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歧途
董七女从赌场里出来的时候,赢了几块银洋,让他很是有些兴奋。
尽管他并不缺银子使,但以这种游戏得来的银洋,还是让他觉得很是刺激。
李潼关与董七女告别,约好下次在这里相见的日子,这才称心如意地离开,心里还有些兴奋,那是复仇的快感让他兴奋。
当李潼关知道这个董七女,就是贵和堂董家大少爷后,瞬间就在心里,拟定了一套复仇计划。
或许,这个计划早已在他的心里装着,只是遇到董七女那一刻才迸发出来。
李潼关坚信这个复仇计划,必然会将他的仇人,一步步引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今天不过只是个开始,他觉得成效还算不错。
李潼关对自己的计划非常得意,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样才能做到滴水不漏,实施下一步行动,使得贵和堂董家走向穷途末路。
看着李潼关赶着骡车去得远了,静下心来的董七女,这才记起给姥爷买寿礼的事。知道好马难求,心里盘算着去当铺找四舅想想办法。
只是老舅所在的铺子,他还从来没有去过,这会儿在县城里东问西打听的,好不容易才找到‘善缘典当行’的街门。
快步走进当铺,店里的伙计不认识董七女,见他只是个毛头小伙子,就有些店大欺客的做派,冷漠地问他有什么事?
董七女说要找掌柜的。
伙计翻着白眼说:“掌柜的不在,有啥事跟我说就行了。”
董七女呵呵笑,说:“跟你没啥可说的,俺找你们赵掌柜的说话。”
“来个人事儿不事儿的都找掌柜的,我们掌柜的忙得过来吗。”伙计嗤之以鼻,接着说:“有啥事儿你跟我说,要是典当东西呢,就去找柜上的先生,这是规矩。”
董七女嬉笑着说:“有事儿跟你说,你能给办?”
伙计大大咧咧的说:“你这啥话儿,咱是这儿的管事大伙计,有啥事尽管说。”
“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就说了!”董七女有心要捉弄这个伙计,接着说道:“要不劳驾您跑一趟省城,帮我买匹好马回来,你看这事儿如何!”
伙计听了这话,立刻瞪起了眼睛,说:
“小子,你这是成心找事儿来的是不,先看看清楚这是啥地方。”
董七女也烦了,没好气的说:
“这也算找事儿,你办不了,叫你们掌柜出来说话。”
这时柜上的先生忽然插话,问道:“小伙子,你是掌柜的啥人呀?”
“顾客,怎么着,顾客就见不得你们掌柜的了。”董七女没好声的说着。
柜上的先生依然满脸堆笑,说:
“要是亲戚呢,可以给您进去通禀一声,既然是顾客,就没这个必要了,需要典当啥物件,老朽给您办理便是。”
董七女坏笑着说:
“你们掌柜的是俺爹小舅子,算不算是亲戚呢。”
伙计一时没反应过来,称呼人舅子可不是啥好话,顿时来了脾气,撸胳膊挽袖子,说:
“小兔崽子敢骂人,找打。”
柜上的那位老先生,竟然也没转过这个弯儿来,摆着手说:
“撵出去,撵出去。”
伙计上来就要动手,董七女见了,连忙摆手,道:
“慢来,慢来,我当东西,我当东西还不成吗。”
说着,摘下手上戴着的扳指,过去递给柜上的先生。
柜上的先生说:“早拿出来不就结了,非得见哪门子掌柜的。”
说着,仔细瞧了瞧手里的扳指,说:“这物件还过得去,想要当多少?”
“一万两银子,少一子儿也不行。”董七女说着,旁边靠墙椅子上坐了下来。
柜上的先生笑了,说:“您这东西还不错,却也不值一万两银子。”
董七女说:“拿去给你们掌柜的瞧瞧,没准儿他愿意出两万哩!”
涉及到买卖上的事,柜上的先生不好推脱了,无奈,只好打发伙计,让他拿着扳指去给掌柜的瞧瞧。
店里的伙计接过扳指,有些不情愿地跑去后院,找掌柜的去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外面传来赵四的声音,“败家玩意,开始当东西过日子了。”
随着话音儿,赵四走进当铺,看了嬉笑着的董七女一眼,转头对柜上的先生说道:
“给他开张当票,一万两银子咱收了。”
柜上的先生很是惊愕,想着掌柜的今儿个是怎么了,那个翡翠扳指虽好,却也不值一万两银子,莫非是自己看走了眼。
柜上的先生正在疑惑之际,董七女却又不干了,连声嚷嚷着说:
“来真的,不行,不行。”
说着,已经起身走到赵四跟前,打千施礼,说道:
“刚才是跟他们开玩笑的,当不得真,不然老爷子那里没法交代。”
赵四不理他,而是把扳指套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瞧着,说:
“这东西我惦记好久,今儿个终于戴到手上,真是不容易啊!”
在他发着感慨,翻来覆去欣赏着手里的扳指。
正得意的时候,旁边站着的董七女,冷不防一把将扳指抢在手里,疾步而退。
柜上的先生和那位伙计,两人看看这个再瞅瞅那个的,有些莫不着头脑。
董七女把扳指重新戴在残指上,道:
“刚才他们不让见您,这才出此下策,我知道老舅你准认识这扳指,只好让他们拿去给您看了。”
赵四不好数落柜上的先生,就拉下脸来呵斥着管事伙计,道:
“这是俺的亲外甥,你也拦着不让见,长本事了是不。”
伙计觉得委屈,却又不知该如何辩解。
柜上的先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笑着说道:
“若是早说是少东家到了,咱们哪里还敢拦着,您说是不。”
他在怪董七女没有表明身份。
董七女却得理不饶人,道:
“就你们刚才那架势,要是我说是少东家,你们还不把我送官府,告我个‘坑蒙拐骗’才怪。”
柜上的先生摇头苦笑,伙计点头哈腰陪着笑脸。
“好了好了,不打不相识,有了这次以后不就认得了。”
赵四打着圆场,说着,拉着董七女去后院堂屋,边走边说:
“跟我后院说话去,你小子怎么忽然跑县城来了,家里人都知道吗?”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走进了后院堂屋。
董七女拿起茶壶给赵四倒茶,说明来意:
“这不是就要到姥爷七十大寿了吗,想给老人家弄件可心的礼物,就来找老舅帮忙了。”
“你这混小子,花银子的时候,想起你老舅来了。”
赵四说着,悠闲地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接着说道:
“平时咋不见你小子,想起来瞧瞧你老舅!”
“老舅您想哪儿去了,早就想来看你的,不是老爷子管得严,不许随便出门吗!”
董七女陪着笑,接着说道:
“现在我已长大成人,以后天天来看老舅。”
赵四听了先笑起来,随之却又摆出长辈的派头;
“算你小子还有良心,说吧,想要弄啥礼物孝敬老爷子?”
“姥爷喜欢骑马,想买匹好马做寿礼,老舅您看咋样?”
董七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征求着赵四的意见。
赵四摸着嘴上的胡茬子,沉思片刻,道:
“老爷子见过的好马多了去,寻常货色估计也瞧不上眼,这事儿难办。”
董七女连忙接过话茬儿;
“所以才来请老舅您亲自出马,带俺往省城济南跑一趟,帮老爷子淘换匹好马回来。”
“去了也是碰运气,好马难得。”
赵四看出了董七女的心思,笑着说道:
“你小子转弯抹角的想去省城,嘿嘿!还是先回去问过你爹再说。”
“老舅你看你……我就这么一说。”
董七女知道父亲那关难过,想去省城逛逛,估计是没戏。
不过还好,寿礼的事情总算有了着落。
外甥这是头一回来当铺找他,赵四心里很高兴,带他下馆子吃了一顿,才亲自送他返回贵和堂。
这一整天都没抓着孙子的人影,董老太太有些惦记,这会儿看到孙子回来,便数落着他,说道:
“整天不着家,你这又是哪儿疯去了?”
董七女嬉笑着说道:
“下月是姥爷七十大寿,去找老舅帮忙准备寿礼去了。”
董老太太听了这才作罢,道:
“知道孝顺了,算你姥爷没白疼你,天不早了,赶紧回去睡吧。”
看着七女走出屋去,董老太太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
“老七长大喽!关不住了!该娶媳妇管管他了。”
几天以后,赵四从省城返回,果然带了匹通体漆黑的健马,他来到贵和堂大院,大声招呼着外甥董七女,“老七!快出来瞧瞧。”
听到老舅的呼唤,董七女快步从内院跑去来。
只见那马背长腰短而平直,四肢关节强壮筋腱,发育完美,站在那里四蹄乱踏,仰头长嘶,摇头晃脑地打着响鼻,龙马精神展漏无疑。
“果然是匹千里挑一的良驹。”董七女赞叹不已,忍不住拉过缰绳,跨上马背跑了一圈。返回之后已是赞叹不已,说堪比楚霸王的宝马——乌锥。
赵四很得意的笑了,说老爷子一定喜欢。
第一百零七章 歧途
赵老爷子寿辰当日,董七女送了这匹骏马过去。
酷爱良驹的赵老爷子见了,两眼顿时焕发出异样的光彩,哪里还按耐得住,纵身跨上马背,意气风发地出去跑了一遭。
回来以后已是赞不绝口,说这是他有生以来,收到得最好的礼物。
董七女咧着嘴笑了,道:
“这是老舅特意去省城济南,给您老人家淘换来的呢。”
“嗯!算你两个还有良心,知道老子喜欢好马。”
赵老爷子心情愉悦。
“爹,席面已经准备停当,咱还是回吧!家里人都等着呢!”
“那就回,二郎,牵马圈去添些好料。”
赵老爷子说着,手里的缰绳递给儿子赵二郎,走进院门之际,忽然又嘱咐着说道:
“不许任何人靠近马圈,特别是咱家老四。”
赵四露出几分尴尬,嘟囔了一句;
“干嘛!跟防贼似的,这么多年了还惦记那匹马呢!您老人家至于的吗!”
“至于!”
赵老爷子瞪了老儿子一眼,拉起外孙董七女走进了院子。
赵家的中厅堂屋,早已布置成为寿堂,装饰得焕然一新。
宽大的中堂位置,寿联高挂,红底黑字描金的寿轴,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的‘寿’字,使得整个厅堂庄严肃穆,却又不失喜庆。
赵老爷子满面春风,端坐在中间的太师椅上,接受着晚辈的拜贺。
先是儿子儿媳、闺女女婿、孙子孙女上前拜寿,欢声笑语的热闹了好一阵子,家里至亲的拜寿仪式,才算是告一段落。
接下来拜寿的是老爷子的门生弟子,竟有十四五人之多,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异口同声的说着拜寿贺词:‘一拜,祝恩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再拜,祝恩师日月昌明、松鹤长春;三拜,祝恩师吉祥如意、富贵安康。’众人异口同声,声势浩大。
赵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亲手发放了寿喜红包,这才吩咐寿宴开席。
居于首位的赵老爷子,满面红光,笑呵呵地接受着后辈子孙、门徒故旧们敬酒道贺。
吃罢了长寿面,又热闹了一个多时辰,众人才三三两两的告辞离开。
今日的场合比较特殊,董七女也喝了点酒。
虽然父亲母亲都在,也曾瞪眼不许他饮酒。但是上座的赵老爷子却不以为然,说男人也有不喝酒!听了这话,极力反对的董善政也只好作罢,暗自发恨回贵和堂再收拾他。
这是董七女第一次喝酒,有些飘飘然,感觉怪怪的,但却很是受用。
寿宴结束,先父母一步出了赵家的院门,他没有急着回贵和堂,而是直奔县城,来到那家大赌场,径直走了进去。
如今的董七女,已是迷恋上了赌博,以至于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
李潼关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看到董七女到来,连忙起身打着招呼,并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董七女,他则坐在旁边支招,不时唆使着董七女下注,押大的。
董七女早已是这家赌场的常客,现如今赌钱的运气,便没有刚入行时候那样好了,经常是输得精光。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半个时辰而已,就输掉了带来的所有银子,没银子下注,这才有些沮丧的丢下牌九,起身离开赌场。
李潼关连忙跟了出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
“输赢常有的事儿,明儿个兴许就赢回本儿来,别瞎琢磨这些了,走,带你去个好地方,享受享受。”
说着,已是拉着董七女,往城北走。
董七女却没什么兴趣,懊恼着说道:
“享受个屁呀,银子都输光了,拿啥享受。”
“我有银子呀,请你不就完了。”
李潼关取出几块银洋,故意在手里惦出声响,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两人拐过街角,在一家开张不久的门面前,停下脚步,李潼关指着门前的招牌,道:
“看到了没——芙蓉馆,这里的福寿膏,保你忘却所有烦恼。”
董七女不知福寿膏是个啥东西,更不晓得芙蓉馆,是个怎样的场所。
有些迟疑之际,在李潼关再三邀请之下,这才勉强跟他进得门去。
芙蓉馆内迎门的柜台后面,是一架高高的壁橱,类似中药铺子里,盛放中药的那种橱柜。橱柜上面布满了小抽屉,外面贴着写有各种名称的红色标签。
透过房屋左侧敞开着的房门,可见两溜长长的土炕。
土炕之上,躺着几个人在吞云吐雾。
而房屋的右侧,则是被分割成了,数个小些的房间,这些雅间的房门紧闭,看不到里面是个怎样的情形。
柜台后面站着一位,面黄肌瘦的中年人,只见他双眼无神,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看到李潼关走进门来,露出两排黑黄的牙齿,笑脸相迎;
“李爷,有日子没见您了。”
李潼关像是这里的常客,一副老主顾的样子,随意对那中年人吩咐着,道:
“掌柜的,来两份上好的云土。”
面黄肌瘦的芙蓉馆掌柜的,连忙站起身来,讨好着说:
“您是带走,还是在这儿享用?”
这样说着的时候,斜眼瞧了瞧站在李潼关身旁,正在好奇地东张西望着的董七女。
李潼关给掌柜递了个眼色,随即吩咐着道:
“这是我朋友,你好生侍候着,今儿个我请客。”
“稍等咧您呢,这就来了。”
掌柜的说着,连忙呼唤出伙计,领着二人走去右侧雅间。
伙计打开一间靠里的僻静雅间,手脚麻利的摆上炕桌,取来烟泡,点上烟灯,熟练的烤软烟土,揉捏成豆粒般大小,装进烟枪……
侍候妥当了,这才返身退出房间,带上房门。
董七女依然站在当地,茫然不知所措,看着那个伙计,手脚利落的忙完,走出屋去。
这会儿,李潼关神秘莫测的笑着,走过来让董七女躺在榻上,开始教他如何吸食烟土,而自己却只是装模作样,嘬进嘴里就吐出来,不肯吸食。
最初的时候,董七女也是不肯吸食,却架不住李潼关的诱导,加上年轻人的好奇心作祟,竟然就吸食起来。
感觉有些头昏脑胀,只想着要打瞌睡,昏昏沉沉的不是很舒服。
李潼关在旁劝慰着,道:
“第一次吸食都这样,等过会儿就飘飘欲仙了,你先眯一会儿,我去找个姑娘帮你松松筋骨,那时候才叫舒坦。”
说完,起身走出门去。
第一百零八章 成了男人
不过一袋烟的功夫,李潼关返回之时,果然带来个,行事泼辣的姑娘。
那姑娘说话奶声奶气,娇滴滴的嗓音像个孩子,笑起来千姿百媚,倒是颇有几分姿色。
她招呼着伙计,要来两个烟泡,然后就将李潼关撵出了雅间,随手关死房门。
很是熟练地将那烟泡烤软,揉捏好了装进烟枪,自己先吸食了起来,闭上眼睛享受着,很是陶醉受用的样子。
很快吸完了那个烟泡,这才长长吁了口气,坐起身来,开始打量旁边歪着的,看得有些目瞪口呆的董七女。
见董七女有些拘谨,那姑娘便媚笑起来,奶声奶气的说道:
“这么俊俏个小哥儿,不知是谁家少爷……第一次来这里的吧!。”
这样说着的时候,已是凑近前来,伸手在董七女的脸上摸了一把,咯咯娇笑起来。
董七女略显紧张之际,那姑娘已是熟练的装个烟泡,小鸟依人般的靠进董七女的怀里,凑近烟灯点燃,自己先吸了一口,随后将烟枪递到董七女嘴边,让他也吸食。
面红耳赤的董七女,心慌意乱,有些不知所措,却也像个男人似的吸食起来,强忍着不适,装作很是受用的样子。
见他这般做作的神态,那姑娘抿着嘴笑了起来,道:
“甭装了,开始时候都有些不舒服,我来帮你松松筋骨,少爷你就舒坦了。”
说着,两条玉臂,已是缠上董七女的脖儿颈。
“呦!咋还这样毛手毛脚,不会是个小童子儿吧!姐姐喜欢……”
李潼关站在雅间的门口,侧耳细听里面的动静,他的脸上才露出阴险狡诈的微笑,复仇的快感在胸中激荡。
返身走到烟馆掌柜的面前,用手敲着台面,道:
“帮你钓来这么一条大鱼,怎么谢我?”
芙蓉馆掌柜连忙陪着笑脸,道:
“要不,老太太用的烟膏子,白送你两包总可以的吧。”
李潼关很是满意的笑了,道:
“嗯,这还差不多,不过呢,今儿个的开销,也得算你的帐上,包括那个窑姐儿的份银,也得你出才行。”
听了这话,芙蓉管掌柜的就有些不乐意了,皱眉摇头,道:
“不行不行,还不知多大油水,先赔这么多银子进去。”
李潼关探身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道:
“这主儿,可是贵和堂董家大少爷,油水还能少了,你老小子捡大便宜了,还他娘不知足。”
说着,抓起柜上的烟膏子,扬长而去。
董七女自打从芙蓉馆回来以后,整天都是魂不守舍,精神恍惚的样子。
经常一人在角落里发呆,满脑子想着的,都是那个奶声奶气的姑娘。
这个半大男人,有了自己的心事。
随后的几天,董七女又去了几次芙蓉馆,说是吸食烟土,不过是找了个由头而已,实则是想再见那个姑娘。
然而去过好多次,都未能遇到那个姑娘,不免有些失落。
自从跟那位奶声奶气的姑娘,有了那样亲密的接触之后,桃树林里再次见到尚雪梅的时候,董七女的一双眼睛,就不怎么老实了。
扫来扫去的偷看着,一副想入非非的样子。
尚雪梅似乎有所察觉,羞红了脸,转过身去,扭捏着说道:
“你不老实,甭看俺。”
“看你衣服啥料子呢,绸缎做的吧!”
董七女嬉皮笑脸的掩饰着,伸手去摸衣服料子。
尚雪梅打开他的手,娇嗔着说道:
“贼眉鼠眼,看你就不像个好东西。”
“嘿嘿!以前咋没发现,咱家雪梅长得……真的很漂亮呢。”
董七女岔开话茬儿,这般奉承了一句。
尚雪梅白瞪他一眼,很是单纯的说道:
“在一起读书这么多年,这会儿才发现,真是有眼无珠。”
女孩子的虚荣心作祟,被人称赞,心里总是美滋滋的,尚雪梅自然也不例外。
董七女嘿嘿坏笑着,有些得寸进尺,探身凑近前去,嬉皮笑脸着说道:
“以前只顾着读书来着,没想那么多。”
已是面色潮红的尚雪梅,伸手推开他凑近的脑袋,道:
“不理你,我要走了。”
“才说几句话,怎么又急着回去,不让你走。”
董七女耍着无赖,不让尚雪梅离开。
尚雪梅扭头瞟了眼,远处自家的院落,不无担心着说道:
“昨儿个娘找我来着,今儿个得早回去,不然会起疑心。”
“就说和我在一起,咱娘不会骂你的。”董七女大言不惭的说道。
“你以为你是谁呀!”尚雪梅瞪他一眼,嗤之以鼻。
董七女挺直了腰身,说:
“贵和堂的董雅轩,回去跟你娘说,她一准知道的。”
“董雅轩,你不是董七女的吗?”尚雪梅有些疑惑的问着。
“董雅轩是学名,董七女是贱名,知道了吧。”董七女莫名其妙的得意着。
尚雪梅歪着头说:
“董雅轩这名字,以前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董七女嬉皮笑脸的说:“等到你出嫁的时候,一准能想起来。”
“又在这儿胡说八道。”尚雪梅说着站起身来,接着说道:“出来的功夫不短了,我真的要回去了。”
董七女拉住她不放,坏笑着说:“香一个,香一个才放你走。”
尚雪梅羞红了脸,怀里揣着小兔似的乱撞,左顾右盼的瞧了又瞧,担心被人瞧见。
董七女已是蜻蜓点水般,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尚雪梅羞涩的低下了头,心跳得更加厉害,瞟了他一眼,挣脱跑开。
董七女嘻嘻坏笑着,连忙赶上前去,道:
“口渴了,去你家讨碗水喝呗。”
听他这样一说,尚雪梅想起上次往事,忍住了笑,随口威胁着,道:
“俺爹在家哩,有胆子你就来呗!”
董七女却依然坚持着,虚张声势的说道:
“那正好,过去拜见一下先生。”
听他这样一说,尚雪梅反而有些心虚,担心他真的跟进家门,只好装作生气的样子,道:
“不许跟来,你再这样,明天不理你了。”
说完,快步跑向前去。
董七女知道,尚夫子的确在家休息,他还真的不敢上次那样,随尚雪梅闯进家门,无奈之下只好作罢,目送着尚雪梅走进院子,他也踏上进城的大路。
城里依然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董七女鬼使神差般的走去了芙蓉馆。
似乎这里有某种魔力,吸引、召唤着他。
芙蓉馆掌柜见他到来,连忙笑脸相迎,招呼着伙计侍候着。
董七女本想跟伙计打听一下,那个奶声奶气姑娘的下落,却又不好开这个口,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问伙计;
“可见到李潼关来过?”
“先前过来拿了烟泡子,又急匆匆地走了。”
董七女有些失望,吸了个烟泡后,决定到赌场去找李潼关。
第一百零九章 赌技
赌场掌柜徐石头,见到董七女进来,连忙打着招呼;
“七少爷,来我这儿桌,给你留着位子哩。”
其他几个相识的赌客,也都招呼着董七女过来一起坐。
只因这个大少爷,没少给他们送银子,几人都极力想要拉拢他。
对此,董七女早已习以为常,拱手与几人打着招呼。
举目四处观望,没能找到李潼关的身影,未免有些失望,几步走到徐石头的赌桌前,坐了下来,摸出些银洋摞在赌桌上。
徐石头见了,顿时面露喜色,催促着同桌几个赌客;
“开盘了,开盘了,下注的都麻利点。”
待到其他几人都下了赌注,这才掷出手里的骰子,随后,已是率先摸起一摞牌九,其他人也都跟着拿了牌。
几人搭配了手里的牌九,掀开牌后,居然是董七女的最大,赢了个满堂彩。
徐石头奉承着说道:
“好兆头,七少爷这是开门红啊!”
董七女顿时很是得意的样子,双手划拉着,收起桌上赢来的银洋,暂时忘记了那个奶声奶气的姑娘,兴奋地说道:
“再来,再来,今儿个运气好,多玩会儿。”
在他侧旁有个赌客,嘟囔着说了一句;
“千刀万剐不赢头一把,七少爷你可要小心了。”
董七女并不在意,依然兴致勃勃,催促着几人快点下注。
似乎是应了那个赌客的话,董七女果然运气欠佳,接下来连输好几局。
眼瞅着面前那些银洋,逐渐减少,心里便有些焦急,随之展露出,输了银子的赌徒姿态。
这会儿已是站起身来,一只脚踏在条凳上,身子倾向赌桌,双眼盯着那两颗,还在滴溜溜乱转的骰子,喊着自己想要的点数,很是投入的样子。
虽然又赢过几次小钱儿,却还是很快又输了个精光。
伸手摸了摸口袋,已是镚子儿皆无了,这才不无沮丧地离开赌场。
走在街上的董七女,暗自盘算着,如何再跟他老舅张口要银子去,心不在焉地低头赶路之时,没留意便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赌输了银子的董七女,原本就心绪欠佳,抬头见对方是个小尼姑,心里更加有气,噘着嘴嘟囔了一句:
“遇到尼姑,十赌九输,难怪老子今儿个这么倒霉。”
他在这样说着的时候,已是伸出双手,揉搓着小尼姑的光头,嘴里嘀咕着;
“去去晦气,阿弥陀佛,去去晦气。”
那小尼姑吓得一声惊呼,连忙往后躲闪着,道:
“七少爷住手,我是觉了。”
董七女定睛仔细瞧了,认出对方,果然是水月庵的觉了。
每次他去水月庵,看望二姐的时候,都是这个觉了给他开的庙门。
没想到在这儿会遇到觉了,董七女显得有些尴尬,呵呵笑着,说:
“呃!觉了,你不老实在庵里呆着,进城来做啥?”
觉了腼腆地垂下了头,低声说道:
“每个月都要进城来一趟,买办庵里用的香烛、灯油等杂物。”
董七女‘哦’了一声,随口问了一句;
“我二姐可好,有日子没去看她了。”
“师姐很好,时常念叨起少爷呢。”
觉了这样说着,抬眼瞧向近前的董七女,见他又长高了许多,越发的眉清目秀,出落得一表人才……
忽与他的目光碰在一起,心里顿时一阵慌乱,忙又垂下了眼帘。
“你啥时候回去,帮我给二姐捎些东西……”
董七女这样说着,伸手入怀摸索起来。
然而,里面却空空如也,半个子儿都没有,这才想起先前输了个精光。
顿时显得有些尴尬,转而看向附近的香烛铺子,不无掩饰着说道:
“你是来这里,买办香烛的吗?”
冰雪聪明的觉了,看出他的窘态,眼里流露出关切之色,
“下次进城来时,再帮你捎回去好了。”
她顿了顿,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轻声说道:
“每月的初一、十五,我都会来这儿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而董七女却听得清清楚楚,呵呵傻笑着,随口说道:
“那就下次好了,今儿个手头有点紧,成穷光蛋了。”
觉了抿嘴想笑,却又强行忍住了。
董七女见了,露出无所谓的样子,道:
“想笑就笑好了,这里又不是水月俺,没那么多清规戒律。”
觉了瞟了董七女一眼,低垂着头说道:
“我……我走了,你保重。”
丢下这句之后,便快步走向不远处停着的骡车。
踩着踏凳钻进车厢,悄悄掀起轿窗帘子,偷瞧董七女之时,见他正往这边张望,忙又缩手撂下窗帘。
感觉心跳得厉害,随手拿起买办的香烛,攥在手里,平复着起伏的心绪。
董七女看着觉了坐着的骡车,去得远了,心里感觉有些异样,不知怎么又想起那个奶声奶气的姑娘,随口嘟囔了一句;
“小尼姑模样这般俊俏,出家真的是可惜了。”
看那骡车去得远了,这才转身走向当铺,还是找老舅要银子要紧。
善缘当铺的管事伙计,看到董七女走来,知道是少东家到了,老远的就和他打招呼问好,一副巴结的样子;
“七少爷来了,有啥吩咐,您跟小的说。”
董七女只想尽快拿到银子,再去赌场捞本,自是没工夫跟他闲扯,仅是抬手示意了一下,便直接奔进后院堂屋。
大声招呼着找到老舅,打千儿请安问好之后,便开口说要用些银子。
看到七女急切的样子,赵四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露出几分疑惑之色,问道:
“这些日子,你小子没少在我这儿拿银子,都干啥用了?”
“呃……有个朋友家里出了点事儿,我帮衬帮衬。”
董七女说起谎来,眼皮子都不抖一下,已是台上花旦对台词般的老练。
赵四已察觉到外甥的异常,但他还是给了七女一些银洋,看着他兴冲冲地跑出院门,随即起身,尾随其后。
片刻之后,暗中跟随的赵四,看到董七女走进了赌场,心里顿时明白了,外甥的那些银子都用去了哪里。
但赵四却并未声张,尾随七女走进赌场,远远地在暗中瞧着他赌博。
第一百一十章 赌技
也就一顿饭的功夫,董七女又输光了所有的银洋,表现出垂头丧气的样子。
赵四见了心里生气,他知道赌场里那些骗人的伎俩,但此时却不好声张,心里盘算了一会儿,已经有了主意。
不动声色的率先走出赌场,倚靠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等着董七女出来。
输光了所有的银子,董七女很是沮丧地走出了赌场。
不想迎面碰到老舅,这会儿想躲也已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迎了过去,面露几分尴尬之色,呵呵傻笑着。
赵四一把揪住董七女的耳朵,拉他到没人的地方,问道:
“老七你小子可真行!拿去那么多银洋,仅只屁大个功夫……你小子老实给我说,输了多少了?”
董七女呲牙咧嘴的喊痛,央求着老舅放开了手,这才一边揉搓着耳朵,一边结结巴巴的说道:
“也……也没多少,开始还赢来着。”
赵四见他还要狡辩,伸手在他脑门子上敲了一记,道:
“赢你个大头鬼,不说实话是吧,那行,等我回去告诉你爹,看他怎么收拾你。”
听了这话,董七女才有些害怕,躲躲闪闪的说道:
“也……也没多少,前前后后也就千八百银洋,有奶奶给的,还有就是在老舅这里拿的了。”
这样说着的时候,随即扬起了脖子,接着说道:
“老舅给的那些银子,我一准儿还您就是,只是这事儿,不能让俺爹知道。”
“还还还……你拿啥还,到头来,还不是这些爷们儿,辛苦挣来的银子。”
说话之间,已是推搡着董七女,转过街角,走进路旁的香茗茶馆。
茶博士见是赵四,连忙过来招呼,不用吩咐,领去了后面僻静的雅间。
待到赵四两人落了坐,伙计才开口说道:
“四爷,您先坐着,俺这就请掌柜的过来说话。”
说着,不用赵四吩咐,已是大声吆喝着:
“春字号雅间,清淡茉莉花茶一壶,蚕豆开心果各一盘。”
董七女坐在那里,东瞅瞅西瞧瞧的,不知老舅带他来茶馆,是何用意。
正在董七女疑惑之际,顺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着说道:
“四哥来了,呦呵!老七都长这么高了,变成大老爷们儿,咱都不敢认了。”
“嗯,老七现在可长本事,都知道赌钱了。”
赵四这般挖苦了一句。
董七女也还记得顺子,只是几年没见有些生分,连忙起身让座,打着招呼;
“几年不见,顺子叔当上掌柜的了,发财也发福了,恭喜恭喜。”
赵四板着脸,吩咐着董七女,道:
“先甭在这儿拍马屁,把你赌钱的事儿,跟你顺子叔说说。”
听了这话,董七女顿时有些臊得慌,苦瓜着脸,道:
“老舅,咋还不依不饶的了,那事儿……咱回家再说呗。”
“这会儿嫌难看了,早干嘛去了!”
赵四接过顺子给他倒的茶,让他也坐下了,接着说道:
“就在这儿说,当着你顺子叔的面说。”
“老七你就说说,没准儿,叔儿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知道躲不过去,董七女只好将赌场输银子的事儿,给顺子说了一遍。
赵四剥着开心果,一颗颗扔进嘴里,细细咀嚼着没有说话。
听到赌场坑老七这么多银洋,顺子气得拍桌子,道:
“娘的,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算计到这些爷们儿身上来了……”
顺子做了这些年的茶馆生意,平日里谨小慎微,不敢有丝毫马虎。
这会儿,忽然听到老七被骗,沉积已久的江湖意气,瞬间迸发出来,表现出骨子里嫉恶如仇的秉性。
“四哥,我这就找几个人,过去砸了狗日的赌场,还有那个芙蓉馆,老子早就看着不顺眼了。”
“咱现在做的是正经生意,哪能跟以前一样,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
赵四开导着顺子,让他改改这臭脾气。
顺子依然耿耿于怀,道: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咽不下这口气。”
赵四似乎早有对策,漫不经心地说道:
“在哪儿丢的,就在那找回来,赌钱这些小伎俩,还能难住你顺子了。”
听了这话,顺子暗自有些得意,道:
“那是,说起玩牌九来,咱是他祖师爷爷辈儿的……四哥,到底咋个弄法,你给个章程。”
顺子毕竟要比柱子沉稳得多,这会儿要是换作是柱子,怕是早已按奈不住,拿刀出去砍人了。
想到这些,赵四甚感欣慰,慢条斯理的说出了他的想法。
“事情是老七惹出来的,还是得让他自己解决这事儿,就把你那些牌九上的技巧,传授给老七,让他自己看着办去。”
“这个容易,咱这些绝活儿,老七要是学会了,保准想输都难。”
顺子得意的说着,却又有所顾忌,道:
“只是这样一来,赌场里的那些人,怕是要找老七的麻烦,得提前有个预防。”
他在考虑董七女的安危。
“这个不用担心,你以为老爷子这么多年白教他了,你这大侄子现在手上的功夫,比我当年还牛得多哩。”
赵四对外甥却是信心满满,说着已是站起身来,有事儿他要先走一步,出门前叮嘱着董七女,说:
“打今儿个起,每天来这里找你顺子叔学本事,学不好这些,不许去赌场给我丢人现眼。”
说完拂袖而去。
董七女见老舅离开,暗自松了口气,顿感轻松的样子。
他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坐得更舒坦一些,这才说道:
“顺子叔,我怎么没听人说起过,叔儿你还有这门子手艺。”
“怎么着,听你的意思,还信不过你叔儿是吧!在这等着。”
顺子起身走出雅间,片刻之后,手里拿着牌九、骰子等赌具返回。
随手关上雅间的房门,来到桌前熟练地码好牌九,对董七女说道:
“老七,想要拿到啥牌,说吧,叔儿让你开开眼。”
他想在董七女面前,展示自己的牌技,笑吟吟的等着他的回答。
董七女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却还是不大相信,顺子真有这个本事,于是,他很机灵的说:
“天牌地牌,这些至尊大牌我都不要,就给我来一对‘双铜锤’吧。”
‘双铜锤’不是什么大牌,平时玩牌也经常能拿到,想要以此来考考顺子。
“还算不错,赌桌上最为忌讳的就是贪心。”
顺子随口点拨了一句,随之将手里的骰子掷了出去。
两个骰子在桌面上滴溜溜地旋转,停下来时是‘六’和‘三’九点,按着顺序先拿了牌在手,然后让董七女也拿牌。
俩人翻看手里的牌九,董七女拿到的果然是一对‘双铜锤’。
而顺子拿到手里的,却是两张三点的长牌,刚好比那对‘双铜锤’,大了一点,自然是顺子赢了。
董七女一直瞪大双眼,聚精会神看着顺子的一举一动,直到查看手里拿到的牌,果然是一对铜锤,才不得不佩服顺子的技艺。
而让董七女感到惊奇的是,他居然看不出任何破绽,仿佛他所拿到的牌九,原本就是那样摆着似的。
顺子这般精妙的控牌手法,立刻征服了董七女,顿时来了兴趣,嚷嚷着,一定要学会这门手艺。
顺子笑着说道:
“十赌九骗,这里面的门道,多了去……”
顺子给董七女讲解起了,如何洗牌换牌,怎样掷骰子,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牌,发给对手低于自己手里的牌……
最为关键的是如何掷骰子。
行家只要听到骰子转动的声音,就能够辨别得出,使用的骰子是不是做了手脚,灌水银还是中间挖空。
而最是难于掌握的,便是如何使用普通正常的骰子,利用手上的巧劲儿,掷出自己想要的点数……
董七女很用心的学着,对于他感兴趣的东西,想不让他学都难。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凤鸣苑
自打和顺子学习赌博技巧以来,董七女特别的用心,即便是晚上回到家里,也还在偷偷地掷骰子练习。
白天只要得空就往茶馆里跑,找顺子学习新的技艺,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竟然一次赌场都没有去过。
李潼关找到董七女,问他;
“怎么好长时间没去赌场,是不是缺银子用?我知道个地方,可以帮你借到银子的。”
但他却没有明说,借的银子是高利贷。
董七女也没打算要借银子,敷衍着说了一句;
“这几天有些事情要做,等过些日子,自然会去赌场,杀他个片甲不留。”
在说这话之时,董七女可谓是自信满满,有些洋洋自得的样子。
这会儿见到李潼关,便想起了那个奶声奶气的姑娘,于是,委婉的问他,哪里能找到那个姑娘。
李潼关眼里闪过几分狡诈,轻笑着说:
“要不咱去‘凤鸣苑’瞧瞧,听说那里来了几位江南姑娘,模样俊俏不说,且各个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董七女不知凤鸣苑是个啥地方,也不好继续追问,那个奶声奶气的姑娘,他刚刚吸食完洋土,伸着懒腰,道:
“那就‘凤鸣苑’瞧瞧去。”
李潼关心中窃喜,带着他走出‘芙蓉馆’,向北前行一箭之地,转过街角没几步路,便来到‘凤鸣苑’的街门前。
老鸨子眉开眼笑地迎上前来,虽然没有见过董七女,却仿佛老熟客一般,热情的打着招呼;
“两位爷,有日子没过来捧场,是不是另有新欢了。”
这样说着,请俩人落座倒茶,招呼着里面的姑娘们,出来接客。
看到拥进门来的那些个莺莺燕燕,董七女有些不知所措,这地方他还是头一次来,左顾右盼,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潼关对这里似乎很熟,只听他吆喝着老鸨子,问道:
“听说你这儿,来了几位江南姑娘,模样还过得去吧?”
“瞧您说的,咱这儿的姑娘,哪个不是千里挑一,赛天仙般的俊俏。”
老鸨子啰啰嗦嗦地介绍着,不失时机的吊着两人的胃口;
“您说才来的那几位,人家只卖艺不卖身,听个小曲评弹,喝个花酒啥的可以,再进一步就不中……”
李潼关很是不耐烦的样子,打断了老鸨子的啰嗦,道:
“都到你这儿了,还装得哪门子的清高,赶紧请出来瞧瞧啊,啰嗦个啥呢!”
听了这话,老鸨子却有些为难,道:
“真是不巧,几位姑娘正在侍候徐大爷喝酒,脱不开身。”
李潼关不相信老鸨子的话,依然催促着她快去请来相见,牙尖嘴利的说道:
“哪儿来的徐大爷,要这么多姑娘侍候,也不怕累死!”
“赌场的徐石头徐大爷,人家在里面听曲儿哩,没干您说的那事儿。”
“徐石头啊!我当是谁,咱们老相识了,带我们过去瞧瞧。”
凤鸣苑后院一间包房之内,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陪着徐石头在喝花酒。
桌前四位江南美女,怀抱琵琶,抚琴弄弦,江南评弹唱得有板有眼。
李潼关和董七女推门进来,徐石头见了,起身招呼着让座。
徐石头对董七女颇有好感,只因这个董家大少爷,没少给他的赌场贡献了银子,却从未听他抱怨过。
不像李潼关那个杂碎,阴险、吝啬得很,在他赌场里的输赢,从来没超过一块银洋这个数。
据说,这是他老子李福给他立下的规矩,无论在哪里赌钱,也无论跟谁一起赌,输赢绝不能超过一块银洋这个数。
李潼关也是严守这个规矩,徐石头没怎么弄到他的银洋,对他就不怎么待见。
这会儿,拉着董七女坐到身旁,要他自罚三杯,这才接着说道:
“今儿个兄弟我请客,咱喝他个不醉不归。”
“怎好让徐哥破费,有咱贵和堂七少爷在此,哪里用得着您花银子。”
李潼关别有用心的奉承着。
徐石头听得很是受用,但却笑着说道:
“只要七少爷以后,多多照顾赌场的生意,咱就啥都有了,哈哈……”
这样说着,殷勤的劝七女喝酒,说些不着边际的醉话,对旁边的李潼关,却是显得有些冷漠。
觉得他这人不够朋友,忒阴。
徐石头的性格耿直,心里讨厌李潼关,脸上也就带了出来。
李潼关就显得有些尴尬,自嘲着说了一句:
“没人让酒,那我也自罚三杯。”
徐石头没搭理李潼关,却对董七女说道:
“你可有日子没往我那儿去了,怎么着,是不是手头紧,缺银子用。”
“呃!最近有些私事,忙过这阵子,一准儿过去消遣。”
董七女随口应付一句。
“爽快,咱兄弟干了这杯。”
徐石头说着,两人对饮一杯。
老鸨子又打发过来几位姑娘,花枝招展的走进屋来,围着几人坐下。
两个姑娘坐在董七女身边,劝酒夹菜地献殷勤,娇声浅笑劝着酒。
董七女脸色微红,多少显得有些拘谨。
徐石头见了,爽朗的大笑起来,道:
“看来兄弟你对这风月场,还不怎么熟悉,等你多来几次,就知道这儿的妙处了,哈哈!”
徐石头经营赌场生意,可谓是财大气粗,凤鸣苑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
听说这里来了几位江南女子,色艺俱佳,少不得花银子过来瞧瞧。
能在这里遇到董七女,多少有些意外,殷勤地劝着酒。
几杯水酒下肚,董七女已不像刚来时那般拘谨,偶尔和身旁的姑娘调笑几句。
被冷落的李潼关,怀里搂着个姑娘,自顾自地吃喝着,看出徐石头似乎不大喜他,便在吃饱喝足之后,搂着那个中意的姑娘,起身去里间享受。
徐石头已有几分酒意,见李潼关起身离开,便大着舌头对他说道:
“你小子自己付银子,大爷可不……不买你这比上的帐!”
“老子又不是玩不起!”
李潼关丢下一句,揽着怀里的姑娘,摔门而去。
“你个小瘪三!装你娘的啥大……大尾巴狼。”
徐石头冲着李潼关骂了一句,便不再理会,回头乜斜着董七女,道:
“兄弟,这几个江南姑娘,相中哪……哪个了?俺瞧瞧你的眼力咋样。”
这样说着,招呼身旁的姑娘给董七女倒酒,两人干了一杯。
董七女也已有了几分酒意,早已不见了先前的拘谨,他伸胳膊搂起身旁的姑娘,眯着眼睛打量片刻,手指那位弹唱姑娘,道:
“抱着琵琶那小妮子还不错,小模样招喜,身材也好,是个美人胚子。”
“行啊兄弟,眼够毒的!”
徐石头凑近董七女,低声说道:
“听说这小妮子,没个百八十块的现大洋,难以让她就范。”
徐石头这样说着,已是哈哈大笑起来,招呼着怀抱琵琶的姑娘,道:
“小凤仙,过来给七少爷敬杯酒,少爷看上你了。”
那个叫小凤仙的姑娘,放下手里的琵琶,摇摆着腰肢,娇柔浅笑着款步走来,美眸流转之间,流露出万种风情,
董七女看得有些痴了,已然是心潮澎湃。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小桃红
董七女再次来赌场赌钱之时,已是两个月以后的事情。
经过反复的练习,他已经熟练掌握,顺子传授的赌博技巧,自信可以应付自如,便来赌场施展一番。
徐石头看到董七女走了进来,仿佛看到的是白花花的银洋,从门外进来,跳进他早已敞开的腰包。
贵和堂这位大少爷,没少往他这赌场里送银子。
只是最近这几个月,没见他露面,赌场少了一份进项。
他还在琢磨着,是不是做得太狠,下次要放些水给那个大少爷。
今儿个董七女忽然到来,徐石头自是满心欢喜,如同迎接财神一般,请董七女入了座。
来到赌场就是为了赌钱的,自信满满董七女,已是码了摞银洋在桌上,摆出一副豪赌一场的架势。
接下来便顺理成章的进行,几双手洗牌发出哗啦哗啦的响起,而后便是骰子开始在赌桌上,滴溜溜转动……
董七女依然不顾那‘千刀万剐不赢头一把’的赌场禁忌,先来了个开门红,或者说是徐石头,再次送给他个开门红,让他先尝些甜头。
只是,如今的董七女,早已今非昔比,虽然接下来的几局,他依然是输多赢少,但输赢节奏,已是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总能在关键时刻,瞅准机会,不动声色的赢几把大的,然后输掉一些小钱出去,这般不显山不露水,赢着赌场里的银子。
等到散局的时候,董七女已是获利丰厚,这自然都是顺子教导有方的结果。
打这以后,董七女便成了赌场里的常客,几乎每天必到。
而他也总是能够做到,输小钱儿赢大钱儿,每次都能满载而归。
赢了不少赌场里的银子,和他一起赌钱的那些赌客,更是不在话下。
徐石头看到董七女似乎鸿运当头,心里就犯起了嘀咕。虽然没看出他使了什么手段,却已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月底盘点算账以后,徐石头惊愕的发现,赌场从那些赌客身上,辛苦弄来的银洋,大部分已落入董七女的腰包。
若是这样发展下去,赌场迟早要关门大吉。
徐石头自是不会允许这样事情发生,于是,他便开始动起了心思。
而自从董七女的手里,有大把银洋可以挥霍之后,有两个地方就去得更勤了,一个是‘芙蓉馆’,再一个就是‘凤鸣苑’了。
这样的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现在他的烟瘾越来越大,以至于半夜三更的,也要偷偷吸上几口,才能安稳入睡。
由此可见,他对于烟土的依赖,已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而且,董七女常去的这两个地方,同时也是需要大把花银子的场所。
凤鸣苑的老鸨子,更是钓鱼似的,算计着他兜里的银洋。
对付董七女这种涉世未深的富家少爷,老鸨子自有她的一套,切实可行的办法,运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而董七女来凤鸣苑的目的,就是冲着小凤仙来的。
但他每次来凤鸣苑,老鸨子都会想方设法,给他换着不同的姑娘,今天这个明天那个,就是不让他沾小凤仙的身。
自从那次见到香艳夺目的小凤仙以后,董七女是久久不能释怀,每次走进凤鸣苑,首先问的就是,小凤仙在不在?
而凤鸣苑的老鸨子,总是有着百般推脱的理由,今儿个自然也不例外;
“七少爷还真是不巧,小凤仙这几天身子不舒服,不能服侍少爷,给您另找一位姑娘,看是否合您的心意……”
这样的话听得多了,知道老鸨子是在敷衍他,董七女有些生气。
恰巧他今天心情不好,刚刚被他老子骂了一顿,这会儿老鸨子跟他说这话,立刻便引出他的无名之火,说话的声音就高了八度;
“少你娘的跟老子扯蛋,今儿个见不到小凤仙,谁都甭想有好日子过。”
说这话的时候,已是将刚刚接到手里的茶碗,用力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看得出来,今儿个这位大少爷,没以往那么好说话。
看到七少爷发脾气,还摔了东西,老鸨子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也是在街面上混的,要是凤鸣苑的客人都像董七女这样,以后这生意还怎么做!
今儿个,老娘就要杀杀这个大少爷的嚣张气焰,让他也知道知道,凤鸣苑这个地方,也是有规矩,不是谁都能在这里撒野的。
心里打定主意的老鸨子,这会儿已是冷下脸来,冲着门外拍了拍手。
于是,几个膀大腰圆的护院,横着膀子挤进门来,不用老鸨子吩咐,已是张牙舞爪地扑上前去,想要将闹事的董七女扔出凤鸣苑。
心绪欠佳的董七女,发出一声冷笑,撩起长衫下摆,提溜在了手里,也不见他有啥动作,只是抬起腿来,几脚便将扑上来的护院,踢翻在地。
几人哼哼唧唧着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心知今儿个是遇到了硬茬儿。
董七女依然没有消气,随手掀翻身旁的桌子,摆明要大闹一场的架势。
他抬手指着老鸨子的鼻子,不无威胁的说道:
“叫小凤仙出来,不然,老子烧了你这狗日的凤鸣苑。”
有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惹得凤鸣苑里的其他嫖客,以及那些卖笑的姑娘们,闻声过来瞧热闹。
看到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护院,仅是一个照面,就被董家这个年轻少爷,踢得屁滚尿流,败下阵来。
那些嫖客们缩了缩脖子,没敢言语。
而那些卖笑的姑娘们,却是有些幸灾乐祸,拍着巴掌娇声叫好,嘻嘻哈哈的对董七女品头论足,嬉笑打闹着,场面顿时有些混乱。
几个护院艰难爬起身来,畏缩着退到角落,臊得满脸通红,不敢再上前逞强。
老鸨子气急败坏地跺着脚,心里骂着手下的护院;
‘养了这些没用的东西,事到临头,却是屁事儿不当的废物。’
老鸨子毕竟是做这个行当多年,可谓阅人无数,算是行里的老油条,这会儿已是看出来,七少爷有些气儿不顺。
况且,她早已打探清楚,贵和堂董家可是有财有势的大户,担心这个有些莽撞的七少爷,盛怒之下,真的放火烧了凤鸣苑,那麻烦可就闹大了。
自是不愿去触那个霉头。
想明白这些的老鸨子,脸上再次堆满笑容,仿佛刚才撵董七女出门的人,不是她一样,已是在开始给他说好话了;
“七少爷您消消气儿,小凤仙今儿个真的不在,下次,下次一定给您留着。”
老鸨子这样说着的时候,招手叫来个看热闹的姑娘,介绍着说道:
“七少爷,这是刚过来的小桃红,多少达官贵人,想贺她春宵一刻而不能呢,您先瞧瞧,可还和您的口味。”
小桃红扭动着腰肢,走到董七女的近前,娇笑着,奶声奶气的说道:
“哎呦!俺当谁呢,这不是俺帮着成了男人的公子哥吗!”
说着已是贴身凑上前来,玉手在董七女的脸上轻柔拂过,身子已是靠了上来,眨动着长长睫毛,千姿百媚地撒着娇。
这个小桃红,正是董七女找了好久未见其面,芙蓉馆里那个奶声奶气的姑娘。
认出这个小桃红竟然是她,董七女呵呵地笑了,想起那个不知所措,而又杂乱无章的第一次,也就不再咋呼着找小凤仙了。
老鸨子见状,暗自松了口气,吩咐着小桃红;
“别抻着了,还不侍候七少爷回房歇着。”
依偎在董七女怀里的小桃红,引领着他走去自己的房间。
第一百一十三章 摇钱树
对于这个不谙世事的董七女,小桃红可谓是百依百顺,体贴照顾得更是无微不至,像个大姐姐那般,从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有些时候,小桃红也会暗自幽怨,感叹自己命运不济,阴差阳错的竟然流落红尘,想想前途渺茫,不由得暗自唏嘘感叹。
面对这个帮他成为男人的女人,董七女也是心绪复杂。
对她有种莫名的喜爱,痴迷她的柔顺体贴,却又夹杂着几分怜悯,这些复杂情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对小桃红有种不可言喻的眷恋。
俩人在一起耳鬓厮磨,温存缠绵如胶似漆。
小桃红算是被董七女保养起来,住着凤鸣苑最好的房子,谢绝了任何其他客人。
但这样一来,便需要更多白花花的银子才行。
因此,徐石头的赌场,董七女去得就更勤了,无非是想要弄到更多的银子。
这天,董七女给小桃红送去几样衣服料子,从凤鸣苑里出来以后,悠闲的走进了赌场,手里摇晃着钱袋子,四处张望着找位子。
徐石头似乎正在盼着他来,连忙起身招呼着,将董七女喊到他这张赌桌,介绍着同桌的几人,道:
“这几位都是大主顾,今儿个兄弟们玩几把大的。”
同桌的几位赌客,在旁跟着随声附和。
董七女心里暗自高兴,将装着银洋的钱袋,随手扔在赌桌上,挽起袖子,随几人一起洗牌。
庄家掷出骰子,赌局正式开始。
先是小赌几局之后,桌上转动着的两个骰子,便引起了董七女的注意。
听出两个骰子碰撞时的声音,有些不同寻常,仔细辨别之后,知道现在用的骰子,被人做过手脚。
从声音上判别,应该是灌了水银。
董七女没有要点破的意思,依然不动神色的下注,先看看虚实再说。
徐石头看到此时的董七女,将已经抓在手里的银洋,却又放回到桌上,而是从中拿起一块银洋,随手丢在桌上下了注。
见他这般做派,徐石头心里就有些不高兴,道:
“怎么了兄弟,下注这么少,不是你性格。”
“细水长流,这是咱刚悟出的道理。”
依然若无其事的董七女,这般随口应付了一句。
“咱这张桌的规矩,每注至少两块银洋的。”
徐石头这样说着,转向其他几个赌客,道:
“哥几个也说说,咱们是不是这样定的。”
其他几个赌客随声附和,七嘴八舌的说着,也在嫌董七女下注太少。
董七女不想多费口舌,很大度的说道:
“那好,咱就再加一块。”
说着,右手拿起一块银洋,伸手拍在桌面上。
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拍在桌上的那块银洋,不偏不倚,正巧拍在桌面上的一颗骰子,将那个骰子拍得粉碎。
徐石头见了顿时拉下脸来,拍着桌子站起身来,就要发作的样子。
董七女乜斜着暴起的徐石头,冷声问道:
“怎么着老徐,你这骰子很金贵的吗,值得你发这么大脾气,。”
在座的其他几个赌客,觉得徐石头有些小题大做,便都劝解着说道:
“一颗骰子而已,换一副也就是了,何必动气。”
徐石头豁然醒悟过来,自觉有些失态,讪笑着敷衍几句。
他不确定董七女是否发现,那颗骰子已是做过手脚,不然怎会这么巧的,偏偏就把那颗骰子拍碎。
但他心里却是清楚得很,假骰子这事儿抖落出来,可是赌场大忌。
赌客们若是知道,他这个庄家出老千,以后这买卖也就甭想再做了。
徐石头瞬间想明白这些,自是不敢怠慢,脸上连忙堆满了笑意,道:
“刚才掷了个比较顺当的好点,被七少爷这一巴掌拍走了运气,这才有些挂不住,诸位见谅哈,见谅,咱接着来。”
随后招呼来伙计,换了付新骰子。
董七女暗自冷笑,知道是徐石头换的骰子,却不予说破,继续赢他的银子。
又是几局以后,徐石头看着董七女越赢越多,还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此时董七女面前的银洋,已有二三百块之多,其他几人虽然少些,却也有七八十块,加起来不是个小数目。
徐石头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看准了机会,偷偷换了两张至尊天牌在手里,押上所有的赌资,然后唆使着其他的赌客,最后一局押把大的。
看来其他赌客手里拿的牌也都不错,竟然纷纷响应,把面前的银洋都推了出去。徐石头心中暗喜,催促着董七女,让他也都押上。
董七女看出他的伎俩,心里早已有了对策,笑着说道:
“哥几个都押上了,咱也不能不跟,赌钱吗,赌的就是个痛快。”
这样说着的时候,也把面前的银洋推了出去。
只是,貌似不小心,手里的牌掉在桌上,而且是面朝上摆在了桌上,几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对至尊天牌。
赌客们先是一声惊呼,接着便是惋惜认输的叹气声。
这会儿的董七女,却还在装模作样,歉意着说道:
“呃!卧槽,咋就漏了底……既然大家都看到咱的牌了,哥儿几个,也都亮亮自己手里的牌吧!”
几个赌客已是在骂娘了,说着点背、时运不济的话,沮丧地扔下手里的牌。
徐石头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手里拿着的也是一对至尊天牌,但他却没胆子,亮出自己手里的牌。
只因一副牌九里面,不可能出现两对至尊天牌,那样的话无异于不打自招,赌场提供的赌具有猫腻。
此事若是闹腾起来,先不说结果如何,无疑都是在砸他的饭碗,出老千骗赌客,被视为赌场大忌,传出去谁还敢来他这里消遣。
此时的徐石头只有自认倒霉,眼眼睁睁地看着董七女,嬉笑着收起桌上众多银洋,很大方的赏给侍候的伙计一块,乐呵呵地走出赌场。
刚才不过是略施小计,便赚取大把银洋,使得自以为是的徐石头,哑口无言,不敢声张,只能是自认倒霉。
董七女很是得意,手里惦着沉甸甸的钱袋,信步走出赌场。
站在街门前张望片刻,转而向芙蓉馆走去,他要先过足烟瘾再说。
芙蓉馆内的瘦脸掌柜,露出两排黑黄的牙齿,态度恭敬地笑脸相迎,点头哈腰地殷勤招呼着:“七少爷您来了,里面请。”
董七女随口吩咐着掌柜的,
“来份上等的云土。”
“得咧,上等云土,雅间侍候着。”
掌柜的吆喝一声,店伙计连忙跑来,引领着董七女走进雅间。
侍候着他舒舒服服躺在榻上养神,这才手脚麻利的点上烟灯,烤软烟膏子,捻捏好烟泡装进烟枪……
将是弄好的烟枪,恭恭敬敬递给董七女,侍候着把烟灯送到近前,看着那里冒烟了,这才悄然退出。
第一百一十四章 觉了
董七女走出芙蓉馆,看上去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本想去凤鸣苑找小桃红,喝花酒耍乐子的,不想却在街上,遇到小尼姑——觉了。
一家店门紧闭的香烛铺子前,觉了正在来来回回徘徊着,很是焦急的样子。
董七女悄然走了过去,忽然出现在觉了面前,伸手揉摸着她的光头,嬉笑着说道:
“小尼姑,等情郎呢!”
不知怎么的,他每次见到觉了,都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光头,也不管觉了是不是会生气,反正是先摸了再说。
或许,很多人都有董七女这样的想法,只是忍着没有动手罢了,而他却是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了。
觉了先是惊慌失措,认出董七女后,随之满脸羞涩,留意到街上有行人在瞧着,又有些忐忑不安,连忙低垂下了头。
先是惊喜,羞涩,而后又惶恐不安,几种情感交织在一起,觉了心里很是混乱,诸多委屈涌上心头,不由得抽抽搭搭。
看到觉了低声哭泣,董七女收起玩笑心思,露出关切之色,问道:
“怎么了这是?有谁欺负你,我给你出气去!”
很是委屈的觉了,哽咽着说道:
“这次进城,用来买香烛灯油的银子,像是被人骗去了。”
今天进城买办香烛,不知怎么的,香烛铺子临街的大门紧闭。
她在街门前等了好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开门营业,眼瞅着天色不早,这样等下去,怕是天黑前赶不回庵里。
就在觉了焦急无助的时候,有人走来跟她搭讪,问她是不是买办香烛?
觉了点头称是,问那人这香烛铺子怎么回事儿?这个时辰了,还没开门营业。
那人瞟了眼四周,笑着说道:
“掌柜的家里有事,委托我在这儿照顾老主顾,小师傅要的香烛,都已经准备好了,银子交给我,这就给你取来。”
觉了信以为真,糊里糊涂将银子给了那人,她守着铺子等着那人拿香烛来。
但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眼瞅着天就要黑了,也没见那人的身影出现过。
觉了这才意识到,可能是遇到歹人,被那人骗了。
董七女听了摇头苦笑,挖苦之言随口而出;
“这样明显的小伎俩,你也看不出来,还真不是一般的笨。”
“以为那人,总是要回店铺来的……”
懊悔不已的觉了,很是无助的样子,道:
“回去受罚事小,庵里没了香烛用度,却又如何是好。”
“等着,我去想想法子。”
董七女说着,走去香烛铺子,拍门喊人,里面寂静无人应答,只好到旁边的商铺去打听。
问了才知道,香烛铺掌柜的家里,有人过世,忙着在家操办丧事,他这铺子,已有两天未曾开门营业了。
“死人也不挑个时候。”
董七女嘟囔一句,随口问道:
“他这铺子,没个撑门面的伙计吗?”
“小本经营,里外都是掌柜的一人忙活。”
“别处可还有香烛铺子?”
“县城就只他这一家,没听说有别的店铺。”
事已至此,董七女也没了主意,只好回到觉了身旁,道:
“香烛你今天是买不到了,要等明天或许才有得卖。”
觉了依然还在惦记她的银子,问道:
“收我银子那人,不是这家铺子的伙计?”
“当然不是了,明摆着骗人的。”
董七女嗤之以鼻。
听了这话,觉了更加焦急。
“这可如何是好,没了银子怎么买办香烛呀。”
“银子不是问题,关键是在县城之内,只有这一家香烛铺子,人家出丧,明天才开门营业。”
董七女说着,抓了把银洋给觉了,很是有些财大气粗的样子。
觉了自是知晓,县城只这一家香烛铺子,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
这会儿见董七女,抓了把银洋给她,连忙推辞着,道:
“怎能用你的银子,我还有些积蓄……”
“让你拿着就拿着,当是我的香火钱。”
董七女说着,抓起觉了的手,将银洋硬塞给她。
这让觉了忽然想起了,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抓起自己的手,硬塞给她的银洋。
想到这些,觉了羞涩的垂下了头,低声说道:
“也用不了这么许多银洋。”
董七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抬头看了看天色,道:
“即便你有了银子,今儿个也买不到香烛了,不如在城里住一晚,明天买办了香烛再回去。”
“那怎么行,师傅怪罪下来,却又如何是好。”
觉了垂下了头,低声反驳着。
董七女坏笑着,只当没听见师傅会怪罪这话,依然自顾自的说道:
“走,先去找个地方,安顿你住下再说。”
说着,拉起觉了的手就走。
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的觉了,连忙挣脱了,面红耳赤地站在原地,怀里揣着小兔似的乱撞,不知该如何是好。
董七女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忍不住又揉摸她的光头,道:
“是领你去见奶奶,她可是水月庵的老香客,你也是见过的。”
听他这样一说,觉了这才放下心来。
这会儿天色将晚,无论如何也赶不回凤凰山水月俺,只好跟在他身后,走出县城南门。
行走在前往贵和堂的路上,董七女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和觉了说着闲话;
“师傅给你取了‘觉了’这个法号,是不是因为你尘缘未了,慧慈师太才给你取的这个名字?”
低头赶路的觉了,没有回答的意思,却在心里想起了当年,她出家时的情景。
那年她只有十几岁,世事艰难家道中落,父亲撒手人寰。
灾情严重之后,母亲再也无力抚养他们姐弟两人。
逃荒来到凤凰山的时候,母亲敲开水月庵的庙门,含着泪恳求慧慈师太,收留自己的女儿,给她一条生路。
慧慈师太端详她好一会儿,确实说过‘尘缘未了’这话,因此不肯给她受戒,而只是叫她做了——驱鸟沙弥尼。
刚到庵里那几年,觉了只是负责,驱赶晒谷场上夺食的鸟雀。
在她渐渐长大之后,开始协助一名老尼,买办庵里日常所需杂物。
这样又过些年,老尼的年纪大了,老得走不动路,就这样,买办香烛等日用杂物这差事儿,便成为觉了一人的功课。
第一百一十五章 纨绔子弟
至于,董七女说她‘尘缘未了’才取的‘觉了’这名字,慧慈师太虽然说过这样的话儿,但怎好跟他提及此事,于是便敷衍了一句;
“慧慈师太是‘慧’字辈,到我这代就是‘觉’字辈,所以法号觉了。”
无聊前行的董七女,随口又问了一句;
“那么下一代呢!又是个什么辈分?”
“辈分的排序,只有慧慈师太才知道,我哪里晓得这些。”
“那你的那个‘尘缘未了之人’找到了没?”
董七女不怀好意的调侃一句。
觉了想否认,却又打住了。
担心他还要继续纠缠下去,她不想讨论这些,就腼腆的垂下了头,默默前行,不再跟他废话。
董七女见她欲言又止,就不再开口说话了,觉得很是扫兴,无聊地前面带路,还好,没过多久,两人已是来到贵和堂的街门前。
走进贵和堂大院,董七女领着觉了直奔后院厅堂,见到董老太太,将觉了被骗之事,给奶奶说了个大概。
董老太太恼怒的骂了那人几句,对觉了表现出应有的同情,热情地招待觉了,一起吃了顿斋饭。
少不得打听几句玉叶的近况,便和觉了闲话起来,问她是怎么出家的?家面还有什么人?庵里的日子过的是不是很清苦……
觉了有些拘谨,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
董七女早已有些不耐烦,嘟囔了一句;
“奶奶你还有完没完,这个时辰都累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董老太太笑骂着孙子多事,却也不再唠叨,招呼来玉珠,吩咐她安排觉了去客房休息,说明天买办香烛,她要和觉了一起去水月庵。
有些日子没去庵里进香礼佛,再有就是,老太太想去瞧瞧孙女。
玉珠应声走进屋来,拉着觉了的手,甚是亲热的样子。
以前随老太太去水月俺进香,早已和觉了相熟,两人的年龄相仿,算得上是谈得来的朋友。
玉珠领着觉了走出堂屋,带她去客房休息。
两人有说有笑,偶尔悄声耳语几句私密话,谨慎地东瞅西望,很怕别人瞧见的样子。
次日清早,董老太太喊来玉珠,让她去招呼觉了过来吃早饭。
玉珠走进客房,却不见了觉了的人影,问了外院的下人才知道,大清早起来,七少爷就领着小尼姑进城去了。
董老太太皱着眉头问玉珠:“今早老七没去赵庄吗。”
“去了,还是我给他梳的辫子呢,只是……”玉珠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吞吞吐吐的快说。”董老太太催促着她。
“只是七少爷老早就又赶回来了,刚刚外院人说,七少爷赶着骡车,领着觉了进城买办香烛去了。”
玉珠躲躲闪闪的回答着。
昨儿个晚上,夜已经深了,睡得迷迷糊糊的玉珠,忽然惊醒,侧耳细听,隐约听到女人压抑的哭泣声。
客房和她住的这间屋子,仅有一墙之隔,她听得十分真切,的确是女人低声哭泣的声音。
那哭声时断时续,很是轻柔,抽抽嗒嗒的若有若无。
深更半夜,忽然听到女人哭泣的声音,让玉珠感到毛骨悚然,头皮麻酥酥的,脊背泛起鸡皮疙瘩……
甚是恐惧的玉珠,惊恐地裹紧被子,早已惊出一身冷汗。
满脑子都是那些*森恐怖,道听途说来的鬼魂故事,披头散发的女鬼形象,在眼前飘忽不定,挥之不去。
惊恐万分的玉珠,再也不敢一人待在屋里,想要到七少爷屋里去躲躲,心想;
‘他是个大男人,应该不会怕这些,鬼魂精怪的吧!’
拿定主意的玉珠,起身下炕,裹着被子跑出门去。
蹑手蹑脚走进七女的房间,屋里没人,想必是起夜出去了吧!
玉珠决定在这里等少爷回来。
动作麻利地脱下绣鞋,迅速跳到炕上,裹着被子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只盼着七少爷早点回来。
不过还好,在这里听不到女人哭泣的声音,这使得玉珠安心了许多,已不再像先前那般恐惧。
也不知过了多久,董七女回到房间,看到玉珠裹着被子,蜷缩在角落里,问她这是怎么了?
玉珠颤声说道:
“鬼!咱这院子里有鬼,我……我害怕,到你这儿来躲会儿。”
“你胡说些啥呢!”
董七女皱起了眉头。
“真的,我听得真真切切。”
玉珠连忙加重语气,随后悄声说道:
“我听到客房那边,有女人哭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吓死人……”
“打住!”
董七女截下她的话头,坏笑着吓唬玉珠,道:
“有鬼也是来找你的!别引到我这屋里来,赶紧回你自己屋去。”
说着,拉着玉珠的胳膊,让她回去睡觉。
玉珠甩着胳膊挣脱了,态度坚决的说道:
“不回!”
随即将身子往炕里缩了缩,赖着不肯走,辩解着说道:
“老人们都说鬼怕恶人,想必不敢来你这儿的吧!”
“你这意思是说,少爷是连鬼也怕的恶人喽!”
董七女这样说着,已是跳上*去,扑向瑟瑟发抖的玉珠,故作狰狞之态;
“恶人来也,吃了你。”
“反正你不是啥好人。”
面对扑过来的七少爷,玉珠没有躲避,顺势依偎进他的怀里,有这个男人在身边,玉珠觉得踏实了许多。
任由七少爷的双手,肆无忌惮***着,不由得**起来,轻声软语的让他住手,却也只是说说罢了。
“你是不是又想少爷了,才找个有鬼的理由跑来。”
董七女不怀好意的说着,一副***的样子,将玉珠按倒。
“真的听到有女人的哭声,大半夜,听着怪渗人的。”
“跟你说没有就没有,不许再对别人说起这事儿。”
董七女捏着玉珠的脸颊,威胁着说道:
“你记住了,今晚的事儿,不许再给任何人提起,奶奶也不能说。”
看到七少爷紧张兮兮的样子,玉珠忽然反应过来,拨拉开他***的双手,支起身子,指着他颤声说道:
“原来是你干的好事,你……你把觉了她……”
不等玉珠说出个所以然来,董七女已是再次将她**,低头堵住她的嘴。
片刻,屋里响起极富节奏的共鸣……
想起昨晚上的这些情景,玉珠的脸上泛起红晕。
“让你看着老七,你倒好,反倒被他耍得团团转。”
董老太太大声讲话的声音,将玉珠从沉思之中,拉回到现实。
看到老太太找着理由,发泄着心里的不满,便将身子扭向另一侧,辩解着道;
“他是少爷,我哪儿管得了呀。”
“你个小丫头片子,学会跟我顶嘴了。”
董老太太手指头点戳着她的额头,数落着玉珠;
“你在内院这么些年了,连个老七都降服不了,平日里的那些章程都哪儿去了……”
“哎呀!我的老祖宗,咋还没完没了的。”
玉珠扭捏着开始撒娇,挽起董老太太的胳膊,说道:
“咱还是回屋里去等着,没准儿过会儿,他们俩人就回来了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玉珠
最先发现董七女吸大烟之人,便是这个使唤丫头玉珠。
闹饥荒那年,董老太太去赶庙会,两块银洋买回的玉珠,如今已出落成大姑娘。
聪慧机灵的玉珠,模样俊俏,且胆大泼辣,办事儿干练,深得董老太太的欢心,就安排她负责孙子的日常起居。
玉珠也是在偶然之间,发现七少爷吸食大烟。
那天晚上,玉珠起夜,见七少爷屋里还亮着灯光。
以为是忘记了熄灯,便过来想帮他熄灯的,却发现七少爷侧卧在床上,就着烟灯在吸大烟。
玉珠不懂这些,进门就问七少爷;
“你这是在做啥哩?”
忽然有人闯进屋来,董七女豁然一惊。
惊慌失措之际,慌忙跳起身来,不小心碰倒了烟灯,灯油洒在褥子上,顿时燃烧起来。
火光映红窗格,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明亮。
玉珠一声惊呼,连忙过去帮着拍打褥子,想要把火扑灭,但那是易燃灯油引发的火势,两人杂乱无章的拍打,根本无济于事。
最后还是董七女急中生智,掀翻炕桌,拉过被子盖在了着火的褥子上,总算是将火扑灭。
屋内却顿时烟雾弥漫,呛得两人不住声的咳嗽。
定醒过来的董七女,拉着玉珠跑到屋外,见他大声地嗽着,连忙示意她噤声,不许声张。
他是怕吸食大烟的事情败露,若是让家里人知道这事儿,定然轻饶不了。
有所顾忌的董七女,这会儿对玉珠说话之时,便有些底气不足,全没了少爷的脾气。
没法子,谁让有短处落人家手里。
玉珠竭力控制着咳声,尽量不发出过大的声响,心底却在幸灾乐祸。
但两人这边闹出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前院住着的董善政,此时,已是披着衣服走到角门,想要过来问话了。
听到父亲的声音,董七女顿时更加紧张,连忙推着玉珠过去搭话。
玉珠还算听话地迎了过去,对角门之外的董善政说道:
“没事儿了老爷,是我起夜,不小心撞到晾衣服的架子。”
董善政信以为真,没再多问,让玉珠自己小心,转身回房睡觉去了。
见父亲没有走进院子,远处的董七女这才长长吁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玉珠虽然还搞不清楚,七少爷吸大烟是怎么回事,但她心里却明白得很,今晚这件事情,少爷不想让别人知道,估计不是啥光彩事。
七少爷平日里飞扬跋扈,如同混世魔王一般,没人敢招惹,稍不如意就乱发脾气,摔砸东西。
老爷若是不在,任谁来劝都不管用,直闹得天翻地覆才肯罢休。
今儿个阴错阳差,将这把柄落在姑奶奶手里……
玉珠立马动起了心思,她要把握这次机会,好好整治整治他才行,让这个混世魔王有所收敛。
至少,不要在自己面前太嚣张。
自打发生这件事之后,玉珠经常以此威胁董七女,让他听自己的话。
董七女倒也知道其中的利害,若是让老爷知晓此事,肯定没他的好果子吃。
为了堵住玉珠的嘴,不让她声张此事,就时常买些小物件来贿赂她。
这样一来二去,日子久了,玉珠和七少爷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
在贵和堂这座大宅院里,七少爷可是说一不二的小霸王,有时因为一些小事儿,就发脾气砸东西的闹腾。
只要他老子董善政不在,任谁来说也不管用。
记得有一次,小丫头百合,不小心打破七少爷的一个小花瓶。
百合是在换水的时候,花瓶脱手掉地上打破的。
原本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儿,比这更大些的花瓶,也有人曾经打碎过,却也没见七少爷这般紧张。
但这次打破的花瓶有些特别,那是尚雪梅送给他的,里面还插着她亲手采摘的桃花,就放在他的书桌上,每天要瞧上几眼。
就是这样的一个花瓶,居然被百合摔破,董七女知道此事之后,顿时暴跳如雷,若不是百合还只是个小姑娘,怕是早已老拳相加。
心中怨气无从发泄,就拿屋里的物件、摆设来出气。
随手摔了茶碗不说,接着又掀翻了桌子,撕扯下床上的帷幔、被褥等物扔到地上,弄得屋里一片狼藉。
他这般一闹腾,很快惊动了董老太太,领着儿媳赵香过来问事儿了。
董老太太没说孙子的不是,反而质问侍候的下人丫头;
“你们哪个又招惹他了,还不站出来受罚。”
百合吓得畏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只是低声哭泣。
赵香看着儿子在胡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呵斥着儿子;
“老七你给我住手,你爹就要回来了。”
有老太太在这给他撑腰,赵香的话也是无济于事,董七女依然摔砸着东西发泄着,一副不肯轻易罢休的样子。
玉珠是被另一个小丫头叫来的,那丫头跑来对她说;
“七少爷又在发脾气,咱去瞧瞧热闹。”
就这么着玉珠跟着跑来了。
但玉珠却没有看热闹,而是快步走上前去,抢下七少爷手里要摔的物件,瞪着一双秀目让他住手。
董七女瞪着眼睛,愤怒地看向面前的玉珠。
玉珠竟然也是双手叉腰,毫不退缩,不无威胁地看向这个混世魔王。
还没人敢这样和七少爷较劲,旁边几人看到玉珠这般做派,暗自为她捏了把汗,觉得玉珠这丫头,怕是要倒霉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末了竟是七少爷败下阵来,居然真的就停手不再摔东西,而是气囊囊的走出屋子。
董老太太有些诧异地看向玉珠,心里琢磨着;
老七啥时候让这丫头给降服了!事后问儿媳赵香,说玉珠是不是跟老七好上了?不然咋会那样听她的话!
赵香矢口否认着,道:
“娘!瞧你说啥哩!他们才多大个小人,玉珠向来和百合住在一起,两人好着哩,这会儿为她出头,也是情理之中。”
董老太太心里还是有些纳闷,却也想不出个确切原委。
不过这件事情之后没几天,老太太就不动声色的安排百合,搬到后面院子与她同住,只留玉珠在侧院侍候孙子。
玉珠早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妩媚的容颜,发育饱满的胸脯,修长曲美的身材……这些难以抵挡的诱惑,撩拨着与她朝夕相处的董七女。
终于有一天,按耐不住寂寞的董七女,找来玉珠,花言巧语使她就范了。
情窦初开的玉珠,逐渐对董七女百依百顺,没过多久,反而成了七少爷的心腹,或者说是帮凶。
有时董七女在家里吸食大烟的时候,玉珠还要帮他看门放风。
如此一来,董七女在家里吸食大烟,就更加的肆无忌弹。
这样的结果也是不言而喻,董家人很快就发现了,七女吸食大烟的秘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败露
董善政嗅到儿子身上,有股子特别的味道。
这种味道给他留下过深刻印象,他曾经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嗅到过这样的气味,那人便是鸦片成瘾的王昭才。
董善政不由得皱起眉头,疑惑地问儿子,身上的气味是怎么回事?
董七女顿时有些紧张,支支吾吾的辩解着;
“哪儿,哪有啥气味儿,用了点香粉而已。”
董善政冷哼一声,道:
“你个大男人,用得哪门子的香粉!”
“奶奶给的,用着玩的。”
董七女辩解着,搬出老太太来说事儿。
这会儿老太太也在,董善政不好当场发作,知道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先行忍耐,不过此后却留了心。
当天夜里,董善政忽然闯进了,董七女住着的侧院,来了次突击检查。
看门放风的玉珠,看到老爷急匆匆走来,连忙故意大声打着招呼;
“老爷来了,这么晚了有事呀?”
屋里的董七女听到动静,手忙脚乱地将手里的烟枪,迅速塞到被子下面,尚未没来得及熄灭烟灯,董善政已是闯进门来。
屋里弥漫着浓重的,福寿膏的气味,董善政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顿时火冒三丈,不容分说,大耳刮子先扇了过去。
看到儿子慌慌张张地往床里面躲,已是怒火冲天的董善政,回身去找棍子。
看他这架势,打死这败家玩意儿,才肯罢休。
董七女见势不妙,趁着他爹转身的功夫,光着脚丫子跳下床去,连蹦带跳地逃窜出院子,跑去后院找董老太太避难去了。
董善政气得脸色发青,找到根棍子,随之追到董老太太后院堂屋。
却见老太太已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挡住他的去路。
不等董善政开口说话,老太太已经在问了;
“到底是啥事儿?不能好好说话,非得动五把抄才行!”
董善政气得浑身颤抖,但在母亲面前,依然恭恭敬敬的站直了身子,道:
“娘!老七那败家玩意儿,吸上大烟土了。”
听了这话,董老太太却是不以为然,道:
“吸烟能用几个钱儿,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老太太的不可理喻,急得董善政直跺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听到动静赶来的赵香,听说儿子吸上大烟,立刻就想到了,因吸食大烟成了瘾,而使得家道中落的大姐夫王昭才。
有此前车之鉴,自是知晓其中危害,于是,便劝着董老太太,道:
“娘!您不知道,吸上大烟那东西,用不了三年五载,身子骨就虚空了,您想抱重孙子的愿望,怕是指望不上老七……”
赵香很了解婆婆的心思,几句话就说到点子上,可谓是正中老太太要害。
董家人丁不旺的现状,一直以来都是董老太太的一块心病,她最大的愿望是儿女孝顺,膝下子孙满堂。
听赵香这样一说,董老太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却也不许儿子打七女,转而埋怨着,道:
“你就知道打骂,也解决不了啥事儿,想法子让老七戒掉烟瘾,才是正理儿。”
董善政不敢在老太太面前造次,闷声不语。
赵香就连忙结果了话茬儿,道:
“让老七接触不到烟土,是戒掉烟瘾最好的法子。”
随后便讲起了,大姐夫王昭才戒烟的经过,便是将其囚禁在县城院子里,才戒掉的烟瘾。
董老太太还指望着孙子,将来给董家传宗接代哩!也就勉强答应下来,将七女关起来戒烟。
董善政见老太太松了口,甚感欣慰,便将儿子关进柴房里戒烟。
最初的几天还好,后来董七女的烟瘾上来,撕心裂肺的嚎叫,踢打着房门震山响,看守的下人吓得手足无措。
董老太太心软,听到孙子的嚎叫声就没了主张,竟然叫人偷偷给孙子送去烟土。
尽管知道吸食鸦片的危害,只是对孙子的溺爱,蒙蔽了理智。
董七女被关起来已有些日子,最初的几天,还能听到他犯烟瘾时的大呼小叫。
然而,过了几天以后,柴房里却又没了动静,
董善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猜测出,八成是老太太心软的缘故。
果不其然,问了董老太太才知道,是她听不得孙子的惨呼,觉得戒烟也不急在这一时,便吩咐玉珠,偷偷送烟土给孙子。
董善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焦急地搓着手,道:
“娘!您这样做,咱还费劲巴拉,关起他来戒烟做啥,不如就让他吸去好了。”
知道儿子说的是气话,董老太太自然听得出来。
想想延续董家香火的百年大计,老太太这才狠下心来,说出了心里话;
“那就去外面找个地方,给老七戒烟去,省得俺听见了揪心。”
董善政等的就是老太太这句话,当天就亲自押解儿子,将他送到县城,关进城里的一处宅院,希望他能够彻底戒除烟瘾。
但是好景不长,县城的这处宅院,能够关得住姐夫王昭才,却无论如何也关不住,练就一身功夫的董七女。
有一次,他的烟瘾发作,变得仿佛疯魔了一般。
这会儿跟他姥爷学的功夫,全都派上了用场。
抬脚之间,便踹开了木板钉死的窗户,一人多高的围墙,他手一搭就翻了过去,跃到外面的街上,便如同脱缰的野马已般,逃之夭夭。
跑去芙蓉馆先过足了烟瘾,这才心满意足的长出口长气。
但在结账的时候,身上却没有银洋付账,无奈之下,只好嬉皮笑脸着,请掌柜的缓他几天。
芙蓉馆掌柜当然不乐意了,双方争执起来,眼瞅着就要大打出手,正巧遇到李潼关,来给他娘买烟膏子。
看到董七女的狼狈相,李潼关的心里暗自得意,却也故作大方,帮董七女结了帐,还借给他十块银洋。
李潼关的这些举动,着实让董七女感动,表示以后一定加倍奉还,这才又买了些烟膏子,然后躲了起来。
董七女也没地方可去,只是躲进凤鸣苑小桃红的房里。
两人也不出屋,每天除了干那事儿,就是吸大烟,连吃的饭食,也都是馆子里订好送过来的。
可惜这样风流快活了没几天,董七女身上的银洋都用完了。
而家里人正在四处找他,自然不敢露面。
难得的是小桃红,居然拿出自己的积蓄,暂时维持着两人的吃喝用度。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是他
但是小桃红的积蓄毕竟有限,董七女也不愿意用她的银子,因而在凤鸣苑里的处境,便显得有些尴尬。
凤鸣苑这样的地方,有银子你才是大爷,没银子连狗都不如。
身上没了银子的七少爷,没少遭了老鸨子的白眼。
开始的时候,老鸨子还只是给他些脸色看,说些不中听的话语。
过了没几天,老鸨子就开始在董七女面前,摔摔打打的说一些风凉话;
“白吃白喝不说,还有脸用相好的银子吸大烟,你也算是个男人。”
要不是忌惮这个七少爷的一身功夫,老鸨子早已喊人来,赶他出门了。
有嫖客上门的时候,老鸨子也总是故意招呼着,要小桃红出来陪客,挖苦的话更是张嘴就来;
“守着个倒贴的小白脸儿,有个屁用,往后你喝西北风过日子……”
董七女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哪儿受得这样的窝囊气,抬手掀翻了桌子,威胁着老鸨子,道:
“打今儿个起,不许让小桃红接客,老子要给她赎身。”
这样说着的时候,抬腿一脚,将那沉重的樟木桌子,踢了个粉碎。
众人吓得脸色苍白,眼睁睁的看着,凶神恶煞般的董七女,气囊囊地走出凤鸣苑。
离开凤鸣苑,却也没打算回贵和堂,更不敢去找老舅赵四要银子。
经过一番权衡之后,走投无路的董七女,无奈之下,竟然跑去了尚庄,想要找尚雪梅借些银子。
只是在桃树林里,没能找到尚雪梅的身影,也不知她何时才能出门,有些等不及的董七女,便直接去了尚家。
轻巧的翻过一人多高的院墙,悄无声息地摸进尚家的院子,警惕地四处张望片刻,看清楚院里情形之后,溜着墙根,闪身进入尚雪梅的房间。
尚雪梅正在屋里做女红,绣的是鸳鸯戏水的大红肚兜,忽然有人闯进屋来,吓得她一声惊呼。
董七女连忙让她噤声,却为时已晚,上房的秀才夫人似乎听到动静,已经在开口向这边问话了;
“咋了雪梅?啥事呀?”
“没事儿了娘,看到一只大老鼠。”
尚雪梅高声回答着,拍着胸脯让自己镇定下来,随后,嗔怪着瞪了董七女一眼,悄声让他快点离开。
董七女对她做了鬼脸儿,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对刚才大老鼠那句话,有些不大满意。
尚雪梅很是紧张地朝窗外张望,未见堂屋里有人出来,这才稍事安心。
已是有些日子未见到董七女,悄声问长问短,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董七女含糊其辞的应付几句,这才道出此来目的,有些难堪的说道:
“那什么,最近手头有点紧,你……你手里有银子没?拿些来用用。”
尚雪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多问什么,起身过去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在最里面取出个小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有七八块银洋,二十几枚制钱,十几个铜子。
看得出,这些是尚雪梅所有的私房钱,原本是想打一对手镯的,现在毫不犹豫地塞给董七女,道:
“只有这么多了,够不够用?”
董七女心里暗自叹息,这么一点银子,还不够他平时吃花酒的开销。
不过现在今非昔比,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也就老实不客气的接过来,掖进怀里,道:
“以后还你,我先走了。”
看到董七女真的要离开,尚雪梅又有些留恋,幽怨的说道:
“这么急着走,有些日子没见了,不好好读书,你在忙些啥哩?”
“唉!一言难尽,让家里撵出来了,正愁着没地方住呢!”
听尚雪梅这样一说,董七女忽然灵机一动,揽过尚雪梅的肩头,坏笑着说道:
“要不,我晚上来找你,咱俩凑合凑合,总比一人在外面挨冻强。”
“还有心思胡闹呢!不理你。”
尚雪梅拨拉开,他那有些不老实的手,谨慎的向窗外张望一眼,问道:
“怎么被家里撵出来了?为的啥事儿?又耍我呢是吧!”
董七女见有机可乘,连忙说道:
“这次是真的,你要是不肯收留,我只好找间破庙过夜,你看这大冷的天儿,万一冻死,别指望我还你银子了哈!”
董七女装着可怜,开始了惯用的无赖伎俩,凑近尚雪梅央求着;
“你这儿地方还算宽敞,咱挤挤也暖和不是。”
还在向外张望着的尚雪梅,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只因她看到母亲走出上房,正朝她住的这间厦屋走来。
尚雪梅顿时慌乱起来,若是母亲看到她屋里有男人,后果不堪设想。
但这会儿让他出门,已是来不及了,便焦急的让董七女,快点找个地方躲起来。
看到此时的秀才夫人,正在款步朝这间夏房走来,董七女一时也没了主意,东张西望的寻找藏身之处。
最后竟然慌慌张张地跳到床上,放下帷幔,躲进床里的角落。
尚雪梅连忙拿起女红,在桌子前坐直了身子,装模作样的继续刺绣着那对鸳鸯。针脚一偏刺到手上,心里一惊,塞进嘴里吮吸着。
秀才夫人推门走进来,在屋里扫了一眼,道:
“怎么我老是听着,你这屋里像是有人跟你说话呢!”
这样说着,举步往床前走去。
尚雪梅连忙起身迎上前去,道:
“哪里有啊!是您听岔了。”
她有些紧张的应付着,挽起母亲的胳膊,接着说道:
“有要紧事儿要跟娘说,咱去上房屋里说话,这屋冷。”
秀才夫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在尚雪梅先前坐着的圆凳上,坐了下来,苦口婆心的数落起了女儿;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别老是往外面跑,整天跟赶集似的,踩着点往桃树林里去,那里有啥?让你这般牵肠挂肚……”
尚雪梅顿时羞红了脸儿,撒娇辩解着;
“哪有的事儿呀,娘你别说了。”
秀才夫人嗔怪着说道:“还能瞒得了我,每天早上都抓不到你的人影。”
“我……我找娟子玩去了。”尚雪梅辩解着。
秀才夫人瞪了女儿一眼,道:“还说呢,怎么你前脚说去找娟子,后脚娟子咋还来家找你。”
“走岔路了呗。”尚雪梅强词夺理的辩解着。
秀才夫人却不听女儿的狡辩,依然埋怨着,说道:
“你已是大姑娘了,能不能让娘省点心……”
尚雪梅不想惹母亲生气,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拿起绣着的女红递了过去,让母亲瞧瞧她的绣工如何,想要以此岔开话题。
秀才夫人虽然接过了女红,却依然按着她的思路,唠叨着说道:
“今儿个给你交个实底儿,在你小的时候,娘给你订了一门亲,如今你是有婆家的人了,别整天没心没肺的往外跑,眼瞅着要嫁人的大姑娘了……”
“不听,不听,俺不嫁人。”
尚雪梅说着,双手捂着耳朵,蛇一样扭动着身子,若不是董七女还躲在床幔后面,担心被母亲发现,怕是早已跑出门去。
秀才夫人一边端详着女儿绣的肚兜,一边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贵和堂董家是大户人家,亏待不了你,只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多,你整天这样疯疯癫癫的哪儿行,现在开始要学些大家族里的规矩……”
尚雪梅听到话音儿,放下了双手,疑惑的问道:
“娘,您说的那门亲,是……是贵和堂董家?那么爹教的那个……那个七少爷……”
“可不就是他了,只是直到现在还瞒着你爹哩,你可得管住嘴,不能跟你爹提起的!”
秀才夫人无奈的一声叹息,接着说道:“你爹那臭脾气……”
尚雪梅打断母亲的话,问道:
“等会儿!那么说,他……他不就是那个……”
说着,眼睛瞟向床上的帷幔,已是羞红了脸颊。
“这个、那个的,你这是咋了?”
秀才夫人有些疑惑着看向女儿。
“娘!我不嫁。”
尚雪梅故意说道:“听说贵和堂那个七少爷,是个小矬子,长得歪瓜裂枣,晚上出来都能吓死人呢!”
“净瞎说,早托人给你打听过了,人家一表人才呢!”
“怎么听人说,响马砍了他的腿,变成个瘸子了。”
尚雪梅冲着床幔那边得意的笑,接着说道:
“而且蠢得很,比猪还笨,就是个猪。”
秀才夫人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放下手里拿着的女红,道:
“你这都哪儿听来的,别信那些人的胡说八道。”
尚雪梅怕母亲发现藏着的董七女,起身挽着母亲的胳膊,道:
“娘,这屋太冷了,咱去上房,那屋暖和。”
秀才夫人没有察觉女儿微妙的变化,随她走出屋子,这样走着,也没忘记跟她唠扯关于董家的一些琐事;
“董家的老太太,最是心痛这个孙子……”
母女两个说着话儿,走进上房堂屋,尚雪梅说忘记了拿女红,让母亲坐着等会儿,她取了就来。
尚雪梅这样说着,返身跑回自己住的屋子,来到床前撩开帷幔,扭了董七女一把,脸上是羞涩、幸福的娇嗔,悄声质问一句;
“你早知道这事儿的,是不是?”
董七女呲牙咧嘴,说痛,却也不敢咋呼出声。
“不想害我,就快点走吧。”
尚雪梅悄声丢下这句,回身拿起女红又跑了出去。
“刚刚骂我是蠢猪,还没找你算账呢!”
董七女悄声嘟囔着,奈何尚雪梅已跑出夏屋,回上房陪母亲说话儿去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倒霉蛋
尚雪梅跑出夏屋,董七女跟着来到窗前,谨慎的朝上房张望。
看到尚雪梅有意遮挡了,秀才夫人的视线,便立刻从夏屋里溜出来,悄无声息地翻越围墙。
从尚家里出来,董七女返回县城,便直奔赌场而去。
在凤鸣苑里躲了这些日子,找他的家里人,想必已松懈下来。
况且,现在他急需要用银子,也就顾不了那么许多,冒险来这里赌几把,打算用尚雪梅给的私房钱,赢些银子先用着。
逃出来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敢来赌场,怕的是家里人来这里找他,如今已是穷途末路,这才决定来赌场冒一次险。
徐石头看到董七女走进门来,热情的和他打着招呼,极力邀请董七女,到他的这张桌子来赌,目的是想要监视他。
董七女也不推辞,快步走了过去。
此时的董七女,正处在非常时期,只想赢些银子后尽快离开,也就顾不得,顺子曾经告诫过他的那些禁忌。
这会儿他犹如神助一般,连着赢了好几局,最初的几块银洋,由七变十四,十四又变成二十八……
这样没多多久,他面前桌上的银洋,已是好大的一堆。
董七女的这般表现,徐石头看得是目瞪口呆,很是不可置信的样子。
但他始终盯着董七女的双手,却也未曾发现使诈的迹象。
此时的董七女,知道这里不宜久留,赢来的这些银洋,足够他挥霍一阵子的了,便起身划拉着装进钱袋,打算离开赌场。
徐石头见他要走,思量着怎样出言拦下他。
而就在此时,门外忽然闯进几个人来,二话不说,架起董七女就往外走。
董七女看到来人之后,顿时变得有些沮丧,温顺得跟个羔羊似的,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
只因他看到老舅赵四,正板着一张臭脸站在面前。
他爹董善政,已经抓住他的辫子,眼前这般阵势,他哪里还敢吭声,知道无法逃脱,只好乖乖就范,还能少挨一顿打。
但这会儿徐石头却不干了,哪有这样的,赢了银子就想走,哪行!
于是他起身上前去阻拦,嘴里不干不净的开始骂人;
“啥他娘的玩意儿,来大爷这儿撒野,活得不耐烦……”
若是搁在平时,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徐石头,他的这几句话足以吓退许多人。
只是今天来的人有些特别,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被人一脚踢飞出去,顿时晕头转向,找不到北在哪里。
……
董七女逃跑以后,董家人四处都找不到他,只好让城里的赵四想法子。
赵四很了解外甥的心思,知道他用完身上的银子,必然会去赌场想法子弄银子用,因此就安排人手,在赌场这里,守株待董七女这只兔子。
已是好几天过去,依然没有董七女的消息,赵四心里有些焦急。
而比赵四更加焦急的是董善政。
儿子跑了以后,他没法跟老太太交代,索性就留在了县城,这些天他一直守在当铺,催促赵四出去打探七女的下落。
董善政只要是看到赵四回来,问的第一句话便是,‘可有老七的消息?’
“能打发出去的人,都了派出去,该找的地方也都找过,那小子能藏哪儿去呢!真是邪门了。”
赵四眉头紧锁着,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在屋里来回踱着。
董善政气急败坏的说道:
“不管咋说,找回来也不能在家里戒烟了,送他到牢里戒烟去,不给他吃点苦头,不会长记性的!”
赵四也想到了这一层,凭老七那身功夫,寻常地方还真关不住他。
因而对此早有安排,这会儿见姐夫问起,便应声说道:
“衙门里都已打过招呼,找到老七之后,就送他牢里戒烟去。”
“牢头差役啥的也要打点好,不能让人将烟土送进去。”
董善政还是有些不放心,这般叮嘱了赵四一句。
他是想起老太太给孙子送烟土这事,担心有人被收买,送烟土去牢里,那样一来可就前功尽弃。
“放心!已经交代好了,眼下是先找到老七再说。”
赵四更关心的是七女的下落,这些日子,几乎所有人都派出去了,但是不论怎么寻找,就是不见老七的下落。
就在赵四俩人焦急的时候,顺子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嚷嚷着说道: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七少爷了。”
“在哪儿?”
赵四立刻站起身来,急切的问道。
“在赌场。”
顺子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应着。
侧旁的董善政听了,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碗叮当作响,豁然站起身来,举步就往外走。
赵四知道姐夫的脾气,这会儿劝也没用,只好跟在后面出了院门。
顺子在前面带路,领着董善政等人来到赌场。
看到正在收赌资的儿子,董善政气得七窍生烟,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辫子,扯住了就往外拽。
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怕是早就大耳雷子盖过去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不明就里的徐石头,骂骂咧咧的过来阻挡。
徐石头也是真的倒霉,赵四那口恶气正没处发作,他正好触了这个霉头。
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赵四那一脚已是横扫在他脸上,顿时两眼一黑,满是金星,已是身不由己的栽倒在地。
待到徐石头定醒过来,赵四几人已是押着董七女,走出了赌场。
在自己地盘上受辱,徐石头那里肯善罢甘休,爬起身来,随后抄起一条板凳,就要追赶出去。
店里的伙计连忙拉住他,低声劝解着;
“大哥,算了算了,刚才那人就是赵四爷,咱斗不过他的。”
对于赵四,徐石头也是早有耳闻!却也只闻其名而未见其人,不想今儿个第一次打交道,就栽这么大跟头,觉得很没面子,难以咽下这口恶气。
店里的伙计依然劝导着他;
“咱是开门做生意的,还是和气生财的好。”
伙计这样说着,已是转而对周围的赌客,大声吆喝着,道:
“没事,没事了,大伙儿接着玩,刚才跟四爷有点小误会,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儿,都是自家兄弟,偶尔磕磕绊绊……”
很是机灵的店伙计,极力维护着徐石头的面子。
第一百二十章 戒烟
董七女的手脚上戴着镣铐,那种顽铁打造的镣铐,走路时镣铐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为了预防董七女再次逃跑,董家人可谓是煞费苦心,连这种只有押赴刑场的重犯,才会穿戴的行头,都给他置办上了。
身上多出这些累赘,行动受到极大的限制,无法再上蹿下跳,就只能老老实实的,任由身后的衙役推搡着,将他关进一间牢房。
牢房里的光线很暗,仅有屁股大小的一个窗洞,开在北墙上一人多高的位置,由此射进来的那束天光,是牢房里唯一的光源。
董七女逐渐适应了黑暗以后,发现这间牢房里还关着另外三人。
此时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多少有些胆怯,毕竟是头回进来这种地方,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尽管心生畏惧,但他却依然故作洒脱,装作镇定的样子,转而和牢房里的几个人打着招呼;
“哥几个,歇着哩!”
“呦!还是位富家大少爷,怎么了兄弟,喝花酒找不到回家的路,跑这大牢里消遣来了。”
有人嬉笑着调侃一句,其他两人嘻嘻哈哈的笑着。
“原想找地方消遣来着,没留神儿,溜达到这儿来了。”
故作镇定的董七女,这样说着,挽起手上两尺来长的镣铐,迈着碎步,拖着叮当作响的脚镣,挪移到一处地铺前,坐在堆放地上的稻草。
同牢房里的仨人,打量着董七女的一举一动,毫不忌讳的议论起来;
“这小子戴了这套行头,想必是个人物,不似等闲之辈。”
“嗯!一般人没这待遇,除非是杀人放火的重犯……卧槽,这家伙不会是响马吧!”
“得了吧!你看他穿的那身长衫,哪里像个土匪。”
“土匪脸上又没刻字,你咋断定不是。”
“没见他斯文得跟个娘们儿似的,哪里有响马的样子。”
“不行,强盗、响马都是死囚,和咱们关在一起,太他妈晦气。”
那人这样说着,已是在大声招呼着牢头;
“老李头,把这死囚弄出去,你特么是不是关错地方了。”
任凭三人如何大呼小叫,却始终无人理会。
而几人的这般表现,让董七女有些哭笑不得,老子不过是来戒掉烟瘾的,怎么就成了死囚犯。
心里这样想着,却也并未分辨,索性躺倒在稻草上,琢磨起心事。
现在他只盼着能尽早离开这鬼地方,失去自由让他感到很是压抑,夹杂着些许的烦躁不安,感觉很不舒服。
‘都是他娘的大烟土害的。’
董七女在心里这般嘟囔了一句。
却又忽然想起了,吸食烟土时的幻觉,那是一种极其玄妙的体验,不是简单几句舒服话所能形容,是那种妙不可言,仿佛在云里飘……
咣当一声,牢里的杂役踢开牢门,打断董七女的游思妄想。
“开饭,开饭了。”
杂役不耐烦的招呼着,随手给几人分发了,杂面做的窝窝头,人手一个爱吃不吃,也算是童叟无欺。
分到董七女的时候,那个杂役却没有给他,而是递给了他旁边那人,仿佛他这人不存在似的,随后便提着篮子走出去,返身关上牢门。
“啧啧!好歹咱还有个窝窝头吃,小白脸可就惨喽!”
有人开口讽刺着新来的狱友,故意咀嚼有声,啃着手里的窝窝头,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
做惯了大少爷的董七女,被关到这种地方来,哪儿还有心思吃饭,这会儿他双手抱着头,躺在那里想心事。
片刻之后,牢头手里提着个食盒,开门走进牢房,将手里的食盒送到董七女近前,说道:“这个是你的。”
说着放下食盒,转身出去,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
“奶奶的,坐个牢,比俺家过年吃的都讲究。”
“老李头,你是不是把他关错地方了?”
有人这般问了一句,而那牢头却是懒得理会,头也不回地去了。
董七女起身,一层一层打开食盒,里面是四个白面馒头,两样炒菜,一只猪脚,半只烧鸡,竟然还有壶烧酒。
随手拿起酒壶,打开喝了一口,酒香顿时填满牢房。
侧旁的三个狱友,目瞪口呆地看着,抽着鼻翼使劲儿吸着气。
眼里看着那只,烤得金黄流油的烧鸡,再低头瞧瞧手里的杂面窝头,就说啥也咽不下去了。
“娘的!进来有两三个月了吧,都忘记肉啥滋味了。”
一人这样说着,抻着脖子咽下口水。
另一个人不耐烦地,用力踹了一脚牢门,大声嚷嚷着;
“老李头,你个老杂毛,把小白脸弄出去吃,有特么这样折磨人的吗。”
“别嚷嚷了,这是小白脸的断头饭,吃了这顿没下顿的。”
有人这样故作聪明的说道。
董七女抓起烧鸡,自己撕下来一块,然后示意着几个狱友,道:
“吃不吃,毒不死人的。”
见几人连连点头,便将手里的烧鸡扔了过去。
接住烧鸡的那人,举到鼻子前使劲儿的嗅着,真特么香味扑鼻。
其他两人也连忙凑过来,三人互相对望一眼,哪里还顾得上有毒没毒,扔了手里的窝头,七手八脚的撕着烧鸡,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
半只烧鸡,转眼之间便下了肚,在身上擦抹着手上的油渍,嘴里咀嚼着,眼睛又盯上了董七女面前的食盒。
食盒里的那些菜肴,董七女一口没动,他只喝了半壶烧酒,脸上已是红扑扑的,显然是酒量不咋地。
扭头看到狱友的馋样儿,心里暗自好笑,却也点头示意着,说道:
“哥几个不必客气,拿去享用便是。”
这样说着,手里的酒壶也递了过去。
仨人自是不会客气,轮换着喝光壶里的烧酒,吧唧吧唧嘴,意犹未尽的样子。
有人啧啧称赞着,说是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烧酒。
三人也不用谁来劝让,食盒里的吃食,仅只片刻之间,便已是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
几人心满意足的打着饱嗝,掐根稻草剔着牙花子,凑过来和董七女攀谈起来。
问他是因为啥事儿关进来的?随后,讲了仨人被关进来的原因……
狱友之间的这种谈话,估计是所有牢房,几百年未曾改变的开场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