一定够,更不要说把买卖挺起来所需要的一切后续了。

    杭玉清别的不行,就是敢说。

    一行人从街头走到街角,再转了个弯绕过另一稍远的街道,人比主街道是少多了,可依然两边都是商铺,人来人往。贵妃是见着店就进,进了店就开问,问了还不买,把杭玉清给羞的没脸,最后都不跟贵妃进去了,他就跟个门神似的守在外面。

    “师娘,你这闲逛什么?咱时间有限,赶紧去看铺子啊!”

    眼瞅着贵妃从绸缎铺里让人给请出来——说好听点儿是请,说不好听点儿是人家有涵养没撵他,直接叫专人给送出来的,杭玉清好悬没找个地缝钻进去,把嗓音都要压到脚底板了,低声吼道。

    她也是脸皮真厚,真敢进啊,这间铺子他娘都买不起,每年生辰只买两件衣裳权当庆祝,平日里却是连进都不敢进的,生怕一时搂不住,拉下脸皮去找自己老娘抠钱。

    贵妃抬眼一看,上面挂着烫金的四个大字:花开富贵。

    狂草,很有几分韵味。

    “来阳明城一次难得,可得好好逛逛。”

    “难得个屁!”杭玉清狂翻白眼,他一年到头总来,她倒是土老冒进城,什么都想见识见识,可也得分分轻重缓急,现在是穷逛的时候?在明阳城随便买个肉包子都是永安县的三倍,什么都翻了倍的涨,就他们——包括他自己,都是穷鬼,还装什么大瓣蒜?

    柴榕听了,眨眨眼睛,走到他前面冲着他一撅屁股,砰一声就是个大响屁。

    “屁不难得,给你。”

    柴榕有功夫底子,气力又足,这一声竟传了个大老远,半条街的人全都往这里瞅过来。

    这时何止是杭玉清又气又臊满脸通红,连贵妃都没料想到柴榕会有这么一出,嘴角抽搐,走路都顺了拐。

    她吃粗粮穿麻衣,满头满身连个首饰都没有,她一点儿都不觉得丢人,可众目睽睽之下因为一个屁被瞩目,她丢不起这人啊!

    “走,去牙行!”贵妃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仪态,迈开大步子,头也不回,蹭蹭就往驴车停的地方奔。好在他们绕了整整两条街一个大圈,驴车离的并不远。

    她挑开帘子就一头扎进去,脸上臊的通红。车外还一个传一个,在说方才街上有个男人放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响屁……

    贵妃默默无语两眼泪,柴四郎好样儿的,她活了两辈子各种原因的受人瞩目,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屁被人说三道四。

    偏偏柴榕似无所觉,上了车跟没事儿人一样东张四望。

    杭玉清躲过了人群,在没人看他的车厢倒是一反常态,再没了那种烫脸的羞臊,越想越是好笑,捧着肚子就在车厢里打着滚的直乐。

    “你们没看那些人的眼神,太特么可乐了!师父,你佩服你,你和师娘就是天生的绝配,再没有这么配的了,哈哈哈哈哈——这屁,带劲!”

    话说回来,他还要感谢他师父,要不是他,没准他还要被师娘牵着鼻子逛多久。那受的白眼,可不是师父那一个简单粗暴的屁可比的了。毕竟以后来明阳城开店也好,还是走亲戚串门子,他还是要在这里混的。

    他只能说,师父——的屁威武霸气!

164 收拾残局

    明阳城的牙行为数不少,贵妃一行人去的便是宣平坊最大的一家,那是政府认证发帖的官牙,诚信上靠得住。

    车把式走南闯北,除了拉人还管送货,方圆几十里那都是轻车熟路,用他的话说闭着眼睛都能把驴车给赶到地方,说起各地的见闻更是如数家珍。繁华之都的明阳城,就更加不在他的话下。

    贵妃去的牙行便是车把式介绍的,据他来说相对公平,价钱也居中的一家。

    贵妃不知道,但霸气狂绢酷总裁木墩儿却深谙商场私下里那些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对于这些常年逛东家走西家的车把式来说,和很多商家,包括牙行、客栈、饭馆以及许多营利商铺都会有一些暗中往来,这些人则从中收取佣金。

    不过,他们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的情况下,倒不妨跟过去看看,反正身边有他傻爹护驾,龙潭虎穴他也敢闯,大不了打出来。

    当然,一般情况是不会有那么惊险刺激的情况发生,充其量是价钱或者诚信方面会有差异。

    车里有杭玉清在,木墩儿说起话来不方便,只凑到贵妃旁边轻轻用脚尖碰了碰她,贵妃当即心领神地点头。

    宣平坊在城西,明阳城主干道的分支,距离城中心有很长一段的距离。贵妃撩开车帘向外望,沿路看见仍有散落的商铺,行人稀疏,已经和城中心熙熙攘攘不可同日而语。

    杭玉清一上车就跟点了笑穴似的,捧着肚子就在车上打起滚来,越笑就越猖狂,最后笑趴在地,攥起拳头直锤车板,把车把式都给笑毛了,颤着声音把驴车给停了:

    “到到到、到地方了。”

    贵妃一挑眼皮,冲着杭玉清一脚就踹他肩膀上:“到地方了,下车吧?”

    杭玉清想生气,可是他那脸都要笑僵了,根本摆不出除了笑以外的任何其他表情。

    他堵在车厢口,他不下车其他人根本没办法下,意识到这一点,他边笑边爬起身,挑帘子往车下一跳,柴榕紧跟着下车,车帘才挑开,就被突然反身跳上车的杭玉清扑了个满怀。

    两个大男人砸到车板上,整个驴车都跟着一晃。

    “我的屁股!”柴榕毫无防备就被扑倒在地,屁股直接接触木板,疼的他下意识直叫,还没等话音落地,嘴就被杭玉清给捂的严严实实,要不是还留着鼻子露在外头,他还以为他想把自己给闷死。

    木墩儿愣眉愣眼地看着两个大男人一上一下滚做一团,心里已经不知如何是好……偏偏俩男美的美帅的帅,画面感还是有的,只是……让看的人情何以堪啊。

    “嘘。”杭玉清一只手捂着柴榕的嘴,一只手竖起根食指示意柴榕噤声,只是待四目相对时,眼巴巴看到柴榕眼睛里蓄起的风暴,他的心咯噔一声好悬把他耳朵给震聋了。

    “你别生气,也别说话,我遇着了熟人了。”杭玉清小声解释,然后贼兮兮地从柴榕身上爬起来。往车帘外作探头探脑状,却不敢当真把帘子给挑开——

    “你刚才看见从车上下来的是不是杭家的小少爷?”一个中年妇女的大嗓门与其说是在和同伴攀谈,不如说更像知会全世界。

    “哪里?我没看着——你可别管咱家姑娘的事儿了,不是说老爷都要给姑娘议亲了吗?让咱家姑娘趁早死心了吧,你还跟这儿瞎掺合啥!”另一声音虽说听着是女子的声音,可是粗砺感更像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

    哟,风流债?

    贵妃好整以暇地看一眼杭玉清,上次在永安县就碰到个疑似有婚约的姑娘,这回临时来明阳城都能碰到个疑似痴心不改的某某姑娘——想不到年画娃娃这个色胚还是相当的有女人缘,桃花缘桃花债桃花劫应有尽有啊。

    不过,能让杭玉清个颜狗避之唯恐不及的,她几乎可以不厚道地推断两个中年妇人口中的姑娘,容貌方面想是有所瑕疵。

    否则就杭玉清随便在大街上深山里见着美人都迈不动步的性子,还用得着她心心念念把他追的跟后面有狼撵似的?

    至少她眼睁睁看着他眼里的恐惧可不是弄假的。

    “咱家姑娘自小是个什么心你还不知道,老爷——老爷说话算的话,还能让小姐追着杭少爷满处跑?”中年妇人的声音越来越近,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过来确认一下,她才心安。

    “师娘?”杭玉清双手合十呈祈祷状。

    要不是他们现在栓一根绳上,碰上这俩妇人不知中途会有什么变化,万一拖慢了他们的行程,才是她最不想见的。不然,她才懒的替他收拾残局,给他打马虎上。

    “四郎,”贵妃向柴榕招招手,“下车之后不要说话,跟着我走,好吗?”

    柴榕是他们这一车里唯一的漏洞,堵住他的嘴就万无一失了。

    柴榕不明所以,揉着瘾瘾作痛的尾巴根,坚定地点头——当然,他的坚定不是基于贵妃的吩咐,而是他打了这么多年的架,不说打人的功力如何,搞打击的能力是一等一的,可终于今天在车厢里他才猛然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唯一的弱点,就、是、尾、巴、根!

    那里没有防护,骨头磕地上就是真的疼!

    贵妃嘱咐好了柴榕,便率先下了车,果然就见车附近两个中年女人站在车不远处,时不时拿眼角往这边扫。两个妇人衣着整洁,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在他们身后还跟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带着四个十几岁的丫头,一个个面黄肌弱,但却整理的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挑到宅门里做丫环仆人的。

    柴榕抱着木墩儿下了车,贵妃吩咐车把式就近把驴车栓好,一行人便走进了几步之遥的牙行。

    这间牙行门脸不大,不过进进出出往来的人倒是不少,贵妃走在最前面,衣着打扮就是最普通的村妇,可她表现出来的气派架式却不同寻常,尤其柴榕单看上去仪表堂堂,和车把式两个大男人都走在她的身后,贵妃一进门就惹来不少人的注目。

    “那俩妇人走了。”木墩儿捯饬着小短腿凑到贵妃身边小声道。

165 阴魂不散

    贵妃一进门便有位胖乎乎的中年妇人上前招呼,那笑容给黏脸上似的,怎么说话都不带破坏她和蔼的表情,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嘘寒问暖,贵妃两辈子都没见过看上去这么和蔼可亲的人。

    她头上戴着青色抹额,上面绣着各种花色,端的是花团锦簇。与方才杭玉清躲着的两个妇人后面跟着的牙子额上戴的一模一样。

    贵妃放眼望去,牙行里妇人的装扮都是一样,而男牙子则穿着合身的青衣长衫,干净利落,仿佛读书人一般,只在两端袖口接了块藏蓝色的布块。想来该是牙行里类似于行服,区别于客人最明显的标志。

    妇人自称姓贺,坐上来只问了姓氏,便不再细作打探,只道:

    “我们这牙行是官府发了牙帖的,比外面那些私人牙行可靠谱的多,收费标准我一会儿和您详谈,只诚信方面您的确是可以放心的,绝对保证童叟无欺。不知夫人此番前来是想作何经营?”

    贵妃轻呷一口茶,微苦回甘,和小店冲的那些个茶叶渣子绝对不可同日而语,不管她说的天花乱坠,一些小细节方面倒做的很是周到。

    “我要——”

    贵妃慢条斯里的才开口,就听杭玉清提着衣摆扯着大嗓门横冲直撞就过来了:“我们要租个店面,做烤肉串的,你给介绍个好点儿的店面,钱不是问题,主要是地点好!”

    钱不是问题,呸,他也说得出口。

    贵妃听了直翻白眼,他还知道明阳城繁华,三十两的预算是把前前后后,房租、调料、一应器具包括人员的预算全在里面的,就这样他也敢揪着脖子喊不差钱,真是一张纸画一个鼻子,好大一张脸啊!

    杭玉清抓起桌上的小点心狼吞虎咽一盘子转眼就下去了半个,咽的他直冲贺牙子摆手:“水、水、水!快!”

    贺牙子愣眉愣眼地赶紧招呼伙计送来一杯茶水,杭玉清接过去一口就灌下去,此时贺牙子万分庆幸这正是夏天,他们给客人倒的都是温水,不然就照这位主的这种喝法,万一滚烫的水倒下去,他们又摊了一门官司啊。

    ……如果不是看这位小公子长的清俊漂亮,跟家里贴的年画娃娃一般,那身衣裳一看就出自城中刘婆衣铺,品质和价值的保证,她真怀疑这主儿是饿死鬼投胎,到他们这儿来混吃混喝的了。

    “不知公子是想要多大的店面?大概想要哪条街——”

    “当然越繁华的地段就越好!”杭玉清大咧咧地坐下,把方才剩下一半的糕点三下五除二全祭了五脏庙。

    他从早上出来一路兴奋的不行根本就没顾上吃饭,车上的东西还让大傻子一家风卷残云都给造了,连点儿渣渣他都没抢到手,他如今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但凡扫进眼里能进肚子的,他是半点儿不留情面,全造了。

    贺牙子来回扫扫贵妃,再扫扫那个闷头的吃货,搞不清这两位谁说了算。

    “我们牙行手头上倒是在梨花巷有一间酒楼,不过他们不是出租,是要兑出去。”贺牙子试探地问,说出口她自己都觉着心虚,这公子话说的倒大,可看那美妇人衣着打扮却不像是有钱人,再深惹不露也嫌藏的太深。

    她犹犹豫豫地道:“梨花巷在安义门南边,最是繁华,夜里也是宾客迎门,月租十两银子——”

    没说完,贵妃一把手就打断了她:“这样的费用对于我们来说负担不起。贺大嫂你别听他的,先给我说说你们明阳城内的店铺一般都有几等价位,怎么个收付方式,再者,我们除了店面,还要找一个掌柜,两个年轻,吃苦耐劳的伙计,这需要你多费心了。”

    贺牙子看了看杭玉清,这货倒是不吃了,又招呼伙计要了两盏茶水,她这才笃定这里拿主意的是贵妃这位美妇人,而不是喳喳呼呼的吃货。

    只是,她有些不懂这二位的关系,看着夫妻不像夫妻,姐弟不像姐弟,关系成谜。

    “我们真的不租梨花巷那个?”杭玉清不死心地问。开始一听牙子报价几乎吓了个倒仰,他知道安义门那边繁华,可从来也没想到租金会贵成这个德行。

    但凡事两面,他转念一想,这么贵肯定有贵的理由,赚的钱肯定也多。他们有三十两银子,先支撑三个月,他就不信回不了本!

    根本不用他说,贵妃就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只好奇这货是怎么吃的一肚子草包还活到的今天。没让人坑死骗死都是他家祖宗积了阴德。

    “我们不要!”贵妃一字一顿地道。

    面上不显,可杭玉清狗鼻子就生生闻出了她隐而未露的火药味儿,顿时摆出一张笑脸,“师娘说的是,我们不要!我其实就是问问,不要就不要嘛——”

    他眼珠子骨碌转了两圈,“可是梨花巷是真的很多客人,那是秦王世子一力扶持起来的,从桂花巷到梨花巷每条巷子就有至少两家酒楼,招呼明阳南来北往的商客和官客,进那里没个几十两是出不来的。”

    他的原意是解释一下梨花巷巨大的商机,却不知贵妃越听越觉得他不靠谱,那么个非官即商聚集的地方,也是他们平头老百姓削尖了脑袋往里挤的?就是把他们全身骨髓油榨干了,想盘下来整间铺子如同痴人说梦。

    更不要说那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秦王世子,人家不找他们麻烦他们就该烧高香,还敢往人家跟前凑,是活拧歪了吗?

    “好,你介绍完了,就听贺大嫂接着说吧。杭玉清,现在开始闭上你的嘴。”贵妃淡淡地道。

    杭玉清耸耸肩,好吧,他就是个只能出钱的冤大头,一切决策与他无关。

    他不甘寂寞地吧唧吧唧嘴,把一肚子的话全咽了回去,百无聊赖地四处观瞧,然后就扫到门外探出两个大脑袋瓜子的妇人,眼神犀利的盯着他,好像光凭那眼神就能把他给钉死在座位上。

    “娘希匹!”杭玉清低声咒骂,阴魂不散啊!

166 痴心女子负心汉

    提亲那狄家小姐他脑袋瓜子就疼,不过从小在外祖父寿辰之时见过一面,就好像缘定三生今生认定了他似的,成天黏着他,不是拉手就是摸脸。倒是有个好处,别人欺负他,她替他出头没少揍他家那些表兄弟姐妹。

    可是长大了还这样就有些过了吧,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没点儿矜持,嚷嚷着明阳城那些个有头有脸的家族就没有一个不知道她非他不嫁的——

    好歹是三品卸任大员的嫡亲孙女,现在家里虽无实缺,也是有些家族渊源的,要不要这么上赶着?

    十七了,不是小孩子,见了他就跟狗见着屎似的——

    呸,他也是气急了,才把自己比成了屎。

    现在倒好,躲都躲不起了,还动员起她家的仆人婆子盯他的梢,当他是贼防吗?!

    杭玉清纠结在被爱慕的烦恼之中,心里跟堵了团乱麻一样,也就无心听贵妃和那贺牙子你来我往的交谈之中,等他回忆到最近一次在外祖母生辰时狄家三姑娘一件粉衣裳配了件绿鞋,头上插满了珍珠翡那夺人眼珠的装扮好悬没把他心脏吓偷停了的时候,贵妃带着他家大傻子已经从他眼前走过,连叫也没叫他一声。

    “我说师娘,你倒是叫我一声啊!”杭玉清嗷地一嗓子跟前,一边走还一边眨巴着大眼珠子四下观瞧,那俩婆子早没了影子。

    贺牙子手上现有两处店面出租,贵妃光听她说还觉着不错,便想实地观察看看。只不过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来回看了两圈就是一个来的时辰。

    两处都不是特别热闹的繁华区,一个距离居民区近,一个旁边便挨着赌坊,租金倒是差不多,面积也够大,只是贵妃两个都不甚满意。

    不过贵妃只看在眼里没有任何评论,贺牙子是见惯了世面的,一见她这样的神态就是没看上,便张罗着要给她打探其他租处,最好她把要求说细些严些,到时也不耽误她的时间。

    贵妃本也没想着一切顺利,跑这一趟明阳城就万事妥帖,搂草打兔子倒是顺带手,可是租店面做买卖却是要仔细着挑选,毕竟不是闹着玩往外撒钱,她们主要目的还是赢利。

    她只是奇怪杭玉清,进牙行还上蹿下跳跟个跳马猴子似的,没半刻安静下来,反倒是走这一圈连句废话也没有,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东瞅西看像是做贼的一样。

    “阿美,”从赌坊附近那家店出来,柴榕凑到贵妃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从刚才就有人一路跟着咱们,都好久了。”

    他跃跃欲试脸,只待贵妃吩咐他就冲上去把人给揪出来。

    他们初来明阳城,有旧怨的秦王世子不可能做这下三滥的低级把戏,他们身上穿的穷酸,再眼瞎的劫道也不会盯上他们……除了这两个可能,就只剩牙行外面杭之清避之唯恐不及的两个婆子了。

    果然,贵妃听完柴榕的话,眼神还没等转到杭玉清身上,他就炸了,抓住柴榕的前襟就问:

    “在哪儿?他们在哪儿?”

    他一路都觉得有人看着,那处处被偷窥的感觉把他全身的汗毛都给激起来了,偏他抬头再找,永远都找不着。要不是大傻个子说起,他还只当自己让狄三给吓出病来,一见他们家的婆子病根儿都犯了。

    却不知他还真让人当犯人似的这么盯着,特么,他在官府还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小人儿,反倒在他们狄家上了严防死守的册子?

    柴榕让他一揪衣襟,眼神就沉下来了,他这是要打架的意思?

    他可以打他吗——

    柴榕用虔诚的眼神询问贵妃。

    贵妃轻轻摇了摇头。

    “师父,那些都不是好人,你告诉我,我把他们给撵了,省得耽误我们的正事。”杭玉清在气头上也还是识时务的,眼看着柴榕眼神不对,立马就放软的态度,故作亲密地顺着柴榕的胃就摸到了他的肩膀,一把将他半边身子搂进怀。

    问题是杭玉清比柴榕要矮上半头,搭着半拉膀子看不出有多亲密,反倒像是猴子攀树,看着很有些滑稽。

    “我们……什么正事?”柴榕问,抓着杭玉清一只手,把那爪子从自己肩膀上扔出去。

    杭玉清不以为意,两手交握放回原位。“租房子呗,你傻——你咋明知故问,”调侃的话说到一半,在嘴边骨碌一圈又让他咽了回去,眼尖地就瞅他们栓驴车旁边的胡同探出一个大脑袋瓜子,他立马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翻脸跟翻书似的,一改嘻皮笑脸顿时就把脸拉的跟五郎一样那么长,抛下柴榕迈大步子蹭蹭几步就蹿了过去。

    明明初时碰到的是两个婆子,现在就变成了一个,另外一个干什么去杭玉清不问都猜得出,除了通风报信就没第二种可能!

    “你跟了我一路是想怎么着?我上了你们狄家的花名册,抓贼似的跟着我,没完了是吧?!”杭玉清插腰扑头盖脸就是一顿吼:“我抱你们家孩子下井了,这么不死不休的?你再跟着我,信不信我报官把你抓起来,告你意图不轨!?”

    孙婆子正是那个男子汉一样嗓门的,她呐呐的跟犯了错的汉子似的,眼神还止不住往贵妃那边飘:“老奴就是顺路——”

    “从城南顺到城北?”

    “老奴一会儿还要去城西买两盒胭脂。”孙婆子真诚的小眼神把她自己都给说信了。“管家要的东西有点儿杂,谁知道……走哪儿都能碰到杭少爷——少爷,和朋友一起逛明阳城……租铺面?”

    “是啥朋友啊?”

    杭玉清让这帮子一顿胡说把火都给搅混了,“啥朋友跟你有关系吗?!你不是要去买东西,还不走?!”

    孙婆子点头,“这就走,这就走!”她转了一半身又转回来,“我家姑娘——”

    “你家姑娘和我有什么关系?让她该成亲赶紧成亲,别总盯着我,你告诉她,我俩没戏!”说完,杭玉清头也不回地就走,远远就听那婆子小声嘀咕一句:

    “负心汉!”

    特么!

    她那粗壮的大嗓门小声嘀咕就和正常人说话是一个音量的,她到底知道不知道?

    杭玉清听了好悬没平地崴了脚,入了她们家狄三姑娘的眼他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什么都没做,就硬生生得了这么个名号。

167 严师出高徒

    和小人置不起的气,杭玉清不打算和个下人纠缠不清,只装作听不见充耳不闻直奔贵妃一行人就过去了。

    贺牙子在牙行也有六七年的光景,基本上明阳城有头有脸那些个家族府邸,大大小小十数家连主子带有头有脸的仆人都跟印她脑子里一样,那才叫一个如数家珍。

    杭玉清指着鼻子骂的正是书香世家,从本朝还没成立便在明阳城盘踞一方的狄家家仆,这几天见天儿的让他们往府里送人,不过一茬茬的不满意,今天竟亲自到牙行来选,只不过找的牙子不是她,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有固定用的牙子,像她这样资历浅还没混到那个阶层是接触不到的。平日见了人家是连鸟都不鸟,眼皮都不抬一下的。

    今日竟然让这年画娃娃似的公子指着鼻子骂连个屁也不敢放,贺牙子便暗自感谢爹娘生就她一副笑面,也好在没看美妇人穿的寒酸便冷落了他们这一群人,否则指不定不经意就得罪了哪个大家的公子,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当下态度便越显上心,语调都降了七八度。

    贵妃看在眼里只作不知,眼瞅着天色渐晚就要过了申时(下午3点到5点钟),她准备送完这贺牙子便打道回府了。谁知上了驴车,屁股还没坐稳呢,就听杭玉清吩咐车把式要去洒金街。

    贵妃初次到明阳城并不知道,可贺牙子却知道洒金街那是不同于朱雀街上住的官宅,那里住的大多是不是清贵学士便是富商。

    “咱们好容易来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归,”杭玉清抱着膀子,骂完狄家婆子的气势还没灭。“再去我表哥那儿看看,给没给咱找到好商铺。他真要是不把我说的不回事,我天天去作他!”

    看得出杭玉清和这位表哥的感情明显好过秦王世子,说起话来也随便许多。

    “那就速去速回,我和你不一样,婆家一大家子眼睛都盯着呢,我们得趁天黑赶回去才好。”

    贵妃说完,便吩咐车把式先去牙行把贺牙子送回去。

    “你这又不急了?还要送她?”杭玉清指着贺牙子一脸的不屑,“她长脚不会走回去啊,瞅她带咱们看的那俩商铺那都是什么?半个时辰过不了两个半人,那是做买卖的地方?卖给鬼吃啊?!”

    贺牙子让他说的这个臊啊,哪里还敢让这位疑似权贵公子送,顿时脑袋瓜子摇的跟个鼓浪鼓似的:

    “不用送,不用送,我自己走回去便可。夫人,就这儿放我下去吧。”

    听着倒像是要逃亡的节奏。

    贵妃皱眉,狠狠剜了杭玉清一眼。这货倒是干脆利落不留半点儿退路,即便他表哥雷厉风行仅仅一天就给他找到了商铺,难道以后他们不需要再找掌柜的和伙计,有个屋子就挺门卖串子,再用不着牙行?

    做事要不要这么绝?

    “去牙行。”

    杭玉清一看贵妃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明显不想和他浪费口舌,柴榕虎视眈眈的往她身边一杵,看着好像一个眼神上去他就要扑上来把自己给撕了,他顿时闭紧了嘴,把脑袋往裤裆一插。

    贺牙子有心推辞,可看杭玉清在贵妃那一眼之下都歇了动静,她就更不敢强出那头,只喃喃道:“……我其实自己走回去也行的……”

    当然,讲究些的客人还是会管接管送,只是他们见多人多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遇到飞扬跋扈的绕了大半个城让他们走回去的也不是没有,她都习惯了。

    贵妃对杭玉清不假辞色,但对贺牙子却是十分尊重:“我给大嫂带出来,自然要给你安全送回去,不然像什么样子?商铺的事还要大嫂给我们费心留意,未必此去便成了事。”

    “有好的人,大嫂切记给我留心着,工钱都不是问题。买卖做好了,年底我还有分红,该有的好处我是一样都不会少的。”

    贺牙子一一应下,看贵妃是个爽快人,她也嘎巴溜丢脆,一路相谈甚欢。

    把贺牙子送回牙行,车把式便紧赶慢赶去了洒金街,眼见的彩霞染了满天,贵妃料准了只一天的时间,杭玉清的表哥怎样上心了不至于手上就有了铺子,于是只让杭玉清进府,她连驴车都没下只等着他回来直接赶车就回桂花村。

    却不料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听到杭玉清大呼小叫的招呼她下车,直喊:“有了,有了!师娘快下车!”

    杭玉清不想惊动府里其他人,车便停到了洒金街后巷小门,贵妃随他一路从后门进入了后圆,放眼望去花园绿草荫荫,花园锦簇,小桥流水,颇有些清幽雅静之意。

    听杭玉清激动的前言不搭后语嚷嚷了半天,贵妃才听出个数,果然他家表哥就没把他这纨绔子的话当了真,只以为他不知在哪儿听到赚钱的买卖便了心思,嘴上应着实则拿他当小孩子家家的呓语。

    不成想昨天说完今天就堵到他门口,口口声声说他合伙人都跟过来,就指着他的商铺开张呢。

    他家表哥家境殷实,在官场上没得建树,全靠祖传生意也落个富贵盈门,正是那种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的主儿。

    听杭玉清话赶话把他说的造个没脸,当下就拍板把手头上临街的糕点铺到期就收回来挪给他用。

    杭玉清不知道那铺子,可是明阳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他自小就是混熟的,一听是主街直筒子状沿伸下去的,立马眉开眼笑,马屁拍的啪啪响,恨不得把外人夸秦王世子表哥那些个好听话全扣这位表哥脑袋瓜子上,手舞足蹈着就叫贵妃进去。

    “他说他手上那点心铺子何时到期,总不至于三个月后到期,咱们再等三个月吧?”贵妃问。

    “再过半个月就到了,”杭玉清亢奋着呢,忍不住就把尾巴给翘的老高,招呼柴榕四处看景:“怎么样,漂亮吧?你都没见过!好好看,开开眼!”

    贵妃懒的理他在那儿穷显摆,好似这是他家的一般,只叮嘱他道:“虽说那位是你表哥,可亲兄弟还明算帐,你最好是和他签个租凭的协议,万一他今天应了你明天再应了另一个表哥表弟,咱拿出东西也好说话不是?”

    杭玉清一个小媚眼抛过来:“要么说严师出高徒,师娘,我也是想的,叫你进来就是要和我表哥签个字据——就像你和我签的那样!”

    “我表哥这人啊,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非白纸黑字落到纸上,我才信他,不然还真不好说。”

    贵妃一噎,她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连杭玉清都说不靠谱的人,那得是有多不靠谱?她简直不忍细想啊。

168 不着调表兄

    杭玉清表哥姓朱,名唤方则,是杭玉清大姨母的儿子。

    杭玉清的外祖母共有四个女儿,他娘是最小的一个,其他几个姐妹都比他嫁的好,两个嫁到书香世家门当户对,大姐则嫁与商贾大家,唯有他娘一心仰慕的杭县令的学识甘愿下嫁。

    不过,嫁人各有各命,但几个姐妹的感情倒还是很好,对杭玉清娘时不时回娘家搜刮些钱财睁只眼闭只眼也全不理会,知道杭县令是个死脑筋不行贿不受贿那么个清廉人,怕苦了自家妹子还时不时借着节令送些贵重的礼物。

    按说杭县令的家庭是养不出杭玉清这样的纨绔的,其主因就在这几个姨母这里,见杭玉清从小就长的漂亮可爱,跟画里的仙童一般,这家接过去住个十天半月,那家接过去没个三五个月都回不来,他也天生是个野孩子,还就爱野。加之几个姨母家里富裕,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实在舒服的他乐不思蜀。

    小时候是几个姨母轮番接,等他大些,他自己就住不惯自家屋吃不惯自家饭,自己就往明阳城跑了,他对明阳城的感情那才叫一个深厚,所有那些个好吃好玩儿的点儿比对永安县还要更加熟悉。

    因为混迹明阳城,自小和姨母家的孩子们一块儿长大,虽说有的孩子比他大上十几岁都不止,但他仗着那份天生的自来熟,和一张漂亮喜庆的脸蛋,和表哥表姐这边儿的感情还都不错。

    和外祖母生了一堆女儿不同,杭玉清大姨母则生了一窝三个儿子,朱方则便是大姨母家的小儿子。从小带他掏鸟蛋抓锦鲤烧姨父养的八哥鸟,逗府里漂亮的丫头,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这位三表哥带的他,他可以很负责任的对天下人说,他现在长歪成这样有一大半的功劳都在三表哥头上。

    朱家大旗是老大老二扛起来的,他这三表哥是个享乐派,跟着哥哥有肉吃就不作不闹跟着俩哥哥走,完全不掺合生意上的事,手上有几间铺面吃闲租。

    他许给杭玉清租用的便是他手头上租期到了,那家人三天两头找他续约,都因为他花天酒地不着家,半个月了还没续成。

    初时他以为杭玉清只是说着好玩,他也随口应承下来,却不想这小家伙竟是认真的,隔天就找上门来给他堵个正着。

    朱方则眼里那一年到头的租金还是个钱儿?当场就应承下来把那间铺子给他玩儿,谁知话还没等说完,杭玉清一溜烟儿似的跑了,不过多一会儿就带回来……一串子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

    朱方则傻眼了,捧着茶盏的手僵在半空,他家小表哥跟个跟班儿似的走在一个村妇身边,态度那叫一个和蔼,笑容那叫一个可亲。当然,这村妇看着是村里人的打扮,可是长的是真俊啊,比他府里七个小妾加一块儿都俊。

    朱方则咽咽口水,他贫瘠的大脑也只有‘俊’这个词来形容了,真特么俊啊。

    此时他的眼里已经自动屏蔽明显高出前面两个人一头的柴榕,和信步闲庭般迈着小短腿自己个儿跟在后面的木墩儿。

    木墩儿自主创业,最擅长的就是观察人,一打眼儿就看出来前方那个一堆肥肉挤进椅子里的死胖子满眼的惊艳,口水都要喷出来了,深深就陷在了他家娘娘的美貌之中。

    他暗叫一声不好,杭玉清不过是个县令的儿子,年龄小又好掌控,才没让傻爹闯出塌天大祸来,这位三表哥一看就是家里底子厚的,以前不知道杭玉清的背景,现在明明白白的人家和世子挂着亲,这位表哥也定是世子的表亲了,只怕死胖子色迷了心窍做出不理智的事,他们就不好处理了。

    他家娘娘那脑子是真好,可就是没那漂亮脸蛋就更好了,没这些个招蜂引蝶的事,又能安全创业……

    木墩儿偷眼瞧了眼贵妃,却见贵妃眉头都不皱一下,浑然没看见死胖子的失礼一般,未语便带三分笑,一片泰然自若,就好像她平时对着五郎。不愧宫里练出来的千面人,真是云淡淡风轻轻的景象。

    “表哥,这就是我师娘,我合伙人!”杭玉清介绍完贵妃才后知后觉地看见自家表哥那副痴汉相,顿时心里打了个哆嗦,上前推了一把表哥肚子上颤巍巍的肥肉,提醒道:

    “你看见我师娘身后的大傻个儿没,他是我师父,功夫高着呢,就因为我多看了我师娘一眼,他就把我们整个永安县的士兵加衙役都给揍了一顿,百十来号人愣是没打过他一个,让他都给打趴下了。”

    贵妃这时总算绷不住嘴角抽搐了两下,这货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他是就看了一眼这么简单?

    她知道他的原意大抵是怕他那色眯眯的表哥惹了柴榕的不快,上去把他给揍了,话说出来就是吓唬吓唬他表哥,让其收敛一二,可是让他这么掐头去尾这么一说,倒像是他们飞扬跋扈欺负以武欺人一样。

    如果没记错他们是进来签合同,不是来耀武扬威的吧?

    果然,听完杭玉清的话朱方则立马回神,肥厚的厚把五官都给挤变了形,两条浓浓的眉毛挤到一处打了个死结,他自来就知道他家表弟脑筋不大灵光,昨天冒冒然提出要租铺子做买卖,他还只当他钱不够花,终于开了窍不走他爹穷酸的老路,谁知今天就领来这么简单粗|暴的一伙,倒像是让人打怕了,武力劫|持啊。

    “玉清!”

    朱方则声音高亢:“不要怕!咱们朱家不是名门望族,可是几个打手家奴还是养得起的!咱们不欺负别人,别人欺负咱们也是不好使的!哪怕咱们不济,秦王世子是咱们表亲,王府高手如云,兵多将广,难道还怕了几个暴|力刁民不成?!”

    说着,他越发亢奋,把自己肥壮的身子从椅子上拔出来,两步就挡到了杭玉清身前,把他遮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来人啊!把这几个擅闯民宅的贼人给我抓起来,押送官府!”

169 误会频生

    “表哥,你别闹了,官府都不是他们的个儿,更不要说你家里养的几只三脚猫功夫的护院。”杭玉清扯着朱方则宽大的四方筒子宝蓝绸子常服忍不住嗤笑出声。

    “世子表哥身边那些个护卫啊,也不过如此,不还是让我——”

    “玉清,”贵妃本来想使个眼神让他把嘴闭上,可是朱方则严严实实地挡在眼巴前,别说眼神了,就是声音小点儿她都怀疑能不能传到杭玉清耳朵里,只得大声斥道:“闭嘴!”

    朱方则一听炸了,“呔,这漂亮妇人,你到我家里来还敢放肆,斥责我家小表弟——人呢,来人!”

    贵妃这下总算找到了杭玉清不靠谱的性子的根源。

    杭县令看着就是中规中矩的人,初时相见她还惊诧是什么造成杭玉清性格突变,与杭县令天差地别的巨大不同,现下一看朱方则这活脱脱杭玉清式不分青红皂白的自以为是,她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俩人容貌没个相提并论,可性子却如同双生兄弟的脸一样毫无二致啊。

    听不进别人的话,自以为是的样子都是一样的讨人厌。

    贵妃头疼,杭玉清个二蠢明明是要解释,非得好话不会好说,贬底人家护院的功夫还不够,还分分钟要把秦王世子给扯进来——

    朱方则提出来秦王世子就是想以暴制暴不成再来个以势压人,先从声势上把他们给震住,让他们不敢放肆,言语间对秦王世子或者说对秦王的势力很是推崇,这时候杭玉清说出来柴榕曾经把秦王世子的护法给打到趴下的事实,别说对他们是个什么观感,只怕为了不得罪秦王世子都不会把铺子租给他们。

    “我想,这里面是有误会的。”贵妃一改对杭玉清大呼小叫的架式,转脸对朱方则却很是客气,浅笑盈盈地道:“我们始于误会,误会解除反而结成莫逆,玉清是个小孩子不定性,便认了我家相公做师父,这件事整个永安县就没有不知道的。玉清说话没个头尾,想到哪儿说哪儿,才有如此误会,还望……您听我慢慢道来。”

    “是啊,误会误会!”

    杭玉清从朱方则身后扒出来,这时护院蹭蹭蹿进了屋子六七个人,已经把贵妃几人团团围住。

    柴榕无辜地眨着眼睛看向贵妃,以示和他无关,他什么也没做,只待她一个眼神递过去,他就上去开打了。

    贵妃看得出他眼神里的跃跃欲试,柴榕这阵子没少打架,居然就把性子打野了,手也欠了,动不动就想上前和人厮杀一通,疏疏筋骨。

    她轻轻冲他摇了摇头,没敢直言告诉他不许打人,只怕这话听到朱方则耳朵里又是一种威胁恐吓。

    “表哥,快叫人退下,我是和我师娘来找你签合同的,怎么见人没说两句就要抓人打人的?”杭玉清冲几个护院直摆手:“赶紧退下吧,没事的。”

    护院认得杭玉清,一年到头倒有几个月要长在朱家,算得是半个主子,但半个主子怎么也不顶一个真正的主子,几个人的视线刷刷锁定了朱方则庞大的一张脸上。

    朱方则凝重地看向杭玉清:“你跟哥说实话,不要怕,万事有哥给你做主。”

    杭玉清翻了个白眼,“真没事,有事儿我还能往你这儿领?你这几个护院连给人塞牙缝都不够,可快叫人下去吧,别丢人现眼了。”

    “他有那么厉害?”朱方则小眼睛犹豫地望向柴榕,这位自打进门一句话没有,脸上都没二儿一个表情,倒有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范。“不知师承何处?”

    柴榕看看左右,然后伸出食指指着自己鼻子,犹豫地问道:“你问我?”

    啥叫师承何门?

    他不懂,求救地望向贵妃,还不待贵妃接过话茬,杭玉清就忍不住笑了,“哥呀,他是个傻子,什么师承何处,你问问他师承啥意思,他都不知道!”

    柴榕一听就怒了,狠狠地攥起拳头:“你才傻子!你个大傻子,我儿子都说你傻,说你二货!蠢货!”要不是阿美不让他打人,他非上去揍这货一个乌眼青!

    一句话把木墩儿卖了个彻底,木墩儿张着小嘴半天没合上,这都哪儿跟哪儿就把他给扯出来了,他这是躺着也中枪啊。

    千防万防没防得住他爹这嘴,禁不得激啊,骂他两句把亲儿子都给卖了……以后说些个机密话还是长个心眼儿,避着傻爹吧。

    好吧,他看出来了,这位的确是个傻子。

    朱方则只恨自己眼瞎,这位仁兄也就长的俊——是真俊哪,两口子都俊,不说话的时候看着英武大气上档次,那嘴一张就和黄河泛滥决了堤似的,傻气外泄,一发不可收拾啊。

    让个傻子给揍了,他也好意思当他面吹捧,是让人揍顺手了啊?

    朱方则嫌弃地瞪了眼杭玉清,“真是误会?”

    “当然是啊,”杭玉清这下反应过来,他家师娘还是很讲究的,没把他见色起意让人揍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底给掀了,让他在三表哥面前落个没脸,当下又把朱方则浑身的肥肉给推回椅子里坐好。

    “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咱说正事,你那铺子租我,咱亲兄弟明算帐,你给我立个字据,省得你今天许给我,明天再许给旁人,弄的牵扯不清怪麻烦的。”

    朱方则无语,冲几个傻楞楞站着等他吩咐的护院摆摆手撵了出去。

    “你是不是傻?什么字据不字据的,还要你银子啊?就你兜里那几个大子儿还不够我喝壶茶的钱,给你拿去用就用,费什么话呢?像你这么不着调的表弟我有几个?像你这么穷的又有几个?谁会找我租铺子,也就你吧——甭跟我费话,给你用就拿去用,我手懒写不得字。”

    几句话语气不耐烦的可以,却大方的也够可以。

    杭玉清就没想到人家是白拿给他用的,听贵妃的话要签个字据立个合同,他就********地要个保证:

    “反正你给我个保证,不然我心里不踏实,万一哪天谁吹了你枕边风,你改主意了,要收回去我们可咋办?总不能赖着你的吧?”

    真特么上赶子不是买卖,让人白用落不着好就罢了,还扯些个屁话什么枕边风,当着个******这么说话好听?

    朱方则也气上心头,肚子眼见着涨大了一圈:“我那铺子二十两一个月的租金,一手拿钱,我一手给你字据。来吧,不差钱!”

170 兄友弟恭

    朱方则的话振聋发聩,好悬没把杭玉清平地吓个倒仰,声音都给吓变形了:

    “二十两?!你这铺子咋这么贵?!这么贵!”他抬手也不分东南西北地乱指,“那谁谁家在梨花巷才十两一个月,那还是个大酒楼呢。哥,你坑我呐!”

    贵妃抚额,简直没眼再继续看下去,连听下去都是种罪。

    难不成杭玉清长眼睛只是为了摆着好看,他就看不见朱方则已经气的浑身肥肉乱颤,脸涨的跟个猪头相似了?

    人家明摆着和他关系好,连钱都不收了,他要实在放心不下,就不会好说好商量让他出个字据,安安他的心,非得大呼小喝不差钱,要拿钱买人家的信誉?

    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这货是个死心眼?

    毕竟她揍他一顿,他的态度就软上几分,现在就不使妖蛾子勾人要打柴榕,还乖乖的叫师父……特么,完完全全一个吃硬不吃软的货,对他就不能太好,一定得甜枣加大棒联合起来才有效。

    朱方则肥硕的食指颤巍巍地指着自己,要不是他一身的肉都夹在椅子上跳起来不是很方便,信不信他扑上去就是一个左勾拳右勾拳,两个拳头左右开弓?

    “我坑你?你这么些年,我怎么就还没坑死你——”

    “你忘了,我八岁那年你骗我下河游水,你差点儿淹死我?”

    “——那就是后院的鱼池子,淹死个屁,水站起来就到你前胸,你自己吓的不敢站,赖我?!”

    “我八岁呀,你以为八岁的小孩懂站起来?!”

    “八岁还不懂,你是脑子有病!不只脑子有病,我叫你站起来,你都听不见,耳朵也有病!”

    “我当时吓傻了,耳朵里全是水,能听见个屁?”

    “屁你都听不见,你这人顶会诬陷人,我把你救上来你不说我的好,反倒我娘面前告我的状,我娘让我跪祠堂三天三夜,我腿都快断了!”

    “你跪祠堂,半夜不还是我给你送吃的?你腿断没断我不知道,我不给你送吃的你早饿死了,你这么胖全不顶用,少吃一顿都得饿死!”

    ……

    他们这是免费看了一出搞笑版伦理大悲剧么,木墩儿也让这不靠谱的兄弟俩给弄无语了,他还想着这回搞砸了,朱方则分分钟翻脸不认人,不把铺子给他们用了,谁知峰回路转,两人吵的好好的就把那些七百年谷子八百年糠全给捯饬了一遍,这种相处模式这么多年居然相安无事,他也是醉了。

    杭玉清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心智还不很成熟也情有可原,在现代就是个半大小孩子,可问题是这位表哥——脸上倒是让肥肉撑的一丝皱纹都没有,一把短的跟马桶刷子似的胡须,往小了看三十怎么都有了,和个小孩子也值得这么大呼小叫,往细里扣全是芝麻绿豆大的事,他也不怕人笑话……

    他应该是真不怕,木墩儿想,从八岁那年已经扯到十二岁了,他俩这是要在他们面前痛陈革|命家史的节奏,让他们认识一个真正的他们自己?

    木墩儿无语,默默地冲贵妃使了个眼神。

    贵妃真想假装收不到,他本以为杭玉清就够不靠谱了,这位三表哥只比杭玉清更不靠谱,当着外人的面两人也吵的劲儿劲儿的,那三天的祠堂在她看来还是跪少了。

    她知道木墩儿的意思是让她想办法打断这对表兄的‘叙旧’,可问题这俩货的话密到她从哪里插进去都是罪啊……

    终于,她逮到了两人唾沫星子喷完,口干知噪的时候,朱方则休战似的一摆手,屋里七八个丫环顿时就进入备战状态,在他身后衣着光鲜亮丽的大丫头立马把桌上朱方则手边的茶盏捧起来到他嘴边,喂他喝完水,旁边的丫环上前给他擦嘴的擦嘴,接过茶盏退下去续杯的续杯,整间屋子的人都动了起来。

    贵妃便趁朱方则喝水的功夫,柔声细语地道:“早听玉清说和三表哥感情最好,从小闹到大的,数三表哥最惯着他,今日一见果然两位的感情就是那么深。”

    杭玉清顿时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说过和三表哥感情最好?

    他明明说的是三表哥这人是有多不靠谱,从小把他耍到大的,是她听错了,还是他的表达有误,让她有这项错误的认知?

    杭玉清扯着脖子吧唧嘴刚要驳白,就见贵妃一记警告的小眼神递过来,阴郁的好像他敢多说一句话多插一句嘴就让他师父揍的他生活不能处理一样,他默默地就把嘴给合上了。

    ——事实上,他也不是很清楚他家师娘递过来的眼神是不是警告他闭嘴,他不是很会分辨,只是单纯地觉得每次她看他的眼神又都像是在警告他。

    朱方则从鼻子深处哼了一声,“他是这样说?倒是,虽说我俩只是表兄弟,可是我却拿他当亲弟弟那么对待,毕竟我俩从小一起长大,年纪相仿能玩儿到一块儿去。”

    木墩儿大惊,眼珠子好悬没吓掉到地上,他、俩、年、纪、相、当?!

    “谁和你年纪相当啊!”杭玉清先不干了,“你都三十了,我周岁才十六!哥哥!”

    朱方则又是一哼哼,“比起大哥、二哥,我和你年纪更近吧?他们和你可不止差了一半儿,他们都快四十了,老头子了!”

    如果这么比,倒不是全无道理,杭玉清暗想。可是如果不以他为基础,只算年龄差的话,大表哥二表哥和三表哥相差上下不到十岁,说到相仿只能是他自小就那么幼稚,所以爱带着他一起玩耍,有他陪他疯给他耍好么?

    居然是这么个相仿,木墩儿顿时觉得来了一趟朱府,他整个三观都刷新了好几十遍。

    “是啊,玉清就说三表哥一向对他照顾有加。”贵妃强撑着把话题往正道上扯,只有鬼知道她心里头已经是万马奔腾,恨不得砸碎了不着调的杭玉清,都这时候了还东扯相拉只顾着吵架,她看他根本忘了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所以他也就不想您吃亏,说什么也要按世道上的规矩给您租金嘛。”她道。“您让我们免费白用,是为了玉清好,玉清要给您租金,却也是为了您好不是?真真的兄友弟恭,我见识了。”

    “哪里,哪里。”朱方则让贵妃几句话说的心花怒放,“兄友弟恭,兄友弟恭,这词好啊,我就听我爹这么说过我大哥二哥,今天终于也听见别人说我一回了——玉清,怎么样,你想付我多少租金?随你给,我都收着!”

171 反悔

    事到如今,朱方则反口了总算要了他的钱,杭玉清反而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他早该答应给他白用啊,大不了只让他签个字据证明一下让他白用不就好了?

    死人脑瓜骨啊,都不会动的?!

    “一两!”杭玉清咬牙给了个价。

    一屋子人,包括不动如山的几个丫环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的对准了杭玉清,就见他巴巴着小嘴继续道:“一年。”

    噗!

    木墩儿几乎憋出了内伤,从熏香软绵的椅子上折下去。

    一年一两,也亏他死磨硬泡让人家不要白送,还得了个‘兄友弟恭’的名头——

    贵妃都觉得那四个字说的亏心,无比亏心!

    想要占便宜不会早想好啊,人家给你台阶你不下,这回好了,人家把金砖铺的台阶给撤了,他又巴巴地往回扯,这就是赤果果的给脸不要,非得扔地下自己捡啊。

    “一……两?”朱方则好像让这数字给咽到了喉咙,半晌没发出任何声响。

    久到贵妃都以为他让杭玉清这话给咽死过去。他才继续道:“你这一两可真好花,人家一个月二十两的铺子你给一年一两——玉清啊,你总算长大了,知道钱的好处了吧?”

    “学会使小钱占便宜了,三表哥我很欣慰啊。”

    这时贵妃都几乎忍不住从椅子上折下去,这么一种畸形的家庭关系,她也是长见识了,算计的人和被算计的人都是坦荡荡的毫无心理负担。居然还真有哥哥公开表扬自家表弟这种公开明抢的关系。

    也幸亏这两位不是秦王的儿子,没做成世子,否则分分钟天都得让他们捅个窟窿——不是砸死别人,就是砸死自己!

    “还什么一两二两的,还是那句话,你就拿去用吧。”朱方则大度地摆手,“我少给我小妾买两身衣裳什么都有了,还能差你那几两几十两的。”

    杭玉清眼珠子直冒亮光,“那可说准了,银子你不收,合同你还是得照给我签的!”

    朱方则哈哈大笑,下巴颌上的肉一阵乱颤,笑的他直拍大腿,“脸皮这么厚,随我!”

    随的着吗,贵妃忍不住直想翻白眼。

    不过百闻不如一见,有这么一位不着调不靠谱厚颜无耻的三表哥做表率,可想而知在杭玉清的童年是起到了怎样积极的作用了。

    “朱公子与玉清的兄弟情真……令我感动,”贵妃昧着良心地夸赞了一句就再无论如何夸不下去,只得道:“不过,生意是我与玉清合伙,您这样大方,倒叫我心下十分惶恐——”

    “哎哟,咱们谁跟谁啊。”朱方则笑呵呵的一拍大腿,显然还沉浸在杭玉清随他的喜悦余韵之中,小眼睛里硬生生挤出一个媚眼抛过去:“你是玉清的师娘,就是我的师娘,都是一家人——”

    “对,都是一家人!”杭玉清恐怕贵妃像他刚才那样认死理,非要给钱不可,没等朱方则把话说完,他就把话头给抢过来了。“我三表哥不是差钱的人,他有的是钱,哪还会在乎咱们这点儿小钱,给他塞牙缝他都嫌细。”

    那是他牙缝大,木墩儿默默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财大气粗的感觉真好,一看就是几辈子的富商累积出来的纨绔败家子,他上辈子白手起家身家上亿都没敢这么胡吃海塞,归根结底还是小时候穷怕了。而这位朱三表哥自小蜜罐里长大,于金钱倒是随手撒的欢实。

    贵妃让朱方则一口一个‘师娘’叫的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激灵灵打了十来个寒颤才缓过神来。

    特么,这辈子她这辈是要长到什么时候?

    一个便宜儿子有个三十五岁的老灵魂叫娘倒还罢了,起码外表看着还是个小娃娃,可爱的她一脚就能踢飞了他,可是这位叫‘师娘’的就外表看着都三十大几的,就这么直眉愣眼地叫‘师娘’,他不怕折了她的寿倒还罢了,他也是真不忌口什么都敢叫,完全不在乎辈份。

    而且——特么叫就叫,能不能不叫的那么贼兮兮黏腻腻的,她膈应啊。

    “朱公子您客气,我十分感激您的好人,可是……这合同里要怎么写呢?”

    杭玉清百年不遇的一次福至心灵,智商爆表,一把扒开坐在椅子上本就动弹不方便的朱方则,像是阻止他张嘴似的话就跟连珠炮一样放出来:“合同上就让我表哥照写多少银子,就当他收了呗。”

    贵妃难得的向他投去赞赏的眼神,可是嘴上却犹豫道:“这……好吗?”

    “有啥不好的,都是自家人。是吧,三哥?”

    好与不好都让他说了,还需要他再重新跟着念一遍?

    朱方则翻了个小白眼,身后的大丫环连忙把续好的水就递到了他嘴边。

    “可是要写多少租金好?”贵妃问,眼瞅着杭玉清大嘴叉子一咧就要胡谄,她忽然预感不好,没等他话说出口,她连忙就继续道:“朱公子虽然顾着兄弟情,免了我们的租金,可是我们也不能仗着这层关系,无止尽的只管要好处不是?”

    “我们现在是手上的钱不太充裕,要不然怎么也不能白受了朱公子的好意。我想着,待到来年生意好些,咱们手上银子也赚足了,就得正常付租金了,不然别说朱公子身边人看不过眼,我们自己也过意不去。”

    “现在这合同上写多少租金,待来年咱们就开始照常付多少租金!”贵妃笑盈盈地望向杭玉清。

    这回总算听明白了吧,不能太多!

    太多,明年他们拿的也多!

    可是她也要防着当真不收钱,朱方则屋里几个大小老婆再起刺,一看他就是个嘴上没把门儿的,什么事儿都藏不住。即便他全不在意,她还要防着那些个有心人去给她添堵倒乱呢。

    有了合同字据,一切就按规矩办事,哪怕是后朱方则反悔,他们有依据在,怎么他的底气也不会太足。尤其她也承诺了明年一定会付租金——当然前提是赚到钱,赚不到钱,她是傻了才继续续约往里扔钱。

    “玉清,你说呢?”她笑问。

172 惊艳

    “一年一两太少哈?”杭玉清肉疼地表示。

    小算盘在心里噼里啪啦打的直响,越算越心惊,知道是可以白吃的午餐,从兜子掏出多少钱都跟割他心尖尖上的肉一样。“要不,一年五两?”

    木墩儿就眼睁睁看着杭玉清从猪队友摇身一变成了神助攻,仗着亲戚关系各种占便宜,厚颜无耻至极的典范。

    朱方则一个白眼好悬翻过去就再没翻过来,大热的天儿,四边儿墙角都放着冰都解不了他身上的热,一身一身的冒汗,鼻尖附近常年流着一淌小水洼。“你可别跟我这算计了,你说五两就五两,我也不和你几两银子争来推去的,老实说,你们喝我那茶水,一两茶叶都要五两银子!”

    贵妃轻轻放下茶盏,味道回甘,确是好茶。

    “玉清,你太和朱公子不见外了,他虽是你表哥,但于我们铺子而言却是房主,哪有你这么给价的?”她又把话拉回来,“朱公子,要不这样,您的铺子按您说是一个月二十两的租金,您和玉清是兄弟不收他的钱,那便由我来付另外的十两,每年一百二十两,您看可行?”

    “一百二十两?!”杭玉清惊声尖叫:“你疯啦——可说好,我表哥是不收我那份的,要付你付,不要从我的钱里抽出来啊!你是真疯了,钱多烧的慌啊,明明我表哥没说收那么多钱。”

    “你、你、你、你、你真疯啦!”他‘你’了半天才惊觉脑子让她这么作死的行为给吓的短路,根本想不起来应该用什么词来说他,唯一从他脑子里蹦出来的就是这货是疯子!

    大疯子!

    白赚钱她不干,非得往外掏钱插别人兜里——虽然那个别人是他三表哥,可是天老爷都知道,他三表哥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真真正正花钱如流水,视金钱如粪土,但却最多粪土的人,人家不差钱!

    差钱的是他们,她知道吗?

    她也不差的话他差,都给他好吗?好歹他自愿降了辈都叫了师娘了,这铺面也是攀他的关系找上来的。

    杭玉清心里各种忿忿不平都在脸上,他不懂贵妃为何如此疯狂撒钱,可是木墩儿却是透过现象看本质,把贵妃的意图看的一清二楚。她哪里是想做善财童子的心思,根本是看上了朱方则的这条线,想借此一举攀上关系,搭上天地线以后好直上青云路。

    从杭玉清嘴里他们就知道在这明阳城里,朱家的势力是比不得秦王世子只手遮天,雄霸一方的权势,可在整个明阳城的商场上却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力量,不只因为和秦王攀上的亲戚关系,人家在老赵家还没得天下之前在明阳城就已经几辈子的累积,根底极深。

    他家娘娘无利不起早,起早必定得利,是从不屑做无用功的。

    她肯让利,必定图的是让利之后将要得到的十倍,乃至百倍的回报。从杭玉清身上便可见一斑。当初还是眼巴巴地觊觎他家娘娘美色的小色|胚,仗势想强占良家妇女,经过他家娘娘胡萝卜加大棒反复这么教育之后,居然就爆发出无限的潜力,出钱出力还搭着人脉地为他家娘娘搭起一座通天之梯,如果不是从结尾看,单看整个事件的开始,他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他不知道他家娘娘知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但她的确做到了。

    果然,就见刚才还满脸不耐烦的朱方则满目惊艳,肥硕的被挤在椅子里的身体都微微感兴趣地向前。“师娘讲究啊,不图小利,就冲师娘你这性子,我看你这买卖能成!”

    贵妃让他这两声师娘叫的浑身激灵灵几个寒颤就跟接上稔了似的,一波接一波。

    “不以恶小而不为,这是为人的根本,”她嘴角浅浅勾起:“再者朱公子已经够照顾我们的了,玉清是公子的弟弟受也就受了,我却是沾着玉清的福气,不敢再贪大了。”

    几句话说的那叫一个上道,朱方则不禁连连摇头。

    如果说之前他是惊艳这村妇的相貌清丽秀雅,那么一番话谈下来他算看出来这美妇人可不止那张脸够看,一张小嘴忒能说忒会说,什么话一经她的嘴都跟裹了蜜似的,让人听着就那么舒服!

    只可惜了的……

    怎么就嫁了个傻子——朱方则不自觉地看向柴榕直啧啧嘴,再俊也还是个傻子。他一向对男人没什么兴趣,进来的时候他就没注意,只单纯觉得这人长的英武,可自从杭玉清点破此人就是个傻子,他就怎么看怎么觉得柴榕傻。

    尤其现在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椅子腿,也不知看的是什么,看上去就更傻了。

    柴榕耳聪目明,即便他全神贯注在对面地上爬的蚂蚁身上,他还是能准确地听声辩位,明显两个啧啧声是冲着他所在的方向来的,于是他抬起头警惕地看着朱方则:“你冲我啧啧两声,是要干什么?为什么冲我啧啧?”

    这种啧啧声他听的多了,几乎桂花村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冲他啧过,之后不是一段又臭又长的忆当年,里面似乎有一个所有人都喜爱赞叹的他所不记得的自己。

    朱方则愣了一下,都好没被人这么单刀直入的问过问题了,这让思绪澎湃的他时呆愣当场。

    贵妃故作不知他因何发出的那两声,笑盈盈地道:“现下天色不早,我们还要赶回家,朱公子看我们是不是现在先把合同签了?”

    朱方则这时回过神来,“——你们,不去先看看铺子?我那铺子上下两层木质结构的小楼,前铺后宅,到底是多大我却记不得了——”

    “那走啊,去看看!”

    杭玉清兴致勃勃,让贵妃一句话就给挡了回来。“朱公子是玉清的表哥,信不过谁我们还能信不过您吗?不用看了。”

    杭玉清本来也不是出于信不过朱方则才要去看,他纯粹就是好奇,想迟早看看属于他们的铺子,让他表哥吹成那样,到底是有多好。结果一听贵妃说完,他又连忙点头称是,没立场至极。

173 大坑货

    “师娘啊,还是你说话敞亮,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朱言则笑眯眯的,一脸肥肉微微直颤,是越看贵妃越喜欢,喜欢的都想把宅子里那些婆娘全送到她这里来进修,学学人家这说话做派,气质韵味,怎么就让人这么舒坦!

    “玉清,你可跟师娘好好学着点儿做人做事,怎么就不能长点儿心?还真要去看啊?我骗谁还能骗你?你咋就这么没心没肺,信不过我怎么着?”

    一句话好悬没把杭玉清呛死。

    明明是他说让他看的好吗?!

    他就是个心直口快没心机的孩子,他说什么,他下意识就信了——人和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儿最基本的信任了?

    还让和师娘学,学个屁?他看表哥分明是看人家漂亮,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上砸,还一看就是见过世面,她就是个纯村姑,见过狗屁的世面?她见过最大的世面就是他——和他爹!

    “三哥,你就别废话了,赶紧签合同,我饿了,还得回家吃饭呢。”他蓦地警觉,“呀,这天都快黑了,我是骗我娘我上书院读书去了,回家可怎么说——三哥,今天这事儿别给我漏了啊。”

    “你为什么撒谎?和你娘说来我这里不就得了?”朱方则不理解,这也值得撒谎?

    “你懂什么,我爹老古板,肯定不会同意我做生意,所以千、万、不、能、说!”杭玉清一字一句地道。“什么都不能说!”

    就是说他做了好事还不能留名,朱方则默默地憋屈了。

    好事他是做了,可是他也想让人知道,他是个兄友弟恭的好兄弟,让他娘和大哥二哥也知道,他不是只会败坏钱,实在是两个哥哥太能干,他不想跟着和稀泥,碰上需要帮助的杭玉清他可是不遗余力地帮忙啊。

    他娘那么喜欢杭玉清,兴许因为这,百年之后多给他留下点儿什么呢……

    “快快快,笔墨纸砚!”杭玉清不等朱方则开口,他就迫不及待地招呼丫环把东西都给搬到这间屋子里来,白纸黑字先把合同弄到手再说。

    杭玉清长年住府里,丫环们都习以为常当他是半个主子,又见朱方则上赶着要给人铺子用,当下便不敢有半点儿怠慢,里里外外忙活起来,没一会儿就把笔墨纸砚全摆到了朱方则面前。

    朱方则那脸此时只比墨汁更黑,他怎么不知道他家丫环手脚这么麻利?

    贵妃闻音知雅意,这退堂鼓是不是打的太快了?“朱公子,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

    “怎么,你想反悔?”杭玉清一听就炸了,一开始照收租子还好,都说了不要他钱,现在再来后悔,他感觉自己赔了双倍的钱好么?!“我就说要和你签合同,现在笔还没放纸上你就反悔,你还能有点儿诚信吗?!”

    “谁说我反悔了?”朱方则不认帐,“我就是琢磨——瞒着小姨母好吗?”

    “你就是反悔!有什么不好的,咱俩有事儿少瞒着我娘了?不就是几个租金的钱,我给你!”

    杭玉清气呼呼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说是给钱,半点儿实质性的动作都没有。“你就是抠!舍得给女人花钱,到自家兄弟身上了,还没让你往外掏就心疼了。”

    “谁心疼?我少给你钱花了?你那些乱七八糟你爹舍不得给你买的玩意不都是我给你买的?”

    “此一时彼一时。”

    “你个狼崽子!”

    ……

    这兄弟俩分分钟又掐到一处去了,如果不是年纪在那儿摆着,贵妃真有些难以相信这俩货相差十几岁,不看脸还真当是同年生的不靠谱双生兄弟。

    要是依他们这种沟通方式,只怕吵到第二天大天亮都不一定有个准谱,于是贵妃轻轻咳了咳,这对朱方则是没效,他没经验,可是杭玉清却是耳朵跟狗似的,他家师娘每次警告他都是先咳两声,他记忆已经存档,十分的清晰,于是立马就闭嘴不说话,询问地眼神望向贵妃,生生把书朱方则晾到了一边。

    贵妃没看杭玉清,却对朱方则道:“朱公子若是有不方便之处,不如咱们开诚布公敞开来谈。”

    朱方则吧唧吧唧嘴,“也不是我要反悔,主要是我那铺子现在租着人,三天两头来找我,我不租他其实他也挑不出来什么,只怕闹到家母那里我不好说。”

    “玉清还让瞒着,这不是能瞒的事儿啊。”他道。

    贵妃笑道:“玉清是说瞒着他娘,令堂却是不必隐瞒的,朱公子为玉清做这么多,我们怎么能让朱公子为难呢?玉清,你说是吧?”

    “啊。”杭玉清一愣,“你愿意和我姨母说就说呗,谁不让你说了?”

    朱方则表示这个大坑货!

    气哼哼地把肥硕的身子从椅子里拔出来,他抖了抖身上的肉,提笔研磨就要开始写,笔还没等沾到纸上,就听杭玉清嗷地一声从椅子上蹿下来,直道:“师娘,你写,你字漂亮!”

    贵妃:“……”这是抖的哪门子机灵?

    朱方则嘴角抽搐,这个吃里扒外的货,现在就他师娘亲,什么什么都听他师娘的,把他亲表哥倒当成贼来防!

    “谁写都一样,”贵妃轻轻抬手示意,“朱公子请。”

    朱方则挑衅似的看向杭玉清:“我能写了吗?我可以写了吗?祖宗?你师娘让写的。”

    杭玉清冲贵妃挤眉弄眼,“去啊,你写啊,我表哥字都认不全,尽错别字——”

    “你给我闭嘴!”朱方则彻底怒了,抬笔就是一顿狂草,“我就写,气死你!”边说边写,写了三个半字就开始停下来思索下面应该怎么继续写下去。

    他也是给气疯了,以前这些字据都是他们家的帐房先生管的,他只负责收好各种条子,各种租金,什么时候轮到他亲笔上阵写字这么艰难的任务?

    贵妃看他实在是停顿太久,一个几百字的合同就给憋成这个德行,总算理解了杭玉清的良苦用心,不是防他表哥,而是知根知底,晓得他表哥有几斤几两重,给她节约时间呢。

    “要不,我来试试?”贵妃轻声问,“最后再给朱公子过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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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5964/ 第一时间欣赏种田吧贵妃最新章节! 作者:宋御所写的《种田吧贵妃》为转载作品,种田吧贵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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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吧贵妃介绍:
从宠冠后宫的贵妃一朝重生成了已婚已育的村姑——
事情还有比这更悲催的吗?
其实还是会有的……
相公肤黑貌美大长腿却是个傻子;
儿子倒是聪明伶俐,
可惜嗜财如命不是个原装货。
什么,她认输?
她的字典里就没有输这个字!
换个朝代换个壳子她照样混的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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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我家娘子猛于虎,希望大家喜欢~
种田吧贵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种田吧贵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种田吧贵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