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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元日月山     贵和堂txt下载     贵和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励练

    骡车行驶在通往省城的官道上,吴经民和赶车的柱子,分坐在车辕两侧。

    董七女坐在车箱里,满脸不高兴的样子,无聊之际,偶尔会掀起轿帘,瞧一瞧路边的景色。

    玉珠早已没了刚出来时的兴奋,这会儿卷曲在骡车里,轿帘都懒得撩一下,没心情欣赏路边的景色。

    了解此次励练的真实情况,仨人显得有些沉默。

    反而是赶车的柱子,没那么多心里负担,显得异常兴奋的样子,这会儿在指指点点,吹嘘着当年,他在这条路上的英雄壮举。

    少不得添油加醋,将他自己描绘成了,除暴安良的侠客形象。

    老话讲‘做贼三年,不打自招,’柱子一时高兴,就连当年火烧教堂的事情,也给抖落了出来,居然还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

    董七女听了,随口提醒了一句;

    “柱子叔,您讲这些,不怕传出去人家翻案啊!”

    柱子先是一愣,随后就瞪起了眼珠子,歪着脖子理直气壮的说道:

    “翻啥案,老子就说是吹牛逼败火咧,咋的!不行呀。”

    “行,行,你老人家先别败火了,咱找个地方歇歇脚呗。”

    董七女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连忙岔开了话题。

    “前面就是马山镇,咱去镇上吃午饭,到那里在歇着。”

    柱子这样说着,心里也明白,当年火烧教堂属于人命关天的大案,便不再提及此事,反而和经民唠扯起了家常;

    “吴先生是俺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呢……”

    车厢里的董七女,身子依靠在软垫上,乜斜着侧旁的玉珠。

    这会儿她换了身衣服,不再是小丫头打扮,发式也重新打理过,表现得很是淑女的样子,配上质地考究的丝绸服饰,已然大家闺秀的风范。

    新衣服是董七女在县城,最好的估衣店给她买的,玉珠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子。

    只是穿在身上以后,却又有些别扭,感觉穿着有些束手束脚,就想找回原来的衣服换下来。

    原有的那些衣物,早已被七少爷丢掉了,无奈之下,抱怨几句之后,也就打消了念头。

    骡车驶出县城这一路上,玉珠都没怎么说话。

    董七女知道,她是为这次励练,在为自己担心呢!

    这小妮子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要强,以为无论什么事情,她都可以替少爷分担,却根本不会考虑,之所以要这样励练目的是什么。

    这会儿她的心里,恐怕只会觉得,让七少爷做四个月的伙计,很不公平。

    董七女很了解玉珠的心思,知道她出来一趟不容易,希望她能开开心心。

    于是,伸手揽过她的肩头,在她耳畔悄声细语,解说着出来励练的目的……

    难得有此耐心的董七女,可谓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尽其所能打消着玉珠的顾虑。

    明白此次励练的深层含义,知道是为了七少爷,将来执掌贵和堂的生意打基础,自己可不能拖少爷的后腿……

    了解内情的玉珠,逐渐恢复了原有的状态。

    不由得幻想起来,若是七少爷执掌贵和堂,那时候会不会娶自己进门……但至少不会赶她出门的吧!

    前些日子,听太太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有意打发她出嫁……玉珠不想就这样离开贵和堂,但以后会怎样,却又很是迷茫。

    ‘活在当下,这会儿考虑以后那些不确定,只能是平添烦恼罢了。’

    玉珠调整着自己的心态,极力不去想那些烦心事。

    看到玉珠情绪有所转好,董七女和柱子商量着,要去灵岩寺游玩一天。

    玉珠立刻表示赞同,吴经民却表现淡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而赶车的柱子,则是显得有些为难,想去,又怕耽搁赵四交代的差事。

    董七女见柱子有些犹豫,便开始软磨硬泡,甚至威胁着说要自己雇车去。

    柱子无奈,只好妥协,答应转道灵岩寺,然后从另一条路去省城。

    在马山镇吃过午饭,柱子赶着骡车掉头往东,直奔灵岩寺而去。

    庙前的空地安顿好了骡车,几人随着众多善男信女,走进寺院那宽大的庙门。

    大雄宝殿前早已是烟雾缭绕,宛如仙境一般。

    众多前来进香的善男信女,虔诚的对着泥朔金身的菩萨,顶礼膜拜!默默祈祷着菩萨保佑,达成所愿。

    人们的遭遇各不相同,所许下的心愿,自然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繁琐!

    或许正因如此,有心人担心菩萨忙不过来,于是,便有了千手千眼的观音菩萨,应运而生。

    几人拜过了菩萨,饶过大雄宝殿,远远的就能看到,耸立在半山的辟支塔。

    柱子饶有兴致的给几人讲解着,灵岩寺的名胜古迹,塔林、千佛殿、五步三泉、镜池春晓、袈裟泉……

    柱子说得最多的,便是神秘莫测的铁袈裟,据说是在修建寺庙的时候,地下涌现出这件铁袈裟,其上的水田纹清晰可见……

    他来过这里好多次了,这会儿讲解起来,头头是道。

    玉珠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得知这灵岩寺有一处泉水,是济南府七十二名泉之一的甘露泉。

    据说用这里的泉水煮茶,清香宜人,可延年益寿呢!小丫头似乎对泉水更感兴趣,拉着董七女找甘露泉的位置。

    ……

    游玩灵岩寺耽搁一些时辰,董七女一行人赶到省城济南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

    柱子赶着骡车进城,驶到城里一处宅院前停下,显然事先早已得到了指示。

    看守宅院的一对老夫妻,看到门前停下一辆骡车,老汉快步迎了出来,道:

    “七少爷到了,屋子早已收拾妥当。”

    董七女正在疑惑之际,柱子给他介绍着说道:

    “这是看守宅院的董伯、董婶,早年跟着老太爷讨生活的,如今年纪大了,东家安排在此看护宅院,颐养天年。”

    提到东家,董伯夫妇两个,满脸尽是感激之情。

    夫妇俩膝下无儿无女,在贵和堂董家服务一辈子,如今老了干不动了,董家没有弃之不管,而是让夫妇俩看守这处宅院,也算是给老两口找个养老的地方。

    众人七手八脚将车上的行李物品,搬进了正厅堂屋。

    刚刚安顿好,接到消息的赵尚文就赶了过来,先是问了柱子路上的情况,随后才走进堂屋,来和外甥董七女见面。

    赵尚文常年在省城打拼,只有逢年过节才回乡下。

    因此,董七女和三舅见面的次数不是很多,就显得有些生疏,不像和他老舅赵四那般亲热。

    赵尚文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在和外甥闲话几句之后,随即便吩咐着柱子,明天一早就返回贵和堂,给家里人报平安。

    至于外甥此次励练的安排,赵尚文让他休息一天才进行,而且,象征性的征求着外甥的意见,道:

    “第一阶段去杂货铺当伙计,你可有啥想法?”

    听到三舅的询问,原本就牢骚满腹的董七女,就有些委屈的说道:

    “我还能有啥想法,只能任人宰割,听从安排的份儿呗!”

    赵尚文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尽管是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励练计划早已安排好的,他也不能擅自更改。

    而有些话却是不得不说;

    “老七!打今儿个起,你和董伯董婶住在一起,如若有人问起,董伯董婶便是你的亲爹亲娘。”

    董七女听了这话儿,瞪大了双眼。

    赵尚文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摆了摆手,接着说道:

    “董伯董婶辛苦劳作大半辈子,他们是普通寻常百姓,所以你以后的穿着,也要符合现在的身份才行……”

    “也就是说,从今儿个开始,我就变成伙计了呗!”

    “这些个励练流程,可是打你太爷爷那会儿,就已定下的规矩……”

    赵尚文不厌其烦的讲解着。

    董七女耷拉着脑袋,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样子。

第一百三十七章 新伙计

    葛掌柜打理董家这间杂货铺,已有些年头了,铺子里的大事小情,向来都是他一人说了算。

    但今个儿,上面忽然安排个新伙计,到他这间铺子里来做工,且让他不得推辞,这让葛掌柜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会儿,满脸不悦的葛掌柜,打量着新来的伙计,无论怎么看都不顺眼。

    尽管来人穿着伙计的粗布衣服,但却熨烫平整,没有半点的褶皱,头发也打理得油光锃亮,衬托着眉清目秀的一张小白脸,哪里有半点伙计的样子。

    最让葛掌柜生气的是,这个新来的伙计,竟然没有丝毫谦卑之态,面对他这个掌柜的,也是那样昂首挺胸,似乎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这间杂货铺的生意,原本就不怎么景气,赵尚文却在这个时候,派了个愣头青来,也不知道东家是怎么想的。

    葛掌柜在心底腹诽着,端起茶碗,极力压制着恼怒的情绪,随口问道:

    “叫什么名字?”

    “雅轩。”

    新来的伙计便是董七女,这会儿他字正腔圆,回答着葛掌柜的问话。

    “以前可曾做过这个行当?知道商铺里学徒,做伙计的规矩不?”

    葛掌柜皱起了眉头,继续盘问着。

    “没做过伙计,哪里晓得做伙计的规矩。”

    董七女直视着葛掌柜的眼睛回答。

    葛掌柜终于忍无可忍,手里的茶碗重重顿放在了桌上,用力很大,以至于茶水都溅了出来,随后近似咆哮的大声吼道:

    “没做过你还这样嚣张,张耀祖!给这个愣头青好好讲讲,做伙计的规矩,学得不好拿你是问!”

    葛掌柜旁边有个叫连升的伙计,看到茶水溅到桌上,连忙拿着块抹布,上前擦拭着桌上的水渍。

    而站在董七女旁边的另一个伙计——张耀祖,示意着董七女退出屋来,领他来到临街的铺面,这才叹息着说道:

    “葛掌柜心胸狭窄,小肚鸡肠,他看你不顺眼,以后做事,需得小心些才行。”

    董七女未将葛掌柜放在心上,仅是随口‘嗯’了一声,道:

    “谢了兄弟!看你谈吐不凡,以前读过书的吧!怎么也做了伙计?”

    “唉!一言难尽,如今这世道,读书多又有何用。”

    张耀祖不想谈论读书的多寡,接过董七女的话茬儿,给他讲起杂货铺的规矩,以及作为学徒伙计,每天必须要做的功课……

    自打这一刻起,董七女便开始了,长达四个月的学徒体验。

    时光流逝,董七女在这间杂货铺里做学徒,已是月余之久,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能够坚持下来。

    每天打扫铺面、劈柴担水、甚至是掏厕所,给柜上先生提夜壶、打洗脚水……

    这样的脏活儿、累活儿他都干过,只不过是在张耀祖的帮助之下,才完成的。

    与张耀祖交往这些日子,董七女对他已是了解颇多,知道他读过学堂,原本是想要科举考取功名的。

    但事与愿违,朝廷颁布一系列的变革政令,废除八股文取士规则,变革后的科举考试,分为了三场:一为历史政治,二为时务策略,最后才是四书五经。

    同时,鼓励民间对农工商业的投资,创办新式工业,奖励发明创造……

    朝廷颁布的这些新举措,张耀祖想要在经商方面寻求发展,因此便打消了科举的念头,来到葛掌柜的商铺,做起了伙计。

    通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张耀祖成了董七女信任的朋友,两人相交莫逆。

    他曾多次提醒过董七女,要他提防葛掌柜,说那人奸诈狡猾,对店里学徒伙计极其苛刻。

    而葛掌柜的表现,却是似乎已忘记了,董雅轩这个新伙计,当初对他的不敬,并未找他的麻烦。

    董七女却想早日结束,学徒期间的励练,只是还未找到借题发挥的机会。

    有一次,董七女在打扫铺面之时,不小心打破一坛陈醋,葛掌柜也只是让他照价赔偿了事,并未予以深究。

    这使得董七女有些疑惑,觉得张耀祖对葛掌柜的评价,似乎过于偏激。

    日子就这样平淡中度过,董七女盘算着做学徒的日子,不出什么意外,很快便可顺利完成第一阶段的励练。

    这一日,葛掌柜先是打发张耀祖外出办事。

    随后吩咐董七女照看铺面,告诉他今天会有老主顾上门,是位大客户,让他负责招呼客人。

    这般吩咐一句之后,葛掌柜便带着另一个伙计,去库房清点库存货物。

    董七女看着走去后院的葛掌柜,心里泛起了嘀咕。

    既然是老主顾,又是大客户,理应掌柜的亲自接待才对,怎能轻易交给,他这个新来的学徒伙计。

    虽然心里有所疑惑,却也未曾放在心上。

    接近晌午的时候,果然有位穿着讲究,掌柜模样之人,带着两名伙计走进店铺。

    来到这位掌柜中等身材,长衫马褂的很有气派,他笑容可掬的自称是‘顺德兴’酒楼的掌柜,今儿个是来进货的。

    既然是大客户,董七女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请他入座,道:

    “客官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掌柜的过来。”

    “不必麻烦,都是老主顾了,让葛掌柜忙他的就是。”

    顺德兴掌柜摆手说道,却见董七女露出几分怀疑之色,便笑呵呵的接着说道:

    “看来小兄弟是不相信老夫,柜上那里有本账册,不妨取来,一看便知。”

    董七女回过身去,柜台上果然放着本账册,心想,葛掌柜怎么这样粗心,如此要紧的账册,竟然没收起来。

    心里这样想着,却也随手拿起账册,翻看起来。

    果然,账册里有好几页纸张,记录着商铺与顺德兴的往来账目。

    顺德兴掌柜随手指出几处,道:

    “这些都是,小兄弟总该信得过老夫了吧!”

    有账册在,董七女不得不信,虽然还有些顾虑,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顺德兴掌柜已是拿出一张购货清单,让董七女照单办理。

    购货清单之上,写满各种货物名称以及采购数量,林林种种,几乎囊括店铺所有货物。

    而且,每种进货数量都很多,貌似商铺都要给搬空了似的。

    果然是大客户,这张单子做下来,即使商铺整月不开张,也能保住这月的进项。

    董七女有些兴奋,抛开仅有的一些顾虑,忙着按单清点货物。

    顺德兴掌柜带来的两个伙计,则把货物装上带来的车。

    几个人忙活儿好一阵子,按照货单的实数,竟然装满两辆大车,而商铺里的货物已是所剩无几。

    董七女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按照货单核算出总货款以后,将账单递给顺德兴掌柜,请他现银结算。

    顺德兴掌柜接过账单,扫了一眼,随口说道:

    “还是按老规矩,先记在账上吧。”

    “那可不行!”

    董七女听这话,已是皱起了眉头,接着说道:

    “这么大个数,而且掌柜的又不在,我可不好做主,还是要现银交易才行。”

    顺德兴掌柜依然笑容可掬,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道:

    “我和你们葛掌柜,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向来都是账面往来,刚刚你也看过账册,老夫所言非虚……”

    “抱歉,这事儿我做不得主。”

    有所怀疑的董七女,请顺德兴掌柜稍等片刻,他要去请示一下葛掌柜。

    见他这般坚持,顺德兴掌柜便又坐回到椅子里,端起了茶碗,笑着说道:

    “小兄弟尽管前去,老夫在此等候便是。”

    董七女快步来到后院,葛掌柜与那个叫‘连升’的伙计在盘点库存,连升见董七女跑了进来,对他说道:

    “前面商铺没人看管,丢失货物咋办!快回去。”

    “来了位老客户,拿了货物要记账,请葛掌柜的……”

    “既然是老客户,依照惯例办理就是,没见掌柜的正忙着呢!”

    连升说着,又在催促董七女快些回去,说是担心前面丢失货物。

    董七女见侧旁的葛掌柜,对此无动于衷,依然翻看着手里的账本,仿佛没听到两人的对话一般。

    于是便叫了声葛掌柜,问他这是怎么处理?

    而葛掌柜却是头也不抬,仅是不耐烦地对他摆了摆手。

    无奈之下,董七女只好返回前面铺面,他也是担心前面无人照看,万一人家把货物拉走,人海茫茫,找谁要银子去!

    匆匆回到临街的铺面,还好,满载货物的两辆马车,依照停在店铺街门前,顺德兴的那位掌柜,也还在悠闲地品着香茗。

    见此情形,董七女顿时安心许多,对这个顺德兴掌柜,也增加了几分信任。

    这些人并没有趁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赶车逃走,足以证明,人家也是正经生意人,更何况还是老主顾。

    因此,当顺德兴掌柜再次要求记账的时候,董七女没有过多犹豫,便将账本递了过去。

    站在一旁看着顺德兴掌柜,写清全部所欠款项。

    而且,字迹也与先前账目上的字迹相同,董七女这才放下心来,示意顺德兴掌柜,可以带货离开了。

    张耀祖办完差事儿,赶回到商铺的时候,董七女正在噼里啪啦打着算盘,计算这单生意,商铺有多少进项。

    “今天生意这么好!出这么多的货。”

    张耀祖看到空出来的货架,随口说道。

    “可不是,顺德兴掌柜的亲自来进货,拉走了两大车。”

    董七女依然有些兴奋,手里的算盘依然打得劈啪作响。

    而张耀祖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快步走到董七女近前,有些语无伦次的问道:

    “你刚说什么?顺德兴掌柜来了!坏了坏了,这下坏了。”

    “咋回事?”

    董七女放下手里的算盘,看到张耀祖的样子,知道事情有些蹊跷。

    “葛掌柜知道顺德兴掌柜提货这事不?”

    “刚才我去请示,葛掌柜正在忙!”

    “坏了,坏了,你小子闯大祸了。”

    神色焦急的张耀祖,搓着双手来回踱着步,自言自语的嘟囔着:

    “葛掌柜真是老奸巨猾。”

    “到底咋回事儿,你倒是说清楚。”

    不明所以的董七女,拉住张耀祖问道。

    唉!

    张耀祖叹息一声,这才和董七女讲起了,那个顺德兴掌柜的种种劣迹。

第一百三十八章 顺德兴

    芙蓉街上的顺德兴酒楼,掌柜的姓汪名礼仁,酒楼主要以经营火锅为主,因价格偏低,生意做得也还算说得过去。

    只是酒楼掌柜的汪礼仁,却是位十足的吝啬奸商,表面上谦和有礼,骨子里却阴险狡诈,做着坑蒙拐骗的无耻勾当。

    只因这个汪掌柜,当初在购买顺德兴酒楼之时,耗尽家财,而且借贷许多外债,虽然得了酒楼,却无资金周转经营,只能四处赊账维持。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般日积月累下来,已是无力偿还。

    久而久之,没有哪家商铺再做顺德兴的生意。

    张耀祖是本地人士,对顺德兴的状况颇为了解,给董七女讲着个中缘由。

    顺德兴赊欠这商铺的货款,也不是个小数目,葛掌柜也曾派人去收过几次帐,却都是无功而返。

    原本也不打算再做顺德兴生意,然而不知是何原因,咱这商铺经常有新来的伙计,时常会莫名其妙的将货物赊给顺德兴。

    上面追究下来,葛掌柜便借故辞退新伙计,推卸责任,敷衍上面的盘查……

    听了张耀祖的这番话语,董七女却表现得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即便是货款赊欠出去,但只要顺德兴酒楼还在经营,就总有法子讨要回来。

    有着这样的想法,董七女有些不解的问道:

    “有赊欠,由掌柜的出面讨要回来就是了,何必还要辞退伙计。”

    “你知道个啥,赊欠给顺德兴就是死账,要不回来的,你也没机会去讨债。”

    张耀祖说着,张望一下通往后院的房门,拉着董七女来到角落,低声说道:

    “葛掌柜这是在给你使绊子,想要打发你走人呢,上次我就差点被他给算计了。”

    张耀祖刚来商铺那会儿,有次只他一人在店铺,葛掌柜和其他几个伙计,各自在忙别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顺德兴掌柜领着伙计来到商铺,取出货单要求进货。

    幸亏张耀祖是本地人,对于顺德兴掌柜的所作所为,早已有所耳闻,因此坚持要他先付货款才能提货。

    这般僵持了好一会儿,顺德兴掌柜见这个新伙计,说什么也不肯松这个口,无奈之下,这才领着伙计灰溜溜地去了。

    不久葛掌柜返回,知道此事以后,大发雷霆的骂他一顿,说他耽搁生意,得罪了老主顾……

    那会儿,要不是张耀祖随口讲出了,顺德兴掌柜的种种劣迹,使得葛掌柜无言以对,不然,他早被葛掌柜扫地出门了。

    自打那件事情以后,张耀祖就开始留意,顺德兴与商铺之间的生意往来。

    很快他就发现,几次赊账出去的都是新来的伙计,而且都是新伙计独自一人在商铺的时候,顺德兴掌柜就鬼使神差般的带人来进货。

    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经过一番思量之后,张耀祖便开始怀疑,可能是葛掌柜与顺德兴之间,早就串通好的。

    至于葛掌柜为啥要这样做,却是不得而知。

    董七女听了这些话,不由得沉思起来。

    他关心的不是葛掌柜为何吃里爬外,与顺德兴勾结以公肥私。

    他是在心里盘算着,若是葛掌柜因此打发他走人,如此一来,四个月学徒励练,岂不是就可以提前结束了!

    关键是他并未暴露身份,是葛掌柜主动赶他走的,怨不得旁人。

    这样想着的时候,已是露出几分兴奋之色。

    侧旁站着的张耀祖,正在为董七女担心,转而看到他此时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有些莫名其妙。

    ‘这家伙脑子是不有毛病,饭碗就要给人砸了,居然还高兴得起来!’

    张耀祖歪着脑袋瞧着董七女,忍不住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疑惑着说道:

    “你……你没事吧?吓傻啦!”

    董七女拨拉开张耀祖的手,神色轻松,笑着说道:

    “我没事儿,找掌柜的去。”

    果然不出张耀祖所料,葛掌柜知道顺德兴这件事情以后,顿时变了脸,大骂董七女一顿,赶他离开了商铺。

    董七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笑嘻嘻地冲葛掌柜打躬作揖,连声和他道着谢,赞叹他是个好人。

    葛掌柜还头回遭遇到这样的学徒,被辞退了还特么这样高兴。

    旁边站着的张耀祖,看到董七女这般表现,早已是满头雾水,很是有些莫名其妙,茫然的应付着董七女的告别。

    随后便见董七女,笑嘻嘻地走出店铺,扬长而去。

    离开杂货铺,董七女步履轻松地走在街上,很快返回住着的院落。

    董伯、董婶摇着蒲扇,坐在树荫下乘凉。

    百无聊赖的玉珠,摆弄着手里的小巧折扇,抬头见七少爷走进院子,顿时眼前一亮,快步迎上前去,问道:

    “咦!今儿个咋回来这么早?”

    “有好事儿,嘻嘻!晚上弄点好吃的,庆贺一下。”

    董七女随手端起凉茶,这般对玉珠说道;

    “泉里还有冰着的西瓜没?切些来解解渴。”

    不等玉珠有所动作,树荫下乘凉的董婶,已是应了一声,起身忙着切瓜去了。

    玉珠也就乐得清闲,拉住董七女追问着;

    “啥好事儿,快说来听听。”

    董七女不无得意着说道:

    “学徒的励练结束了,你说是不是好事儿!”

    玉珠听了,顿时兴奋起来,雀跃着说道:

    “真的啊!太好了,那就下馆子去!”

    董七女只是愣了下神儿,随之便反应过来,打了个响指,道:

    “对!下馆子去,就去顺德兴吃火锅。”

    “这么热的天儿,吃啥火锅啊!不去。”

    听说要去吃火锅,玉珠表示反对,随之歪着脑袋琢磨,该去吃点啥。

    董七女却已是拿定主意,依然想着去顺德兴吃火锅。

    最好能见到那个汪掌柜,他要当面道谢,若不是汪掌柜亲自出马,他做学徒伙计的日子,还有两个多月的煎熬哩!

    这样想着的董七女,邀请董伯、董婶一起去。

    董伯、董婶却也是嫌热,说啥也不肯去吃火锅,原本就不打算去的玉珠,在旁嘟囔着说道:

    “这大热的天儿去吃火锅,你不是有毛病……”

    只是她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董七女强行拉出了院门。

第一百三十九章 露一手

    董七女带着噘着嘴的玉珠,四处打听着找到顺德兴酒楼。

    木质结构的顺德兴酒楼,上下两层,宽阔的临街门面,正门上方一块匾额,黑底金字的‘顺德兴’三个大字,写得也是苍劲有力。

    董七女领着玉珠走进酒楼,进得门来,与那位坐柜打听着掌柜——汪礼仁。

    汪礼仁的外欠债那么多,当然不会轻易在酒楼露面。

    而那位顺德兴的坐柜,见董七女一身伙计打扮,以为他是来讨债的,于是便两眼一翻,冷着脸说道:

    “掌柜的不在,吃饭就上二楼,讨债就免谈。”

    听了坐柜这话,董七女多少有些失望,却也不愿与他计较,拉扯着玉珠,顺着木质楼梯,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的伙计连忙迎了上来,引领着俩人在一张桌前落坐;

    董七女随意点了几样青菜、要了几盘上好羊肉。

    那个伙计端来铜制的火锅,加木炭、上老汤的忙活着。

    被强行拉来的玉珠,依然很不高兴的样子,埋怨着说道:

    “大热天吃哪门子的火锅呢!你看这店里哪有什么客人!”

    “雅间,没见雅间里人家吃着呢!”

    董七女给玉珠示意着左侧的雅间。

    “那人家也没吃火锅啊!”

    玉珠瞟了眼雅间,依然噘着嘴。

    董七女没好气的怼了她一句;

    “你爱吃不吃,咋那么多事儿!”

    未能见到汪礼仁,董七女多少有些扫兴,吃着的火锅也是寡淡无味,加之天气炎热,便匆匆结束,领着依然不高兴的玉珠,下楼去结账。

    两人刚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那位坐柜面前,聚集有五六个人。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正在与那坐柜争辩着,似乎是几家商铺相约而来,找汪掌柜讨要货款。

    对于这样的场面,那位坐柜似乎已是司空见惯,此刻也是不温不火,任凭几个人乱哄哄的嚷嚷,他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心里不痛快的董七女,见到这个场面,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缓步走下楼梯,来到柜台前,对那个坐柜说道:

    “结账!”

    随着董七女一起下来的伙计,连忙搭话儿;

    “酒水两角五分,菜肴一元两角,锅底老汤两角五分,共计一元七角。”

    董七女手指头敲击着台面,待那个伙计报完菜价,他随口说了一句:

    “记账。”

    坐柜听了,立刻瞪起了双眼,梗着脖子说道:

    “本店概不赊欠,没记账这一说。”

    “只许你们赊欠别人,咱为啥不能记账。”

    董七女的这句话,立刻得到那些前来讨债人的响应,几人起哄说道:

    “对!记账,不能付他银子。”

    得到众人的回应,董七女多少有些得意,给几个讨债之人出着主意,道:

    “诸位,顺德兴既然赊欠银子,大家为啥不来这吃他的,啥时候吃够了本儿,啥时候算完,连利息也要吃回来才行。”

    那些前来讨债之人听了这话,却是有些神色黯淡。

    哪个不知道下馆子好,可家里老婆孩子怎么过活!再者说了,缺少周转资金,各自的生意咋做。

    说起来也是各自有着各自的苦衷,一时之间,场面就有些尴尬。

    坐柜看得出众人的无奈,冷笑一声,道:

    “诸位,做生意都不容易,讨债也是有学问的,弄僵了对大家都没好处,不如就先回去,待到俺们掌柜的周转过来,自然少不了各位的银子,在这里闹下去,也是于事无补。”

    那位坐柜这样说着,示意聚拢过来的几个伙计,道了句:

    “送客!”

    店里的伙计立马上前,连推带搡着,将前来讨债的几个人,送出门外,董七女和玉珠却被留了下来。

    债主被伙计们送出门去,坐柜立刻阴沉着脸,阴阳怪气对董七女说道:

    “你小子想吃白食,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这是啥地方。”

    随着坐柜的话音儿,刚刚送走债主的几个伙计,已是凶神恶煞般围了上来。

    胆怯的玉珠,吓得躲到董七女的背后,悄声说道:

    “少爷,付了帐,咱也回吧。”

    这会儿的董七女,还在为那些讨债人的软弱而生气,坐柜的言辞已令他怒火中烧,不由得冷笑一声。

    他还真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脸上带着不屑的神色,直视着那位坐柜,挑衅着说道:

    “你这么威风,干嘛不出来动手!”

    “吃饭付钱天经地义,想吃白食,拉你去官府,那里管吃还管住哩!”

    坐柜这样说着,示意伙计们动手。

    几个伙计都不是善茬儿,听到坐柜的吩咐,转而扑向了董七女。

    董七女心里有气,下手自然不会留情,率先动手的一个粗壮汉子,被他抬腿踢翻在地,趴在那里半天爬不起来。

    其他几人见为首的壮汉,瞬间被踢翻在地,顿时一愣神儿,立刻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小白脸,身上有功夫。

    几人顿时有些胆怯,不敢轻易上前。

    就在此时,二楼雅间的那一拨客人,恰巧走下楼梯,其中有女眷,看到下面有人在打架,不由得一声惊呼,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下楼来的几个人中,有两位中年绅士,两名美妇,一位公子哥,一位大家小姐,显然是两家人在此聚会。

    其中一位中年绅士,穿着讲究,神色威严,是那种很有身份的做派,他冷漠的扫了众人一眼,道:

    “各位住手,有话好说。”

    坐柜见到此人,连忙拱手为礼,恭声说道:

    “侯爷见谅,下人不懂事,惊了您的大驾,赎罪赎罪,都是因这年轻人,吃酒不想付银子……”

    那位‘侯爷’打量着董七女,见他气度不凡,刚刚踢翻那壮汉的动作,也是干净利落,显然是下过功夫的。

    对这位年轻人,侯爷似有结交之意,已是随口说道:

    “他们的酒帐算我的。”

    这样说着,已是随众人走下楼梯。

    董七女不想平白无故受人恩惠,他转而对这位‘侯爷’拱了拱手,道:

    “多谢先生美意,这点酒水银子,咱还付得起。”

    说着已是摸出两块银元,抬手拍在柜面上,冷笑着对那个坐柜说道:

    “回去转告你家汪掌柜,明儿个小爷会来收账,记着,老子可不像先前几人那么好打发。”

    丢下这句话之后,拉起玉珠就往外走。

    那位侯爷露出几分惊愕之色,看着已是远去的董七女,觉得那年轻人气度不凡,透着一股子凛然正气。

    坐柜拿起柜面上的一块银元,而另一块银元,平平整整镶嵌在柜面上,任凭他如何努力,却是无法取出。

    见到这般情形,那位小姐惊愕得捂住了嘴巴。

    而其身侧的青年,却是皱起了眉头,几步走上前去。

    他瞥了眼柜面上的银洋,忽然抬手一掌,用力拍在柜面上,震得茶碗算盘一阵颤动,但那块银元却依然纹丝不动。

    想要露一手的青年,顿时涨得满脸通红,神色有些尴尬。

    此时那位被踢翻在地的壮汉,扶着身旁的椅子,艰难地爬了起来,随之却又连同椅子一起跌倒在地。

第一百四十章 激将法

    葛掌柜解雇了董七女,赵尚文很快得到了消息。

    对于葛掌柜的反常举动,赵尚文早已有所察觉,也曾跟姐夫董善政说起过此事,之所以决定让董老七在杂货铺励练,也是想查清事情的原委。

    只是没想到这个葛掌柜,竟然如此明目张胆,他这大掌柜安排的人也敢辞退。

    赵尚文叫来葛掌柜,对他发了一通火,说那位新学徒身份特殊,不能辞退,明天还得让他去铺子上工。

    葛掌柜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却不敢违背赵尚文的吩咐。

    董家在省城的所有生意,以及商铺的人事安排,全部由赵尚文这位‘大掌柜’负责调度。

    况且,又是东家小舅子这样的特殊身份,省城所有商铺掌柜,都是以他马首是瞻,杂货铺葛掌柜自然不敢造次。

    ‘赵尚文安排这伙计是来监视我的?莫非是他已有所怀疑!’

    葛掌柜心里这样想着,暗自盘算起了对策。

    赵尚文不动声色的问着葛掌柜,道:

    “顺德兴赊欠款项巨大,迟迟追讨无果,是怎么回事儿?”

    “都是新来的伙计不知情,放给顺德兴许多货去,所以才有所赊欠。”

    葛掌柜将责任推到伙计身上。

    “那你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赵尚文又追问了一句。

    “已经多次讨要无果,正想请大掌柜给拿个主意呢!”

    葛掌柜小心翼翼的回答。

    “不如这样,货物既然是这个新伙计赊欠出去的,那就由他负责去讨账,葛掌柜你看这样安排如何?”

    赵尚文征求着葛掌柜的意见。

    “如此甚好,我没啥意见。”

    葛掌柜暗自窃喜,心想,如此一来,顺德兴的那些赊欠,即使变成坏账,也与他这个掌柜无关了。

    “那么明儿个一早,葛掌柜你就将所有账目,全部交给新来的伙计吧!”

    赵尚文说着,已经在端茶送客了。

    “所……所有账目,都要交?”

    葛掌柜有些迟疑着问道。

    “嗯!等他把欠账讨回来,再还给你就是了。”

    赵尚文漫不经心的说道:“哦!对了葛掌柜,听说夫人的兄弟也在省城发展,不知哪里高就?”

    “啊!小本生意,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告辞,告辞了。”

    听了这话,葛掌柜面露几分尴尬之色,匆匆忙忙告辞离开。

    打发走了葛掌柜,赵尚文驾车来到董七女住着的院子,但却扑了个空,董七女和玉珠都不在,于是就问董伯;

    “怎么现在还没回来,两人出去多久了?”

    “说是出去吃火锅,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董伯答着,走去院门前张望。

    赵尚文接过董婶递过来的茶碗,坐在树荫下的石桌旁喝茶,说家常似的,和董婶聊起外甥的近况。

    董婶对七少爷赞不绝口,说他每天早出晚归,很是辛苦,对他们老俩口更是照顾有加,啥活儿也不让动手,玉珠那丫头全包了;

    还时常买回东西来孝敬我们,来了这才几天,已经给添置两身新衣服了,亲生骨肉也不过如此……

    董婶还在絮絮叨叨的时候,董七女和玉珠回到院子。

    看到三舅赵尚文也在,董七女乐呵呵的打着招呼;

    “就知道三舅你必定会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怕你小子拍拍屁股回乡下,这不紧赶慢赶跑来了。”

    赵尚文数落着外甥的不是,说道:“你小子也是胆儿忒大,那样一笔大生意,不和掌柜的商量,就自作主张。”

    “哪里有机会跟他商量,老滑头早躲了。”

    董七女说着,也坐到石桌旁,接过玉珠递过来的茶碗,说道:“我觉得那个葛掌柜很不地道。”

    “先不说葛掌柜,现在是人家骗咱一大笔货款,数额巨大,说说你想咋办吧?”

    赵尚文将包裹甩给外甥,便没事人似的端起了茶碗。

    “今儿个这笔是我赊欠出去的,可他以前账面上也有不少,不能全赖我身上吧!”

    董七女推卸着责任,梗着脖子辩解着。

    “也没说全赖你身上,这不问你,对这件事的看法呢么!”

    赵尚文见外甥不接他这茬儿,只好接着说道:“顺德兴的欠款,葛掌柜已讨要多次,但人家不给,看来咱只有吃这哑巴亏。”

    听了这话,董七女立马来了火气,道:

    “吃亏事小,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又不是没去讨要过,人家不给也没辙!”

    赵尚文深知‘请将不如激将’的道理,况且,这也是锻炼外甥的机会,若是硬逼着他去做,效果未必会好。

    今天在顺德兴酒楼的经历,董七女已是有了讨账的心思,只是赵尚文不知道而已,而他的这一番话语,无异于起到火上浇油的效果。

    年轻气盛的董七女,猛地一拍桌子,道:

    “顺德兴酒楼的帐我去收,不过那个葛掌柜,必须得辞退,老家伙吃里扒外。”

    “辞退掌柜不是小事,要有真凭实据才行,不然其他掌柜会有想法,进而影响商铺的生意。”

    赵尚文顿了顿,接着说道:“要是你能够查访出,葛掌柜与顺德兴赊欠货款确有瓜葛,那就另当别论。”

    “那就这样定了,我想法子将顺德兴赊欠货款讨回,回头再收拾葛掌柜那老混蛋。”董七女信心满满的说道。

    开始时候,赵尚文还有些担心,这个宝贝外甥别受点挫折,就拍拍屁股走人,那样的话,安排的这次励练也就前功尽弃。

    不过现在看来,他的担心都是多余。

    谈完了正事,赵尚文觉得一身轻松,站起身来,道:

    “你舅我还没吃饭呢,整几个小菜,咱爷俩儿喝两盅。”

    舅老爷发话了,玉珠立刻手脚麻利的忙活起来,很快置办一桌酒菜。

    大家围桌而坐,谈论的话题,是如何追讨顺德兴所赊欠的货款。

    玉珠有个疑问,说欠债还钱本是天经地义,为啥不去官府告他?

    玉珠的这个疑问也是董婶的疑问,或者说只是两个女人的疑问,而赵尚文等三个男人,包括年事已高的董伯,就不会有这样肤浅的疑问。

    他们都知道有这样一句老话;

    ‘衙门口朝南开,没银子你莫进来。’

    董伯慢条斯理的讲起故事,张三欠李四一百两银子,李四多次讨要无功而返,只好去衙门里打官司告状;

    结果银子是要回来了,但是衙门里上下打点的开销,竟然多达两百多两,不算本金还搭进去一百多两,这样亏本的买卖谁做。

    因此有些商家,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意去官府衙门打官司。

第一百四十一章 惊马

    杂货铺里,葛掌柜将账册交给董七女,却依然还端着掌柜的架子,没忘叮嘱他几句,道:

    “讨债是个良心活儿,人到心到也就是了,千万别弄出啥乱子来,影响咱商铺的声誉……”

    “听说顺德兴的那些伙计,各个都是难缠的主儿,见好就收,别让自己吃亏,没人会怪你的,上面若是问起,自然有我这掌柜给你顶着呢。”

    董七女漫不经心的接过账册,随手递给了张耀祖,他早已和三舅商量过了,张耀祖是省城本地人,随他一起去顺德兴讨债。

    葛掌柜的惺惺作态,以及这些话里有话的说辞,让董七女很是厌烦,这会儿却也不好发作,只做充耳不闻,转身快步走出了商铺。

    “呸!吃里爬外的东西。”

    董七女和张耀祖来在街上,张耀祖发泄着心里的不满;

    “你听他说的那是人话吗!我要是东家,早打发这老狗,卷铺盖滚蛋了,”

    “他走谁来当掌柜,你撑得起来!”董七女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有啥撑不起来的,我干也比他强百倍。”张耀祖依然在愤愤不平。

    “还是先想法子,顺德兴的账收上来再说吧!”

    董七女瞥了侧旁的张耀祖一眼,问道:“对于收账这件事儿,你有啥主意没?说来听听。”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还怕不要命的呢!”

    有些义愤填膺的张耀祖,接着说道:“咱就给他来横的,不还帐!一把火烧了他狗日的顺德兴酒楼。”

    董七女没想到,这文质彬彬的张耀祖,看着像个文弱书生的样子,骨子里却有着如此的刚性。

    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使用这样极端手段,于是,便让张耀祖打消这个念头,觉得还是从长计议。

    “这可不行,人命关天,万一给东家惹上官司咋办!”

    “这样说只是吓唬吓唬那汪掌柜,让他有所顾忌,咱们也好讨要货款不是。”

    张耀祖似乎也是有感而发,接着说道:

    “有些人你越是忍让,他反而会蹬鼻子上脸,顺德兴那汪掌柜,就是这种德行的败类。”

    董七女还是不赞同张耀祖的主张,道:

    “那些滚刀肉吓唬是没用的,万一人家报官,不是给咱自己找麻烦!”

    “那你可有啥好主意?”张耀祖追问了一句。

    董七女呲牙一笑,道:“现在还没想好,到了顺德兴见机行事!”

    两人正在说话之时,街上忽然一阵骚乱,路上行人狼狈的四处逃窜。

    走在街上的董七女和张耀祖,听到街上行人的尖叫,连忙转身看个究竟。

    只见远处一匹惊马狂奔而来,马背上的女子惊恐万分,伏着身子,双手紧紧抓着缰绳,惊声尖叫着,显然吓得已是失去了心智。

    而在这匹惊马的后面,有几个人在拼命地追赶,挥手大声吆喝着,让路人帮忙拦截那匹惊马。

    然而那些路人,却还在惊慌逃窜,唯恐避之不及而殃及自身,哪里有谁敢挺身而出。

    看到那惊马狂奔而来,董七女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连忙健步迎上前去。

    疾奔而来的惊马,踢翻一处货摊,速度稍有减缓之时,董七女看准机会,几步冲上前去,迅速抓住惊马的笼头,侧身带动马头使其半转,惊马顿然止步。

    马背上那个女子,却是惊声尖叫起来,因这骤然之间停顿而产生的惯性,使得她的身体,越过马头摔落下来。

    身手敏捷的董七女,手疾眼快,上前拦腰将那人接在了怀里。

    那女子早已吓得脸色苍白,惊恐双眸睁得大大的,充满恐惧,双腿颤抖的厉害,哪里还有站直身子的力气,双臂紧箍着董七女的脖子,死活不肯放手。

    就如同落水之人,极力抓住救命枯木一般。

    很是无奈的董七女,顿显有些尴尬,安慰着说道:

    “现在没事了,姑娘你可以放手了。”

    那女子惶恐地摇着头,喘着粗气,浑身还在打着哆嗦。

    后面追逐惊马的那些人,这会儿已是赶到近前,气喘吁吁的向董七女道着谢。

    随后赶到近前的一个使唤丫头,弯腰急促喘息片刻,上前搀扶起惊恐万分的女子,轻声安慰。

    一位穿着讲究的中年人,走到董七女近前,道谢之后,便示意管家取出一摞银洋,塞给董七女,感谢他救了女儿的性命,表示日后必当登门道谢。

    董七女推辞不过,便随手将银洋递给了张耀祖。

    那位中年人露出欣慰之色,转而打发人去赔偿摊主的损失,再次对董七女道谢之后,这才带着众人离开。

    一行人牵着惊马逐渐走远,还能听到中年人埋怨女儿的声音:

    “老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种东洋马的性子烈,你这丫头偏偏不听,现在看你还长不长记性……”

    张耀祖看着那一行人去得远了,悄悄碰了碰董七女,道:

    “知道那人是谁不?”

    却见董七女他露出茫然之色,便悄声说道:“那是济南府有名的大财东——孟觐侯,人称‘侯爷’的就是他。”

    董七女‘哦’了一声,此时他心里在感叹那匹惊马的神骏,对于方才救人的举动,却并未放在心上。

    而张耀祖却显得有些兴奋,不无羡慕的说道:

    “你救下的那个姑娘,竟然是‘侯爷’的女儿,以后你小子,可有好日子过了。”

    张耀祖这般说着,而董七女却依然没什么反应,便忍不住接着说道:

    “刚才那人是孟觐候,你小子听明白了没,我看你这伙计,做不做的也无所谓了,只要跟侯爷……”

    “打住打住,不过是拦了匹惊马而已,何谈救人之说。”

    董七女打断张耀祖的话,接着说道:“再说了,人家给了银洋,算是已经谢过了,这事儿就翻篇儿过去了,咱俩还是想想,怎样才能将顺德兴的欠账收回来。”

    听得董七女提到欠账一事,张耀祖忽然灵机一动,有些兴奋地凑近董七女,悄声说道:

    “要不咱去请‘侯爷’帮忙,只要侯爷肯出面,顺德兴这点小事儿,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给咱解决喽!”

    “咱还能有点出息不!”

    董七女斜瞪张耀祖一眼,不再理他,快步朝顺德兴酒楼方向而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讨债

    顺德兴酒楼宽大的柜台后面,那位坐柜,依然面带虚假的微笑。

    当他看到董七女走到近前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僵硬,表现出很是意外的神色。

    面前这个小白脸,曾经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块银洋他是动用了刀子,才将其从桌面上抠了出来,而那个五大三粗的伙计,至今还在家里养伤,大夫说是肋骨断了。

    想到这些,坐柜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牵强,尽管已是心生怯意,却也不得不问董七女,此来顺德兴有何贵干?

    董七女轻蔑的瞟了那坐柜一眼,随后将手里的账册,丢在他的面前,道:

    “坐柜的记性这么差,不是跟你说过,老子要来收账的话了。”

    “掌柜的不在,收账你得改天再来。”

    “不在没关系,咱等他便是。”

    董七女这样说着,已是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店门前,所坐位置,恰好挡住进出酒楼的门径。

    张耀祖见了,顿时双眼一亮,居然也拉过把椅子,坐在了董七女的旁边。

    董七女两人这样一左一右,进出顺德兴酒楼的路径,就给堵了个严严实实,就连进出买办采购的伙计,也是难以通过。

    见此情形,坐柜顿时冷下了脸,那么多到顺德兴讨账的债主,像这样理直气壮、横行无忌来讨账的主儿,他也是头一次见!

    于是,便暗中示意店里伙计,将两人撵走。

    但那几个伙计,却认出了董七女,知道这小白脸身上有功夫,没谁敢上前招惹,几人对于坐柜的暗示,视若无睹,都愿意做那个出头的鸟。

    这般情形让坐柜很是无奈,汪掌柜不在,伙计们不肯出头,他也是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有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来到顺德兴酒楼的街门前,打起手里的竹板,唱着‘莲花落’来乞讨。

    乞丐的到来,引来街上众多行人,围在街门前看新鲜。

    董七女见了顿时眼睛一亮,起身招呼叫花子走进酒楼,指着坐柜对他说道:

    “这位就是坐柜,你要是唱得好,他会赏你一块银洋,若是赏得少了,那是你唱的不好。”

    乞丐听了,立刻眉开眼笑,来到坐柜面前,打着竹板唱起了莲花落。

    打竹板,向前看,

    来到这家大饭店。

    这坐柜,真面善,

    招呼客人又收钱,

    忙的一刻不得闲,

    生意红火把钱赚。

    小孩考进翰林院,

    翰林院里两年半,

    回到安徽太和县。

    杀贪官,除污吏,

    多给百姓出出气。

    官相官,民相民,

    老包相着陈州人。

    当官要为民做主,

    不叫百姓有冤苦……

    这坐柜,咋回事?

    唱了半天不吭气,

    坐柜动动发财手,

    打发赏钱咱好走……

    那叫花子这样一闹腾,坐柜紧皱着眉头,心里苦不堪言。

    看热闹的路人堵在街门前,影响生意不说,店里这乞丐身上散发出难闻的气味,简直让人难以忍受,哪儿还有食欲在酒楼吃喝。

    坐柜也是没法子,赶紧打发人去请汪掌柜过来。

    这家酒楼是他汪掌柜的,不能遇事总是躲着不出头。

    茶盏功夫,汪掌柜脸色铁青的来到酒楼。

    坐柜见了如释重负,连忙迎了过去,低声给汪掌柜诉说着事情的经过。

    早在来的路上,汪掌柜已从伙计那里,了解到一些情况,知道这个讨账之人不好打发。

    汪掌柜先是吩咐坐柜,拿几个铜板打发叫花子走人,随后才来到董七女近前,问他怎么个意思?想惊动官府,将事情闹大是咋的!

    “这倒是新鲜了,你这欠账不还的反倒理直气壮,问我怎么个意思,那么汪掌柜你是怎么个意思呢?”

    董七女丝毫不让,针锋相对的说道:“想要惊动官府,成啊!咱这就到官府衙门,理论理论。”

    汪掌柜自知理亏,当然不想真的惊动官府,而他毕竟是出来混的老油条,未将眼前这毛头小子放在眼里。

    轻蔑的乜斜眼董七女,傲慢地冷笑几声,道:

    “跟我去官府理论,你这跑街的伙计,还不够资格,回去请你们葛掌柜,让他亲自来吧!”

    董七女知道汪掌柜不会这样轻易就范,这会儿叫嚣着让葛掌柜来此,也不过只是他的说辞而已。

    对于收回欠款这件事情,此时的董七女已是另有谋划。

    这会儿他不想跟汪掌柜多费口舌,于是,笑着说道:

    “葛掌柜是不会来了,你这顺德兴所赊欠的货款,全部由我来办理,够不够资格你都得跟老子交涉!”

    “今儿个只是来知会你一声,准备好货款清帐,明儿个这时候咱再见。”

    董七女露出几分不屑之色,没有理会恼羞成怒的汪掌柜,说话之间,已是举步向店外走去。

    汪掌柜被他这样抢白几句,早已是气得脸色苍白。

    而董七女却又忽然转回身来,笑着说道:

    “忘了提醒汪掌柜一句,方才那些唱莲花落的穷亲戚,明儿个请他们过来这里,给掌柜的你捧捧场,汪掌柜提前准备准备吧!”

    汪掌柜当然知道所谓的穷亲戚,指的是那些叫花子乞丐,他多少也猜出一些,这毛头小子打得啥主意。

    今天这样一闹腾,酒楼已是没生意可做,若是这样继续闹腾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

    汪掌柜皱眉沉思,心里盘算着应对之策。

    片刻之后,似乎已是有了主意,招手叫来坐柜,跟他低声耳语了几句。

    董七女走出顺德兴酒楼,拐过街角就拉住张耀祖,问他省城哪里能找到乞丐?

    张耀祖是土生土长的济南人,当然知道哪里的乞丐最多。

    如今这社会动荡,田里的庄稼收成不好,省城又是逃荒难民的集散地,乞丐几乎随处可见。

    然而,董七女要找的乞丐,却是有些特别,说是要找那些有势力的乞丐。

    聪明的张耀祖,立刻明白了董七女的用意,于是便领他来到城隍庙。

    这里的乞丐有势力,有个叫‘杠子三’的乞丐头,据说,以前干过碰瓷敲竹杠的营生,跟他混饭吃的叫花子称其——杠子三。

    董七女很快就见到了,张耀祖所说的杠子三。

    这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汉子,穿着还算整齐,若是他不伸手向人乞讨,没人相信他是个叫花子。

    见到杠子三,董七女开门见山,说要用他几个人,顺德兴酒楼去讨账……

    这样说着的时候,已是取出五块银洋,随手交给了杠子三,说是一半的工钱,事成之后,还有五块银洋的酬金。

    杠子三接过银洋,仔细验过真伪之后,将其揣进怀里,随后两根手指头插进嘴里,打了一声呼哨。

    片刻之间,便有几个乞丐围了过来。

    杠子三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这位爷请咱明儿个出工,顺德兴酒楼讨债这活儿,哥几个都不陌生的吧!”

    周围的乞丐顿时哄堂大笑,有人调笑着说道:

    “讨债也要看主事儿的扛不扛得住,别跟以前几位债主那样,没几个来去,就让人家吓尿了裤子。”

    “就是啊!赊欠的银子没能讨回来,反倒是惹了一身的骚!”

    “不管咋地,付的工钱咱可是概不退还。”

    几个乞丐这般七嘴八舌之际,董七女已是笑着说道:

    “请哥几个过去,是图个热闹,既然讨债这活计,哥几个以前都做过,也就不在这儿啰嗦了,明儿个咱顺德兴酒楼见真章”

    董七女丢下这句,拱手与杠子三告辞,表现出一副老江湖的派头,还真有几分他老舅当年的风采。

    杠子三干笑几声,拱手还礼,道:

    “兄弟尽管放心,耽误不了您的事儿。”

    “那就有劳各位,告辞!”

    董七女说着,拉起有些不知所措的张耀祖,转身离开。

    返回的路上,张耀祖提醒着董七女,道:

    “十块银洋可不是个小数目,用自己的银子为商铺讨账,你傻呀!”

    “货款追回来后,扣除这笔费用就好了,再说了,这些银洋也是人家送咱的,还多出来三块哩!给你拿去用吧。”

    董七女满不在意的样子,将手里剩下的三块银洋,塞给了张耀祖。

    “你这不是打我脸吗!”

    张耀祖坚决不接银洋,还有些生气的说道:“这样违背为人处世的原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董七女也是有心想要试探张耀祖,见他如此坚决,心里已是暗自赞许。

    两人回到商铺,葛掌柜见他们空手而归,心里暗自得意,却又装腔作势的一番教诲,话里话外的用意,想要套出两人下一步的计划。

    董七女很反感葛掌柜的做派,找个理由离开商铺,返回住着的院落。

    独自行走在回家的路上,无意之间,忽然有所察觉,似乎有人鬼鬼祟祟跟踪在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莫非是顺德兴的人,因他今儿个催收账款,而想要对他不利!

    这样想着的董七女,顿时警觉起来,几次三番借故回头观望,甚至的骤然转身,然而,却始终未能发现那可疑之人的踪迹。

    “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原本就没人跟踪……妈的,啥时变得这般疑神疑鬼。”

    董七女觉得有些荒唐,摇头苦笑,这般自嘲着嘟囔了一句。

    拐过街角,前行不远,便是住着的院落。

    推门走进院内,百无聊赖的玉珠,见到七少爷回来,已是快步迎了过来,问他事情进展得怎么样?

    很是自信的董七女,简单讲了几句事情的经过。

    末了,不无得意的对玉珠说道:

    “已有对付汪掌柜的手段,要不了多久,必定将顺德兴的欠款追回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顾忌

    杠子三领着衣衫篓缕的叫花子,如约来到顺德兴酒楼之时,董七女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对于讨账这种事,杠子三手下这些叫花子,倒是很在行的样子,不用谁吩咐,早已有几个乞丐,漫不经心将顺德兴酒楼的街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另有叫花子打竹板,唱起了莲花落,编排着顺德兴的不是。

    内容无非就是顺德兴欠债不还,那些诋毁的词语,更是一套一套的,很是污秽不堪,惹得围观路人,发出阵阵哄堂大笑。

    汪掌柜知道此事不能善了,而他也是早已有所准备。

    但让汪掌柜意想不到的是,大财东孟觐侯,居然在这节骨眼上,派人来酒楼定了席面,说是给他的宝贝女儿,摆酒压惊。

    侯爷可是省城大人物,可说他那里跺一跺脚,整个济南府都要跟着晃三晃。

    这样的人物预定的酒席,汪掌柜当然不敢耽搁。

    前来预定酒席的孟府管家,还特别给汪掌柜交代着,道:

    “侯爷请的客人非常重要,想要请他品尝老济南的特色,汪掌柜可不要失了侯爷的面子。”

    孟府管家的这番交代,犹在耳畔,而令汪掌柜心焦的是,那个讨账伙计找来的要饭花子,乱哄哄地堵在门口,吵着催要账款,根本没法开门做生意。

    再有就是打发出去办事的伙计,这个时辰了,还没个回信儿。

    汪掌柜心里非常焦急,催促着另一个伙计,再去打探消息。

    汪掌柜外欠货款较多,来他这里讨账的也是三教九流啥人都有,所用的法子更是花样百出,而汪掌柜均能应付自如。

    收买叫花子前来讨账的法子,早已有人这般用过了,为此,汪掌柜也是早已有所防备。

    昨儿个就派人买通巡街衙役,酒楼这边若是有啥状况,衙役会赶来镇场子。

    以往这法子也是屡试不爽,虎狼般凶恶的衙役赶来,一阵拳打脚踢之下,无论是债主,还是雇来的叫花子,顿时作鸟兽散去。

    而有些不济的债主,吓得屁滚尿流的大有人在。

    但今儿个却不知哪里出了纰漏,这些臭要饭的叫花子,已在这里闹腾有一阵子了,然而,却连个衙役的影子都未曾见到。

    焦头烂额的汪掌柜,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打发出去的伙计,这会儿却跑了回来,带回的确切的消息;

    “衙役老爷们不来了,说是上头另有差事安排。”

    “扯淡,特么收了银子,咋说不来就不来的!”

    汪掌柜一听这话就急了,但也只是抱怨了一句,随之便陷入沉思。

    以往那些巡街衙役们,处理类似事件的做派,只要是收了银子,必定会出面帮忙镇场子的。

    今个儿之所以未能到场,估计是有人打通了,衙役们顶头上司的关系。

    想到这些,汪掌柜心里就有些七上八下,他知道,衙门里的那些大老爷,很少过问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但是看那个讨账的小伙计,也不像是上可通天的人物。

    坐柜见汪掌柜没了主意,便提醒着说道:

    “今儿个这生意怎么做?欠账这事儿好打发,大不了停业一天,也就拖过去了。”

    “但侯爷预定的酒席,却是拖不得的,万一侯爷怪罪下来,咱顺德兴怕是难以在省城立足了。”

    汪掌柜听了这话,忽然灵光闪现,暗自思量着;

    ‘侯爷不早不晚,偏偏在这节骨眼儿订酒席,显然是在帮那个伙计讨账呢!’

    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汪掌柜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悄声问坐柜,道:“你看侯爷会不会跟那个讨债伙计,有啥关系?”

    “不能吧!侯爷那是啥身份的人。”坐柜对此嗤之以鼻,觉得两人身份悬殊,有关系是不可能的,若是真有啥关系,还用得着这样费劲巴拉地讨账吗!

    坐柜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敢说出口,他怕汪掌柜面子上过不去。

    人老成精的汪掌柜,却是有他更深层的考虑。

    他知道侯爷之所以偶尔会光顾顺德兴,只因顺德兴距离侯府较近,有着老字号的火锅招牌。以侯爷那样的身份,若是宴请什么重要的大人物,是绝不会选在他这小小的顺德兴酒楼。

    然而恰巧就是在这个时候,那小伙计讨账的声势,也是闹得沸沸扬扬。

    还有就是那些收了银子的巡街衙役,居然推托,没有来镇场子。

    汪掌柜与这些衙役合作这么久,像这样收银子,不肯出头的情况,却是绝无仅有的头一回。

    别人或许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但精明的汪掌柜,却是说啥也不会相信,所有这些都仅仅只是巧合而已。

    汪掌柜特别注重分析这些细节,几件事情联系起来,他就敏锐的觉察到,其中的蹊跷,感觉整件事情暗藏玄机。

    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汪掌柜很是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且他很快便做出了决定,吩咐坐柜去准备银票,亲自过去请讨账的那个伙计过来结账。

    坐柜有些惊讶于汪掌柜的转变,这可不是他平日里的行事作风。

    要知道,汪掌柜也是经历过磨难的角色,那可是刀不架到脖子上,都不肯松口的主儿。

    很是有些疑惑的坐柜,再次问询着汪掌柜,道:

    “若是付清他的所有赊欠,咱这酒楼用于周转的银子,可就告毂了!”

    “到时候再想法子,先打发那个伙计走人,抓紧筹备侯爷预定的席面,将生意先做起来再说。”

    汪掌柜这般随口吩咐了一句。

    坐柜得到确切答复以后,没再多问,转身准备银票去了。

    董七女也是未曾想到,狡诈的汪掌柜,竟会这样轻易答应给清帐,原本他还以为,至少要在这儿闹腾个三五天,才有可能逼他就范。

    ‘这般看来,雇佣乞丐讨账这法子,还是很有奇效的吗!’

    董七女心里暗自得意之时,张耀祖已是在熟练地打着算盘,算清账面上所欠款项,随手递给了汪掌柜。

    汪掌柜早已是心中有数,他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便扭头示意坐柜,付银子。

    张耀祖收起银票,汪掌柜则取回所写的欠款字据,至此,双方已是交割完毕,打今儿个起就算是两清了。

    董七女笑着面对汪掌柜,道:“以后还请汪掌柜多多关照小号,只是要记得提货之时,带足现银就好。”

    “一定,一定,咱这也是不打不相识啊!”

    汪掌柜居然满脸堆笑,亲自送董七女二人走出店门。

    返回店铺的路上,张耀祖依然很是疑惑,道:

    “汪掌柜这么痛快给清账,不是他一贯作风,其中必有隐情。”

    随后这般猜测着,嘟囔了一句;

    “莫非是有人暗中相助!”

    董七女却不以为然,认为汪掌柜是怕影响生意,所以才答应给清帐的。

    “杠子三这些人,还真是讨账的法宝呢!”

    董七女在这里发着感慨的时候,杠子三便从街角处转了出来。

    依着事前的约定,董七女付给了杠子三另一半工钱,道了声谢,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杠子三却又叫住他,问起了心中的疑惑。

    “顺德兴这事儿干得顺畅,你这家伙,是不是早就买通了官家?”

    杠子三这些人,以前也曾经这样帮人讨过账。

    只是,哥几个拉开阵势,还没多大会儿功夫,巡街衙役们就冲过来,一阵乱棒打得众人抱头鼠窜。

    有些个倒霉债主,还因此而被带去官府,安了个‘聚众闹事’的罪名,结果,几乎被勒索得倾家荡产。

    杠子三这话让董七女有些莫名其妙,疑惑的说道:

    “欠债汇钱,不是天经地义之事吗!”

    “话是不假……算了,小哥啥时候再有讨债这差事,记得来城隍庙找俺。”

    杠子三觉得这钱赚得容易,丢下这句话,攥着银洋,乐颠颠的去得远了,

    董七女却还有些发懵,心里琢磨着杠子三和张耀祖的话,生出一种挫折感。

    自以为是妙计安天下,哪里想到其中却是暗藏杀机。董七女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这件事情让他意识到,世事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张耀祖见董七女心事重重,情绪有些低落,便碰了碰他的胳膊,道:

    “顺德兴的货款已经讨回来了,你怎么还不高兴似的。”

    “哪里有不高兴了,走吧!回去给柜上交账。”

    董七女有心事,不想多说话,举步朝商铺方向走去。

    两人回到杂货铺,有位客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来人是侯爷的管家,他是来答谢董七女这个学徒伙计,仗义出手救了他家小姐。

    管家不仅带来各色礼品,而且还有一百块银洋作为谢礼。

    董七女谦虚的推让着,道:

    “拦下一匹惊马而已,这般微不足道的小事,何必如此重金相谢,何况先前已经收了银洋谢礼,这次却是万万使不得。”

    而孟府管家,却是另有一套说辞;

    “这件事情对小哥来讲,或许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对于孟府来讲,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为此早已订下酒席,小姐要当面致谢,我家侯爷是要面子的人,还请务必赏脸光顾。”

    “言重言重,俺不过学徒伙计而已,当不起侯爷如此礼遇。”

    董七女这样说着,却见管家依然无动于衷,只好接着说道:“谢礼咱就厚脸收下,至于酒宴就免了吧!”

    董七女只好收下谢礼,却推辞着不肯去赴宴。

    侧旁站着的葛掌柜,听了这话就很生气,开口训斥起了董七女;

    “侯爷那是什么身份,设宴答谢那是抬举你,你还在这儿矫情起来了……”

    “别说你个小小的学徒伙计,即便是抚台大人,接到侯爷的请柬,也会欣然前往,京城里的王公贝勒,都与侯爷有交情哩!你在这里摆着哪门子的谱儿。”

    葛掌柜这话虽不中听,说的却是实情,考虑到董家还要在省城做生意,孟觐候这样有身份、有势力的人物,却是万万不能得罪。

    董七女暗自权衡一番利弊之后,便答应前去赴宴。

第一百四十四章 孟月娥

    酒宴设在顺德兴酒楼,看到管家领着董七女走进酒楼,汪掌柜立刻迎了过来,脸上堆着讨好的媚笑,殷切与管家打着招呼。

    管家随意瞥了汪掌柜一眼,脸上流露出讳莫如深的笑意,并未停下行进的脚步,径直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店里的坐柜以及几个伙计,却是惊愕地看向了,跟随在管家身旁的董七女。

    他们怎么也未曾想到,侯爷宴请的贵客,居然是这个讨账小伙计,这般的情形,似的几个人有些懵逼的样子。

    而汪掌柜对此,似乎早有猜测,心里暗自得意,庆幸自己洞察微毫,当机立断,化解因小失大的错误,避免得罪侯爷这样的大人物……

    董七女的心绪,却是五味杂陈,不能平静,来到这里他才知晓,侯爷居然是在顺德兴订的酒席。

    至此,不由得联想到,先前汪掌柜态度的转变,之所以那样爽快还清赊欠,应当是顾忌侯爷的态度……

    就在董七女暗自猜测之际,管家引领着他,走进二楼的一间包厢,包厢里那位中年士绅,起身和他打着招呼。

    还在胡思乱想的董七女,收敛心神,意识到这位中年士绅,想必就是令人敬畏的侯爷了。

    尽管董七女穿着伙计的服饰,但却不卑不亢,执晚辈之礼与侯爷相见。

    包厢内有女眷在,随之便垂首而立,等待着侯爷的吩咐。

    这间包厢雅间里坐着三个人,中年士绅孟觐侯以及他的姨太太,还有位年轻姑娘,是侯爷的宝贝女儿——孟月娥。

    士绅打扮的孟觐侯穿着考究,举止谈吐之间,尽显大家商贾风范。

    孟觐侯先是介绍太太,以及女儿孟月娥给董七女认识,邀请他入席就坐的同时,随口问起了他的称呼?

    “晚辈姓董,贱名雅轩,还请侯爷多多关照。”

    董七女讲完自己的姓名,便有些不知所可。

    见多识广的孟觐侯,看出此刻这个年轻人的窘态,让他落坐之后,示意管家只会伙计上菜,随后便与董七女攀谈起来。

    多数时候,都是侯爷在说,而董七女只是哼哈应承着,显得有些拘谨的样子。

    几个伙计进进出出,片刻之间,已是将酒菜摆上了席面。

    坐在下首的孟月娥,站起身来,提起酒壶,举止大方地给几人着满酒,轮到董七女时,笑着说道:

    “咱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记得初次见面,也是在这顺德兴酒楼,将银洋拍在柜面里的那个人,就是你的吧?”

    听了女儿这话,孟觐侯似乎恍然大悟,拍着额头说道:

    “对对……想起来了,那天我也在场的啊!难怪看你这么面善,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惭愧惭愧,老啦!记性不如年轻人喽!”

    “侯爷您是老骥伏枥,岂会在意那些小事。”

    “以前学过功夫的是吧!怎么做起了伙计?”

    “早年随外公学过几年粗浅把式,谈不上啥功夫。”

    董七女谦逊的说着,至于怎么做了学徒伙计,却不想多做解释。

    在他看来,吃过这顿饭,大家各奔前程再无牵扯,没必要将话题扯得太远,这会儿他只希望,宴席尽早结束。

    孟月娥似乎对他这个伙计,很感兴趣的样子,时不时地打量着他,见他神色拘谨,偶尔露出几分窘态,而暗自偷笑。

    在父亲说话的空档,孟月娥起身给董七女倒了杯酒,道:

    “我的命是你救下的,以后我叫你董大哥,你叫我月娥妹子,打今儿个起,咱俩就是朋友了。”

    “孟小姐千万别这样说,拦下匹惊马而已,何谈救命之说。”

    董七女连忙推辞着,接着说道:“即便那马儿无人阻拦,待其跑得累了,也会停下来的。”

    “要不是你拦下那头畜生,万一跌下来,或是那畜生跑进了大明湖,本小姐岂不是要呜呼哀哉了。”

    被董七女当面拒绝,孟月娥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便耍起了小姐脾气,噘着嘴跌下一句;

    “反正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

    “口无遮拦,不许胡闹!”

    孟月娥的母亲,打断了女儿的胡言乱语,转而笑着对董七女说道:

    “月娥她年幼无知,小哥请勿见怪。”

    “孟小姐浑金璞玉,天真率直,倒是晚辈有些搪突了。”

    董七女这样说着,已是转向了上首坐着的孟觐侯,起身拱手为礼,道:

    “感谢侯爷盛情款待,这件事情已经过去,莫要再提,以后大家两不相欠。”

    原本打算就此告辞离开的,但侯爷却是心有旁骛,并未理会他的告辞之意,只是抬手示意他坐下。

    这会儿在孟觐侯的心里,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孟家的绸缎生意,开有众多商号,他觉得这个年轻人,谈吐不凡,是个可造之材,建议董七女去京城发展。

    而董七女却以‘双亲在堂不远行’为由,婉言谢绝了侯爷的美意。

    如此一来,场面就有些尴尬。

    孟月娥有些惋惜的看向董七女,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侧旁坐着的侯爷夫人,脸上也是讪讪的,颇有几分恼怒。

    老于世故的孟觐侯,却是笑着打圆场,道:

    “年轻人出去走走,见见世面总不是坏事,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这样从伙计做起,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董七女却不接这话茬儿,借花献佛敬了侯爷一杯酒,随后起身借故告辞。

    孟觐侯挽留了几句,见他执意要离开,也就不再勉强,拍手招来管家,将董七女送出门去。

    董七女离开之后,孟觐侯转而问问太太:

    “对这个年轻人,你怎么看?”

    “举止有度,谈吐文雅,相貌不凡,不似寻常人家子弟。”

    孟太太给予较高的评价,她很少这样夸人的,这少年给她的印象确实不错。

    不过,对于这个年轻人拒绝邀请,却是颇有些微词。

    原本是想要牢骚几句的,但看了看侯爷的脸色,以及女儿兴奋的表现,便又打住了话头。

    孟月娥已是接过母亲的话茬儿,道:

    “就是的吗!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他时,我就觉得他与众不同,就没见过他那样嚣张的伙计!”

    “姑娘家家,说话总是口无遮拦,以后嫁人怎么得了!”

    孟太太不失时机的教训着女儿,接着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女孩子举止要端庄,言语得体,矜持谦和有度,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知道了,娘!”

    孟月娥撒着娇,小声嘟囔了一句,“有机会就教训人家。”

    虽说孟月娥是姨太太所生,孟觐侯对这个女儿,却视若掌上明珠,怜爱有加,可谓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般的宠爱着。

    这会儿,见刁蛮的女儿有些委屈,便夹起块鱼肉递过去,道:

    “你不是最喜欢这家的‘红烧鱼’吗,今儿个是咋了?怎么没见动筷子。”

    “鱼都凉了,不乐意吃。”

    孟月娥依然撅着嘴,这般嘟囔了一句。

    孟觐候听了,立刻招来伙计,吩咐其再做红烧鱼送过来。

    “就你事儿多!”

    孟太太瞪了女儿一眼,转而数落了丈夫一句;

    “你就这样惯着吧!”

    说这话的时候,孟太太的神色之间,暗藏几分难以察觉的满足。

    几人这般说话之际,管家送走客人后返回,轻咳一声走进雅间。

    孟太太没再言语,孟觐侯随口问了管家一句;

    “对于这个年轻人,你了解得有多少?”

    管家轻咳一声,说起了这几日里,他所了解到的情况;

    “那人刚来省城不久,认识的人不多,两个多月前,才到杂货铺做的伙计,住在省城的一处宅院里,有一对老夫妻像是佣人……”

    “佣人……你确定是佣人的吗?”

    孟觐侯说出心底的疑问,管家含笑回禀着,道:

    “老夫妇住在偏房,而不是正厅堂屋,由此可以判断,那对老夫妇应是佣人的身份。”

    管家这样说着,看向主位上的东家,见其没再言语,于是便接着说道:

    “查访了知情人士得知,其所居住的那处宅院,原本是聚贤楼茶庄的产业,雇了两个老佣人,看管院落……”

    管家讲着探听到的信息,末了又补充了一句,道:

    “以前那座宅院之内,原本只有老夫妇居住,但在那个年轻人到来之时,貌似还有个女孩子跟着他,身份不明。”

    管家讲出了探查的结果,孟觐侯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现在这学徒伙计,也能雇佣起佣人了吗?”

    管家尚未开口作答,关心那个女孩的孟月娥,已是插嘴问道:

    “你说的那女孩,莫非是他的老婆?”

    “看其头饰,应该还是位姑娘。”

    管家面带笑容,低声回答着。

    孟月娥似乎想起了什么,抬手一拍桌子,恍然大悟着说道:

    “想起来了,你说的那个姑娘,我在这里应该见过……”

    这样说着的时候,已是豁然站起身来,兴奋的说道:

    “我这就去认识认识那个姑娘。”

    说着,不等母亲有所作为,已似穿花的蝴蝶一般,快步走出了雅间。

    “月娥!越来越不像话!”

    孟太太脸上顿时现出怒容,但她却未能唤住女儿,见她已走出屋去,转而埋怨起了丈夫,道:

    “广坫!你也不管管,把她娇惯成啥样儿了。”

    孟觐侯甚是宠爱女儿,从小到大,无论何事都任由她的性子,遵循着‘穷养儿子富养女’的古训。

    于是,便劝慰着说道:“女儿大了,有她自己的主张,只要不是做得太出格,由她去好了……”

    孟太太听了这话,顿时柳眉倒立,冲着孟觐侯发起了脾气;

    “怎么叫由她去了,上房揭瓦你也不管了是不……”

第一百四十五章 瓜葛

    董七女以为吃过了酒席,所谓惊马救人事件,就算这样过去了。

    然而,让他始料不及的是,在他返回住着的院子没多久,玉珠递过来的茶水,都还没来得及品尝,孟大小姐就笑嘻嘻地走进院落。

    只见她东瞧西望,打量了院子的布局,随后便笑吟吟地走进堂屋,漫不经心的对董七女说道:

    “你就住这儿啊!环境还不错。”

    孟月娥这样说着,在玉珠惊愕的目光注视之下,径直走到中堂下的八仙桌,在董七女的另一侧坐了下来,抱怨着说道:

    “也不给碗茶喝,这一路紧赶慢赶的,快要累死我了。”

    董七女有些啼笑皆非,示意跟进来的玉珠给客人倒茶,然后问道:“孟大小姐怎么找这儿来了?”

    孟月娥有些得意的笑了,却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接过玉珠递过来的茶碗之后,让董七女给引荐玉珠,道:

    “客人到访,董大哥也不给介绍一下,是不是有些失礼了。”

    董七女只好做出主人的姿态,说玉珠是自己的妹妹,然后介绍孟大小姐给玉珠认识,说是侯爷家的千金小姐,需得小心侍候!

    玉珠听到自己成了妹妹,有些失望,转念一想,这样无名无份地住在一个院子里,不这样回答岂不是更加尴尬,想明白了这些,也就释怀了。

    孟月娥歪头瞧了瞧董七女,又回头仔细端详玉珠片刻,转而再次看向董七女,随后摇头说道:

    “怎么你们俩兄妹,长得一点都不像!”

    闻听此言,顿时有些心虚的玉珠,连忙解释了一句;

    “我们是表兄妹,当然不像了。”

    表兄妹,就是可以有故事的那种亲戚。

    这样说着的玉珠,扭头给七少爷做了个鬼脸,不无得意的笑了。

    玉珠和孟月娥的性情相仿,两人都是那种比较奔放的性格。

    只是作为孟府的千金小姐,孟月娥似乎更有心计,两个女孩子在一起唧唧喳喳,相谈甚欢。

    这会儿的董七女,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很识趣的走出堂屋,到院子喝茶去了。

    玉珠从孟月娥的口中,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她顿时有些兴奋,得意地跟孟月娥吹嘘起了,她家七少爷的本事。

    那是一种近似于崇拜的表述,事无巨细,不厌其烦,倒豆子一般……

    讲述期间,玉珠将自己的身份,说得已是漏洞百出,想起来就是表妹,说着说着又成了使唤的丫头。

    而玉珠却是浑然不觉,依然乐在其中,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孟月娥会心的笑了,很有些心计地保持着沉默,只是安静的听着,偶尔鼓励一下玉珠,以便让她继续说下去,自己则一只手托腮,若有所思。

    院子里的董七女,悠闲地躺在摇椅里,闭目养神。

    今儿个托侯爷请客的福,下午不用去商铺上工,这会儿,他在心里盘算着,还要做一个多月的伙计,才能进行下阶段的励练。

    他在想,当掌柜的励练,应该会很轻松的吧!

    至于做成三笔生意的考核,他一点也不担心,杂货铺每天都有生意上门,应该很容易完成……

    玉珠拉着孟月娥的手,两人走出堂屋。

    看两人现在那亲密的样子,已是如同姐妹一般,有说有笑的来到董七女面前。

    已是经过一番打扮的玉珠,兴奋的对董七女说道:

    “月娥妹妹要带咱们去趵突泉游玩,现在就走。”

    董七女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人,刚才好像听玉珠说了句‘月娥妹妹’,可是她们两个,也不过才刚刚见面而已,居然这么快就熟络得姐妹相称了!

    玉珠似乎看出了七少爷的疑惑,不无得意地歪了歪脑袋,翻着白眼看天。

    在她得意之时,却见七少爷依然坐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意思,于是便催促着他快点行动。

    董七女却嫌天气炎热,不想出去,随口说道:

    “你们两个去吧,我再睡会儿。”

    “你是猪啊!吃饱了就睡,赶紧给我起来啦!”

    玉珠不容分说,上前将他从摇椅里拉起来,推搡着出了院门。

    ……

    葛掌柜对于董七女这个新伙计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般的转变。

    这种态度的转变,不是因他追回欠款,而是侯爷对他青眼有加的缘故。

    自从得知这个新来的伙计,阴差阳错,救了侯爷的宝贝女儿以后,葛掌柜就吩咐下来,店铺脏活累活都不再用他动手。

    不仅如此,每次见到他这个新伙计,脸上总会挤出阿谀奉承的笑意,使得董七女对这个葛掌柜,更加反感。

    铺子里还有个人看不起葛掌柜,那个人便是张耀祖。

    他觉得遇到这样的掌柜,继续在商铺做下去也没什么发展,便打算辞柜,想要另找一家商号重新开始。

    董七女知道以后,对其再三挽留;

    “不能遇事就想着逃避,既然大家都不喜欢葛掌柜,那就想个法子,让他离开商铺就是了。”

    “你说得轻巧,人家毕竟是掌柜的,咱俩只是小伙计而已,哪里斗得过他。”

    “只要掌握葛掌柜徇私舞弊的证据,就可去赵大掌柜那里告发他,让老混蛋自己卷铺盖滚蛋。”

    经过董七女这样一番劝解,张耀祖这才打消离开之意,很快和董七女达成默契,两人决定分头调查葛掌柜。

    ……

    张耀祖是本地人士,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占尽优势。

    对于葛掌柜的调查,进展得非常顺利,很快便查访到了一些,葛掌柜与顺德兴之间的瓜葛。

    他兴冲冲地找到董七女,将其叫到一旁后,低声说道:

    “猜猜我查到了什么?”

    不等董七女有所反应,有些迫不及待的张耀祖,已是接着说道:

    “葛掌柜的老婆姓汪,顺德兴酒楼的汪掌柜,是葛掌柜的大舅哥。”

    “呃!卧槽,这个吃里爬外的老混蛋。”

    闻听此言,愤怒的董七女,低声骂了一句。

    “还有呢!顺德兴归还咱们的全部货款以后,资金周转不过来,如今正在四处筹借银子。”

    张耀祖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接着说道:

    “但那个汪掌柜,早已是臭名远扬,大家都知道他的德行,没人愿意借银子给他,如今那顺德兴已是捉襟见肘,勉强支撑而已。”

    了解到这些情况,董七女不由得沉思片刻,问道:

    “你说顺德兴掌柜,走投无路之下,会不会来找葛掌柜借银子?”

    “葛掌柜要是有那么多银子,早就自己单干做买卖去了。”张耀祖不屑的说道。

    “咱不是刚刚给柜上,收回来一大笔银子的吗!”董七女点拨着张耀祖。

    “你是说葛掌柜,可能将柜上的银子,借给他的大舅子?”张耀祖若有所思。

    “有这个可能,只要葛掌柜把银子借出去,就是他的大限到了。”

    董七女坏坏的笑着,很有把握的样子,接着说道:“利益诱惑之下,葛掌柜可能会铤而走险。”

    张耀祖并不相信,葛掌柜会有这个胆量,但他却觉得,顺德兴眼下这个状况,倒是可以从中得些好处。

    经过这段时日的查访,张耀祖了解到,顺德兴外欠货款,数额巨大。

    有些已是一两年的老账,那些债主多次讨要无果,有意将手里的赊欠,低价转让,兑换现银。

    心思敏捷的张耀祖,看到其中的商机,已是在给董七女出着主意,道:

    “现在你和侯爷搭上关系,若是能在侯爷那里,筹措些银子,低价收购顺德兴那些外欠账,然后借着侯爷的名头,将其讨回,至少可得三四成的利。”

    听了张耀祖这话,董七女顿时眼前一亮,但他想到的,却不是那三四成的利润,而是想要借此机会,盘下整个顺德兴酒楼……

    但这是一笔巨大的开销,除非三舅肯帮忙筹措银子,否则难以成事。

    这样想着,董七女对张耀祖说道:

    “现在是要找出,葛掌柜营私舞弊的证据,你去联络那些债主到顺德兴讨债,迫使汪掌柜来借银子……”

    董七女忽然打住话头,他看到孟月娥,带着个使唤丫鬟,款步走进商铺。

    机灵的张耀祖,察觉到董七女的神色有异,便知有人过来,但他并未回头观望,仅是随意的开口说道:

    “门面货物不多了,要去库房搬些过来。”

    张耀祖这话音儿刚落,走至近前的孟月娥,已是冲着董七女摆了摆手,脆生生的说道:

    “董大哥!你这几日忙不忙?”

第一百四十六章 麻烦

    孟月娥带着个小丫头来到杂货铺,她是来找董七女帮忙的。

    她是位好胜又要强的姑娘,父母视为掌上明珠,加上优越的家庭条件,使得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受过任何委屈。

    可以这样讲,只要是她孟大小姐想要的,还没她得不到的东西。

    但先前那匹东洋烈马,却使得孟大小姐,颜面尽失。

    因她父亲的缘故,孟大小姐也是受人瞩目的人物。

    近段时日,偶尔会听到有人议论,说孟大小姐为了要骑马,反而被那匹马给吓到,抱着人家学徒伙计的脖子,死活不肯松手的窘态……

    这件事情被当成无聊之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孟大小姐听到这些耳风,又羞又怒,发誓一定要骑着那匹烈马上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孟月娥已征服这头东洋畜生。

    她这个想法是不错,但能帮她驯服烈马之人,却是难找得很。

    孟大小姐已将孟府上下,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也未能找到帮她驯马之人。

    即使有这个本事的人,也不敢揽这个活儿,主要还是因为,这位孟大小姐身份特殊,下人们都怕出岔子,担责任,没人敢出头。

    找不到驯马之人,孟月娥忽然又想到了,那个有些神秘兮兮的学徒伙计,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既然他能够轻易拦住惊马,当然也有驯服它的本事。

    正因如此,孟月娥便急匆匆来到杂货铺,找到董七女说明来意。

    董七女有些犹豫,他也喜欢好马,更不要说那还是匹少见的东洋烈马,心里已有几分跃跃欲试。

    但是,做伙计励练这事儿,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结束,不能因为给孟大小姐训马,坏了规矩,还要重新来过。

    想想因为这些小事,却要做四个月的伙计,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他不想半途而废,有了这样的顾虑,虽然觉得可惜,也还是婉言拒绝了孟月娥的要求。

    然而,孟大小姐什么人物,岂是那般容易被拒绝的主儿,既然你这小伙计不答应,那就找掌柜的来说话。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她运用得可是得心应手。

    于是,递了个眼色之后,带来的丫鬟小桃,便径直闯去后院库房。

    片刻之后,葛掌柜急匆匆来到门面,见到孟大小姐,点头哈腰的问候着。

    面对葛掌柜,孟大小姐就没那么客气,摆足大家小姐的姿态,直截了当的交代着葛掌柜,道:

    “你的这个小伙计,我要借用几天,工钱出双倍,商号有啥损失,我赔!若是缺少人手,给你派几个过来也行,总之一句话,这个人我是用定了。”

    “是是是……好说好说!”

    葛掌柜当然知晓,面前这位有些刁蛮的大小姐,可是侯府千金,他是万万不敢得罪的,估计整个济南府,也没谁敢得罪这主儿。

    别说借用个学徒伙计,就算让这家店铺关门,对侯爷来讲,也不过吹灰之力。

    对于这样的主儿,有些人想要巴结还找不到门路呢!而这会儿人家主动找上门来,更是求之不得的机缘。

    瞧这葛掌柜,急于想要巴结的神态,怕是让他亲自去喂马,估计也会毫不犹豫,屁颠屁颠前往的奴才相。

    然而,孟月娥的这般做派,却让董七女有些生气。

    暗自埋怨这小丫头片子,居然用葛掌柜来压他。

    因此,当孟月娥有些得意地转向他时,董七女就没好气的说道:

    “谁爱去谁去,老子是来当学徒伙计的,不做分外之事。”

    “太不够朋友了吧!这点小事也不肯帮忙。”

    孟月娥撅起了嘴巴,跺了跺脚,却也是无可奈何,但她却也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白瞪董七女一眼,一人在旁生闷气。

    孟月娥带来的使唤丫鬟看不下去了,狠狠瞪了董七女一眼,嘟囔着:

    “有啥了不起的!瞧你那副德行!三条腿的鸡难找,两条腿的人多得去了,小姐,咱们回。”

    小桃这样说着,过去扶住小姐的胳膊,不想却被孟月娥甩开。

    小丫头有些惊愕之际,却见自家小姐,已是再次转向那个小伙计,居然跟他讲起了条件:

    “帮我驯服那匹东洋马,给你一百块银洋。”见那伙计摇头拒绝,大小姐立刻提高了价码“一千块银洋,这样总可以了吧!”

    而董七女却不为其所动,干脆转身而去。

    见他这般态度,孟月娥便有些气馁,知道怕是再多的银洋,也无法打动这个倔强的小伙计。

    思量之后,决定改变策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于是她径直走过去,面对面注视着董七女。

    两人这般对视片刻,直到看得董七女的目光有些躲闪,孟月娥这才作罢,随之放缓了语气,问道:

    “到底怎样你才肯帮忙?”

    “我为啥要帮忙,给个理由!”

    董七女依然嘴硬,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咱们是朋友了啊,你没听过‘为朋友两肋插刀’这句话的!”

    孟大小姐改收买为攻心,貌似效果还不错,眼瞅着他脸上的油盐不进,正在慢慢消解,不由得心里一阵得意。

    然而,董七女却是很没底气的说了一句;

    “你的朋友不是玉珠吗。”

    虽然有些生气,但孟大小姐却忽然灵机一动,决定见好就收,她扔下一句;

    “这就找玉珠去。”

    说着招呼了丫鬟——小桃,两人扬长而去。

    没过多久,孟月娥来到董七女住着的院子,进院喊了句‘玉珠’,便直奔正厅堂屋,见到玉珠,给她讲起事情的经过。

    听了孟月娥的讲述,玉珠忍不住娇声笑了起来。

    她很了解七少爷的性格秉性,强迫、收买都只会适得其反,对付他最有效的法子,是楚楚可怜的软磨硬泡,要是能落下几滴清泪,效果更是立竿见影。

    玉珠还是那样,一副没心没肺的做派,给孟月娥讲起了,对付七少爷的法子。

    “我还知道他个软肋,就是特别在意朋友义气,估计你那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话,已打动了七少爷。”

    “但你错就错在,不该拿葛掌柜给他施压。”

    “他犹豫着不答应帮你训马,是有苦衷的,这个我知道。”

    ”我还知道他特别喜欢马,尤其喜欢好马,在他看来,骏马远比漂亮姑娘,更有吸引……”

    “停!玉珠你啥意思,本小姐在他眼里,还不如那东洋畜生!”

    孟月娥有些生气,打断了滔滔不绝的玉珠,摆起大家小姐的架子。

    “漂亮姑娘见得多了,自然就不稀罕了呗,要是满大街都是骏马,估计我家少爷同样也会不屑一顾……”

    玉珠忽然有所警觉,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做贼心虚地看向孟月娥。

    孟大小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并未留意到,玉珠说漏了嘴。

    可是就在玉珠刚刚松了口气,暗自庆幸的时候,孟大小姐却忽然冒出一句;

    “你家少爷是不是三妻四妾,已经娶了好几个了?”

    这话让玉珠惊得,差点背过气去,连忙岔开话题,道:

    “月娥妹子,你……你不就是想要驯服,那匹东洋烈马吗!姐姐我有法子,让他帮你。”

    而此时孟月娥,对于驯服烈马之事,反而不那么急了,这会儿却关心起那人是否婚配,已是委婉的问着玉珠;

    “嫂子哪里人,长得漂亮不……”

    早已有些心虚发玉珠,连忙摆着手,随口敷衍了一句;

    “你别胡乱猜疑,我哥还没成亲呢,哪里来的什么嫂子。”

    随后却是忽然灵机一动,不怀好意的调侃着,道:

    “哈!我知道了,月娥妹子是想做我嫂子呢吧!那你可要排队才行,家里早已有人候着了呢!”

    “死丫头,胡说啥哩!”

    即便是泼辣的孟大小姐,竟然也有羞涩的时候,玉珠的话立刻让她面红耳赤,无可应答。

    小桃见自家小姐落了下风,立刻帮着反唇相讥,道:

    “哪个要做你嫂子,也不瞧瞧我家小姐什么身份,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孟月娥呵斥小桃,让她住口,脸却更红了。

    玉珠成功转移说漏嘴的尴尬,便又将话题转到驯马上面,她自信满满的说道:

    “明天让我哥帮你驯马去,过晌午你来接人便是!”

    “你真有法子?莫要框我。”

    孟月娥将信将疑地问了一句。

    玉珠已是得意地笑了,道:“月娥妹子尽管放心,孙猴子本事再大,不是也还有如来佛压着呢吗!”

    孟月娥已达成此来目的,她和玉珠闲聊片刻之后,便起身告辞,临出门前,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你哥真的会答应,不许骗我。”

    “安心啦!包在我身上。”

    玉珠这般大包大揽的应承下来,在她心里,舅老爷赵尚文,就是可以降服七少爷的如来佛。

    送走孟月娥后,便动身找舅老爷说事儿去了。

    玉珠之所以要促成此事,是觉得七少爷在店里做伙计太辛苦,她想要借这个机会,让少爷过几日轻松日子。

    况且,七少爷那么喜欢马,应是打心低,愿意做这个差事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训马

    玉珠来到聚贤楼茶庄,找到舅老爷赵尚文,讲起孟大小姐来找七少爷,想要少爷帮忙训马之事。

    董七女拦截惊马那件事情,赵尚文早已有所了解,也曾暗自感叹,外甥竟然阴差阳错,搭上侯爷这层关系。

    正因如此,玉珠的话音儿刚落,赵尚文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让董七女帮忙训马。

    赵尚文所考虑的,是这位孟大小姐的身份,以及她那显赫的家庭背景。

    赵尚文在省城经营这么多年,对于‘侯爷’孟觐侯的大名,自是早已有所耳闻,甚至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孟觐候那可是上可通天的人物,老七若是能和他搭上关系,对于董家在省城的各个商号来讲,会有莫大的好处。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若是那位孟大小姐,能够和外甥结成秦晋之好……若是真有这样的可能,他这个做舅舅的,必然不遗余力促成此事。

    玉珠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未曾想到,舅老爷答应的这般爽快,很是有些意外惊喜,已是在语无伦次的道着谢。

    本着趁热打铁的古训,玉珠连忙接着说道:

    “舅老爷啥时候去找少爷,说这件事去?我可是答应孟大小姐,明儿个过晌午,人家就来领人啦!”

    “耽搁不了你的承诺,玉珠你先给我说说,那位孟大小姐认识老七以后,她经常去找你们的吗?”

    赵尚文看似漫不经心,打听着孟大小姐认识两人以后,几个人相处得是否融洽。

    “融洽!融洽得很……”

    觉得帮到七少爷的玉珠,这会儿已是有些小激动,事无巨细的给赵尚文讲述着,几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了解这些细节之后,赵尚文心里有了数,打发玉珠先回去,随后他会安排此事。

    赵尚文亲自出面,答应董七女帮忙孟大小姐训马期间,也算是伙计励练的一部分,不再另计时间。

    原本就喜欢好马的董七女,听到还有这样的美事,当然不会拒绝,爽快答应帮忙驯马的事情。

    既然三舅已经许下承诺,驯马期间也算励练之内,董七女就盘算着,如何才能驯它一个月,正好结束第一阶段的励练。

    翌日,

    孟月娥来接董七女的时候,神色多少还有些不太自然,担心玉珠将事情办砸喽!面子上过不去。

    玉珠见孟月娥的脸色,似乎没啥信心的样子,不由得更加得意,已是如扑花的蝴蝶一般,飞奔到她的身旁,告诉她事情办成了。

    听了这话,孟月娥顿时兴奋得大叫一声,脸上神色顿时活泛起来,立刻舍下玉珠,雀跃着奔至董七女近前,嬉笑着说道:

    “算你够朋友!我请你吃济南府最好的馆子。”

    孟月娥的表现,使得玉珠撅起了嘴巴,小声嘟囔了一句,过河拆桥。

    这会儿,见孟月娥已是领着七少爷,前往孟府去训马了,她立刻追上前去,咋呼着也要去。

    董七女不想带玉珠前去,便停下脚步,说了句;

    “那行,你们去训马,我在家睡一觉。”

    “睡睡睡,你是猪啊!就知道睡。”

    玉珠发泄着心里的不满,跺了跺脚,扭着身子回厅房去了。

    赶走了玉珠,董七女这才示意孟月娥,前面带路。

    两人来到孟家宅院。

    高大宽阔的宅院大门,气势恢宏,东西侧的外跨院,都是三进的庭院,这在寸土寸金的省城济南来讲,已是不可多见奢华。

    孟府宅院外侧的一处跨院,是专门养马的场所。

    马圈里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正在烦躁不安地打着响鼻,四蹄乱踏,竖起的两只耳朵,机警地抖动着,摆头晃脑地拽扯着它的缰绳。

    孟月娥领着董七女走进跨院,告诉他,那匹枣红色就是东洋烈马,有人跨洋越海运来,送给父亲的礼物,现在归她孟大小姐了。

    说这话时,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外公酷爱好马,董七女在姥爷那里,学过许多关于马的常识,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

    他在马圈周围转了一遭,已知晓这匹东洋烈马,烦躁不安的原因。

    东洋马是一匹骒马,却和骟马圈养在一起,难怪它要情绪激动。

    董七女建议将这匹东洋马单独饲养,平时也要远离其他马匹。

    孟大小姐口无遮拦的问道:“骟马是什么马?和其他的马有啥不同?”

    董七女表情怪异,尴尬地挠着头,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回复。

    孟大小姐见了,忽然略有所悟,虽然还不甚了解,却已有所醒悟,不由得面色一红,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便呵斥起那些下人,

    “这点常识都不懂,你们是怎么管理马匹的?”

    几个下人很是委屈,咱们只是负责赶车的车把式,捎带着喂马而已,哪里知道里面还有这些门道。

    心里虽然在发着牢骚,手底下却没闲着,不敢妄动那匹东洋烈马,只好将其他几匹马,牵出这个圈,只剩下那匹东洋马。

    这样过了没一会儿功夫,那匹东洋烈马,果然逐渐温顺下来。

    孟月娥见效果立竿见影,对驯服这匹东洋烈马,顿时充满信心。

    她有些惊奇地打量着董七女,看他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却懂得这么多的事情。

    董七女不无得意地呲牙而笑,吩咐看管马匹的下人;

    “白天不要给饲料,到了夜里再喂些草料,这样持续个七八天左右,就可以拉出去受训了。”

    交代完这些事情,董七女告辞回去,说等七八天以后再来。

    走出孟府的路上,董七女问送他出来的孟月娥,

    “驯服这匹烈马,有两种法子,一种是‘文驯’,还有一种是‘武驯’,你想要用哪一种方法?”

    孟月娥歪头想了想,拿不定主意,更不知道所谓的‘文驯’和‘武驯’指的是什么,只好先请教,再做决定。

    董七女一边往院子外面走,一边慢条斯理的解释着;

    “武驯比较简单,就是用铁鞭子抽它,打到它屈服为止……”

    “而文驯就比较复杂,用时也长,需要你对它好,想方设法与它交朋友,直到这马儿肯接受,心甘情愿任由你驾驭。”

    孟月娥不假思索,选择了文驯,随后歪着头略作思索,有些举一反三的意味,带着狡诈的神色,问道:

    “是不是有些人,也只能文驯不能武训,就比如说……像你这样的‘少爷伙计’。”

    孟月娥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神色分明是‘我已知晓你的秘密,别在这装了。’

    董七女并未辩解,只是吊儿郎当的回了一句;

    “怎么着,你还想骑我不成。”

    闻听这句调侃,即便是刁蛮的孟大小姐,脸上也顿时如绽放的桃花似的红了。

    董七女已是得意的哈哈大笑,暗自嘀咕着;

    ‘小样儿!要在本少爷这占便宜,你这雏儿,还嫩点。’

    看着董七女走出院门,扬长而去,孟月娥依然满脸羞涩,气恼地跺了跺脚,撅着嘴返回院子,径直走进客厅堂屋。

    孟觐侯坐在太师椅里喝茶,有一搭没一搭的,在与夫人说着闲话。

    这会儿见女儿孟月娥,气囊囊地走进屋来,便笑着问道:“这又是哪个不开眼的,惹咱家大小姐不高兴?”

    “还不是那个混蛋,让他帮忙来驯马,各种借口推三阻四。”

    孟大小姐这样说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囊囊地说道:“这不,好容易给请来了,还要再等七八天,气死我了!”

    孟觐侯故意随声附和着,道:“这小子太不识抬举,让人去教训教训他。”说着,放下了手里的茶碗,作势要喊人的样子。

    孟月娥却连忙站起身来,摆手阻止,焦急的说道:“哎呀!你甭跟着添乱了行不,谁说要教训他来着。”

    “瞧瞧你们两个,老的没个老得样儿,小的更不用说。”

    侧旁的孟太太看不下去了,埋怨着丈夫:“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吗!娇惯成这样,以后嫁到婆家怎么办?”

    “谁说要嫁人了,我要陪着爹娘一辈子。”

    孟月娥依然在父亲面前撒着娇。

    “口是心非,到时候,怕是留都留不住你。”

    孟太太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这样说着时候,已是给女儿立起了规矩;

    “以后不许你再骑马出去,在家和小桃一起学些女红……”

    “好好好,这就回房学女红去。”

    孟月娥说着,逃也似地快步走出堂屋。

第一百四十八章 算计

    最近这段日子,董七女很是悠闲。

    除了偶尔到孟府去训马,大多数时候都无所事事,已是有些日子,没去杂货铺上工了。

    今儿个从孟府回来,见天色尚早,便转而向杂货铺走去。

    前些日子,他和张耀祖想出了一个,对付葛掌柜的法子,不知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今日空闲,便打算去找张耀祖商议此事。

    当初,两人拟定的计划很简单,就是由张耀祖,暗中联络顺德兴那些债主,将他们组织起来。

    大家共同出银子,雇佣杠子三手下的那些叫花子,前去顺德兴讨账,迫使汪掌柜去找葛掌柜借贷银子,以此查出葛掌柜,损公肥私的证据。

    董七女来到杂货铺,很快便见到了张耀祖。

    张耀祖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他已经联络大部分债主,将讨债之事说与众人。

    然而,那些债主们却都有个顾虑,担心讨债之时,顺德兴请官府衙役出面,那样的话,欠款讨要不回来,雇佣杠子三等人的银子就打了水漂,觉得有些得不偿失,因此迟迟没有表态。

    董七女了解到这些情况,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通过上次去顺德兴讨账,他知道打点官府衙役,不是谁送的银子多,差役就给谁办事那样简单。

    需得打点官府之人的面子,要压过汪掌柜所托之人,才能使得衙役们,不来过问此事,不然也是白花银子,听不见水响。

    董七女让张耀祖继续联络债主,说官府方面的事,他找人想办法。

    张耀祖建议董七女去找‘侯爷’帮忙,只要他能请动‘侯爷’出面,所有问题便迎刃而解。

    董七女当然知道,如能请侯爷出面,最是稳妥,只是由谁去请侯爷,却又让他有些犯了难。

    孟大小姐当然是最佳人选,但他又不想因为这件事,去招惹那位,有些刁蛮任性的大小姐。

    况且,他时常将那位孟大小姐,气得七窍生烟、六神无主,如今再去找她帮忙,岂不是自讨无趣。

    因此就没有采纳张耀祖的建议,说这事儿先撂一撂,再想别的办法。

    董七女返回住着的院子,依然没能想出妥善的法子,心里琢磨着,不知三舅在省城人脉如何,要不然就去找三舅帮忙。

    玉珠见七少爷有些闷闷不乐,走过来问他,“不是帮孟大小姐驯马去了?咋这么快回来,你俩又闹崩了是吧!”

    “没有!驯马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董七女不想多做解释,让玉珠去弄些茶水来,他坐在树荫下的藤椅里,继续想着自己的心事。

    玉珠取来茶具,沏茶的时候,没话找话着说道:“要不,我来做个和事老,去帮少爷化解此事?”

    玉珠依然认为两人闹了别扭,有些自报奋勇的架势,要求七少爷下次再去孟府驯马,她也要跟着,美其名曰‘现场断案’解决纠纷。

    “玉珠你烦不烦啊!磨磨唧唧,怎么跟奶奶似的,絮叨起来没完没了。”

    有心事的董七女,没好气的数落着玉珠。

    玉珠生气,撅起了嘴巴,瞪了董七女一眼,上前夺过他手里的茶碗,连同几上的茶壶一起,端着去了堂屋,临走扔下一句;

    “别喝我的水,自己倒去。”

    看着玉珠扭动着腰肢,气囊囊的走去了堂屋,董七女也是无可奈何,知道小妮子的脾气,只好起身进屋去哄好她,否则,晚饭别想吃得肃静。

    走进堂屋的董七女,表现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瞧着满脸冰霜,赌气坐在椅子里的玉珠,嬉笑着上前搭讪。

    玉珠依然紧绷着脸,扭过身去不理他。

    董七女伸出双手,揽过玉珠的小蛮腰,强行将她横抱起来,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很快哄得玉珠娇柔喘息……(此处删减三百五十二字)

    院子里忽然传来嘈杂之声,玉珠连忙起身,整理好衣裙,抬手理顺有些凌乱的秀发,这才快步跑去院中查看。

    来人竟是舅老爷——赵四。

    董老太太不放心孙子,就打发赵四过来瞧瞧。

    这会儿赵四搀扶着太太白秀娥,缓步走下骡车。

    出得门来的董七女,见是老舅到了,连忙快步迎上前去。

    董七女和赵四甚是亲热,相比在省城的三舅,对这位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四舅,感情更加深厚。

    “好你个老七,啊!眼里只有你四舅,没把我这舅母放在眼里,是吧!”

    白秀娥故作嗔怪地说着,已是做作的端起了长辈的架子。

    董七女规规矩矩地行了晚辈之礼,道:

    “舅母越发年轻漂亮,外甥一时还没敢认哩!正想问问老舅,这是谁家俊俏小娘子……不想却是舅母大人到了。”

    听得老七这般恭维之言,白秀娥早已笑得花枝乱颤,却随口接着董七女的短处,笑着说道:

    “你小子这些个油嘴滑舌,糊弄糊弄老太太还行,在我这儿不好使。”

    谁知在这说话之间,董七女却已是在伸手,跟她要东西了,道:

    “舅母大人这次来省城,给外甥带啥礼物了没?听说老舅的铺子里,藏有不少好东西咧!”

    听了这话,白秀娥顿时有点懵,知道这个外甥刁钻古怪,这是在故意刁难她呢!

    于是眼睛一转,已是有了应对之策,道:

    “礼物是有,却不是给你的,让外甥媳妇来拿吧。”

    知道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来个媳妇,所以才这样敷衍。看到董七女无奈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董七女只好败下阵来,却并不甘心,反过来又去缠磨他老舅。

    “老舅,你看舅母都给外甥媳妇准备了礼物,老舅不会亏待外甥的是吧!有啥好东西赶紧拿出来瞧瞧。”

    这样说着,嬉皮笑脸地又向赵四伸出了手。

    赵四大度的笑了,道:“知道你小子手长,早准备好了。”

    说着,已是从怀里摸出个物件,随手拍在董七女伸出的手里,笑着说道:“拿去,拿去,不用谢了。”

    董七女见拍在手里的物件,竟然是块银洋,便苦瓜着脸,道:“不是吧!老舅你也忒小气了吧!”

    “你还好意思说呢,上次讹我那对手镯,还没找你小子算账哩!”

    赵四说着,舒舒服服地坐在了树荫下的藤椅里,示意着董七女倒茶。

    这会儿的玉珠,则引领着下人,安置舅老爷的行李物品。

    打发赶车的下人离开之后,这才过来给舅老爷、舅太太请安,随后挽起白秀娥的胳膊,两人说笑着走去堂屋。

    董七女取来茶具,手脚利索地给四舅倒茶,问道:

    “老舅不是说随后就来的吗?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咋这会儿才来省城?”

    赵四可不想让外甥知道,是他老子不让来,这次还是被老太太逼得没法子了,才允许他过来瞧瞧的。

    因此他随口敷衍了一句,道:“有别的事儿,耽搁了。”

    两人没说上几句话,得到消息的赵尚文就赶了过来。

    董七女连忙起身让座,道:“今晚上好好聚聚,我出去置办一桌酒菜回来。”说着,快步走出了院子。

    赵尚文知道,董老太太不放心孙子,这才打发老四过来瞧瞧,因此,不待老四开口问询,已是将董七女的近况,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对于最近发生的拦住惊马,救了孟觐候宝贝女儿一事,说得特别详细,直白的表现出了,想要撮合两人的意愿。

    孟觐候那是省城商界,泰斗级别的人物,赵四经常来省城办事,对于侯爷的名头,早已是遐迩闻名。

    精明的赵四立刻就明白了,三哥要撮合两人的心思,很是赞同这个想法。

    然而,他十分了解外甥的秉性,知道此事若是正面撮合,恐怕会适得其反,便提醒着三哥赵尚文;

    “这事不能做得过于明显,切记,不可提及,什么借助‘侯爷’的影响,拓展省城生意这样的话……”

    “最好只做些因事诱导的举措,不可操之过急,不过在孟大小姐那方面,可多下些功夫,还有就是,玉珠必须尽早离开才行……”

    “让玉珠回去乡下,老七那小子未必答应。”

    “这事儿由不得他,老太太也有意召回玉珠……”

    两人说话的功夫,董七女已订了桌酒席回来。

    走进院子,见老舅兄弟两个还在侃侃而谈,他没听清谈话内容,便笑着问道:“俩人在那嘀嘀咕咕的,说啥呢?不是有啥事儿瞒我吧!”

    “还不是那个葛掌柜的事。”

    赵尚文随口应付了一句,问道:“那个葛掌柜你打算怎么办他?可想出法子没有,说来听听。”

    三舅问起葛掌柜之事,董七女便详细的讲起了,他与张耀祖的计划,末了问他三舅,“省城官府衙门里面,可有门路?”

    对于两人的谋划,赵尚文表示赞同,笑着应承下来;

    “官府衙门方面不必担心,我找人帮忙解决,保证在你们讨债之时,不会有官差前去扰事。”

    赵四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觉得这样做,太便宜那个葛掌柜,而且,他对顺德兴酒楼很感兴趣,建议借此机会,将顺德兴酒楼盘过来。

    赵尚文赞赏四弟的胆识和魄力,但却觉得,盘下酒楼有些难度。

    况且,想要盘下顺德兴酒楼,必然要动用柜上的钱款,估计不是个小动静,最好事先和姐夫打声招呼,再做决定。

    董七女觉得三舅和父亲一样,遇事犹豫不决,优柔寡断,要不是这两位他都不敢造次,恐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话,都要脱口而出了。

    他最敬佩的还是老舅赵四,刚毅果决,开弓没有回头箭,机会面前,当机立断,斩钉截铁。

    正因如此,董七女也是极力赞成,借机盘下顺德兴酒楼,他也不管三舅有啥想法,已是在兴奋的问着赵四;

    “老舅你有啥谋划?咱商量商量,怎样操作盘下宴宾酒楼。”

    对于三舅说的和父亲禀报,董七女却是提也懒得提。

    赵尚文见状,也是无可奈何,只好保持沉默。

    赵四让董七女详细讲讲顺德兴,包括酒楼的经营情况,有多少外欠债,那些债主可有意出售赊欠,大概需要多少银子,能够收到那些借据……

    董七女就他所了解到的情况,事无巨细的讲解着。

    赵四认真的听着,待到董七女讲完,心里已是有了主意,转而让三哥赵尚文,指派葛掌柜个差事——可以往出借贷手里的余银。

    “柜上的银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借贷出去生利。”

    “放出去多少都可以,尽量满足他,但是,必须要有产权契约做抵押,且放贷金额,不得高于抵押物的六成。”

    赵四这样说着的时候,见赵尚文面有难色,便笑着说道:

    “三哥你这里的银子若是不够用,可派人来我这取,但有一条要交代给葛掌柜,借期不宜过长,便以一月为限。”

    分配给董七女的差事比较简单;

    “老七你尽可能多的,收购顺德兴所有外欠借据,估计只要付出欠款的七八成,便可收购那些借据,毕竟咱是现银交易……”

    听了老舅这话,董七女‘嘿嘿’笑了,从旁插了一句;

    “那些债主多次讨要无果,早已认为,顺德兴的欠款已是死账……况且,借据的三成只是他们的利润,

    “现在能收回本银,那些掌柜们就已经很满足了,这事儿不难办!只是我这儿只有几百银洋,恐怕应付不过来。”

    “少不了你小子的银子,只跟钱近的败家玩意儿。”

    赵四嗔怪外甥打断他的话,挖苦他一句,接着说起已是盘算好的计划,道:

    “过段日子我会去一趟顺德兴,先给汪掌柜吃颗定心丸,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就会水到渠成。”

    赵四嘱咐董七女,道:“此事不容耽搁,以免夜长梦多。”

    赵尚文还有些犹豫,道:

    “老四你这计划倒是不错,只是这么大的事儿,还是先跟家里打声招呼,免得有啥意外,弄得措手不及……”

    “先拿下顺德兴再说,三哥要是不放心,就先写封信回去。”

    赵四打断三哥的话头,起身伸了个懒腰,咋呼着饿了;“老七你的酒菜哪儿订的,咋还没送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商场如战场

    这几天汪掌柜忙得是焦头烂额,那个该死的伙计,似乎收购了不少顺德兴外欠借据,领着一伙叫花子,堵在店门前讨要欠款。

    尽管汪掌柜使了银子,想请衙役过来镇场子,但却始终未见衙役出现。

    由此想到上次的经历,汪掌柜很快意识到,官府衙役是指望不上了。

    但让他拿出这样一大笔银子,付清所有外欠账,他还真是捉襟见肘的艰难。

    最主要的是,就在昨日,顺德兴刚刚接了一宗大生意。

    那位财大气粗的阔佬,张口就订下了六十桌,八大件,十六碗的大席,订金都已经付了。

    这可是一桩大买卖,若是做成了这笔生意,所得利润,足以支撑顺德兴几个月的开销。

    可话又说回来,想要做成这笔生意,投入的资金也不是个小数目,关键是还要先打发那个讨账伙计,不然这笔生意也是没得做。

    正当汪掌柜内外交困,已是走投无路的时候,葛掌柜就找来了。

    看到葛掌柜走进自己院落,汪掌柜如同见到活菩萨一般,殷勤地请他进了厅堂,亲自倒茶奉上,这才长吁短叹的诉起苦来。

    讲起了顺德兴的境况,眼前这样一笔有利可图的大生意,却因资金原因,无法赚取这笔可观的利润。

    这样诉苦一番之后,汪掌柜委婉的再次提起,要在葛掌柜这里借贷银子,将利息又提高了一成,表示可以先扣除利银,而且不必在账面体现。

    葛掌柜大为心动,心底已是有意要促成此事。

    这些日子,汪掌柜已是几次三番,想要在他这里借贷银子,只是葛掌柜暂时没敢答应。

    虽然他也想帮着大舅哥,度过眼下这个难关,但放银子出去与赊欠是两码事,挪用柜上的银子,查出来是要被辞柜的,他不想冒这个险。

    所以就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敢放银子给他。

    不过,眼下的情形已是有所不同,前些日子,赵大掌柜放出话来,各个商号,柜上若有闲置的银子,允许借贷出去生利。

    这几日,葛掌柜私下里打听过,其他商号已有人在放贷生利。

    正因如此,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汪掌柜。

    可以说葛掌柜这次来,就是想要帮助大舅哥救急来的。

    不过,葛掌柜也有他的苦衷,

    赵大掌柜先前就交代过,商号借贷出去的银子,不得超过一个月,而且要求借贷方,必须有房产实体作为抵押,才能放贷。

    葛掌柜将这些要求转告汪掌柜,问他这样一大笔借贷,一月之内,他可有把握周转过来,按期归还本银,否则,抵押的产权再难收回。

    听了这话,汪掌柜暗自盘算起来,以那个讨债伙计所展示的借据来看,借贷银子的六成,便可赎回他手里的全部借据。

    置办那个阔佬预定的六十桌酒席,需得投入借贷的三成左右,手里尚留一成的借贷余额。

    而一旦做成这笔大生意,利润几乎可以翻倍,能够抵上付出的六成赊欠,如此一来,顺德兴便不再有讨债堵门的困扰。

    若是稳稳当当做几笔大生意,月底归还全部借贷,倒是没啥压力,此后便可无债一身轻。

    只因前些年,汪掌柜因一次投资失败,损失惨重,才使得顺德兴酒楼,陷入这般艰难境地。

    现在他只差个契机,便可让顺德兴酒楼的生意,重新步入正轨。

    这般权衡再三之后,汪掌柜决定借贷这笔款项,只借用一个月,完成这笔生意,立马连本带利一起归还。

    有这样一笔资金周转,汪掌柜已是喜形于色。

    葛掌柜让他先别高兴太早,赵大掌柜提出的条件很苛刻,借贷的时间短不说,而且必须要有抵押物,签订契约才行,这么大一笔款项,你拿啥作抵押?

    “以顺德兴酒楼作为抵押,借期一个月,逾期不还,便以顺德兴抵账。”

    想明白了这些利害关系,汪掌柜下定决心,信心满满的许下承诺。

    葛掌柜却替他担心,问汪掌柜;

    “可认识订酒席的那位客人,万一要是那人不靠谱,订好的酒席不要了,咋办?”

    “还有个事情你也要想清楚,若是顺德兴真的抵了债,可就断了生计,是不是考虑用其他房产做抵押。”

    “比如说,用现在住着的老宅做抵押,这样即使出现什么不好的状况,有顺德兴在,也还有翻身的机会。”

    对于葛掌柜的这番提醒,汪掌柜并未听进心里,他有他自己的主张;

    “订酒席那人,已经付过一百块银洋的订金,一百块银洋可不是个小数目,没谁会拿这么多银子当儿戏。”

    至于用祖屋作抵押的提议,汪掌柜却是根本不予考虑,那里供奉着祖宗牌位呢!岂可抵押出去。

    汪掌柜主意已定,彼此又是亲戚,能帮一把还是得帮,葛掌柜也就不再劝说,答应了借款事宜。

    尽管关系密切,但是办理借贷手续之时,却是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因为只有拿着借据,才能到赵大掌柜那里提银子。

    汪掌柜找来可靠的保人,按程序办好了手续,拿着作为抵押的顺德兴房产契约,葛掌柜又叮嘱几句,这才起身离开。

    这样没过多久,汪掌柜便拿到了借贷的银子。

    他立马让人找来那个讨账的伙计,只因顾及到他与侯爷的关系,对其说话也还算客气。

    做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很是潇洒地付清了他手里的借据,要求他赶快撤人,别耽搁顺德兴做生意。

    董七女清点了手里的银票,却随手又掏出一把借据,嬉笑着说道:

    “汪掌柜这般财大气粗,这些借据一并付清,咱自然会拍拍屁股走人。”

    惊愕的汪掌柜,看到董七女再次取出一把借据,顿时觉得头大如斗。

    粗略盘点一下,增加的这些借据,完全超出了他的预算。

    ‘这个混蛋,最初竟然没有展示全部借据。’

    汪掌柜心里暗自发苦,如若付清全部借据,至少消耗这次借贷的七成还多。

    但这会儿已是骑虎难下,只想尽快打发这个混蛋尽快离开,没有过多迟疑便付清的欠款,打发那个伙计赶紧滚蛋。

    付清所有的借据,汪掌柜顿时感觉一身轻松。

    再过几天,便是预定酒席的客人,约定开席的日子。

    汪掌柜指派店里的亲信伙计,采购酒席用料,按照客人八大件、十六碗的要求,鸡鸭鱼肉已是上不得台面,燕窝鱼翅这样的山珍海味,是必不可少的食材。

    几个大厨忙活了两天左右,总算是将六十桌的酒席用料,准备齐全。

    酒水也是按照客人的要求,南方进购十年以上的女儿红。

    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只待正日子来临,大师傅开勺置办菜品,开席宴客。

    每天中午、晚上二十桌席面,要连续贺寿三天的,汪掌柜想象着那般热闹场面,不由得暗自得意。

    顺德兴好久没有操办,如此大规模的宴席。

    然而,让汪掌柜感到绝望的是,还真他妈有人拿一百块银洋,跟他寻开心。

    很快到了约定的正日子,顺德兴酒楼装饰一新,汪掌柜早早来到酒楼,准备迎接客人。

    但是直到午时已过,却依然不见客人的踪影。

    这时汪掌柜才意识到被人耍了,追悔莫及,却已是悔之晚矣,花出去的银子,是收不回来的。

第一百五十章 红线

    在董七女不可置疑的要求之下,眼高手低的孟大小姐,极不情愿的答应了,每天给那匹东洋烈马刷洗,成为‘文驯’的必修课。

    孟月娥施展玉珠所传授,软磨硬泡策略,使得董七女不得不答应,陪她一起去大明湖。

    董七女答应陪她前往,孟大小姐暗自得意,觉得玉珠的法子还算管用。

    两人牵马来到大明湖畔,孟月娥刷洗着马背,与另一侧的董七女,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董大哥!为啥给马洗澡,也算文驯的一部分?”

    另一侧刷洗马背的董七女,随口说道:

    “这是咱与马匹之间,沟通交流的一种方式,其实马和人一样,有着日久生情的特性……”

    说道驯马,董七女有些滔滔不绝,说得也还算头头是道。

    驯马看似简单,却也有着许多的门道,即便是牵马这样简单的举动,也是有学问在里面。

    要是你站在马的前方去牵它,大多数马是不会跟你走的,正确的牵马方式,是站在马头的左侧后方,手里的缰绳与口衔环,保持一定的距离……

    若是马匹畏缩不前,也不要强拉缰绳,只要轻轻向一侧推动马头,待它前肢移动时再牵引前行……

    孟月娥聚精会神的听着,神色专注地看着,侃侃而谈的董七女。

    只是没一会儿功夫,自己便有些走神儿,眼里只剩下他那潇洒脱俗的形象,至于都说了些啥,早已是充耳不闻。

    所以当董七女让她练习牵马前行、转弯、停止、后退这些简单动作之时,孟大小姐就有些不知所措,杂乱无章的一番努力,却难以让那马儿前行。

    看到一筹莫展的孟月娥,董七女给这位孟大小姐,下了这样的结论——看似聪明伶俐,实乃愚不可及之蠢婆也!

    孟月娥觉得委屈,气得直跺脚,却又不好给他解释,只好央求着,让他再讲一遍,且带着威胁的口吻,道:

    “要是这次还学不会,就跳大明湖死给你看。”

    这位孟大小姐虽说笨点,似乎还有些刚性,当真去死倒是未必,但却极有可能真的跑湖里去,他可不想因这点小事,闹出什么乱子。

    无计可施的董七女,只好手把手地教她了。

    暗自得意的孟月娥,却也不敢再心猿意马的胡思乱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驯服这匹东洋烈马,改变给他留下的不良印象。

    付出的努力终有回报。

    经过董七女不厌其烦的教诲,孟月娥对这匹东洋烈马,已是驾驭自如。

    如今,已是能够在街上策马驰骋,这使得极度要强的孟大小姐,着实得意了好一阵子。

    欣喜之余,别出心裁地给那马儿,取了个‘红线’的名字。

    理由是这匹东洋烈马,浑身呈现枣红之色,奔跑起来快如闪电,远远望去,仿佛一道红线一般。

    小桃听了‘红线’这名字,忍不住抿着嘴乐,放肆的调侃着,道:“小姐,我看是‘千里姻缘一线牵’的那根红线吧!”

    “哪个要你多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孟月娥顿时羞红了脸,讪怒着呵斥小桃。

    “小姐,‘此地无银三百两’这故事,你给我讲讲呗!”

    得理不饶人的小桃,依然放肆的取笑着,却又故作姿态,表现出一副求知若渴的神态。

    “好你个死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孟月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哪里还顾及大家小姐的矜持,满院子追捉着小桃,脸上凶巴巴的,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

    小桃一边求饶,一边躲闪着,主仆二人情同姊妹,小桃深知小姐的心思,这会儿她机警的转移了话题;

    “小姐小姐,你不是说要送礼物谢人家的吗,想好送啥物件了没?小桃陪你送过去就是啦。”

    小桃这招还算管用,孟月娥果然停止了追逐,瞪了小桃一眼,坐在院里的石暾上,思索着该送件什么礼物好呢。

    表达谢意只是表象,其中还要有更深层的意义,最好是能够点拨一下,那个榆木疙瘩,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孟月娥为送董七女礼物一事,颇费一番心思,思虑再三之后,终于选定了一件特别的礼物。

    孟月娥跑去父亲的书房,在那里找到一柄家藏的折扇,而后她亲手绣制了一个,极其精美的扇套,拿去送给了董七女。

    董七女好奇地把玩着手里的折扇,惊讶于其制作之精良,扇骨用料考究,应是紫檀之类的红木。

    那枚精巧的扇坠,则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精雕细琢成了一对鸳鸯形态。

    最为讲究的是那副扇面,一幅淡墨山水,远山近树渔舟钓翁,画面层次分明,错落有致,应是出自名家之手。

    画白处提有一首耐人寻味的小诗,‘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不难看得出来,这首‘上邪’是后来有人加上去的,笔墨颇见功底,清雅娟秀,显然出自女人之手。

    看到这款题字,董七女不由得对孟月娥,另眼相看,赞赏着说道:

    “孟小姐写得一手好字,比我那小老师的笔墨,还要清秀几分。”他所说的小老师,指的自然是尚雪梅。

    孟月娥听了,心里很是受用,但她当然不会承认,这款题字是她娘写上去的,更不会说这柄折扇,是当年她娘送给爹的定情之物。

    孟大小姐不接他这话茬儿,而是狡诈的顾左右而言他,嬉笑着问董七女,“喜不喜欢这把折扇?”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孟大小姐立刻伸出手来,反过来跟他要东西了;

    “送你的扇子既然喜欢,是不是也该有啥物件,送还给我才是。”

    “呃!有你这样的吗,刚刚送人把扇子就要回礼啊!”

    董七女表示抗议,而孟月娥却有些蛮不讲理的说道:

    “那我不管,反正送你礼物了,你也得送还我一件才行。”

    董七女左右瞧了瞧,未能找到可以送人的物件,顿时有些为难,道:

    “可是这一时半会儿,哪儿找你中意的物件去。”

    “我知道哪里能找到,就看你舍不舍得花银子。”

    心思敏捷的小桃,知道小姐有件喜欢的东西,但却一直没有购买。

    之所以不买的理由,当然不是缺银子,而是希望有人买来送给她。

    只因那是一件,雕工精美的龙凤呈祥玉佩,可谓是喻意深远。

    小桃知道小姐的心思,于是便悄声说道:“我知道小姐有件喜欢的物件,只是一直没舍得买,不如你买来送给她吧!”

    正当董七女有些不置可否之际,玉珠从院门外走了进来,看到孟月娥也在,欣喜地上前打着招呼;

    “月娥你怎么来了,听说你已驯服了那匹东洋畜生。”

    “当然了!你以为本大小姐是吃素的吗。”孟月娥露出得意之色。

    “知道你不是吃素的啦,你是吃肉的狼——母狼!”

    牙尖嘴利的玉珠,立刻反唇相讥。

    两人相处融洽,形同姐妹,在一起打闹是常有的事,自然不会放过,取笑她的机会。

    “玉珠你个臭妮子,绕着弯骂我呢!”

    孟月娥不依不饶地追赶着玉珠,两个女孩顿时乱成一团,董七女摇着折扇,笑嘻嘻地在旁看热闹。

    听到动静的赵四,走出堂屋,站在堂屋门前的廊檐下,院子里几个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心里早已有所谋划的赵四,见几人相处得这般融洽,心里已是有了主意,转身回屋与白秀娥耳语几句。

    片刻之后,笑容婉约的白秀娥,款步走进院子。

    玉珠见了快步跑过来,闪身躲到舅奶奶身后,依然娇笑不止。

    孟月娥不知来者何人,但见这女人雍容华贵,仪态端庄,猜测可能是长辈,因此不敢造次,腼腆的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董七女上前给舅母见礼,随后介绍孟月娥给她认识。

    得知面前这位贵妇竟是长辈,更加拘谨的孟月娥,规规矩矩地双手扶膝,向白秀娥行了蹲安之礼。

    董七女不由得暗自好笑,心道:‘这个刁蛮丫头,居然也有拘谨的时候。’

    白秀娥上前拉住孟月娥的手,赞赏着她肌肤白净,花容月貌的容颜,随后话锋一转,爽朗的说道:

    “老七的回礼在我这,你要是不嫌弃收下吧!”

    白月娥这样说着,从腕子上摘下一只玉镯,随手戴在孟月娥的手上。

    晶莹剔透的玉镯精美绝伦,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孟月娥连忙推辞,初次见面,怎好收人家如此贵重的礼物。

    白秀娥没有给她还镯子的机会,而是拉着她的手朝堂屋走去,悄声说这物件是她给外甥媳妇准备的,你真的不想要!

    闻听此言,孟月娥顿时羞红了脸颊,有些难为情的垂下了头,有些不知所措,却也停住了退下手镯的举动,不再推脱。

    白秀娥会心一笑,这是赵四交代给她,试探孟小姐心意的举措。

    若是孟大小姐接受手镯,则撮合两人之事尚有可为,然而要是她执意不肯接受,那么此时还要从长计议才行。

    不过现在看来,两人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白秀娥已走上厅堂的台阶,却又停下脚步,回身吩咐玉珠去置办一桌酒席回来,说她要请孟小姐在家里吃饭,说着,拉着孟月娥走进屋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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