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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舞清影     他从暖风来txt下载     他从暖风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较劲儿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别看廖荇翊瘦得跟麻杆儿似的,三级风就能吹跑,实际上他的身体素质好得很,只见他上上下下十几趟,没喊一声苦就把长安那些‘宝贝’搬完了。

    长安把一瓶矿泉水递给他,“看不出来啊,廖医生还是个练家子。”

    由于体力过度透支,廖荇翊白净的脸皮此刻泛起红潮,他接过水,顺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气息微喘地说:“那你以为我是什么?绣花枕头?窝囊废?”

    这个自以为是的笨蛋,她也不用脑子想想,如果他体力不行,如何应付得了急诊科的工作量。

    长安似乎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只是淡淡一笑说:“差不离儿。”

    廖荇翊蹙了蹙眉毛,正要发作,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同时转头。

    “婉枫!”廖荇翊诧然叫道。

    门口亭亭玉立的女军官,不正是他那个令人头疼的妹子,廖婉枫。

    长安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诧,而后略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睑。

    “哥,你果然还在呢!”廖婉枫熟门熟路地进屋,上前挽住廖荇翊的胳膊,晃了晃,娇嗔说:“你都多久没来看我了,要不是嫂子跟我说你来严臻哥哥家里了,我还见不到你呢。”

    廖荇翊扯了扯嘴角,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轻带呵责说:“我忙得连跟你嫂子说句话都顾不上,哪儿还有时间来看你。还有,你现在工作了,又是在部队,没事别往外瞎跑。”

    廖婉枫噘嘴想反驳,却见廖荇翊冲她使了个眼色,朝一旁的长安努努嘴。

    她面色一凝,随即露出一丝微笑,转头,秀气的眉毛下,一双杏眼目光灼灼地盯着长安:“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长安的视线轻轻巧巧地落在她的脸上,笑了笑,“你好。”

    廖婉枫盯着长安那两汪深泉似的眼睛,虽淡淡的,不带一丝力度,却有种莫名的力量,压得她浑身不舒服。

    她是家中老幺,自小就被父母兄长宠惯着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用操心任何事,所有的人都还要看她的脸色,包括严家也是一样,严叔叔和宋阿姨一直把她当自家人看待,就连严臻,在没有遇见这个只知道工作的女人以前,对她,也是温柔以待,小心呵护……

    她咬了咬牙,松开握着廖荇翊的手,径直朝卧室那边走去,“这里的好多家什都是我陪着严臻哥哥去买的,卧室的床品,也是我选的,长……我叫你长安可以吗?”

    廖婉枫转过头,精致的眉眼挤在一处,笑着询问长安。

    “可以。”长安说。

    廖婉枫的眼里掠过一道暗光,“那你叫我婉枫吧,严臻哥哥也喜欢这么叫我。哦,这蓝色碎花的四件套是我选的,严臻哥哥说你喜欢蓝色,我就自作主张选了这套,你喜欢吗?”

    长安不动声色地露出微笑,“很好看。”

    她是喜欢蓝色,但更喜欢纯净如一的天蓝色,而不喜欢这种小情调的碎花。

    廖婉枫原本想刺激一下长安,让她心里结个疙瘩,就是睡在上面心里也不舒坦,可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却跟个没事人一样,问什么都有回应,而且态度客气却又不失礼貌,让她一团力气打在棉花团上,那个郁闷劲儿,用言语都形容不出来。

    虽然明知道长安不待见自己,她也不是来和哥哥巧遇的,可一时间,她竟词穷到找不到什么由头去刺激她了,于是悻悻然准备出来,却在转身时无意中看到妆台花瓶里盛放的野花。

    廖婉枫心中一震,呆呆地怔住。

    她早晨在营区遇见严臻的时候,他手里就拿着一束这样的野花,当时她开玩笑,说你不是喜欢舞刀弄枪吗,怎么像个女人一样喜欢起花花草草来了,他笑了笑,没多解释,急匆匆地跑了。

    现在想来,他是为她特意采的,因为她今天搬来新家,一个属于他和她的新家。

    廖婉枫觉得眼里一阵刺痛,她飞快地垂下眼皮,眨了眨眼睛,快步走了出来。

    “哥,我们走吧。”她勉强冲着长安笑了笑,也没等廖荇翊,径直出门去了。

    廖荇翊朝长安摆摆手,“行了,你歇着吧。”

    长安送他出门,廖荇翊走到楼梯口,又回头说:“哦,严臻说他今天有很重要的工作任务,估计晚上来不了,让你自己弄着吃。”

    长安一听不由得赧然脸热,多大的人了,还要他操心吃饭。再说了,厨房的事她又不是一点也不会做,只是不像工作那样得心应手罢了。

    “哦,好。今天谢谢你了,改天等严臻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长安道谢。

    廖荇翊摆摆手,快步下楼。

    许是之前搬家体力消耗太大,廖荇翊下楼的时候感觉双腿发软,整个人在飘,好不容易追上他家那个宝贝公主,已是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利索了。

    “婉枫……你给我站住!”

    廖婉枫仿佛没长耳朵,皮鞋鞋跟在水泥地上蹡蹡摩擦出火星子,廖荇翊一个健步上前,抓住她的胳膊,迫使她停下。

    “你抓疼我了!放开!讨厌——”

    廖荇翊沉下脸,看到周围的环境,拉起廖婉枫的胳膊,把她扯到一边寂静无人的健身区。

    “你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吗?可你跟我说一句问候的话了吗?只顾着念你的小九九,一言不合就甩脾气,廖婉枫,你以为这是哪儿?是你自己家?我告诉你,你赶紧把那些歪念头给我掐死了,让我再发现你还在打严……打他的主意,看我不抽……”

    “你打!你打!你打!”廖婉枫像只受伤的小豹子,抻着脖子跟廖荇翊犟。

    “你!”廖荇翊举起巴掌,却在看到亲妹子眼里不断积聚的水雾和脸上委屈可怜的表情后,揪着眉毛,愣了一瞬,啪地一下,将巴掌落在自己腿上。

    “哥,你还是我亲哥吗?嫂子都比你理解我!哥,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能没有他,我不能没有他啊……”廖婉枫捂着嘴,无声地痛哭起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怕她

    廖家兄妹走后,长安也跟着出门去三站地外的大型超市采买,正在挑选商品的时候,凌薇打来电话说要过来玩,于是她赶紧结账回家。

    在大院门岗,长安见到已经成为弟媳的凌薇。

    “薇薇!”长安小跑过去。

    “姐。”凌薇冲她甜甜微笑,弯腰就要去抢她手里的袋子,“我帮你拎。”

    “不用,不沉。”长安闪了一下,握住凌薇的手,打量着一年未见的凌薇。

    凌薇看上去比去年瘦了些,圆圆的下巴显出轮廓,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溢满欢喜地瞅着长安,羞赧地叫:“姐。”

    长安应了一声,亲热地拉着她,同执勤卫兵打声招呼,拉着凌薇回家。

    上楼的时候,凌薇告诉长安,长宁临时去广州出差,所以不能赶来恭贺姐姐乔迁之喜,请姐姐谅解。

    “你告诉他,我绝对,绝对不能原谅他。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子,结婚大事也能把我闪过去,你问他,他还有没有良心。”长安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地埋怨道。

    “姐你误会宁宁了,他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他说,他说你为了工作连自己的婚礼都顾不上办,他怎么能拖你的后腿。而且,他还说,还说……”

    “说什么?”长安回头看着凌薇。

    凌薇涨红脸,抬起眼皮飞快地睃了长安一眼,结结巴巴地说:“说,说你和,和姐夫偷偷,啊,不,是悄悄,悄悄结婚,不也背着他,把他这么重要的人物闪过去了,说你们姐弟,你们是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

    长安的手猛地一沉,钥匙在门板上刮出难听的杂音。

    身后的凌薇吓得一哆嗦。

    长安用力闭了闭眼睛,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将钥匙稳稳插进锁孔,“他是常有理,我总是说不过他的。”

    门应声而开。

    凌薇看着长安的背影,吐了吐舌尖,拍拍胸口,跟着走进长安的新家。

    “哇!好漂亮啊,姐,这都是你设计的吗?比我家还好看呢!我喜欢这个……”凌薇抱起沙发上软得跟团云朵似的抱枕,把脸贴在上面,神情陶醉地说。

    长安宠溺地捏捏凌薇的圆脸,调侃说:“你啊,被宁宁伺候惯了吧。”

    凌薇羞红脸,语气喃喃地辩驳说:“我又不是猪,我有学着做家务。”

    长安瞥了她一眼,她赶紧讨好地眨眨眼,放下抱枕,自告奋勇问:“姐,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长安想了想,指着超市购物袋,“帮我把它铺上。”说完,指了指卧室。

    凌薇双眼发亮地抱起袋子,“好。”

    片刻后,正在厨房研究榨汁机的长安听到外面传来凌薇的求救声:“姐,我铺不好……”

    长安双手按在厨柜边缘,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来了!”

    晚饭,长安使出浑身解数,弄出三菜一汤招待凌薇。

    “这道韭黄炒鸡蛋,是宁宁最爱吃的,你尝尝。”长安指着颜色尚可的菜肴,眼神期待地看着凌薇。

    凌薇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

    瞬时,她的眼睛睁得极大,眼睑的肌肉却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怎么样?好吃吗?”长安拿起筷子,作势要尝。

    “好吃!太好吃了!”凌薇快速抢过盘子,一边夸张地夹菜朝嘴里塞,一边夸赞长安:“姐,宁宁说你不会做饭,家务也是一团糟,可我觉得他那是诋毁你,嫉妒你,我觉得你做饭特别好吃,比我妈做得还好吃!”

    长安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她眯了眯眼睛,夺过凌薇手里的盘子,夹起一筷子韭黄炒鸡蛋放进嘴里。

    凌薇神情紧张地看着穿着蓝色家居服,气质偏冷的大姑姐。

    说句真心话,她对说一不二,做事干练的大姑姐长安一直抱有一丝惧怕。这种感觉,从第一次见到她,看到一向清高倨傲的长宁宛如变了人似的,对她态度恭敬,目露敬重,且俯首听命,死心塌地的模样,她就有点害怕这个从不说啰嗦话的大姑姐。

    其实,论起来,见面不多的长安对她还是很不错的,无论是之前同意长宁和当临时工的她交往,还是后来做主给他们买婚房,她这个大姑姐对她真是好得没话说。

    可她就是有点怕她,尤其当长安像现在这样紧锁眉头不言声的时候,她就觉得手脚发凉,心也跟着砰砰乱跳。

    她已经竭尽所能去讨好她了,甚至把一大盘咸死盐祖宗的韭黄炒鸡蛋都吃了,她还要狠狠责备她吗?

    “咣啷!”

    一声脆响砸在桌上,吓得凌薇惊跳起来。

    “姐,对不起,我不该撒谎骗你,这菜不好吃……”

    她惊慌失措地道歉。

    长安愕然地看着凌薇,又看了看桌上失手跌落的盘子,不禁神色一顿,轻轻地叹了口气,“薇薇,我是不是很可怕。”

    凌薇愣了愣,连忙否认说:“没,没有,你……”

    长安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凌薇犹豫,她不禁苦笑说:“我不是老师,你也不是罚站的学生,薇薇,你不用怕我。”

    凌薇尴尬地坐下。

    长安拿起手机,通过查号系统找到附近饭店电话,定了两份套餐送到家里。

    凌薇不敢反对,看着长安把桌上的餐盘都撤了,换上颜色清淡的茶水。

    “喝吧。”长安把严臻买的骨瓷茶杯放在凌薇面前,看她不动,她扶额解释说:“这个真可以喝,我泡茶的手艺还能拿得出手。”

    她以前的大学室友喜欢研究茶艺,连带着她也学了一些皮毛。

    凌薇赶紧捧起杯子,咕咚喝了一口,紧接着就吐舌吸气,苦着脸叫道:“烫!烫!”

    长安噗哧笑了,她一把抢过凌薇手里的杯子,又把一瓶矿泉水递过去,“我真是被你打败了!你能不能随意一点,随便一点,当这里是你自己的家,当我……是你姐。”

    凌薇拧开盖子咕咚咚灌了几口凉水,才一脸愧惭地低声说:“姐,我这人特别笨,说话办事总是不经过大脑,往往是想当然的去说,去做,所以常常闯祸……姐姐,你就不一样,你很聪明,又能干,年纪轻轻的就能独当一面,许多男人都比不上你。我特别佩服你,也因此有点……有点怕你。”

    没想到凌薇会向她坦白内心真实的想法,长安看着单纯善良的凌薇,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上前,握住凌薇的手,“傻姑娘,你怕我做什么,我还羡慕你呢。”

    啥!羡慕她?

    凌薇呆呆地愣住。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速之客

    “是啊,你这不是笨,是神经大条。而且,你没听人说吗,像你这样神经大条的人命都会很好。因为你们想得少,所以不会有什么烦恼,也就不会胡思乱想那些伤脑筋的事情。反而喜欢用脑的人事情会特别多,事多遇到挫折的几率自然就大,相对来讲,承担的责任也就会特别多。薇薇,你这样看问题,是不是就会觉得心理平衡多了,我和你一样,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而且不但与你没有差别,而且比你可辛苦了不少。”长安挑着眉毛笑着解释说。

    其实,凌薇刚才鼓足勇气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之后,就没先前那么紧张了。现下长安再用半戏谑半认真的口吻解释了她缘何会羡慕自己,凌薇思考之余很是触动,于是感觉和长安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姐姐,你不觉得我笨?”

    “你非要说你笨,我也没办法。可你刚才也看到了,我连一道家常菜也做不好,岂不是比你更笨。”长安笑着说。

    凌薇咯咯笑了起来,她皱皱鼻子,表情可爱地说:“就是咸了点,其他的还好。”

    长安不禁哈哈大笑,她捏着凌薇圆圆的面颊,调侃说:“现在还觉得我很可怕吗?”

    凌薇立刻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鼓着腮帮子说:“不,不怕了。”

    长安露出欣慰的笑容,拉着凌薇有说有笑的聊了起来。

    不多一会儿,送外卖的到了门岗,她下楼取来和凌薇两人吃了晚饭,饭后,凌薇告辞回家,长安送她下楼,在院子里郁郁葱葱的桂花树下,凌薇把一个硕大的红包塞给长安,“这是宁宁和我的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长安哭笑不得地看着凌薇透着稚气却又一本正经的脸庞,心想,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想给她塞红包。

    原本想薄斥几句你们还要还房贷,还要过日子,花这没水分的钱作甚,可想了想,她伸手坦然接住,并且当着凌薇的面打开红包看了看,“呦!还不少呢。”

    红包里厚厚一沓子人民币,少说也得一万块。

    凌薇赧然却又自豪说:“我们刚结婚,没什么积蓄,但是宁宁说了,只要我和他肯努力,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长安目光闪闪地捏捏凌薇的圆脸,“姐相信你们。”

    凌薇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朝她挥挥手,脚步轻快地走了。

    长安站在树下,望着那个纯善的小丫头还未走出院门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向长宁邀功,她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那兴奋劲儿,就像是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足以让她在爱人面前说上一辈子。

    长安低下头,看着手里沉甸甸的红包,笑着摇了摇头。

    第一天搬新家就独守空房,让长安真切感受到做一名军嫂的不易。

    站在家中封闭的阳台朝军营的方向望去,点点灯火如同G省大山里的星光一样,让人不禁遐想连篇。

    他在做什么呢?

    白天廖荇翊说他接到重要任务不能见她,想必一定是带兵出外训练了。

    他总是说她干起工作来不要命,其实他才是真正的拼命三郎。在军营里,无论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他始终能够保持着热忱之心与坚强昂扬的斗志。

    奋斗就是让人生不留遗憾。

    这是他亲口对战士们说的话。而他这些年来,也以实际行动诠释了军人这个职业的高尚和威严。

    Amani。

    她没有忘记,在G省十万大山的巅峰,他曾拥着她大声唱出自己的心声。

    “严臻……”

    长安喃喃叫了声严臻的名字,趴在窗格上,深情地望着远处的军营。

    累了一天,长安在浴室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就上床睡了。

    临睡前,她翻了翻手机,看到里面并无信息或是电话,不免有些失望。

    睡到半夜,她被胸口传来压窒感生生憋醒。

    一睁眼,一道黑影压在她的身上,而她的上下两截睡衣均被推高或是拉低,“啊!”她惊叫着拿起旁边的枕头用力捶打着身上的黑影,“抓流——”

    后一个字还没喊出来,下巴就被那道黑影捉住,而后,她被一股极冲鼻的火硝味道呛得神智一昏,紧接着,一个黏糊糊的东西就嘬住她的嘴唇,并且把一软物探了过来。

    她咬紧牙关,唔唔挣扎,可是双手双脚都被那黑影压着,根本动弹不得。

    正万念俱灰,目眦尽裂之际,‘啪!’床头的台灯亮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黑乎乎的,涂满油彩的大长脸。

    刚想失声尖叫,视线却撞上一双亮晶晶,极有神采的深邃黑眸,她的嘴唇越张越大,那些呼救声咒骂声自动卡在喉咙,一个字也叫不出来了。

    “你个没良心的女人,连你老公都不认识了,还敢咬我!嘶!”那人揪着眉毛,气咻咻地翻身坐起,给长安留下一个伟岸的背影。

    长安还沉浸在乍见爱人的震惊里拔不出来,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穿着迷彩军装的背影,嘴唇翕翕合合哆嗦着,喃声叫:“严臻……”

    “哼!连我都认不出来,你还是我老婆吗?亏我跑了二十里回来见你,你却恨不能把我舌头咬下来是吧!”他愤愤不平的牢骚着,准备下床。

    可刚挪了挪屁股,一双雪白的手臂就从他腰间穿过去,把他紧紧箍住,“你去哪儿!”

    “哼,我回部队!睡我的硬板床去!”他作势要拨开她的手臂,却不想脊背又贴上来一具软软的香香的躯体。

    他眸光一暗,双手不禁攥握成拳。

    这个女人!

    耳畔传来柔柔的呼吸,“我不许你去。”

    “就去!”

    “不许!”

    “就去!就去!就……唔!”严臻蓦地瞪大眼睛,盯着眼前面露沉醉的女人,喉头夸张地抖动了几下,一个翻身,就把这个日思夜想的女人压在身下……

    不知过了多久,当海浪翻腾般的屋子终于恢复安静之后,严臻神情餍足地抚摸着妻子柔滑的发丝,忽然,语气惊讶地问:“咦!你换床单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吃剩饭

    “换了。”窝在他怀里,软得像是一汪春水似的长安,眼皮不抬地说。

    严臻摸了摸身下的棉布床单,纳闷地嘟哝说:“那套脏了?”

    原本窝在他怀里的长安腾地翻了个身,语气简练不耐地飘来一句:“碍眼。”

    他愕然一怔。

    估计是不喜欢吧。

    他记得早晨过来送花的时候,卧室里铺的不是这个纯色的床单,而是他特意去市区大型商场买的名牌床品,当时他属意的也是这样纯净的颜色,可非缠着他一起同行的廖婉枫却执意说碎花的好看,有情调。

    他又不懂,见碎花的那套比纯色的更贵,于是毫不犹豫买了下来。

    看来,是他好心办了坏事。

    早知道他就不该听那丫头胡说八道,而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下次我会注意,买你喜欢的东西。”严臻愧疚地拍拍她的肩膊。

    长安撩了撩眼皮,一脸困乏地推他,“去洗洗,臭死了。”

    严臻闻了闻腋下,又摸了摸脸,悻悻然说:“臭男人臭男人,男人不臭还叫男人吗!”

    “你去不去?”长安隐忍地蹙紧眉头,但是眼睛依旧睁不开。

    严臻磨磨蹭蹭下床,刚站在地上,就俯身一把抱起床上的长安,“哈哈!陪老公一起洗!”

    “喂!你……你放开我……严臻……我不洗……”面皮发烫的长安试图挣脱他逃跑,可哪能逃得出他那铁笼似的怀抱,硬是被他像捂小鸡崽儿一样强制抱进浴室,‘陪’着他洗了个鸳鸯浴。

    洗完出来,精神、力气完全消耗殆尽的她窝在严臻宽阔厚实的怀里,早就睡熟了。

    严臻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在床上,拉开薄被盖在她的身上。

    看到她如莹莹白玉一般的肌肤上尽是他留下的痕迹,不禁神色愧惭地挠挠头,俯下身,用嘴唇沾了沾她花瓣似的樱唇。

    “唔……”她蹙着眉头,嘤咛着翻过身去。

    他眸色一暗,抓起被子盖在她身上,又轻轻的拍了几下,看她睡熟,他这才按了台灯,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他在下身围了一条浴巾,到厨房下碗面吃。

    靠早饭在硝烟弥漫的野外基地里活了一天,加上刚才的强体力运动,此刻的他,给他一头牛,他也能吞下去。

    走进厨房,他却惊喜地笑了。

    白色的厨柜上面放着几盘卖相不佳的炒菜和一碗黑乎乎的汤。

    给他做的!

    哦,不对,她不知道他晚上要回来。

    那就是自己犒劳自己了。

    想不到他这个除了家务厨艺样样精的老婆,居然会做饭吃了。

    他欣慰地端起汤碗喝了一口,随即就表情扭曲地皱起浓眉。

    他口中的不明液体是什么?

    刚化开的盐块儿?

    里面居然还掺杂着一些嚼不动的长条状物体。

    严臻放下碗,从嘴里,齿间拽出一根长长的胶冻状的东西来。

    对着灯光仔细一瞧,他不禁哑然失笑。

    这不是包紫菜的塑料纸吗!

    他低头看了看黑乎乎的紫菜蛋花汤,宠溺而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接下来,他又尝了尝几个盘子里所剩最少的韭黄炒鸡蛋。

    原本以为这总是一道可以吃的菜,却没想到入口竟和先前一样,以为自己吃到盐块儿。

    严臻打开调料盒一看,果然,盐罐儿里竟少了小半的盐下去。

    哈哈。

    也真是难为她了。

    搬新家的第一天就勇于尝试,积极追求进步,精神实属可嘉。

    可令人叹息的是,有些人天生只适合吃饭,不适合做饭。

    饭菜虽难以下咽,严臻却不舍得倒掉,因为这些饭菜都是妻子辛苦劳动的成果,别人可以嗤之以鼻,他却不能无视妻子的付出。

    既然不舍得扔,那就由他来变废为宝。

    严臻略微思索片刻,把几样菜混在一起添水重新调味,最后又下入蒸好的米饭,做了满满一锅烩饭。

    紫菜蛋花汤也加水重新中和味道,为了提鲜,出锅时他又撒了一些虾皮和香葱粒。

    他盛了满满一碗,刚抬脚准备去餐桌那边吃饭,可转念想到自己吃饭时惊天震地的动静,还是忍了忍,就地在狭窄的厨房里蹲下,像西北汉子那样随便找块地方就唏哩呼噜地吃上了。

    没想到吃到第一口他就露出惊艳的表情。

    这剩饭剩菜搅和在一起的烩饭看着不怎么样,实则味道出奇得鲜香。

    每一口都很入味,比特意去做这样一碗烩饭滋味要好得多。

    这算不算是意外之喜。

    他抬高眉毛,嘴角微翘,露出满足的微笑。

    一时间,屋里除了他咀嚼食物发出的声音,便再没别的响动。

    差不多吃好了,却听到身后忽然响起长安幽幽地问话,“你吃什么呢?”

    严臻吓了一跳,迅速立起,看着一脸困倦之色眼神依旧散乱的长安,“吵到你了?”

    长安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走到他身边,朝他碗里睃了睃。

    “这是……”她看着严臻碗里似曾相识的饭菜,不禁心虚地朝厨柜那边望了望。

    空荡荡的,之前放在那里的几盘剩菜都不见了踪影。

    严臻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伸手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笑着说:“你猜对了,就是用你那些剩饭做的。”

    她的眼睛像小鹿受到惊吓一样蓦地瞪大,她雪白的指尖戳了戳他的碗,“我,我都咽不下去,你居然,居然……”

    严臻用勺子挖了一口饭塞进嘴里,享受般地冲她眨眨眼,“咋咽不下去呢,好吃着呢,不信你尝尝。”

    说完,不等长安反应过来,就朝她因为惊讶而半开的嘴里塞了一勺烩饭。

    长安的眉头顿时纠结在一起,可随后她那双黑亮的眼睛越睁越大,眉头却渐渐舒展开,最后,她捉着严臻的饭勺,又接连吃了两口。

    “这真的是我炒的那些菜?不是你另做的?”口中美味让她心存疑惑。

    人贵有自知之明。以她的水平,就算是再学十年,也做不出这样可口的饭菜。

    “在你的基础上,略微加工了一下。你要吃点吗?”严臻笑着问道。

    长安摆摆手,转身出去,“不吃了,我出来上厕所。”

    严臻看到她单薄睡衣下玲珑有致的身子一晃一晃地离开,不由得呼吸一窒,放下手里的碗,几步冲了上去。

    “呀——你干嘛——”长安惊慌失措地捶打着把她抱起来的男人。

    “你放我下来……我……我不行……不能……唔唔……”

第一百七十章 甜蜜蜜

    第二天,长安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转。

    她支起胳膊,嗅了嗅从外面飘来的食物香味,腹中不禁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响声。

    她起身下床,可刚挪了挪屁股,就眉心紧蹙地吸了口气。

    眉宇间不由得闪过一丝懊恼和埋怨,脸也跟着泛起红潮。

    她揉着骨节酸痛的大腿,挪到床边趿上拖鞋,转身,整理床铺。

    不想蓝色的被单和枕套上面像蜡染布一样,拓着几个青黑色的脏印子。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昨晚严臻那媲美戏妆的油彩花脸,不禁摇摇头,撩起床单,想把它们揭下来。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长安觉得脊背一沉,耳廓边缘拂来一阵热气,“怎么不多睡会儿。”

    她转过头,半嗔半怪地睃着神采奕奕的严臻,朝外面指了指,“我能睡得着吗?熏也被你熏死了。”

    严臻笑了,他亲了亲长安雪白的耳垂,作势又要去亲她的嘴唇,长安把手掌横在两人中间,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瞪他:“没刷牙。”

    “我不嫌弃。”他涎着脸凑过去。

    “我嫌弃。”长安用力推他一把,把他推在床上,赶紧跳开,脚步不停地朝外走,“你把被单揭了,放洗衣机里洗了。”

    “这被单不是新的吗?”

    “脏了,你自己好好看看。”

    严臻仔细一瞅,不由得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是他的错。

    三下五除二揭掉单子和枕套,“那我把碎花那套先换上吧,等这个干了……”

    “不行!”长安站在门口,一边刷牙,一边指着衣柜说:“我买了两套,你换另一套。在衣柜抽屉里呢。”

    “不用这么讲究吧,临时换一下,那套不是也铺过了吗?”对于一向宽容随意的长安忽然变得吹毛求疵这件事,严臻着实有些想不通。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啊!不想干就放那儿,我来!”长安皱眉,含着牙刷朝严臻怒目而视。

    严臻赶紧举手投降,“我铺,我铺,保证按老婆大人的要求铺好,连一个细褶子都不会有。”

    长安满意地微笑,转身走了。

    严臻到衣柜前蹲下,拉开抽屉,看到里面只有一套新买的床单,拉开其他抽屉,也没发现要找的东西,不禁纳闷地嘟哝说:“不喜欢也别扔啊,不是还有一张床……”

    长安洗漱出来,看到卧室焕然一新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

    严臻腰间系着卡通小熊的围裙端着一个白色砂锅从厨房出来,看到她倚在卧室门边笑得正欢,眼睛一亮,赶紧邀功说:“怎么样,老公我厉害吧,你去检查检查,看单子上有没有一个褶!”

    长安转过身,浓黑的眉毛高高上扬,嘴角也高高翘起,忍着笑意教训他:“你以为这是宿舍啊,被子都被你叠成豆腐块了。”

    严臻放下砂锅,揭开盖子,眨眨眼睛说:“我这叫时刻不忘军队优良传统,你作为一名军人家属,以后要提高思想觉悟,谨言慎行,紧紧跟随老公脚步……”

    长安走过去拧着他的脸,“是是是,我的军官大人。我饿了,能吃饭了吗?”

    严臻盯着她的眼睛,偏过头,轻轻咬了咬她的手腕,一脸欠揍地说:“我愿伺候老婆大人用餐。”

    长安扭过头,扑哧笑了。

    她拍了他一下,笑着说:“我真饿了,别闹。”

    “是!老婆大人,这是我花费一小时五十分钟精心熬制的粳米蔬菜粥,请老婆品尝后指正。”严臻盛了一碗咸粥放在长安面前。

    长安拿起勺子,低头喝了一口。

    “怎么样?味道怎么样?”

    长安抿着嘴唇,思索了几秒,“一般。”

    严臻顿时瞪大双眼。

    “不可能啊,我尝过了,味道挺好的。”

    长安瞥他一眼,用手遮着嘴,笑了起来。

    他眼珠儿一转,大手一伸,就要挠她的咯吱窝,“好啊,耍你老公啊。”

    “啊——哈哈,哈哈哈,我错了,错了,好吃着呢,我老公做的饭,那可是天下第一。”长安躲避不及,被他抱起来,按坐在腿上,又抢过勺子喂她。

    长安不习惯,红着脸蹭着想下去,他眸色渐暗,按住她的臀部,警告说:“再动,后果自负。”

    长安顿时僵住,一动不动的坐着,生怕触动他的哪根神经。

    “好吃吗?说真心话。”他问道。

    “好吃,真的。”她回头看他。

    他嘴角翘起,像受到表扬的小学生一样呵呵笑了。

    为了让她安心吃饭,他把她放回椅子上,坐在她旁边,把桌上金黄色的小油条和甜辣萝卜干推到她面前,“吃吧,咸粥配油条,人间美味。”

    长安歪头看他,“你也吃呀,你这样看着我,我怎么吃得下去。”

    严臻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发,“我吃过了,就想多看看你。”

    长安笑了笑,低头专心吃饭。

    经过一夜超负荷的运动,她真的是饿了。一连喝了两碗粥,又吃了三根油条,又拿起碗,准备盛第三碗。

    严臻接过她的碗,“喝半碗,不能再多了。不然的话,你放下碗就得去吃消化药。”

    长安点点头。

    严臻把碗放在她手边,习惯性地摸摸她的头发,“可惜不能总给你做饭。”

    “我明白,没关系,我这个人很好养活的,你不在家,我吃什么都行。”她不在乎地说。

    “随便可不行,就是怕你随便,我才担心。”严臻看着她,“长安,你要答应我,对待自己的生活要像你对待工作一样认真负责,精益求精。尤其是吃饭,不许马虎,有句俗语说,民以食为天,可见自古以来,人们对吃是多么的重视……”严臻还想说教,长安已经狼吞虎咽地喝完粥,拉起他,“好了,好了,难得我们有一天假期,却在为了吃饭纠缠不休,有这个时间和精力,我们不如好好想一想,该去哪儿玩吧!”

    对啊。

    他像苦行僧似的熬了几个月,不就是盼着今天吗。

    严臻嘿嘿笑了两声,一把抱起长安,激动地说:“听老婆的,你指哪儿,我打……哦,不是,是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今天,你是我的女王!”

    “哈哈哈……”

第一百七十一章 和好

    苏州。

    “铛铛——”

    “来了,来了,谁啊?”宋志娟病后体虚,扶着墙打开门。

    “是你……”她愕然瞪着门口的童蓉。

    童蓉举起手里的水果篮,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听说你病了,我过来看看。”

    因为孩子们的事两家势如水火,有一年多的时间不曾来往过,童蓉今日忽然上门探病,让宋志娟感到很是诧然。

    她愣在那里不动,童蓉看到她脸上防备的神色,更是下不来台,于是红着脸把果篮塞给宋志娟,“算了,我回去了,你好好养着。”

    她作势转身,却被宋志娟腾出手拉住胳膊,“童蓉,你别走。”

    童蓉脚步一顿,转头,看着面色苍白的宋志娟和她变得祈求的眼神,不由得心一软,“那还不让我进家去。”

    宋志娟赶紧拉着她进屋,“快进来,快进来。”

    童蓉熟门熟路的找到拖鞋换上,一边往客厅里走,一边问宋志娟:“老严上班去了?”

    “是呀,他和老廖再有几年就退休了,也快熬到头了。”宋志娟放下果篮,快步走到她之前躺卧的沙发前,整理上面凌乱的被褥。

    童蓉朝堆满杂物的茶几瞥了一眼,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片刻后,宋志娟不自然地捋了捋蓬乱的头发,指着沙发,招呼童蓉:“你坐,我给你切水果去。”

    “不用了,咱们就坐下,好好说说话。”童蓉拉着她坐下。

    “我知道,我今天上门让你感到很吃惊,你是不是怀疑我动机不纯,怀疑我又要给你使什么绊子?”童蓉开门见山地说。

    宋志娟抬头看看她,眼神的确透着困惑。

    童蓉叹了口气,“以前的事,错大半在我,我要不是一直嫉妒你家臻臻各方面比荇翊优秀,又恼你不偏袒婉枫,让她在情路上受苦,所以,我气恼之下跟你翻脸,还撺掇小区的人针对你……”

    “不,错在我,是我一直羡慕你有儿有女,比我家热闹,而且,我,我看你溺爱婉枫,怕她回头什么也不会做,让臻臻受罪,所以,所以我才……”宋志娟愧惭说道。

    童蓉摇摇头,惋惜地说:“算了,也是他们没缘分吧。”她握住宋志娟的手:“老姐姐,我今天登门,不为别的,全因我之前在菜场看到你同诋毁我的芳姐吵架,豁出命去的维护我,我才幡然醒悟,我们才是最亲的一家人。”

    菜场,吵架?

    宋志娟回忆起月前,她那会儿还没病倒,去附近菜场买菜时撞见小区的嚼舌精芳姐因为恼恨童蓉抢了她在老年活动中心的风头,在菜场里拉着以前的老同事用恶毒言语辱骂童蓉的一幕。本不想多管闲事绕过去算了,可怎么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于是,她折回去同芳姐理论,芳姐说不过她,恼羞成怒之下动起手来,她那时还有些力气,就同芳姐打了起来,后来被围观群众拉开,从此,她在小区里又多了一个拒绝往来户。

    “你当时在场……”宋志娟眼神复杂地看着童蓉。

    “我在,不过,你比我快了一步。”童蓉笑了笑,按按宋志娟的手,感激地说:“原谅我吧,老姐姐,是我糊涂了。”

    “要是芳姐诋毁的人是我,你肯定也会像我一样冲上去的。所以,咱们就别说见外的话了。”宋志娟感慨地叹了口气,“老严总说远亲不如近邻,这一年多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劝我,想让我们两家和好,可我这人,你也知道,总是面子比天大,总也抹不下脸面……”

    “我那口子也总在劝我呢,看来,他们老伙计之间还彼此联系着呢。”

    宋志娟笑了。

    是啊,幸好两家的男人都是明理的。

    她毕竟是有病在身,情绪波动之下尽显老态,童蓉将她细细打量一番,不禁唏嘘道:“哎呀,你瞅瞅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以前提起宋志娟,小区里的人谁不竖起大拇指,夸你贤惠,能干,热心,活跃。可是现在呢,为了臻臻那个,那个不懂事的媳妇儿,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家里也不收拾了,还生生把自己的身体给气垮了。老姐姐啊,我要是再不来看你,再不管你,你这身子骨能熬到老严退休都成问题。”

    童蓉讲话还是和以前一样风风火火,不计后果,可听在宋志娟耳朵里,却是如同亲人的乡音一样亲切温暖。

    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了,从未有一个人像童蓉一样,这样一针见血地开导她。

    想起她那个不听话的儿子和提一下就会觉得胸口疼痛窒息的所谓儿媳,她不禁悲从心生,低下头,掩面哭泣起来。

    童蓉今天登门是抱着求和的心态来的,所以看到多年交情的宋志娟哭得如此伤心,如此的绝望,她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拥着宋志娟瘦骨嶙峋的肩膀,她低声劝慰了半天,宋志娟才勉强控制住情绪。

    童蓉反客为主,起身倒了杯水,塞进宋志娟手里,“压压心火,别再气着了。”

    宋志娟用纸巾擦擦眼角的泪水,红着眼眶说:“童蓉,你是知道我们家的,我为了臻臻付出多少心血,你比老严还要清楚。他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便由着性子胡来,连我和他爸,也敢……”

    童蓉皱着眉头,拍抚着宋志娟的肩膊说:“你别总是埋怨臻臻,我觉得吧,臻臻本质上还是好的,你别忘了,当年你和老严一心当劳模,对他缺少关爱,可他不但没有怪你们,还跟个小大人似的,时不时的做好饭菜去油库看望你们,当时我们都羡慕得不得了,恨不能把他抢回家去和自家的猢狲们换一换。那时臻臻才多大,他就知道心疼你们,体谅你们了,他那是发自真心的孝顺,而且是根深蒂固的,无论他长多大,这份心意也不会随便更改。他如今跟你冷战,跟你置气,罪魁祸首可不是我们臻臻,而是那个傲慢无礼,自私自利的坏女人,老姐姐,你可别搞错方向,把自家儿子朝外推,平白让那女人占了便宜。”

    宋志娟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显然,她是把童蓉的话听进去了,“可,可臻臻讲话太重,我之前因为婚礼被放鸽子的事气不过骂了那丫头几句,臻臻就敢威胁我,说我再责备那丫头,他就再也不回这个家了,他还,还说我专制跋扈,不是一个能体谅人的好婆婆。臻臻,他,他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来扎我的心窝子,他变了,完全变了,变得陌生,可怕……”

    “你想想,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能说变就变呢,若不是受了那个坏女人的蛊惑,他何至于此。你啊,就是太善良了,儿子说你一句你就蔫了,竟谁也不敢得罪,自己窝在家里生闷气,再这样下去,不但你的健康没了,连唯一的儿子也要飞了!老姐姐,你醒醒吧,咱们现在是婆婆,可不是旧社会受欺负的儿媳妇!你学学我,在媳妇儿面前树起你在家中的权威,让她怕你,再不敢胡作非为!”

    宋志娟耷拉下眼皮,无奈地说:“我能怎么样呢,我还没做什么,臻臻就冲我吼,再说了,又不在一起……”

    “你蠢啊,她不敢照面,你就过去找她啊,我还不信了,一个不尊重长辈的女人还有理了!反了她了!”童蓉气哼哼地建议道。

    宋志娟茫然地望着童蓉,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第一百七十二章 巾帼不让须眉

    金秋十月,英罗高速全线竣工通车,在长安和她所率领的施工团队的努力下,龙建集团向社会,向企业交出了一份漂亮的答卷:

    英罗高速TJ9工程获得全国建筑业绿色施工示范工程荣誉称号。而长安则凭借出色的项目管理能力,荣获‘上海市五一劳动奖章’、‘全国劳动模范’等辉煌荣誉。

    不仅如此,她还成为龙建集团近百个项目中第一个项目女经理,成长为集团稀缺的复合型人才代表。

    了解长安的人,不会觉得惊讶,因为这些荣誉对她来说是来之不易,更是实至名归。

    很多人这样评价长安。

    巾帼不让须眉,男人们不敢干的事她敢干,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可荣誉来得太过迅猛,以至于业界口口相传,名人效应不断发酵,没过几天,就像在G省工地一样,大批同行纷至沓来,专程找到长安取经学习。她每天什么事也不做,光是接待那些集团各分公司的领导就忙得她不可开交。

    这种迎来送往的工作模式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有天,她被那些人缠得实在受不了了,趁个空档找到王向春求救。

    “王总,您把我安排到别的工程吧,远一点没关系,做什么也没关系,只要别让我再传授什么先进经验了。”长安指着嘴边上火起的燎泡,诉苦说:“您看看,我的嘴因为说话太多,都磨得起大泡了,您知道我的脾性,要我干活没啥说的,可耍弄嘴皮子,我真不是那块料!”

    王向春放下笔,摘下花镜,一双睿智有神的眼睛朝发牢骚的长安望过去,“我看你最近很有进步嘛,以前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从不多说工作之外的话,可是现在,已经从我问,变成你说,你想说。”

    长安怔了怔,回想起这段时间的表现,她觉得王向春的话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以前见了领导,她的确不会像现在这样噼里啪啦的就把心里的想法干干脆脆地讲出来。

    难道,王向春迟迟不给她分派新的工作,就是想借此机会磨练提高她的交际能力和口才。

    “长安,你各方面都非常优秀,工作能力尤其突出,但有一条是你的短板,那就是人际交往能力还有所欠缺。要知道,一个项目能否顺利进行下去,良好的人际关系是关键。它不仅有助于项目协调,避免刻板生硬的操作方式,而且通过多渠道保持与团队及分包商、客户方、公司上级的定期交流沟通,就可以及时了解项目的进度,存在的问题,甚至是从他们那里获得有益的建议。我知道,你因为性格和经历等等原因,不喜与旁人过多交流,可项目经理这项工作,恰恰需要的就是以主动热情的姿态与人去打交道。长安,你试想一下,如果我们用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能把问题解决好,又何必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最后却取得相同的结果呢?”

    长安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抬起头,神色愧惭地望着王向春说:“您说的有道理。是我眼光不远,见识不深,让您笑话了,之前那些牢骚您当我没说过,也不用给我安排其他工作了。让我再历练历练,到时,您给我的表现打个分,看我能不能及格。”

    “哈哈,不用这么严苛。与人交往讲的是信,讲的是心,这没有什么标准,也没有什么固定模式,而是要凭感觉。”王向春笑着说。

    交心,诚信。

    长安细细思忖着这四个字的含义。

    王向春也不再说话,他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停了几秒,他问长安:“你现在住在部队?”

    “哦,在,严臻在部队分了一套家属房,条件挺好的。”

    “严排长每天都回家吗?”

    “没有,他是个军人,哪儿能天天回家。”

    是啊,军人有军人的职责,不然的话,怎么说军嫂难当呢。

    王向春笑了笑,手心轻攥在一起,看向长安,“那你……哦,你们小两口对今后的生活有什么打算?”

    打算?

    她和严臻吗?

    长安偏着头想了想,嘴角微翘,朗声说道:“齐头并进,共创辉煌!”

    王向春愕然一怔,随即摇头笑了起来。

    这丫头,胆儿真肥了,居然敢在他面前开玩笑了。

    还齐头并进,共创辉煌,这些官方用语,根本就是他的口头禅。

    经过长安这一打岔,多少消弭了一些压在王向春心头的顾虑。

    他望了望眼前笑意盈盈的长安,“玩笑归玩笑,你们小夫妻这婚也结了,年龄也不小了,难道近几年不着急要孩子?”

    孩子?

    长安眨眨眼,面颊上浮起一片红晕,嗫嚅回答说:“还没想过。”

    王向春眼睛一亮,没想过就是说暂时不会要孩子了。

    那就好办了。

    他笑着起身,看了看腕上的表,指着大门说:“行了,闲话到此打住。你啊,跟我去开个会。”

    长安诧异地看着王向春,心想,今天王总的思维可真跳跃,她一路小跑也跟不上他的节奏。

    跟着王向春去会议室,她好奇地问:“王总,开什么会呀,我有必要参加吗?”

    “海外事业部三季度经济活动分析会。”

    海外事业部?

    长安的脚步在原地顿了顿,随后追上步履沉稳有力的王向春,“可我负责的是国内项目……”

    早在十几年前,龙建集团为了响应国家‘中国企业走出去战略’方针,在各分公司成立海外事业部,承揽海外工程。作为集团参与国际业务较早、国际化程度较高的施工企业之一,一公司这些年一直在不断加快“走出去”的步伐,大力实施建设质量效益型国际强局战略,基础国际工程先后进入亚洲和中东地区的8个国家和地区,成为集团海外工程业务的领头羊。

    王向春脚步减缓,最终停下来,他双目炯炯地看着长安说:“你虽然不是海外部的人,可你现在做的工作,却与你未来的事业息息相关。长安,我今天要你参会,不是让你当一个听众,而是让你以主人的姿态积极投身进来,参与公司的重大决策和发展。”

    长安耳边嗡嗡直响,如同被滚雷击到一般,呆呆的愣住。

    王向春,是要她接触海外业务?

第一百七十三章 王向春的眼光和远见

    王向春正是此意。

    这些年来,随着建筑市场增速趋缓,同时,国内区域经济发展的不平衡也导致资源的流动和转移。在这种情况下,建筑企业要保持可持续发展,必然要寻找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建筑企业从被动跟风走出去,到如今必须主动向外走才有出路,期间,经历了无数次残酷的市场考验。前些年,他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积极拓展国内市场,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可国内建筑公司比比皆是,多如牛毛,往往一个工程上马,马上就有无数的国企、民企、私企前去竞争,可僧多肉少,为了中标,建筑企业之间故意压价让利,相互排挤的不正当竞争现象屡见不鲜。

    王向春因此萌生了大力开拓海外市场的念头,这些年,不少建筑强企已经走在公司前面,加大了对海外业务的投入,想率先占领国际建筑市场。作为素有‘建筑铁军’之称的龙建集团的领头羊,一公司自然不甘落于人后,他深知,早出去早受益的道理。而他,这个新中国培养起来的建筑人,也有着一颗不甘寂寞的雄心,他想在任职期间,把公司的海外业务版图从亚洲和中东拓展到更广阔的天地中去。

    海外业务,对人才的需求和要求也就更高。在国际化的竞争背景下,像长安这样出类拔萃的复合型人才简直就是企业的无价之宝。

    所以,他才会这般迫不及待的想扶她上马,因为公司里能够派出去独挡一面的优秀项目经理,管理人员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王向春向长安态度坦诚地谈了自己的想法和目标,“长安,如果你只是一个能力普通的员工,我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去为难你,可你,你不是啊!你业务能力超卓,处事果决,有魄力,再加上技术出身,在基层略微磨砺一番,你就单特孑立,大放光芒,易工当年向我推荐你的时候,就曾说过,你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你志向高远,眼界开阔,非一般人所能及。这些年来你的表现,也恰恰证明了这一点。长安,你现在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若是因为家庭原因止步不前……”

    他顿了顿,眼神深邃地看着长安,“不仅对公司是一个巨大的损失,而且,也浪费了你的能力和才华。”

    长安的思绪处于一片混乱当中,王向春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像电影里面的台词一样,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地闪现。

    她有王向春说的那么好吗?

    这些天来,不止一个人私下里拉拢她,并许以高薪、职位等等诱人条件,想把她挖到其他单位去,她以为是单位间的竞争,没想到还牵扯到海外业务这一块。

    她思忖片刻,轻轻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王总。”

    王向春拍拍她的肩膊,安慰说:“回去好好和严排长商量商量,他是个明事理的人,想必不会因为晚几年要宝宝就同你闹吧。”

    长安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严臻自然不会为难她,可看不惯她,要同她闹的,却是大有人在。

    在公司开了一天会,下班时,面露倦色的长安走出公司。

    “姐!”

    她讶然抬头,看到路边一辆熟悉的黑色汽车里探出长宁的脑袋。

    她微笑着小跑过去,“你来之前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我万一出去了呢。”

    “打了呀,你不接我有什么办法。”长宁不满地指指她的口袋。

    长安从外套兜里拿出手机,一看,不禁歉疚地笑了,“开会关静音了,没听见。”

    “你不会调震动啊,笨死了。”长宁把她那部老旧的手机拿在手里戳了半天,又悻悻然地丢给她,“啥破手机啊,连触屏都失灵了。”

    长安低头一看,可不是吗,手机屏幕黑乎乎的,没一丝变化。

    想到今天也没什么人打电话过来,于是把手机揣回兜里,等着回家再鼓捣。

    她朝长宁身边的驾驶位瞥了一眼,“怎么就你一个人,温子墨呢?”

    “我在这儿。”

    身后传来一声温润悦耳的男声,她吓得赫然转身,望向来人。

    许久不见的温子墨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和深灰色的西裤立在那里,夕阳的霞光照在他俊美的脸上,引得附近的路人纷纷回眸关注。

    “喝水。”他抬起那双子夜般漆黑的眼睛睃了睃长安,把手里的矿泉水递过去。

    长安接过水瓶,“谢谢。”

    温子墨笑了笑,一扬手,把另外一瓶朝长宁扔了过去。

    长宁惊呼一声,狼狈的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把那瓶水接住。

    他瞪着温子墨,嘴里小声嘟哝:“见色轻友。”

    长安眯起眼睛,转身就在长宁饱满的额头上敲了一下,“你说什么?再说一句试试!”

    长宁捂着头,大声嚷道:“不许使用暴力!”

    长安欺身上前,抱住长宁的头就揉了起来,“就打你,打你这个嘴欠的,有本事你告我呀!告我呀!”

    “救命……救……子墨哥,你看着她欺负我!”长宁规整的短发被揉得像鸡窝头一样,长安看到后,双手叉腰,哈哈大笑起来。

    温子墨宛如被定住的木偶,眼珠一错不错地望着晚霞中笑得肆意欢快的女子,这一刻的美好,像是烙画一样,深深地刻在她的记忆里。

    接下来,长安他们去律所接了凌薇,一起去淮海路上的西餐厅聚了聚。

    回程路上,长宁因为肠胃不好,被温子墨最先送回家。

    长安下车叮嘱长宁几句,等说完了,她趴在车窗边,对车里的温子墨说:“子墨,我坐地铁回去,你不用特意送我了。”

    温子墨和她住在城市的两端,跑上一趟颇费时间。

    温子墨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定,而后,一言不发地侧身过去,推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长安还在犹豫,长宁却推了她一把,“矫情个啥,子墨哥又不是外人!”

    长安无奈,只好上车。

    一路上,两人听着音乐,聊了些在朔阳时的趣事,倒也没觉得时间难熬。

    车子拐过一道弯,远远的,就望见部队那火红的八一军徽。

    “到了,就是这个院子。”长安指着路边高高的围墙说。

    温子墨点点头,将车停靠在大院的门岗外面。

    “谢谢你,我回去了。”长安跳下车,朝温子墨挥挥手。

    温子墨却示意她稍等,他弯腰在后座上摸了摸,拿了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跟着下车。

    “这是宁宁送你的礼物,他落在后座了。”温子墨把盒子递过去。

    长安接过去,打开一看,嘴角一翘,甜甜地笑了,“这小子……”

    首饰盒里躺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猪。

    她和宁宁,属猪。

    “谢谢。”

    温子墨刚扬起手想和她告别,却看到路旁的门岗处冲过来一个气势汹汹的中年妇女,她上来就夺走长安的首饰盒,指着长安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贱货,敢背着臻臻偷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闹

    宋志娟!!

    长安神色愕然地望着面前气到面皮紫胀的女人,耳朵里响起潮涌般的嗡鸣声,她的嘴唇翕翕合合重复了几个来回,却只听到自己羸弱虚软的辩解声,“不,阿……妈,不是您想的那样。”

    “别叫我妈!我可没你这丢人现眼的儿媳妇!”宋志娟眼神憎恶地盯着长安,不住地倒吸气。

    长安情知她误会了,刚要开口解释,却看到温子墨上前一步,为她鸣起不平,“这位阿姨,请你搞清楚事实再说话不行吗,出口成脏,也难为你这把岁数了。”

    “你!奸夫!”宋志娟指着温子墨,气得浑身打颤。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就连好脾气的温子墨也被这莫须有的罪名给激怒了。

    “奸夫!你们这对奸夫**!光天化日之下行此苟且之事,你们……你们欺我严家没人了吗!”宋志娟指着温子墨和长安,极尽辱骂之能事。

    “你,你个颠倒黑白的泼妇!”温子墨还想说,却被面色惨白的长安用力推向车子,“子墨,别说了,求你了。你快走吧!”

    “可她……”

    “她是我婆婆,我在世上叫妈的人,我会跟她解释的,你不用担心我了。快走!”长安眼里的祈求暂时把温子墨的火气压下去,他愤愤不平地叹了口气,发动车子走了。

    长安走到宋志娟面前,“妈……您误会了。”

    宋志娟拂袖转身,长安赶紧拉住她,“妈,刚才那人叫温子墨,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弟弟的好朋友,我们晚上在一起吃饭,饭后温子墨把我送回来,就是这样。这项链不是他送我的,是我弟弟送我的。不信,您可以向宁宁打电话求证。”

    “呸!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狼狈为奸。”宋志娟甩开长安,怒气冲冲地走到执勤岗哨那边拎起地上的行李包,就朝院子里走。

    卫兵一直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长安,“严排长的母亲来了快三个小时了,她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又给严排长打,也没打通,就很生气……”

    是啊,电话。

    长安勉强笑了笑,点点头,“谢谢。”

    她紧赶几步追上去,“我帮您拿。”

    “用不起!”

    长安被宋志娟推得打了个趔趄,靠着路边的灌木丛才稳住身形,她苦笑着摇摇头,正要追上去,却听到背后响起一阵熟悉的叫声:“宋姨,阿姨,你等等我啊。”

    宋志娟愕然顿步,回头一瞅,顿时两眼通红地捂着嘴,“婉枫……婉枫……”

    廖婉枫快步跑过去,上前抱住宋志娟,“宋姨,让您受委屈了,我刚从严臻哥哥那儿拿到钥匙。哎呀,您别哭啊,一哭我也想哭了。”

    宋志娟这闭门羹吃得是终生难忘,又渴又累又饿的她见到廖婉枫,犹如见到亲闺女一样,委屈地抱着廖婉枫痛哭起来,“她不是个东西,我快被她欺负死了……呜呜……”

    廖婉枫一边柔声安抚宋志娟,一边拧着眉头,朝一旁干立不动的长安瞪了过去。

    长安看看她,默默上前,拎起地上的行李包,朝自家楼道走去。

    十几分钟后,躺在客厅沙发里,神色倦怠而又愤怒的宋志娟指着长安大声斥骂道:“你可真好啊,趁着臻臻不在家,你就把野男人往家里带,我今天若晚来一步,你们,你们这对狗男女还不知做出什么苟且之事呢。我原以为你只是不懂事,不尊重长辈罢了,没想到你竟……竟是个浪荡娘们!苍天啊,我们严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恶毒的女人,你不要脸,我们家臻臻还要脸呢!我不想见到你,你滚,给我滚出严家!”

    “妈!”长安刚叫一声,就看到一个明晃晃的水杯子冲她头上砸了过来,她本能地躲了一下,杯子边缘擦着她的脸颊飞驰而过,紧接着,室内就响起刺耳的瓷器碎裂的声音。

    蹲在沙发前安抚宋志娟的廖婉枫吓了一跳,她握住宋志娟的手,转头,厉声斥责长安:“长辈教训你,你还敢躲!你父母就是这样教你的?”

    长安赫然抬眸,目光清冷地看着廖婉枫,“收回你刚才说过的话。”

    廖婉枫愣了愣,看着忽然像换了个人似的长安,她挺了挺胸脯,大声说:“你凶什么!我说错了吗?要是家教好的父母,怎么会养出你这样……啪!”

    廖婉枫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扇蒙了。

    她捂着脸,连惊叫都忘了,一旁的宋志娟显然也被吓蒙了,她神色愣怔地盯着不知怎么就窜到跟前的长安,一时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刺激得说不出话来。

    而经历短暂的意识模糊之后,廖婉枫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人打了,她双目泛红,眼神凌乱地扑上去,声嘶力竭地叫道:“你敢打我,打我!我和你拼了!”

    长安虽然不是什么练家子,可常年在外施工跋山涉水走过的那些路也不是画里的摆设。只见她脚步一错,右手轻轻一拨,娇滴滴的廖婉枫就惊叫连连地倒在地上。

    她又起身去打长安,还是被长安两三下就摁在地上,最后,她气怒攻心,捂着脸嘤嘤哭泣起来。

    “这巴掌是代我去世的父母教训你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不负责任地诋毁他们!”长安语气冰冷地说道。

    “连我也不行吗?”宋志娟走过去,不待长安说话,就甩上去一巴掌。

    长安偏着头,目光清冷地盯着墙角的碎瓷片,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您也不能。”

    “那你打我啊,连我也一起打死算了,有你这样儿媳,我还不如去死……”宋志娟像旧时那些没文化的妇女一样,弓着腰,哭嚎着朝长安顶了过去。

    “够了!”

    突然,屋里响起一道炸雷般的暴喝声。

    长安浓眉一挑,就觉得身子一轻,紧接着,胡搅蛮缠的宋志娟失去重心,脚步踉跄地冲向一旁的沙发。

    “严臻哥哥……严臻哥哥!”一直蜷缩在地上装可怜的廖婉枫像小鹿一样轻盈地跃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扑向严臻,“你,你可算来了,长安,她打我,还打阿姨……”

    严臻一手揽着长安的腰,一手伸平,轻易的将廖婉枫挡在身外,“可我看到的,却和你讲得不大一样。”

第一百七十五章 疼

    身着军装的严臻铁塔一样站在屋里,面容冷峻,眼神里散发着凛凛寒意。

    廖婉枫被严臻的目光扫到,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可看到被严臻像老母鸡护雏一样牢牢护在怀里的长安,她的心里猛然窜起一股妒火,烧得她两眼模糊,鼻子酸胀,“你看看我的脸,还能有假吗?”

    被廖婉枫手指的地方果然印着几个清晰的指印。

    严臻拧着浓眉,问她:“长安为什么打你?总有原因的,不是吗?”

    廖婉枫用力咬着下唇,眼睛里闪烁着莹莹泪光,她朝一旁的宋志娟瞥了一眼,委屈地叫:“阿姨……”

    宋志娟上前搂着廖婉枫,神色愤慨地斥责儿子:“臻臻,事实摆在眼前,你质问婉枫做什么!是你老……是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在外面勾搭男人,被我抓个现行,婉枫看不下去,替我出口气,反被她给打了,你又是不知道,婉枫自小被你童姨和廖叔叔当宝一样……”

    “婉枫怎么替你出的气?”严臻打断宋志娟。

    宋志娟冷笑着说:“我们婉枫能和这泼妇一样吗?她一没打二没骂,不过是说她没家教,她就发疯一样冲过来打婉枫,你说,她……”

    “够了!”严臻紧缩眉头,半阖眼睛,举起手来阻止母亲再说下去。

    “我偏要说,她就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噢,对了,她本来就是孤儿,父母早死了,看我都气糊涂了,以前居然觉得这样的女孩家庭人口简单,好相处,我呸!什么东西……”

    “够了!妈!”严臻突然上前一步,攥住宋志娟的手腕,目眦尽裂地大吼。

    宋志娟吓得面色惨白,脖子缩成一团,惊恐不安地盯着面前陌生的儿子。

    “严臻哥哥……”廖婉枫嘴唇哆嗦着,喃喃叫道。

    严臻看也不看她,指着大门,“你回去,以后也不要再登我家门。”

    廖婉枫瞪着美丽的大眼睛,不敢相信严臻竟对她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她的嘴唇像筛糠一样快速抖动着,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声,“不……我……”

    “出去!”

    屋里的地板都跟着吼声在颤抖。

    廖婉枫秀丽的脸庞瞬间垮掉,她绝望地摇头,捂着嘴,踉踉跄跄地跑了。

    “婉——”宋志娟刚想出声阻拦,可是左手腕的疼感却骤然加剧。

    她哎呦大叫,右手用力捶打着儿子,“你这个孽子!连自己妈妈也敢打!我今天跟你拼了,跟你拼……”

    宋志娟的手僵在半空,嘴唇哆哆嗦嗦的,却再也不敢胡来。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太可怕了,像是要吃人一样,眼睛血红血红的,死死地盯着她。

    这还是她的儿子,她的骄傲吗。

    臻臻。

    “严臻,你别这样,会伤到……的。”长安握着严臻的手臂,试图让他松开宋志娟,可是手指接触到他的肌肤,却如同握住一块生硬的铁板,震得她心口一痛。

    她垂下眼帘,仍然拉着他的胳膊,轻声恳求说:“严臻,松手,松开!”

    严臻慢慢松开手,宋志娟向后趔趄了一下,扶着沙发站住。

    “妈。”

    “你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宋志娟面若寒霜地说。

    “你收回刚才说过的话,并且向长安道歉,我就让你住在家里。”

    宋志娟愕然一惊,随即嘴角撇出一抹冷笑,她瞪着面无表情的儿子,发泄般说道:“看来,你童姨说的没错,这儿子娶了媳妇,真就把亲娘老子给忘了。行,你不愿认我这个妈,我若还赖在这儿,跟这个无耻的女人又有什么分别,我走,我走!”

    宋志娟转身就朝大门方向去,可走了两步,身子忽然一晃,紧接着,就软倒在地上。

    “妈——”

    夜深了。

    一墙之隔的军营里响起熟悉的熄灯号。

    长安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进卧室。

    看到立在窗前的身影,她眼神一动,悄悄上前,从后面抱住严臻。

    “洗完了?”严臻侧过头,粗粝的手指滑过她白皙的脸庞。

    “嗯。”她叹了口气,将面颊在他的指尖蹭了蹭,轻声问:“妈真的没事了?”

    严臻转过头,望着漆黑宁静的军营,自嘲地笑了笑,“装的能有什么事。”

    长安用额头顶着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我怕。”

    严臻错了下身,将长安揽到怀里,他抬起她尖尖的下颌,俯身,亲了亲她的嘴唇,“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斗士吗,现在战斗才刚刚打响,你就怂了。”

    长安苦笑,“以前我怎么知道,婆媳关系是这世界上最复杂的关系。婆婆,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

    “对不起。”严臻亲吻她的嘴唇,一下又一下,“对不起,对不起。”

    长安的心都要被这一个又一个的亲吻融化了,她忽然觉得眼眶酸涩,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轻喃问:“你就没有怀疑过我吗?万一你妈说的那些都是真……嘶!”

    她蓦然抬头,眼神控诉地瞪着他。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敢!”

    说罢,大手盖住她的细腰,轻按起来,“疼吗?”

    不知是真疼,还是被他威胁背后透出的占有欲所触动,她竟觉得自己变得矫情起来,用力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说:“疼。”

    他呵呵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拥住他,嘴唇贴在她的耳廓边缘,低声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不论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之下,我都会无条件的信任你。”

    她的身子颤了颤。

    严臻抬起头,按着她的肩膊,双目发亮地望着她,“长安,我现在已经从战壕里冲出去了,你作为掩护机枪手,要保障我的安全,不能当逃兵,听到了吗!”

    她抿着的嘴唇,渐渐漾开一丝笑纹,“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严臻闻声一怔,随即,把长安紧紧抱在怀里,会心地笑了起来。

    隔壁房间。

    宋志娟拉开门,朝外面空荡荡的客厅看了看,关上门,将门反锁住。

    她坐在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对方接通后,她压低声音,猫着腰说:“小童,我是宋志娟啊。”

    “告诉你,我照你教我的办法做了,杀了那坏女人一个下马威!可我,可我总觉得不踏实,以前从没像今天这样骂过人。嗯,怨气发泄出来后,心里的确是觉得痛快多了。不过,婉枫为了维护我,受了点委屈,她没跟你说吗?没有啊,哦,那,那就先不说了。啊,啥委屈,这个,你还是自己问婉枫吧。哦,有件事真被你给猜中了,你不是说这常年在外的女人都不是啥安分守己的好鸟吗,这个姓长的女人,外面真有个相好的,今天还被我抓了现行,嗯,真的!我骗你干啥!你说臻臻,哼!别跟我提那个混账玩意,他头上的绿帽子都快顶到天了,居然还在替那个女人出头,啥,本来就戴着绿帽子!你!这都啥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嗯,嗯,行,看我的,我就不相信,我收拾不了她!”宋志娟的眼神愤怒地挂了电话。

第一百七十六章 刁难

    宋志娟靠着装病的本事留了下来。

    严臻是现役军人,不可能请假陪她胡闹,于是,长安便请了几天假,在家照顾‘生病’的婆婆。

    宋志娟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那么多折腾人的法子,可劲儿地折腾长安。

    “啐!”宋志娟趴在床边,雪白的粥吐了一地。

    长安赶紧抽了纸巾给她擦嘴,“妈,您没事吧。”

    宋志娟用力拂开她的手,淬了毒的眼神掠过她的脸,手指哆哆嗦嗦指着粥碗,“你当我是猪吗?猪食也比你做的好吃吧。你父母……”

    想起儿子之前把她单独叫到屋里,用严肃到令人害怕的口吻郑重告诫她,不许对长安去世的父母不尊重,如若再犯,他便立刻把她送回苏州去。

    宋志娟还未达到目的,怎么甘心灰溜溜的回去。

    于是,她及时收声,悻悻然地瞪着长安,教训说:“你不会做还不会买吗?难道我儿子的钱,我这个当妈的还花不上了?”

    长安赶紧出去定了外卖,为了给宋志娟补身体,她特意选了浦东有名的鸡汤馆。

    谁知热腾腾香喷喷的鸡汤端到婆母床前,她却又大发雷霆,痛斥长安的败家浪费,就知道拿着严臻的辛苦钱胡花。

    长安只说了一句没用严臻的钱,宋志娟便暴跳如雷,拿起枕头就朝她砸了过去,并撒泼嚷嚷着让她滚,滚出儿子的房子。

    长安默默走了出去。

    她回到卧室,神情疲惫地靠在门上,平息着心里翻江倒海般的波澜。

    她知道宋志娟因为婚礼的事一直对她耿耿于怀,可没想到她竟被宋志娟痛恨到这种地步。

    宁可装病也要留在家里折磨她,现在干脆连最起码的脸面也撕破不要了。

    她究竟想要什么?

    让严臻离开她,同她离婚吗?

    想到这种可能,长安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缓缓走到床边,躺下,抱着尚存有严臻气息的被子,把脸深埋进去,身子佝偻着,把自己变成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虾。

    另一个房间,宋志娟待长安一出去,就手脚利索地跳下床,将门反锁,然后端起诱人口腹的鸡汤,狼吞虎咽地喝将起来。

    片刻后,宋志娟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边的鸡汤,将空碗放下,揉着肚子低声埋怨说:“要不是怕花我儿子钱,这汤我要天天喝!”

    第二天。

    长安买回早餐准备叫宋志娟起床,却看到宋志娟从洗漱间里不紧不慢地踱步出来。

    “妈,您吃饭吧。”长安指了指餐桌上的早饭。

    宋志娟一看又是买的,不禁蹙起眉头,嘟哝道:“我这个没福气的,竟吃不上家里的一口热乎饭。”

    长安面露愧疚地说:“对不起啊,妈,我做饭不行,让您也跟着受罪了。”

    宋志娟眼神鄙视地扫了长安一眼,拉开椅子,端着架子坐下。

    “卡拿来。”宋志娟将手肘竖在桌上,摊开手掌,做出索要的姿势。

    卡?

    长安愣了愣,下意识问:“您要什么卡?”

    “你跟我装什么蒜啊,我要的卡,当然是我儿子的工资卡呀,难不成,你舍得把你的卡也交给我?”宋志娟挑起眉毛,语气刻薄地斥道。

    长安垂下眼帘,轻轻攥了下手心,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宋志娟说:“您还是等严臻回来,亲自跟他要吧。”

    “你!”宋志娟柳眉倒竖,手捂着胸口,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妈,今天单位有个会,我得过去一下,您在家好好休息,我争取下午早点回来。”长安说。

    宋志娟不屑地冷哼一声,拿起包子吃了起来。

    长安回屋换了一套风格干练的藏蓝色的套装,她走到餐桌旁,把一沓子钱放在桌上,“这是两千块钱,您拿着用。”

    “不稀罕!我又不是讨饭花子!”

    长安无奈地扯了下嘴角,“这不是严臻的工资,是我孝敬您的。”

    宋志娟张大嘴巴,愕然抬头看着长安。

    “怎么?您不想要?那算了,我……”她作势去拿钱,却被宋志娟劈手抢了过去,“谁说我不要了,不要白不要!吃你买的饭都吃腻了,我还不能自力更生,改善一下生活了。”

    长安忍不住摇摇头,转身走了。

    在公司的班子会议上,长安的出现格外引人瞩目。

    “老王,这样重要的会议,有外人在是不是有点……”曹同知端起茶杯,一边吹着上面的茶叶沫,一边撩起眼皮瞥向下首坐着的年轻女人。

    “都是龙建人,说什么外人不外人的。老曹,我看是你见外了。”王向春伸手点了点曹同知。

    “可我们今天要讨论恩特……”曹同知忽然顿住,警惕地转着眼珠。

    王向春笑了笑,“恩特斯国家重点高速公路项目,你是想说这个吗?”

    曹同知一愣,瞬即像是被刺激到了,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双手下压,连声提醒王向春:“老王,你疯了!这可是商业机密,商业机密!”

    王向春将身子靠在椅子上,右手拿起桌上的中性笔,变戏法儿似的在指尖转了几个圈,“我准备让长安参与工程竞标,所以,只要是关于恩特斯的会议,她必须参加。”

    曹同知惊讶得像头上炸了个滚雷。

    什么!

    让这个女人去负责海外项目?

    而且是集团第一个中美洲的工程项目!

    她若是把路修好了,那泼天的功劳,岂不是要把她给抬到天上去!

    到时,分公司副经理的职位肯定是跑不了了,说不定,还能独当一面,扛起一公司的大旗。

    曹同知脑子里乱成一团,后心黏糊糊的,竟出了一身冷汗。

    “老王,这事关重大,不得听听集团领导的意见?”他小心翼翼地说。

    “这就是集团郝总的意思,他点名要长安去恩特斯,你若不信,可以亲自去问郝总。”王向春说。

    曹同知一听蔫了半截,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性子火爆的郝总面前讨没趣。

    王向春端起茶水喝了口水,指着几个班子成员,“开会。”

    在会上,王向春向几位副经理通报了恩特斯工程的概况。

    恩特斯是中美洲一个山地国家,就在日前,恩特斯公共工程部发布公告宣布将在2014年春季启动国家级重点公路项目的全球招标工作。而龙建集团一公司,已经向恩方发出投标资格申请,待恩方确认后,就将组建专业投标团队,赶赴恩特斯。

    会议从上午十点一直持续到下午,当王向春宣布散会之后,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曹同知离开时特意绕到长安身边,阴阳怪气地说:“恭喜你呀,小长,看来,你这是要飞黄腾达了。”

    长安扯了扯嘴角,朝曹同知瞥了一眼,起身说:“曹经理若是羡慕,我们尽可以换换。你愿意跟我换吗?”

    曹同知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几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王向春正要离开,却听到长安叫他,“王总,等等。”

    他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长安。

    “王总,我……”长安欲言又止地看着王向春,犹豫了一下,说:“投标的时候,我能不能先不去恩特斯。”

    “发生什么事了。”王向春放下资料夹,神色慎重地问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客人

    王向春比预想中更加通情达理。作为一个家长,他充分理解长安的处境,两人沟通之后,他准许长安暂留上海,处理好家庭琐事,再轻装上阵。

    得到王向春的支持,长安顿时觉得轻松不少,就连回家面对蛮不讲理的婆母也变得不那么难受了。想到婆母整日闷在家里吃不上什么水果,于是,特意去超市买了一些鲜果带回去。

    开门的时候,听到家里传出阵阵笑声。

    她心中一喜,推门就叫:“严臻!”

    客厅里的几个人同时转头,看着她。

    宋志娟、廖荇翊、马晶,还有有些日子没见的廖婉枫。

    可能是休假的缘故,廖婉枫没穿军装,而是穿了一条质地垂坠的碎花连衣裙。

    长安想到户外寒冷的秋风,眼角不由得轻轻抽了抽。

    看到长安,他们几个神情各异。

    宋志娟不用说了,反正从未给过长安好脸子。

    屋里唯一的男性廖荇翊,今天居然穿着便装,他身上的青灰色毛衣同他的眸光一样清冷而又傲慢。

    马晶坐在宋志娟右手边,见到长安后,知性端庄的脸庞顿时绷得死紧,她目光凌厉地盯着长安,眼神里透出戒备和愤怒。

    廖婉枫坐在宋志娟的另一边,她和长安的视线撞上,美丽的瞳孔赫然紧缩,她下意识地蜷了蜷肩膀,朝宋志娟那边靠了过去。

    “宋姨。”小猫似地叫。

    宋志娟心疼坏了,她怜惜地揽着廖婉枫的肩膀,低声哄了几句,随后,面沉如铁地训斥长安:“你杵在门口干啥,凶神恶煞一般,准备当门神呢!”

    “噗!”廖荇翊没忍住,笑出声来。

    马晶瞪他一眼,他悻悻然转头,佯装打量屋里的摆设。

    长安握紧手里的袋子,走上前,一一招呼:“廖医生,马医生,婉……枫,你们来了。”

    马晶点点头,没说话。

    廖荇翊正在把玩角几上面的艺术摆件,也没做回应。

    只有廖婉枫腾一下站起来,涨红脸,结结巴巴解释说:“长安,不是我要来,是,是阿姨非拉着我来你们家。”

    这就是把责任都推给宋志娟了。

    长安原本也没把严臻那道禁令当回事,毕竟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再加上严臻和廖荇翊的关系,又怎么可能真的把廖婉枫拒之门外。

    可还是感觉呼吸不畅,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你坐吧,我去给你们切水果。”

    长安放下背包,就挽袖去了厨房,马晶随后站起来,“我去帮忙。”

    廖荇翊拧着浓眉,盯着自己的妻子。

    马晶视而不见地走进厨房,并且把门关上。

    长安回头看看马晶,“你怎么进来了?”

    “帮忙啊。我听宋姨说,你的自理能力极差,连普通白粥都熬不好,我进来看看,看你有没有她说得那么……不堪。”马晶在话尾故意停顿了一下,她紧盯着长安的表情,以为自己这一番言语能够刺激到她。

    没想到长安连头都没回,只是专心洗涮水果,过了几秒钟,长安关了水龙头,忽然转头看着马晶,语声清冷地说:“马医生是要为小姑子出气吗?”

    马晶愣了愣,随即冷笑道:“怎么,你觉得不应该?”

    她现在是廖家儿媳,小姑子平白被人打了,她和廖荇翊总不能装聋作哑,吃这个暗亏吧。说出去,她这个嫂子还怎么在婆家立足。

    “凭什么就应该。”长安不卑不亢地说。

    “你!”马晶愕然一怔,随即恼羞成怒,“嗤!你以为你是谁啊,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可告诉你,婉枫虽不是什么高官显贵,可她是我们廖家的宝!就算她做错事,也自有长辈去教训,轮不到你这个跋扈的泼妇!”

    长安冷淡地笑了笑,“原来,你竟怕你婆婆。”

    马晶的眼皮像蛾子翅膀似的扑簌簌抖了几下,颤声吼道:“你胡说!”

    “是吗?是我在胡说,还是你心虚不敢承认!”长安目光如炬地盯着马晶的眼睛。

    马晶朝后退了一步,嘴唇哆嗦着说:“没,没有的事!你不要胡扯,现在说的是你打人的事。”

    “好,就说打人的事。世上的人千千万,我为什么独独和廖婉枫过不去?因为一个不懂得尊重他人的过往和隐私,肆意侮辱和诽谤他人的廖婉枫,就是欠打!”

    马晶震惊地张开嘴,长安目光冰冷地朝她瞥去,“还有,一个觊觎他人婚姻的第三者,你说,她该不该打!”

    “还有你,马医生,你这样殚精竭虑的为小姑子出头,不会是只想帮她出口恶气讨好婆婆这么简单吧。”

    马晶的面色,一瞬间变成黯淡的青灰色。

    她,她竟全都知道。

    可她怎么猜到的呢。

    前些天,失魂落魄的廖婉枫忽然冲到医院找她,当时廖婉枫身体状态极差,仔细看,竟还能看到她脸上的指印。以为她遭遇不测,她大惊失色之下要去找廖荇翊。可廖婉枫却死死地抱着她,哭成泪人似的求她帮忙,帮她得到严臻。

    当时为了哄她,她违心答应下来,可后来冷静想想,才意识到这件事有多荒谬。很显然,婉枫已经被心中执念逼得疯魔了,她现在除了得到严臻以外,其他任何事她都不在乎,不考虑。

    只要有一线希望,哪怕是和严臻并不太熟悉的马晶,她也不肯放过。

    “嫂子,求你劝劝我哥吧,让他帮帮我,帮帮我吧。只有他,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的话,严臻哥哥能听得进去。”

    “那个女人太坏了,她抢走了我的严臻哥哥,却一点也不知道珍惜。为了什么破工程,她甚至连婚礼也能抛在一边,世上哪有她这样冷血的女人,她根本不爱严臻哥哥,也从不为严臻哥哥着想。所以,宋姨讨厌她,我也讨厌她,只有严臻哥哥被蒙在鼓里,拼命维护她,为了她这样的女人,他训斥我,把我推开,甚至不想见我,不让我再去他家。嫂子,可我爱他啊,我爱他啊……”

    “我恨她!我恨死她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他们分开,严臻哥哥是我的,他是我的……嫂子,你帮我,你一定要帮我啊!”

    “好好,我帮你,你别哭,别哭了……”

    她没敢把这件荒唐事告诉廖荇翊,因为她知道,廖荇翊也知道,迄今为止,能让严臻全身心投入进去,深爱不悔的女人,只有面前这个聪慧敏感的女人。为了这个女人,严臻不惜与家庭决裂,与廖家决裂,想让如此深情固执的严臻主动去离婚,嗤!除非时光倒流,改写他们的人生轨迹。

    而她的丈夫廖荇翊看似温和无害,对谁都一样,可他也有命门,有致命的短板,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从小疼到大的亲妹子,廖婉枫。

    他心疼妹子,却不会失去理智由着她的性子胡来,不然的话,今天接到宋志娟的邀请后,他也不会为了看住廖婉枫而破例请假到严家做客。

    所以说,不要随便践踏他人的底线,一旦对方被惹毛了,那么后果将会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就像现在,她面对长安咄咄逼人的追问,第一次尝到了自食苦果的滋味。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我等他

    吃了些水果后,廖荇翊邀请宋志娟和长安一起去附近的饭店吃饭。

    “她就不去了,家里乱糟糟的,她得留下来收拾。”宋志娟说完,朝一旁的长安瞥了一眼。

    “你们去吧,我上了一天班,不太想出门。”长安面色淡淡地说。

    廖荇翊眉心微蹙,镜片下面的眼睛里闪过一道锐光,“那行,我们去了。”

    一众人说说笑笑朝外走,长安走在最后,前面是马晶。

    马晶的脊背看起来有些佝偻,气色也没之前那么红润,她从厨房出来后话就变得很少,现下走在长安前面,脸庞绷得紧紧的,嘴唇也抿成一道细线。

    廖荇翊诧异地看看她,慢下脚步,低声问:“你怎么了?”

    “哦,没事。可能有点累。”马晶勉强笑了笑,快走一步上前,挽住廖荇翊的手臂,“走吧。”

    身后的褐色木门正在缓缓阖上,马晶忍不住回头望向门里。

    门里没有那双寒泉般清澈,仿佛能够洞悉一切隐秘的眼睛,只有一道细长模糊的影子投射在灰蒙蒙的墙壁上。

    “只要我不放手,严臻永远不会离我而去……”

    笃定自信的语气,凌厉冰冷的眼神,大气自若的举止,那一刻,马晶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到长安的时候,她就会被她的眼神所慑服,会不自觉地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她是个内心坚不可摧的女人,从来不是她想要,而是她什么也不做,就会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而且不惧怕失去。

    但这样强大自信的人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刻在她骨子里不容外人亵渎和玷污的骄傲和自尊,一旦有什么人真的伤害到她,她会毫不留情地扑上去撕咬,哪怕结果是鲜血淋漓,两败俱伤……

    “晶晶。”

    马晶赫然转头,看着面露疑惑的廖荇翊。

    “你到底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病了吗?”廖荇翊伸手摸向马晶的额头,马晶朝旁边一躲,表情不自然地解释:“没有,我就是连了两个夜班,累了。”

    看到马晶眼底的血丝,又不禁联想到他们的工作,廖荇翊苦笑说:“都说找对象不能找医生,咱俩现在算是尝到苦果了。”

    “你什么意思啊?是你后悔了吧。”马晶眉头一拧,不满地说。

    廖荇翊赶紧举手表忠心,夫妻二人在后面嘻嘻哈哈地闹了起来。

    宋志娟回头望了望恩爱的小夫妻,不禁神色怅然地叹了口气。

    “宋姨,您还在生气呢。”廖婉枫体贴地帮她捋捋耳边的碎发。

    宋志娟偏过头,看着秀丽温柔的廖婉枫,不禁心生悔意:“都是阿姨不好,当年眼拙引了一只蛇蝎进屋,闹得家宅不得安宁。若我早撮合你和臻臻,只怕你们……”

    宋志娟说到这儿忽然顿住,她拍拍嘴,赶紧道歉说:“你看阿姨老糊涂了,怎么又把你和臻臻往一起说。你还是黄花大闺女,以后有的是人才俊杰找上门来追你。婉枫,你别怪阿姨啊,阿姨就是太想让你臻臻哥哥得到幸福了。”

    廖婉枫看着宋志娟花白的鬓角,抿着嘴唇,匀了下气息,开口说:“宋姨,我要是说……我愿意呢。”

    宋志娟身子一震,转过头,惊诧至极地盯着她。

    “你……你……”

    廖婉枫美丽的眼睛里漾起一层晶莹的水雾,她吸了口气,勇敢地说:“我说,我愿意等着严臻哥哥。您不要担心,他得不到幸福。”

    宋志娟猛地顿步,嘴巴大张着,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

    婉枫,婉枫是说,她还喜欢臻臻,还在等着他……

    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呢。

    这要是让童蓉知道了,还不得把她家的房顶给掀了。

    这才刚刚修复关系。

    不成,不成啊。

    这可不是她的初衷,她到上海来,目的是在桀骜不驯的儿媳面前立威,让她今后乖乖听话,再不敢擅自做主,撺掇着儿子跟她作对。

    别看她每天可劲儿折腾长安,啥难听话都敢说,啥骂人话都敢骂,可说到底,她根本没想让儿子离婚。再说了,之前长安和那个男人的事,臻臻也向她解释清楚了,原来真的是一场误会。

    “孩子,你可别犯傻,臻臻他已经结婚了。”宋志娟担忧地拍拍廖婉枫的手。

    “没事,我可以等。”廖婉枫说完,搀着宋志娟的手臂,“宋姨,咱们不说这个了,小心被我哥听见,又该教训我了。”

    她回过头张望,可身后却只剩下马晶一人。

    “嫂子,我哥呢?”

    “手机落严臻家了,他回去拿了。”马晶快跑几步,搀住宋志娟另一侧手臂,笑着说:“咱们先去,他随后就到。”

    长安正在屋里打扫,听到敲门声。

    她拉开门,迎面撞上廖荇翊那双冷峭的眼睛。

    “手机忘了。”他指了指屋里。

    长安朝后挪了挪,看着他大摇大摆进屋。

    廖荇翊在沙发里找到自己的手机,打开屏幕看了看,随后冲着长安说:“走了。”

    长安抬头瞥了他一眼,继续低下头扫地。

    廖荇翊皱皱眉头,朝门口走去。

    经过长安身边的时候,他忽然顿步,一把攥住长安的手腕,压低声音喝斥道:“你装什么装!”

    长安缓缓抬起头,先是看了看手腕上的那只手,后又把视线转到廖荇翊脸上,不紧不慢地说:“我装什么了?我又没故意把手机落在别人家里。”

    廖荇翊愣了愣,随即俊美的脸上泛起红潮。

    他揪着眉毛,神色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绕开这个话题,质问长安:“那你打人还有理了?”

    长安瞥了他一眼,语气清冷地说:“瞧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跑来质问我,好像我办了天大的错事,我倒要问问廖医生,令妹的所作所为,轮到你身上,你会怎样做?”

    一个两个?

    除了他,难道还有人为婉枫出头?

    转念一想,他的心中已有答案。

    可长安这番话却让他无法理直气壮地同她理论。因为妹妹的心思和心机,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所以得知妹妹挨打后,他才没有同长安锱铢必较,把那巴掌打回来。

    可看到长安这副置身之外的模样,他的心里又觉得特别不爽,就像是蒙着脸被人打了一顿,明知道对方是谁,却偏偏不能去报仇。

    “我妹妹做事糊涂,自会有我来管教,轮不到你急赤白脸地扇她巴掌!”廖荇翊攥紧长安手腕,沉着脸说。

    长安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哦,原来廖医生是第一天认识我啊。”

    第一次见面?

    廖荇翊眼角抽了抽,俊美的五官顿时变得不忍目睹。

    与长安初次相见的场景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中不停地闪现。

    是啊,他竟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一个把部队威名赫赫的‘活阎王’折磨得嗷嗷直叫的女人,他竟自不量力,跟这样可怕的女人较真,自讨苦吃。

    在她的字典里,压根就找不到屈服二字。

    他杵在原地,悻悻然松开手。

    长安敏捷地跳到一旁,她揉着被廖荇翊捏得红肿的手腕,目光警惕地瞪着他:“不送了,廖医生。”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夜半送医

    夜里,长安突然被一阵呻吟声惊醒。

    她趿鞋下床,到客厅里一看,发现声音是从宋志娟屋里传出来的。

    “妈,您怎么了?”长安敲敲门,面露焦急之色。

    里面传出痛苦的哼咛声。

    “我进去了!”长安再不敢耽搁,拧开门锁进屋。

    刚打开门,一股极浓的酸臭气就扑面而来,长安喉头一哽,有什么东西就要从胃里翻出来。

    她屏息凝神,把那股恶心的感觉强压下去,而后,打开电灯开关。

    屋里顿时变得亮堂堂的。

    她细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

    宋志娟面色煞白地趴在床边,地上还堆积着一摊呕吐物。

    她赶紧冲上去,拍抚着宋志娟的脊背,“妈,您胃里难受吗,吐了几次了?”

    宋志娟吐得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她的眼皮抖了抖,哼咛说:“嗯……嗯……疼……”

    长安按了按她的胃部,宋志娟立刻痛苦地呻吟起来。

    看样子是急性胃炎。

    长安神色凝重地思考几秒,忽然,弯腰把宋志娟搀扶起来。

    “嗯……嗯……”

    宋志娟唇色灰败,身子筛糠似的打着抖。

    “我们去医院啊,妈,您且忍忍。”长安从床头拿起外套,给宋志娟穿上,又给宋志娟穿上鞋,扶着她出门。

    宋志娟由于胃部痉挛引发剧痛,根本站不起身,长安扶着她勉强下了一层台阶,她就弓着腰,手拉着栏杆,再也不肯起来了。

    长安略一思忖,走到宋志娟身前,弯下腰,抓住她的两条胳膊朝自己肩膀上搭。

    “你……”宋志娟惊呆了,一缕头发从额头上掉下来盖住眼睛,她也顾不上把它撩开。

    “我背您!”长安转过头匆匆撂下句话,不等宋志娟准备好,就朝前用力,“蹭”的一下把人背了起来。

    宋志娟重心后仰,本能地抓紧长安的肩膀,朝她靠了过去。

    长安暗暗吸了口气,在心里默念了一声加油,稳稳地走下台阶……

    一小时后。

    廖荇翊走进急诊科的观察病房。

    长安看到他,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廖荇翊指指外面,她点点头,然后俯身看了看睡着的宋志娟,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廖荇翊已经换下便装,穿上她熟悉的白大褂。他刚从抢救室里出来,眼底布满血丝,神色也略显疲倦。

    看到长安走过来,他直起腰,关切地低声询问道:“宋姨好点了吗?”

    长安点点头,“用药之后好多了,只吐了一次。”

    廖荇翊松了口气,他摘下眼镜,用力掐揉着眉心,片刻后,他重新戴上眼镜,脸上露出歉疚的神色,“是我不好,害宋姨受苦了。”

    晚上他们一行人在海鲜餐馆吃饭,中途他接到医院电话就急匆匆地走了,留下婉枫和马晶陪着宋志娟,谁知姑嫂二人贪吃,点的生冷海鲜太多,以至于宋志娟的肠胃消受不了,半夜引发胃肠炎。

    到了医院一查,宋志娟不仅仅是胃炎,她的身上还起了大片红疹,最后确诊为海鲜过敏。

    这种过敏症可轻可重,因人而异,宋志娟的症状非常严重,幸好长安把她及时送医救治,才不至于酿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

    “算了,你也是一片好心。”长安笑了笑。

    怎么能怪廖荇翊呢,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猜到是她婆婆贪食多吃所致。

    宋志娟节俭成性,从不在饭桌上浪费食物,想必是他们海鲜点的太多,吃不完剩下的,她就一个人包圆了。

    廖荇翊的视线不禁落在长安的身上。

    可能宋志娟发病急,她着急送医竟顾不上换下身上的家居服,蓝色普通的两件套装,脚上却穿着一双软底的皮鞋,这不伦不类的装束,穿在她的身上却并无太多的违和感。

    无论什么时候,她的脊背总是挺得笔直,好像什么困难到了她的面前,都会被她的气势吓得自动退散一样。因此,那隐藏在眉眼间淡淡的倦色也似乎被冲淡了不少。

    廖荇翊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忽然说:“你就不怪宋姨吗?她之前那么对你。”

    他不敢想象,如果相同的境遇换到马晶身上,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只怕他和外柔内刚的马晶早就已经离婚了。

    长安闻声一怔。

    责怪宋志娟吗?

    趁她生病虚弱的时候折磨她,或是干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任由婆母自生自灭?

    长安几乎立刻便摇头,笑了笑说:“如果怨怼和报复能够解决问题,那世间就没有婆媳矛盾这个词了。我妈她这个人吧……”

    她仰起头,感慨地吸了口气,说:“她这个人除了抠了点……其实,真没什么坏心眼。真的!你别不信,我就是这么感觉的。别看她平常对我挑剔得不行,有时还会责骂我几句,但她真的没有想害我。廖荇翊,你可能不懂我这样性格的人怎么会忍得了婆母的再三刁难,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我爱严臻。”

    廖荇翊愣住了。

    她爱严臻?

    可爱情与包容婆母有必然的联系吗?

    “我爱严臻,所以我愿意为了他去迁就他的亲人,因为我知道,一个背离父母的孩子,是多么的可怜。即使站上人生巅峰,收获世间最甜美的爱情,也无法填补亲情缺失造成的裂痕。我是个孤儿,失去父母的痛苦,我尝过了便不想让严臻再深受其苦。爱一个人,不能只看着自己的那一小块利益,而是要爱他的全部,好的,不好的,统统都要接纳进来。我想,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即使最后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我想,至少,那时我的心里是平静的,坦然的。”长安宝石般晶亮有神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闪烁着光芒。

    廖荇翊一时间竟看呆了,胸口像是堵了一团热烫的东西,喷薄着想要突破桎梏。

    这时,他才赫然明白,为什么严臻会对她情有独钟,一往情深了。

    这样胸怀开阔,眼界深远的奇女子,是自己那个只知道情啊爱啊的妹子远远无法相比的。

    长安。

    我又重新认识你了。

第一百八十章 冬训

    部队冬训场距离驻地1000多公里,温差接近20摄氏度,以往相对简单的训练课目到了这冰天雪地的北国深山,变成了一个个无法逾越的考验。

    “40环!”张晓屯看着靶纸上显示的结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多少?”严臻口鼻里喷出热腾腾的白雾。

    张晓屯诧异地回答说:“40!可我平时打步枪精度射击,成绩都稳定在48,这次才打了40。排长,这是咋回事啊,我都是严格按照训练要求来的,难道,换个地方打靶就不成了?”

    40环。

    的确和张晓屯过去的成绩大相径庭,严臻又陆续看了几个战士的靶子后,果断中断训练,召集全连战士紧急集合。

    经过对打靶战士技术动作的针对性剖析,他们找到了成绩下滑的原因。原来,受到冬训区低温、枪械状态、积雪、手指僵硬等等不利因素影响,才导致多数战士成绩不理想。

    严臻亲自上阵寻找打靶的感觉,经过几轮磨合调整后,他渐渐掌握了在极寒地区实弹射击的窍门,成绩逐步提高。

    “咚!咚!”连续不断的枪声在山谷间回响。

    严臻神情端严地立在场边,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靶子。

    连长宋志文踩着厚厚的积雪,走过来,拍拍严臻的肩膀,“成绩稳定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严臻眉头紧锁,看不出丝毫轻松的迹象,他瞥了瞥身边的宋志文,埋怨道:“自从你把连队的训练工作交给我负责之后,我这心就整天悬着,连做梦都想着这事。可连长你倒好,现在训练场上多半找不到你的身影,有事找你都得碰运气。”

    宋志文尴尬地笑了笑,“你以为副连长是这么好当的吗?臭小子,居然管起我的事来了!”

    严臻哼了一声,转过头,继续看着战士们训练。

    宋志文脸上的笑意却渐渐褪去,他撑了撑酸涩的眼皮,朝身边这位英俊沉稳的军人望了过去。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认识严臻也有六年光阴了。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和其他人一样,对这位来自清华大学的硕士生存有偏见。他觉得,这个长相不错的栋梁之才一定是头脑发热才会选择了军营,等过段时间,等他冷静下来之后,估计就会打退堂鼓了。

    可三个月后,这个叫严臻的名校研究生,却以昂扬饱满的斗志、优异出众的训练成绩、谦逊幽默的人格魅力赢得了全连官兵的喜爱和好评。

    他不但没有被部队严苛艰苦的训练方式吓退,反而主动放弃直升连职的机会,选择到基层担任一名普普通通的排长,从头做起,从零做起。

    当年新兵授衔仪式上,是他亲手给严臻佩戴的领章和肩章,在这个年轻军人的眼睛里,他看到了新时代年轻人锐意进取和奋发有为的精神风貌。

    宣誓仪式上,他这个入伍多年的老兵,竟也被身边的年轻人感染到激情澎拜,热血贲张,心中充满了对祖国、对军队无限崇敬和热爱。

    这些年风里雨里,光阴流转,他一步步看着严臻从一名初出茅庐的热血军人成长为我军优秀的指挥型军官。他就像是雏鹰展翅,搏击长空,迎接他的,将是更加广阔壮美的天地。

    宋志文的视线被一片白雾遮挡住了,他欣慰而又辛酸地眨了眨眼睛,拍拍严臻的肩膊,悄悄地走了。

    没两天,冬训区的战士们等来了滑雪的好时机。

    连里的战士大多没有接触过雪板。

    而看似很简单的滑雪训练,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啊——”丁海泉手持雪杖,刚刚滑行不足10米,就一个踉跄扎进路旁的雪堆。因为没有防备,他摔得很重,坐在地上很久都没能爬起来。

    严臻上前搀起他,“怎么样?能坚持吗?”

    丁海泉揉着如针扎般疼痛难忍的尾椎骨,呲牙说道:“没啥事!能坚持!”

    严臻点点头,打气鼓励道:“学滑雪不能怕摔,只有千百次的跌倒,才能领悟到动作要领,也只有先把自己摔疼了,将来上战场才能把敌人打疼!”

    丁海泉看着被寒区低温干燥的气候折磨得双目赤红,唇皮干裂的严臻,内心里猛然涌起一股豪气,他啪地一下立正,要向严臻立下保证,可谁知雪板向前一滑,他还来不及反应,就又摔倒在雪地里。

    他疼得五官紧缩,视线里一片模糊,耳边听到严臻关切的呼唤,“海泉!海泉!”

    他急促地吸了口气,挣脱严臻的手臂,自己扶着雪地慢慢站了起来。

    眼里射出不服输的狠厉光芒,倔强地昂起头,大声吼道:“奶奶的,我就不信了,我连雪区三岁小儿都不如!”

    说完,抓着雪杖就冲了出去。

    “戴上防护口罩!”严臻在后面喊道。

    丁海泉扬起雪杖,颤颤巍巍地滑远了。

    坚持了半天,每个战士都能在雪地里‘飞舞’了。

    严臻长吁口气,坐在地上,随手捧起一团软绵绵的白雪塞进嘴里。

    滑雪训练是冬训的最后一项,这项训练任务结束后,他们就可以返回温暖如春的上海了。

    58天,近两个月时间,他没有和外界联系,没有收到家里的任何消息。

    走的时候,他顾不上同母亲和妻子说一声再见就匆匆踏上冬训列车。这两个月,也不知道强势的母亲有没有为难长安,两人有没有吵架。

    其实,在冬训区开会时他是有机会接触到电话的,可想想还是作罢,来寒区冬训的军人何止他一人,哪个没有家,哪个背后没有父母妻儿。他不能因为担心妻子就搞特殊,不能给全连官兵丢脸。

    可,可真的想她啊。

    想到不敢想,想到做梦也怕梦到她,因为一旦打开相思的闸门,他就会恍恍然什么都顾不得了,满脑子都是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嗔,因此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无奈之下,只能一个人去深夜的雪地里跑圈,才能平息心里那份无法抑制的渴望和思念。

    严臻口中的雪水渐渐融化,冰冷与热烫交织在一处,一会儿他的舌尖就变得麻木僵硬。

    “排长——排长——”雪坡上,张晓屯拄着雪杖熟练地俯冲下来。

    他撑着地迅速起身。

    “不好啦!连长……连长他要转业!”张晓屯神色惶急地大声报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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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暖风来介绍:

气场两米八的职场女魔头VS铁骨铮铮,看他们在广袤迷人的非洲大陆上如何演绎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神话。
世人谓我恋长安,惟愿盛世长安。
破镜重圆现实向他从暖风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他从暖风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他从暖风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