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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舞清影     他从暖风来txt下载     他从暖风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项目经理部

    长安到了项目经理部,才知道为什么别人都说这里是全公司最没人气的部门。

    不,确切地说,是最没人烟的部门。

    负责人刘贺和几位资历老的员工都在外工点负责项目,偌大的部门,只有零星几个员工在坚守阵地。见到长安,一个个稀罕得不得了,他们虽从业多年,长安却是第一个以项目经理的身份到部门报到的女性。

    女项目经理,向来是施工企业的稀缺人才,因为工作性质关系,大多学土建的都是男性,女性很少。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会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成为同事。

    只是这个女同事和公司里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员工有着太多的不同。她很安静,也很少笑,对异性总是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她很少主动找他们攀谈,有限的几次,还是为了工作上的难题向他们请教。

    他们发现长安的性格有点像男孩子,不仅说话直接,头脑明晰,而且很有些雷厉风行的气势。她跟人沟通的时候,不会畏畏缩缩的不好意思,她心里有什么困惑,或是不同意对方观点的时候就会痛快讲出来,让人感觉她是个很坦诚,很有想法的人。

    她刚从松林工地调回来,按照惯例她可以在家休息一到两月,不用着急到公司上班。可她却每天按时到岗,她喜欢一个人窝在座位里聚精会神地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常常一坐就是半天,连水都不喝一口。大家都很好奇,不知道她整天在忙些什么。

    后来,部门的小李趁她不在的时候,偷看了她的电脑页面,发现她居然在自修财务会计课程。

    一个项目经理学会计做什么?

    项目经理还想身兼财务,明摆着违规啊。

    又或者……她想转行!

    对啊,肯定是想转行啊。

    在他们土建行业,有句行话叫:建筑,让女人走开!

    这句行话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因为外工点大多环境恶劣,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去了就会后悔。

    午饭时,几个人在办公室吃外卖。

    小李把盒饭放在长安桌上,敲了敲桌面,“先吃饭吧,一会儿饭就凉了。”

    长安抬起头说了声谢谢,又埋头把财务表格里填上数字,才丢开键盘。

    小李朝她的电脑屏幕和桌上散放的财会书籍扫了一眼,忍不住问:“你……学财务?”

    长安点头,打开盒饭包装,“嗯,我觉得挺有用的,尤其是咱们做项目的,无非就是怎么向业主要钱和怎么花钱。可很多时候,拿着报表却不知道怎么看,虽然关起门来在自家工地上没啥丢脸的,可出去了,却往往让人看笑话。我就想,等我有时间了,一定要把财务表格这一块弄明白了。”

    小李和旁边的同事互相望望,诧然问道:“你不是调去财务部啊?”

    长安听到小李的话,夹菜的动作顿了顿。

    谁说她要去财务部了。

    “没有啊。我就是想多学点东西,等以后到了项目上,或许能有些用处。”长安笑了。

    看着那抹难得一见的明媚笑容,小李觉得自己呼吸一窒,心忽然跳得有些急促,他不大自然地低下头,猛扒了一口饭,支支吾吾地说:“其实……你不用这么累,我们都不学这个,不也过来了,是不是,老王。”

    小李撞了撞身边的同事王理清。

    王理清不赞成地睃了他一眼,“那是你懒!我们做项目的,整天和业主、承包商、当地政府打交道,当然是学的越多越好,越杂越好。到时候万一遇到事情,心里有谱,自然不慌。哪儿像你,不知道利害轻重,动不动的就给刘经理找麻烦。”

    小李被抢白一通,脸腾一下烧得通红,他瞪着王理清,低声辩驳说:“我哪有……”

    “你没有?”王理清挑起眉毛。

    “那还是刚开始工作的时候,现在,我可没有再闯祸了……”小李说。

    王理清笑了笑,摇头说:“你多跟着小长学学吧。人家不仅学财务知识,而且抽空还在整理工作笔记。我看了她整理的东西,大到施工技术,小到工人生活所需,当地风俗,她事无巨细,对每一个容易出问题的环节都做了详细的记录。这些在实操中学到的宝贵经验,才是我们日后赖以仰仗的制胜法宝。你啊,比小长还年长几岁,也比她经手的项目多,可你啊,却少了小长身上这种踏实沉稳的优点。”

    “去去去,尽说我不好,你好!这屋里就你一个人好,行了吧!”小李气得鼓起腮帮子,像个赌气的青蛙似的和王理清理论起来。

    长安站起来,拿着手机,打断他们,“我出去接个电话。”

    小李悻悻然让开过道,让长安过去。

    等长安走后,小李上去就掐着王理清的脖子,羞恼不已地训斥道:“我说你有病吧,我招你惹你了,怎么净挑我的毛病!”

    王理清后仰头,掰着他的手,笑着辩解说:“我是为你好,你这只反应迟钝的笨鸟!”

    “谁笨!你才笨!”

    “你连小长有男朋友都瞧不出来,你说你笨不笨!”王理清觉得脖子一轻,他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脸皮依旧通红的小李。

    看到小李错愕的神情,王理清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他低头拽了拽衣服,低声说:“我今天去技术部,听到张工和别人说起小长和她男朋友的事,没想到啊,那个谁也不愿意接手的部队道路改造项目,却成就了一段佳缘。小长那个男朋友,就是部队的一个军官,他们……”

    十几分钟后,神情恹恹的小李去楼层盥洗室扔垃圾。

    刚走到盥洗室门口,他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道语气温柔的女声。

    “你去车站接阿姨,我自己去饭店。饭店?我听说过,口碑不错,嗯,好,明天见,你先挂,哎呀,你先挂呀……我在公司呢……你……无赖!”

    小李忽然揪着胸口快步返回办公室。

    王理清看到小李的手里还拎着垃圾袋,不由得诧然问道:“你不是去扔垃圾了?怎么又拎回来了?”

    小李一愣,低头一看手里的东西,顿时面皮涨得通红,他把垃圾袋朝字纸篓里一扔,气咻咻地吼道:“垃圾桶满了,不行!”

    满了?

    整个楼层的垃圾装进去,都不一定能装满的大号垃圾桶,居然不到下午就满了!

    王理清目瞪口呆地看着小李,而后,摇摇头,从纸篓里掏出垃圾袋,小声嘟哝着走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长宁的惊人之举

    “来,我牵着你。”长宁指着公寓楼道的杂物,朝凌薇伸出手。

    凌薇上前赶了一步,握住长宁的手,冲他甜甜一笑,“我自己能走。”

    话音刚落,她就朝前扑了一下,身旁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叮叮咣咣的响声。

    “长宁……”

    好尴尬啊。

    长宁用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面红耳赤的凌薇,嘴角上扬,“我看,还是算了。”

    凌薇低着头,乖乖地跟着长宁上楼。

    “铛铛!”长宁敲门。

    门一下子便开了,“宁宁——”

    长宁表情愕然地看着门里系着围裙,挽着袖子的大男人,愣了愣,才喃喃叫道:“严臻……”

    严臻露出灿烂的笑容,把他们让进门。

    “长安去超市买东西了,宁宁,你照顾凌薇啊,我那边还炒着菜呢!”严臻指着长安屋里的小沙发,示意凌薇不要拘束。

    因为之前严臻帮过长宁,所以凌薇对严臻的印象极好,她笑了笑,“我可以帮忙。”

    长宁赶紧拉住她,对严臻抱歉笑道:“她还是算了,和我姐一个水平线,去了不是帮忙是捣乱。”

    严臻神情了然地冲着长宁眨眨眼,“所以啊,我把你姐也打发出去了。”

    长宁伸出大拇指,严臻哈哈大笑,急步走进厨房。

    大门随即响了,长安拎着一个硕大的超市购物袋走了进来,看到屋里的长宁和凌薇,她一边换拖鞋,一边招呼道:“你们来啦。”

    长宁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我以为又是吃外卖呢,谁知道,他……他一个大男人,居然给你做饭……”

    说完,指了指干净整洁的屋子,压低了声音,凑过去调侃说:“这也是他的功劳吧。”

    长安被弟弟奚落得面皮一烫,她横了长宁一眼,却逗得长宁大笑。

    他故意抬高音量,让厨房里的人听到,“我说,这严排长真不错啊,不仅工作干得出色,做起家务来,也是把好手,姐,以后啊,你可有福气了。”

    长安上前拧了长宁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袋子,径直朝凌薇走了过去,“薇薇,都是你爱吃的零食。”

    “我也爱吃……”长宁捂着胳膊,想跑上前凑热闹,却被长安抬腿挡在沙发外面,面无表情地命令道:“帮忙去!”

    长宁苦着脸走进厨房。

    “马上就好了。”严臻一边熟练地颠勺,一边回头冲着长宁笑道。

    长宁环着双臂,倚着门框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严臻,嘴角渐渐扬了起来,“现在我才知道,我那心高气傲的姐姐为什么会被你给俘虏了。”

    严臻挑了半勺鸡粉,洒在炒锅里青翠碧绿的小油菜上面。

    “为什么啊。”他勾头问道。

    长宁走上前,帮他拿盘子,“你这样的全能型选手,魅力熟男,哪个女人能抗拒得了。”

    严臻神情愉悦地大笑,“现在不说我是个莽夫,是个粗人了?”

    长宁摸摸高挺的鼻梁,笑着说:“那是我姐,不是我,好吧。”

    严臻点点头,“不管是莽夫,还是魅力熟男,只要能打动长安的心,我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做?

    长宁歪着头,看着严臻坚毅峻然的五官侧影,看他娴熟老练的装盘动作,以及那个与他的气质格格不入的蓝花围裙,不禁心生悸动。

    如果不是因为爱情,如果不是出于真心,一个前途无量的部队军官,一个才华横溢的名校高才生,会心甘情愿的卸下头顶华丽耀眼的光环,像普普通通的居家男人一样,为心爱的女人洗手作羹汤吗!

    一直以来,他虽然接受了严臻的存在,和他在长家新的身份,但不知为什么,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总觉得他和长安的未来,充满了变数和不确定因素。

    可是今天看到严臻不同于往日的模样,他心里头总也顺不下去的那口气,却像是忽然就通透了,这样‘不严肃’的严臻,这样‘小家子气’的严臻,却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亲近感。

    所以,当饭桌上长安主动向他说起她和严臻想在五月完婚的时候,他只是惊讶了一瞬,就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虽然你只比我早出生几分钟,可你毕竟是我姐,姐姐自然应该先结婚。”

    长安惊讶地看着弟弟长宁。

    今天和宋志娟的见面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她老人家不仅主动为上次的事情向她道歉,而且不再坚持买新房。但她却提出婚期定在五月六号,到时回苏州办婚礼。

    宋志娟退了一大步,她也不好驳了老人的面子,于是,当场就答应下来。在车站送走宋志娟,她便赶紧联系长宁,让他带着凌薇到家里来一趟。

    她在气氛融洽的饭桌上提及结婚的事,就是不想直崩崩地捅出去让长宁心里不舒服。可没曾想,他竟答应得如此爽快。

    那语气连一丝留恋都没有,表情更像是甩掉了沉重的包袱,显得轻松而又自然。

    难道在他的心里,她一直是个累赘?

    长安忽然觉得嘴里发苦,心中很不是滋味,她黯然垂下头,不想再看长宁那眼角眉梢堆满的喜悦。

    看到长安沉默不语,长宁拿起一个油焖大虾拨开外壳,把白嫩的虾肉放在凌薇的盘子里。

    “唔……”凌薇嚼着鲜甜多汁的虾肉,眯起眼睛幸福地微笑。

    长宁神情宠溺地帮她擦去嘴边的油汁,这才转过头,对长安说:“我们家薇薇是个心地善良的小丫头,她先前一直跟我说,姐姐为了你,吃了不少苦,今后,我们一定要让姐姐过得幸福。今天,你和严臻,哦,不,该改口叫姐夫了。”

    他朝嘴角微扬的严臻眨眨眼,笑道:“你们算是修成正果了,我和凌薇由衷地为你们感到高兴。是不是,薇薇。”

    凌薇用力点头,目光真诚地说:“是,宁宁和我早就盼着这一天呢。”

    长宁笑道:“那就照我们之前商量的,让姐姐风风光光的出嫁,好吗?”

    “好啊。”凌薇毫不犹豫地说。

    长宁摸了摸她可爱的圆脸,转头,看着长安,语气正式地说:“姐,家里那笔积蓄,你用来准备嫁妆吧,我这里还存了些钱,等明天取了给你送去。”

    “不行!”长安拧着眉头,“我怎么能动用这笔钱呢,那是爸妈留给你的。”

    “什么叫留给我?难道咱们不是亲姐弟?在法律上,你也是继承人。而且……”长宁笑了笑,握住凌薇的手,“我和薇薇已经商量好了,我们暂时不买房子,至于婚礼,我们也决定一切从简,准备去旅行结婚。”

    长安愣住,沉下嘴角,目光冷冷地看着长宁,一旁的严臻也敛起笑意,变得严肃起来。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们。”长宁赶紧强调说。

    “你这是胡闹!”长安把筷子重重扣在桌上,凌薇吓得一哆嗦,长宁却倔强地昂着头,呛声说:“我怎么胡闹了?难道弟弟不该照顾姐姐,不该为了弟弟一直在牺牲奉献的姐姐出点力?”

第一百三十八章 劝解

    严臻架着长宁的胳膊,把情绪激动的长宁带到楼下。

    “你撒手——”长宁挣了挣,却纹丝未动,他不由得羞恼成怒,赤红着脸朝严臻吼道。

    论起来,他的个头比严臻低不了多少,平常也有健身跑步,可是被严臻卡住胳膊的时候,竟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严臻肤色较黑,只余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光芒。

    他慢慢放开长宁。

    长宁手臂一松,立刻像只炸毛的猴子似的蹦了出去,他一边揉着肌肉酸痛的手臂,一边瞪着严臻,怒气冲冲地牢骚道:“你这叫武力胁迫!不,是限制人身自由!我告诉你,你要不是我……我未来姐夫,定要你尝尝我的厉害!”

    严臻挑着眉毛看着气得跳脚的长宁,忽然,低下头,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长宁恼死了。

    “不愧是孪生姐弟,你们生起气来,那神态语气竟是一模一样呢。”不知怎么,严臻看到长宁气急败坏的样子,却忽然想起初见长安时,把她误以为是小偷,卸了她胳膊的那场‘误会’。那个时候,她也像长宁一样,犟得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废话!”长宁翻了个白眼。

    严臻可能不知道,双胞胎不仅容貌表情相像,而且心意相通,当一方情绪波动时,对方也会感到不舒服。他和长安试验过无数次,每一次都非常灵验。

    最近的一次,是长安拉肚子,在她向他求援之前,他在外地的应酬场上就觉得坐立难安,心神难宁。没过一会儿,长安的电话就来了。

    他当时有想过同严臻联系,让他去照顾长安,可是想到长安叮嘱他切莫因为私事去打扰在部队服役的严臻,这才转而联系温子墨,幸好温子墨人在上海,答应得也非常痛快,这让远在千里之外的他倍感安心。

    不过,他听长安说,严臻还是赶去医院了。当时听到这一消息,他的心却咯噔一下悬了起来。

    不知道严臻看到温子墨在医院照顾长安,他这个准男友,会不会生出什么想法,进而对他生出怨气。怨他这个小舅子不会办事,竟把长安托付给他的情敌……

    长宁撩起眼皮看了看严臻,心想,你绝口不提医院的事,是真的不介意,还是在生我的气?

    恐怕是后者吧。

    长宁动了动仍旧酸痛不堪的手臂,在心中腹诽严臻挟私报复。

    严臻听了长宁的呛声,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腔。

    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路旁的花草随着夜风轻轻地摇曳摆动。

    “有烟吗?”长宁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忽然问严臻。

    严臻摇头,“我不抽烟。”

    长宁拧着眉头,小声嘟哝道:“是不是男人啊,连烟也不抽。”

    严臻的眼皮抽了抽,指着远处的社区服务中心,“那边有商店。”

    十几分钟后,两人坐在公寓旁供居民休憩的连椅上,互相指着对方,又咳又笑地闹出不小的动静。

    “喂!想不到你这个大律师,竟也是个骗子!咳咳!咳咳咳!”严臻一边咳嗽,一边拍着长宁的脊背,笑不可抑地说道。

    长宁直起腰,擦擦被烟雾呛出的眼泪,撑着面子回击道:“我以前抽过,那时是会的……”

    “哈哈哈……”严臻仰脖大笑,笑声在夜色中传出很远。

    长宁推了严臻一把,忍不住笑起来,“总比你强吧,一个未来的将军,居然连烟也不会抽,丢人不丢人!”

    “谁说将军一定要学会抽烟?”

    长宁眨眨眼,“影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

    严臻点点他,笑着摇头。

    经过这一番闹腾,长宁觉得胸口没之前那么堵了。他伸开胳膊,神情舒展地吁了口气,朝椅背上靠了过去。

    他勾着头,看着收拾烟盒的严臻,忽然开口说:“我姐这个人,你别看她平常不吭声,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遇到事,她绝对是拎得起,也放得下的狠主儿。但凡是她认准的事,别说是八匹马了,就是我爸妈重新活过来,她也照旧会我行我素。我今天说的话,都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原本我想着她多少会为你们的婚事盘算盘算,可结果,你也看到了……”

    长宁苦笑着叹了口气,“她这个脾性,以后肯定要吃亏,严臻,哦,不,姐夫,以后我姐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到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涵,多体谅一下。”

    严臻拍拍长宁的肩膀,“长安不是个糊涂之人,她和我在一起,你只管放一百个心。至于刚才的事,我却有些话要说。”

    长宁看着他。

    “宁宁,你是最了解长安的人,应该比我还明白,你就是长安这些年来奋斗的源泉和原始动力。她为了你节衣缩食,为了你苦心谋划,她为了你可以牺牲一切,甚至是我和她的婚姻。可见,你在她的心里,是多么的重要,她曾在爸妈的墓前发过誓,要护佑你成家成才,从她起誓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把自己当成是你的姐姐,而是把你当成了她的孩子来看待。这些年,她是如何生活的,又是如何一步步为你打算,为你的未来铺路的,这种位置上变化,你应该体会得更深,更真。宁宁,你现在事业有成,爱情稳定,最开心的,莫过于你的姐姐。她的愿望眼看着就要实现了,却被你的几句话全盘否定,你想想看,她的心理落差该有多大,她能不生气,能不着急吗?”

    长宁若有所思地盯着路面上的树影,半晌,才情绪低沉地说:“这些年,就是因为看她太辛苦,太拼命,所以,我才想出这个法子回报她的恩情。我姐……她真的太不容易了。”

    严臻揽过低头难受的长宁,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感慨说:“我知道,这些我全都知道。你的心意,我也理解。能够遇见你们姐弟,真的,是我严臻一生的幸运。”

    “我真没别的意思,我只想让她好……”长宁红了眼眶,哑声强调说。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严臻拍着长宁的肩膀,“不仅我知道,长安心里也清楚着呢。她刚才跟你发火,你以为她心里痛快?我拉你下来,是想让你们彼此都冷静冷静,不要凭一时冲动出口伤人。宁宁,我说了这么多,你的心里一定有了决断。你是跟我上楼呢,还是我去把薇薇叫下来,你们一起离开?”

    长宁神色挣扎地思忖片刻,主动站起身来,“我错了,我去给她赔不是。”

    严臻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起身追上长宁,两人并肩朝前走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有魅力的女人

    在严臻的帮助下,这场风波不仅顺利平息,而且姐弟俩的感情变得更加深厚。

    虽然不用买新房,可是在上海租房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一来合适的房源少,二来稍微繁华点的地方租金就贵得离谱,而且上海的住宅区普遍存在住户密集,环境吵闹的现象。

    如果不想这么麻烦的话,可以找中介帮忙,但是房屋中介市场良莠不齐,费用偏低的中介大多不靠谱。

    长安利用假期看了好几处房源,都不大理想,而找房这事急也急不来,只好一天天的搁置下来。

    眼看到了四月,距离婚期也只剩一个月了,房子却还没着落,长安急得嘴里生了火泡,喝口水也被蜇得生疼。

    项目经理部的王理清和小宋都接到工作任务,分别去上海郊县和江苏的一个项目上工作。

    他们上周已经离开上海,部门办公室只剩下长安和小李。

    不过小李说,这周有几名在家休息的员工回来上班,偌大的项目经理部不至于总是唱空城计。

    看长安端着水杯,频频倒吸气还在坚持喝水,小李不由得叹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盒西瓜霜含片,起身递给长安。

    “赶紧吃药吧,光喝水不管用。”

    长安接过药盒,感激地笑了笑,“谢谢。”

    她把一颗颜色粉红的药片放进嘴里,一股清甜冰凉的味道便在生涩发苦的口腔里弥漫开来。

    她眯了眯眼睛,紧绷的脑壳感到稍微清明了些。

    小李睃了一眼她摊在桌上的小广告,问:“你找房子呀?”

    “哦,想找一套小两居,可是总碰不到合适的。”提起房子,长安又皱起浓黑的眉毛。

    “你不是住在咱公司的单身公寓吗?怎么,嫌条件不好,居然要住套房了?”小李打趣说。

    长安笑了笑,降低音量,说:“我要结婚了,这是看的婚房。”

    结婚!

    小李目光轻闪,愣怔了一下,才说:“恭喜你了。”

    “谢谢。”长安揉了揉昏沉沉的额头,苦笑说:“只有要结婚的人,才能体会到准备婚礼的苦楚。各种繁杂琐事像浪花一样汹涌而来,一波一波的,让人连处躲的地方都没有。偏偏还不能懈怠,不然的话,一步跟不上,步步被动。”

    小李笑了笑,“听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想找对象了。”

    “千万别……我也就是和你熟了,向你倒倒苦水儿罢了。抛开这一切琐事,还是幸福的时候多一点。”长安笑道。

    “那你男朋友也太不地道了!怎么什么事都甩给你呀,这找房子,卖房子不都是男方的事吗?”小李不解地问。

    “他是军人,为了下个月的婚假,他一个月没有外出了。我公婆在苏州,他们在家准备婚礼和喜宴,想必也是累得不行。这边的事我能应付,就是这房子,实在是令人头疼。”长安说。

    “所以,干嘛要当军嫂……”小李咕哝了一句。

    “什么?”长安看着他。

    小李笑笑,“哦,我是说咱公司的单身公寓挺好的,虽然小了点,可上海不都是这样的小鸽子房。不过,公司新分大学生太多,公司为了解决这部分员工的实际困难,定下公寓里谁结婚谁搬走的规定。长安,你不是易工的徒弟吗,要不,你让易工去找领导说说,说不定给你开个先例……”

    “还是不了。”长安摇摇头,不想给易键璋他们找麻烦。

    小李轻轻点头,“的确是不大好。”

    他沉吟一下说:“我姨表哥开了家房产中介公司,生意一直挺火,人也实在。这样吧,我把他联系方式给你,你去找他,看有没有合适房源。”

    “哎呀!真的啊,那太好了。”长安激动地直起身子。

    小李在抽屉里翻了翻,把一张名片递给长安,“你有空了就去看看,我会跟他打招呼的。”

    长安谢过小李,心里着实轻松了大半。之前她一直下不了决心找中介,就是因为怕着了黑中介的道儿,让辛苦钱打了水漂,现在有小李介绍,她就可以放心了。

    午饭时,财务部的徐彩丽到经理部同长安他们一起吃午饭。

    徐彩丽一直对小李有点意思,于是趁着小李拜托她教授长安财会实务的机会,迅速‘打入’项目经理部,并和性格直爽的长安成为朋友。

    现在每天中午,她都会到经理部来吃饭,顺带着教一教长安。

    这个长安,初见她时,自己曾因小李的原因,对她抱有很强的敌意。

    可几次接触下来,她发现长安与她竟很聊得来,两人共同话题很多,趣味相投,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而且,她还发现,长安年纪轻轻的就能成为集团第一位女性项目经理,绝不是浪得虚名。她非常的聪明,艰涩难懂的财会知识基本上讲过一次她就能领悟并付诸实践,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编制基本财务报表时,她已经不需要再请教她,而是自己独立完成。

    对此,已从事数年财务工作的徐彩丽非常惊讶,因为照着长安现在的水平,去任何一个单位的财务部门都可以应付得了。

    她问过长安,是不是想要改行做会计,长安却笑着摇头,说她只是想多学点东西,等去了项目上,才能唬到那些财务人员,让他们不敢犯错造假。

    徐彩丽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可玩笑归玩笑,却不难看出隐藏在长安姣好外貌下蠢蠢欲动的‘野心’。

    论起抱负和能力,她比知足常乐的小李他们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

    她是一个极富魅力的女人,和她在一起,会不由自主地受到她的影响,变得乐观积极起来。

    这样的女子,怪不得会吸引住小李的视线。

    不过,人无完人,长安的身上也有缺点,她的脾气不大好,而且倔强,认死理,不肯轻易服输,所以,在人际交往方面,就显得有些欠缺。

    这是不是就是她回来一个多月,仍在项目经理部坐冷板凳的原因?

    吃完中饭,小李去附近银行办事,徐彩丽等他走了,拉住长安,悄声说:“嗳,长安,你听说没有,公司前段时间中了个大标!”

    长安抬起头,“大标?”

第一百四十章 好消息

    长安利用下班时间找到小李的表哥,看了一圈,依旧没有合适的房源,不过,有一套急售二手房却引起她的注意。

    这套二手房地理位置、周边配套非常理想,因为房主着急出手,价格定得偏低,可也要将近四百万。

    “詹经理,这套房子能不能办理按揭贷款?”长安指着电脑上的房源信息,感兴趣地问道。

    “这套房子?哎呀,不好意思,这套房子一挂出去就被几十家买主争相询价,已经定出去了。”长相酷似小李的詹经理,抱歉地说道。

    “哦……”长安有些失望。

    “你不是要租房吗?怎么,改主意了?”詹经理笑了笑,指着电脑上的房源图片说:“不过啊,我在房产这行做了这么多年,这样好的房源,这么低的价格,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要不是我已经有房了,我肯定要把它买下来的。谁不心动啊,你说是不是。”

    长安盯着电脑上布局合理,采光充足的房间图片,叹了口气,说:“可能我弟弟跟这套房子无缘吧。”

    “想给弟弟买房?”

    “嗯,他今年也要结婚。”长安说。

    “你们姐弟感情真好!”詹经理看看她,深有感触地说:“我们啊,每天在这方寸之地和买主卖主打交道,不知看了多少兄弟阋墙,姊妹反目,甚至是子女冲父母辱骂动手的混账事,像你一样,自己租房结婚却给弟弟买房的姐姐,真是太稀罕了。你和李东是同事,我也不说外话,我能不能多嘴问一句,你不买房,是不是因为家里人不管你,只管你弟弟?”

    长安目光轻闪,想了想,回答说:“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是家长,弟弟的事自然得我来管。”

    詹经理愕然怔住。

    他看着面前衣着简单素雅的年轻姑娘,眸光渐渐变深。

    “原来是这样啊……”他喃喃咕哝了一句,再看向长安的时候,眼神就带了一丝钦敬的意味,“这套房子是没戏了,不过,你要是相信我,我就给你留意着,有合适房源,我一准第一个通知你。”

    长安笑道:“那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还有你要租的房子,也交给我,我争取下周给你解决了。”詹经理爽快地说。

    长安再次道谢,起身告辞,詹经理送她时,说:“你抽空也做做李东的思想工作,那小子,事业干得风生水起的,可找媳妇儿的事儿一点也不积极,害得我小姨天天跟我妈念叨。你们不是同事吗,比我见面多,抽空啊,你劝劝他,早点谈恋爱,早点找个姑娘,把自己嫁……哦,反了,是早点找个姑娘,娶回家来!”

    长安笑了,她抬手示意詹经理止步,“你们别担心,照我看啊,小李好事将近。”

    詹经理眼睛赫然一亮,猛拍一下大腿,“真的?那姑娘是谁?”

    长安的脑海里闪过徐彩丽姣好的面容,她摆摆手,“暂时保密。等有好消息了,我也第一个通知你。”

    詹经理哈哈大笑,与她挥手告别。

    晚上,她按照约定给严臻打电话。

    “辛苦了,老婆。”严臻上来就改了称谓,让正在厨房煮面的长安猛地呛咳起来。

    “老婆,你没事吧,赶紧喝口水压一压。”严臻语气关切地说。

    长安关掉火源,用手背蹭了蹭嘴唇,嗔怪道:“你疯了不成,当着战士的面,叫我……叫我……”

    “老婆……”严臻嬉皮笑脸的劲儿又上来了。

    长安无奈地叹口气,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旁,握着小锅的手柄,把锅端下来。

    “煮面呢?”他像是长了千里眼,能看到她这边似的。

    长安搓着被烫到的手指,放在耳朵上搓了搓,“你怎么知道?”

    电话里传出他爽朗的笑声,“因为,我就在门口啊。”

    长安倏一下转身,拿着手机就朝大门口跑去。

    “严……”大门一开,她却愣住了。

    空荡荡的过道连个人影也没有,分明是他在诓她。

    皱着眉头拿起手机,“你骗我。”

    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就像是一块诱人口腹的奶油蛋糕到了嘴边,却发现那只是个模型,那种怅然若失的不满足感,让她高昂的兴致一下子跌入深谷。

    严臻嘿嘿笑了,“给你一点小惊喜,省得你满脑子工程数据,把我给忘了。”

    她语气恹恹地嗯了一声。

    “哎呦!”他笑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老婆想我了。”

    “呸!你脸大麽!”长安面红啐道。

    “不大,还有点黑。”严臻揉着自己黧黑脸庞,戏谑道。

    耳畔传来长安忍俊不禁的笑声,夹杂着刚才着急跑动后的娇喘声,一下子就把严臻撩拨得胸口一热。

    这丫头,看来,比他想象中还要想他。

    “真想今天就娶到你。”他沉下声说。

    她那边依旧笑着,“想得美。就不嫁给你。”

    “你敢!”严臻抬高音量。

    她调皮的笑声,逗得他心里痒痒的。

    片刻后,严臻清了清嗓子,语气正式地说:“老婆大人,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做了一名预备军嫂之后,她和普普通通的军恋女孩一样,怕他用严肃正式的语气,想要告诉她一件事。

    她心里一咯噔,渐渐止住笑声。

    片刻后,“我晋升了,副连。”他语气沉稳地说道。

    她愣了愣,猛地眨眨眼睛,惊喜说道:“恭喜你啊。”

    严臻竟然不声不吭地升职了。

    副连,一杠两星,中尉军衔,从今天起,他的事业迈上新的台阶,拥有更加广阔的天地。

    “还有件事。”他说。

    还有?

    长安不敢猜测,静等着他开口。

    “我向上级申请了住房,上级……批准了!”

    住房?部队家属院?

    “是军区的人才专项奖励,我正好跨过这个杠杠,于是,上级就批准了,长安,现在钥匙就在我的手里攥着。”严臻难掩激动,声音忽然变得暗哑而又低沉,“我们……有家了!”

    家。

    父母去世之后,只剩下她和弟弟相依为命,后来,他们又相继到魔都上海工作,各自有了安身之所。可一个荏弱女子想要在这个机会与风险并存的残酷职场中站稳脚跟,她需要付出旁人无法想象的艰辛和努力。每每委屈疲惫到想要放弃的时候,她就会推开窗,或是站在工地的某个无人的制高点,遥望西北家乡,想象着记忆中那扇老式窗户里亮起暖黄色的灯火,耳畔也似乎传来家人们的欢声笑语。于是,她那颗浮躁茫然的心就会渐渐安定平静下来。

    可以说,远方的家,就是她远航征途中的灯塔,是她沙漠孤旅中的绿洲甘泉,是她不断奋进,力争上游的信念。

    可自从卖掉朔阳的家产之后,连带着,她就失去了这种家的感觉。

    纵使魔都繁华,诱惑万千,事业亦是发展顺利,一步一个台阶,可她却觉得自己像是一片没有根的浮萍,在这个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里漂泊流浪。

    她以为,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会被这种飘荡无依的感觉笼罩着,可没想到,严臻竟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给了她一个家。

    一个可以接纳她,包容她,温暖她的家。

    一个对于她来说,意义无比重大的家。

    长安的视线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她用力眨着眼睛,声音微颤地叫他:“严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学会珍惜

    没过几天,长安去部队看了严臻新分的住房。这套位于五楼的两室一厅,虽然产权并不归他们所有,可只要严臻在部队服役,那他们就可以无条件地拥有这套房子的使用权。

    长安像个孩子似的在房间里进进出出,就连卫生间和阳台,她也走了几个来回。

    “不用看啦,就这么大的地方,我几大步就走到头了。”严臻想拉她亲热亲热,却被她泥鳅似的溜了。

    “当然得好好看了,不仅要看,而且要看仔细了。等回头,万一你欺负我,我最起码知道往哪儿跑吧。”她勾着头,眉眼带笑地看着他说。

    “啥?我欺负你……”严臻叉腰在原地转了个圈,又指着长安,气笑道:“哎呦,可冤死我了!咱俩,你就说了解咱俩的人,谁不知道你拿我严臻,一拿一个准儿啊!”

    “那是婚前,你没看那些婚恋宝典吗?不都说男人一结婚就会露出本性。你照照镜子,就你这凶神恶煞的模样,任谁会相信我能欺负得了你!你不打我就是好的了。”长安眨巴着眼皮,眼神黑亮地看着严臻。

    “嗤!我严臻平生磊落光明,最痛恨那些打女人的混蛋了!”严臻挺起胸脯,表明立场。

    长安斜了他一眼,语气凉凉的提醒他:“别忘了,当初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严臻一愣,随即尴尬地挠挠头,“那不是误会嘛。”

    “嗯,是误会。”她故意点头。

    他惭愧地睃了睃长安,低声嘟哝说:“说我凶神恶煞,你倒是温柔啊,掴我耳光的时候没见你犹豫一下,掼恶霸工人一脸菜饭的时候,也没见你哆嗦一下,你才厉害呢,说我……”

    “你嘟囔什么呢?”她蹙眉瞅他。

    他赶紧挤出腮边的酒窝,“我是说,咱们该把这屋子里的老鼠洞都找出来,到时候没地儿躲了,咱俩就去投靠它们去。”

    “去你的!”她捶了他一下。

    仔仔细细地转了好几圈,长安满意得不得了,她指着墙上素雅洁净的壁纸,以及厨房里全新的橱柜,问严臻:“你们部队福利也太好了吧,这是让我们拎包入住吗?”

    虽说也是旧房,可这旧房子也忒新了点。

    严臻环顾四周,解释说:“这以前是机关一位干部的住房,他老婆要在老家照顾上高中的儿子,所以,装修好以后一天也没来住过。去年年底,他转业回了原籍,这套房子就交回单位了。”

    长安笑得眯起眼睛,“那我们岂不是占了个大便宜,连装修的钱也省了。”

    严臻拧了拧她的鼻尖,笑着说:“财迷!”

    “能省则省嘛。”长安同严臻说起之前在小李表哥那里看到二手房的事情,“詹经理答应帮我留意着房源,如果再有那般合适的,我就帮宁宁买下。”

    严臻点点头,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长安,“归你了,以后要杀要剐,听凭老婆大人意愿。”

    长安接过去,低头一看,不禁着急的想还回去,“你现在给我这个干嘛!”

    很明显,严臻给她的,是他的工资卡啊。

    严臻上前一步,把她连同卡片一起拥在怀里,他低下头,眼神灼烫地说:“不仅卡归你了,连我的人,也归你了。”

    长安咬着嘴唇,红着脸睃了他一眼,“那……你可别后悔!”

    严臻目光一暗,捧着她白皙无暇的脸庞,狠狠亲了下去,“一辈子不后悔!”

    长安回去上班后,没等她给小李表哥打电话说她不租房了,小李表哥却主动打电话找到她。

    “长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上次你看的那套房源,买主因为家里发生点状况忽然终止合同,现在,这套房子空出来了。”詹经理向她报告喜讯。

    “那太好了,我现在过去吗?”

    “你赶紧,抓紧,以最快的速度过来,哦,对了,最好把你弟弟叫上,把办理按揭需要的证件、银行卡一起带过来,要快啊,一定要快,不知那些买主从哪儿得来的消息,都朝我这儿狂奔呢!”詹经理语气焦急地说道。

    “我马上打车过去。詹经理,你一定要给我留着,一定要留着。”长安起身,抓起外套就朝外面走。

    在去的路上,她联系长宁,并让他带齐证件直接到中介公司去。

    大半天时间,詹经理领着他们姐弟去小区实地看房,又帮着他们与银行联系,办理贷款的相关手续,等合同什么的都签好,一切都圆满结束,长宁才激动地拉着长安,“姐,掐我的肉,用力掐!”

    长安照着他的手臂拧了一下,长宁痛得直吸气,但是脸上,眼睛里却溢满喜悦的光彩,“这不是做梦,不是做梦。我们有房了!我们有房了!姐!我们有房了!有家了!”

    长安眼眶微湿地拥住长宁,“对不起,宁宁,是姐姐让你受苦了。”

    长宁一下子拥紧她,声音哽咽地说:“不,不,你是世上最好的姐姐,最好的……”

    长安欣慰地合上眼睛,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长道廉夫妻和蔼慈祥的音容,他们冲着姐弟二人露出赞许的微笑。

    爸,妈。

    你们可以安息了。

    我一定会照顾好弟弟的,请你们放心。

    长安正准备向热心肠的詹经理道谢,却忽然接到小李打来的电话,说是公司有会议,要求项目经理部在岗人员全员参加,不得缺席。她不敢耽搁,叮嘱长宁代她向詹经理道谢,才匆匆忙忙地打车离开。

    长宁待载着长安的车辆走远,才迈着大步回到中介公司。

    “詹经理,有件事想麻烦你。”

    “哦?你说。”詹经理一边整理资料,一边抬头看了看面前英俊有为的年轻律师。

    长宁掏出资料袋里的东西,他的目光在长安的证件照上略略停顿,抬头看着詹经理说:“我想在办理房屋过户的时候,产权人一栏加上我姐姐的名字。”

    詹经理愕然一怔。

    加上长安的名字?

    那就不是他一个人的财产了。

    可转而一想,他不禁又释然微笑,语气感慨地说:“别家姐弟都是勾心斗角,为了父母的财产争得头破血流,你们可倒好,生怕对方吃亏,上赶着给对方送钱。”

    长宁笑了笑,“姐弟不就应该是这样吗?父母与子女的缘分,姐姐与弟弟的亲情,男人与女人的爱情,都是只有今生,没有来世,如果那些吵闹不休的人能够明白这一点,这世上幸福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

    待长宁走后,詹经理兀自还在思索着他留下的那些话。

    是啊,如果这世上的人都能够学会珍惜,那些无谓的吵闹争斗还会有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英罗高速

    夜色降临,远处的华灯霓虹在窗玻璃上投射出炫目的彩光。

    这次临时召开的特殊会议从下班后一直持续到现在,会场气氛却出人意料的紧张,与会者也鲜少出现打哈欠或是精神不集中的现象。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儿,散会!”领导席居中就座的王向春阖上面前的文件夹。

    “王总,不能散会,我觉得您的决定太仓促了。这可是集团的重点工程,咱们班子考虑项目经理人选的时候,最起码应该先开个会讨论一下吧,听听大家的意见再决定不迟。可您……怎么就,就在大会上直接公布结果了?”公司副经理曹同知神色阴沉地拉着王向春,降低音量,凑过去说:“她……真不行。”

    王向春笑了笑,指着主席台就座的公司领导,“她就是班子经过慎重讨论后决定的人选。”

    “我怎么不知道?我没参加啊……”曹同知指着自己胸口,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一旁的副经理朱若山插言道:“你不是说你有事吗,不能参加上午的闭门会。”

    曹同知吸了口冷气,如同被雷电击中的木头人,全身麻木到说不出话来。

    他,他以为又是以往那些无关痛痒的闭门会。

    几个领导干部轮流谈谈下阶段的工作计划,再讨论一会儿,就散会了。

    他上午请假,是因为胡胜利那个孬种昨夜跑到他们家里来闹,诉苦说被公司开除公职后同行无人再敢用他,家中生活一落千丈,数月来,靠着老婆的工资生活,如今孩子在大学的学费都成问题。实在没办法,他才找到曹同知家里来。

    他被胡胜利搅和得一夜未睡,好不容易用五千块钱打发了胡胜利,却没精力再去上班,所以接到开会的通知后,他便找了个借口在家睡了一上午。

    没想到,自己犯了一回懒,竟错过这么重要的大事。

    因为他早就经不起利益诱惑,把这个项目许给项目经理部的老乡了。

    王向春不怒自威地睃了他一眼,又看着无一人离开的会议室,沉声说道:“怎么还不走,不想下班了?”

    底下的人这才陆陆续续站起来,会议室响起嗡嗡声,这些公司的中层干部一边低声交谈一边朝外面走去。

    不过每个人出门之前,都会朝最末排那位英气卓然的姑娘投去感兴趣的目光。

    这个看起来和在校大学生一样心无城府,年轻稚气的姑娘,真能担此大任?

    极少数看好的,是相信王向春的眼光,但大多数人却抱持着观望谨慎的态度。

    散会后有几人没有走,还在会议室里说话。

    “长安,恭喜你啊!”小李脸庞发红,比一旁的长安看起来还要兴奋。

    长安的脸上溢满惊喜的笑意,太阳花一样灿烂耀眼,她轻轻咳嗽着,“太意外了,太意外了。”

    她掐了掐自己手背上的肉,那一阵阵清晰的痛感使她的眼睛变得有些模糊,身体里涌动着想要出去狂奔一场,想要大叫一场的冲动。

    她之前从徐彩丽口中得知公司中了一个‘大标’,却没想到是g省英罗高速的土建项目。

    g省。

    一个多山,石漠化现象相当严重的内陆省份。

    由于自然条件恶劣,那边的交通状况极差,山区的居民,常常因为没有路一辈子困守在大山里,过着与世隔绝的农耕生活……

    英罗高速列为g省十项重点工程项目,是龙建集团开拓西南市场的重要战略计划,也是集团今年力争的大项目之一。这条高速公路建成后将极大改善沿边市县落后的交通状况。

    更加令她感到意外和激动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如此的信任她,将集团重点工程交到她的手里。

    谁能想到,一年前,她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技术工,在钢筋水泥的都市丛林里,在人迹罕至的沟壑田野里奉献着自己的青春,挥洒着辛勤的汗水,短短一年过去,她竟一跃成为tj9标段(土建第九标段)的项目经理。

    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那么的不真实。

    小李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可转念一想,他挂在唇角的笑意却渐渐淡去,他小声提醒长安,“可你下个月不是要结婚吗?”

    长安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神情复杂地看着目露关切的小李,开始考虑这个无法回避的现实问题。

    “小长,你过来一下。”远处的王向春朝她招手。

    小李见状起身,“你快去吧,王总叫你呢。”

    长安点头,站起来朝领导席那边走。

    走了几步,她却忽然停下来,回头看着灯光下远去的小李。

    “婚礼可以延期,但是如此宝贵的工作机会却是稍纵即逝,长安,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小李发自肺腑的忠告言犹在耳,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被放大数倍,在她的心湖掀起滔天巨浪。

    她该如何选择?

    短短的几步路,宛如走在利刃般的荆棘之上,每向前一步,都是一种沉重的折磨。

    走到王向春面前,她感激地说道:“王总,谢谢您。”

    刚才曹同知为难王向春的一幕,她在台下都看到了,能够被这样一位高瞻远瞩,睿智果断的领导信任她,护着她,真是她的幸运。

    “这是你用实力赢来的机会,别人不服气只管来找我。”王向春大手一挥,极具气势地说道。

    长安想到即将到来的挑战和肩上担负的重任,顿觉笑容里多了一丝凝重的味道。

    尤其是,她还要在事业和家庭上做出选择。

    王向春看她并不是很兴奋,神色间颇有闪烁且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关切问道:“小长,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毕竟,任命之前并未跟她打招呼,万一她有什么不方便的,自己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面对如亲人般的王向春,长安只是略微思忖了一下,便把要结婚的事告诉王向春。

    王向春一听,不禁猛地搓了搓手,歉疚说道:“哎呀!我的错,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对不起啊,小长,居然把你婚姻大事给搅和了,这严排长还不要恨死我呀!”

    “您千万别这么说,您是为了我好。”王向春为她做的种种努力,她都看在眼里,她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

    王向春低眉思索片刻,为难地说:“我们这行,临阵换将并非没有先例,可这个工程非同小可,中标公告上也是你的名字,如果把你替换下来,我怕工程甲方会觉得我们没有诚意,生出其他心思,影响到集团的声誉。”

    “甲方要求我们这个月中就要去g省工地。时间不等人,我看这样,我明天再和班子成员开个会,看有没有其他办法,实在不行再去找甲方,商量换人的事。”王向春看着长安,宽慰说:“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背上思想包袱,影响了结婚的心情。”

    长安微微动了下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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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想飞的野花

    夜晚,严臻正组织排里的战士进行政治教育,宋志文出现在门口。

    他冲着严臻招招手。

    严臻像是打了剂强心针,从马扎上弹跳起来,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昏暗的走廊里,严臻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宛如两个发亮的灯泡,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连长,是不是……”

    宋志文眨眨眼,刚想否认,却已被扑上来的严臻一把揽住腰,抱了起来。

    宋志文觉得自己快要昏倒了,“严臻!你!”

    刚吼了一嗓子,察觉到不对,赶紧降下音调,呵斥道:“你还想不想见她了!”

    没等话音落地,宋志文就觉得身子一沉,“咚!”脚重重落在地上,从脚后跟窜起一阵麻酥酥的感觉,一直蔓延到小腿。

    “想!特别想。”严臻再不敢放肆,规规矩矩地站着,眼巴巴地瞅着宋志文。

    “你说说你,你说说你,一提起长安你就两眼放光,举止放浪形骸,哪里还有半分军人的模样!”

    还‘活阎王’呢,痴情种还差不多。

    “是是是,连长教训的是。”

    宋志文瞪了他一眼,朝大门的方向努了努嘴,“去吧,营区大门,正等着你呢。”

    “是!”严臻撒丫子就跑。

    跑了几步,他忽然来了个急转身,朝宋志文抛出一个飞吻,“连长,我爱你……”

    回声嘹亮。

    响彻大楼。

    宋志文一个跳脚,冲进一排宿舍。

    “那个……那个……今天学什么?”他佯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背着手,问离他最近的战士丁海泉。

    “学习,学习价值观。”丁海泉立正答道。

    宋志文摆摆手,“坐下吧,继续。”

    丁海泉坐下后,和其他人互相望了望,谁也没动。

    “怎么还不开始?”宋志文拧眉问道。

    “刚才……严排长正在讲军人如何树立正确的爱情观,他说到一半,连长你来了……”张晓屯指了指背手而立的宋志文。

    爱情观!

    好你个严臻!把思想纯洁的兵伢子都给带跑偏了!

    宋志文愣了愣,咬牙切齿地说:“那你们,今天就好好给我谈谈对爱情观的看法。”

    嗷!

    侦察连一排的战士们顿时哀鸿遍野,一个个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

    部队门口的公园里,温存的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

    严臻看着月光下眉目间添了几许柔和的长安,手轻轻一拉,把她拥入怀中。

    “这么想我啊。”听说她来了,他心里的欢喜像是发酵池里的气泡,咕嘟咕嘟地朝外涌。真见到她了,更是跟见了珍宝似的,恨不能把她缩小了揣兜里带回去,以解相思之苦。

    长安靠在他的胸口,听着那咚咚有力的心跳声,原本杂乱不安的心情竟渐渐沉静下来。

    “严臻。”

    “嗯。”

    “我……我……”张了两次口,却还是无法将所思所想讲出来,可见她真是遇到了难事。

    严臻又不傻,如果刚开始见到她,还自我感觉良好的以为她耐不住相思之苦,深夜来探情郎,后来,看到她眼底眉梢那若隐若现的一丝轻愁,他就察觉出异样来。他看得出,她怀揣心事而来,只是不知这心事,与他有多大的关系。

    可无论怎样,他总是向着她的。

    长安在严臻鼓励的目光下,将晚间开会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严臻。

    严臻听后,并未着急表态,他像是被这个消息惊到了,低着头,半晌,没有出声。

    不过也难怪,哪一个准新郎听闻婚礼要延后再办的消息后,能笑得出来。

    长安心里愈发难受,更多的还是愧疚,“王总说了会想法子找人替换我,你别为难了,我们的婚礼照常办。”

    严臻抬起头,深邃的目光落在长安姣好的面庞上,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温柔地问:“跟我说实话,你想去吗?”

    长安抿着嘴唇,凝视着他的眼睛,她的目光流转着百样情绪,复杂得像是路边绞缠长大的杂草一样,静了许久,才勇敢地点点头,坦白说:“想去。”

    他拧了拧她的面颊,垂下眼皮,“这就对了。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说那些违心的话。”

    她心中一颤,紧张地看着他的表情变化。

    严臻沉默地思索片刻,再抬起头,眼神已同往常一样坚定而又豁达,他抬起长安的下巴,低头,亲了亲她柔软的嘴唇,“吓到你了。”

    长安赶紧摇头,“原就是我不对……”

    他又亲亲她,“傻瓜,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情,心里又有着怎样不平凡的抱负,我统统,一清二楚。你不是温室里娇养的花朵,要依附着别人才能生存,你是野外经受严苛考验仍能向暖而生的小野花,你的志向,从来不是富贵安逸的案头花瓶,你向往的,是雄鹰翱翔九天之上的视野和心胸,志在千里,自由呼吸。如今,你有了展翅翱翔的机会,如果我硬要把你折下来,养在温室,你一定会窒息枯萎,失去你原有的活力和色彩。”

    他摸了摸她忽然变得潮湿的面颊,动容说:“我不要,我不允许你变成那副陌生的模样。长安,安心做你自己吧,我可以等,等你凯旋而归的那一天,等你心无旁骛地成为家里的女主人。”

    等多久都没关系,只要你还爱我,我愿意等到地老天荒,愿意一直等着你……

    长安捂着眼睛呜呜地默默地流泪。

    来之前,她有想过豁达开明的严臻会支持她远赴G省,翻开事业新篇,可见到他说出一切,又看到他掩饰也掩饰不住的失落和怅然的时候,她真的心软了,后悔了,她真的只要他的一句话,只要他说,长安,咱不去了,她二话没有,立刻就去找王向春辞了这桩令许多人眼红的差事,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他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之后,竟鼓励她去,鼓励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古人常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现在,她想说,得夫如此,妻复何求!

    有这样一位真正懂你的所思所想,真正为你设身处地考虑的恋人,她真的,没有任何的遗憾了。

    “可是……阿姨那边怎么办?”这也是长安最担心、最愧疚的事情。

    严臻吐了口气。

    是啊,远在苏州的宋女士才是电脑游戏中坚不可摧的大boss。

    如果让她知道长安要推迟婚期,那只怕是……

    他发动所有的脑细胞,高速运转中凝神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拉起长安的手,“有办法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英罗高速

    九月的G省刚刚入秋,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登上高冈,站在田野高处俯瞰着一望无际的梯田稻浪,金色和红色交相辉映,大自然的美景令人惊叹叫绝。

    英罗高速TJ9标段营地,就设在这片层峦叠嶂的山岭之间。

    清晨,戴着安全帽的长安同吃过早饭的工人们一道,乘车去TJ9标段的施工工地。

    “长经理,你没顾上吃饭吧。喏,我给你带了个油饼夹咸菜丝,还有热豆浆。”面色黝黑的赵铁头把一个包装扎实的塑料袋递给长安,并凑过去,低声提醒说:“里面有个煎蛋。”

    长安摘下帽子,接过赵铁头递来的‘爱心早餐’,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谢了。”

    赵铁头摸了摸络腮胡,憨乎乎的笑容变得有些羞涩,“没事,只要你想吃,我天天给你带饭。”

    旁边座位的工友拿开遮脸的报纸,斜睨着几乎像个陌生人一样的赵铁头,不禁嗤了一鼻子,笑着调侃道:“哎呦,瞧不出来啊,咱们龙建一公司最喜欢摆谱耍横的铁霸王,居然也有如此柔情似水的一面。”

    赵铁头老脸一红,一转身,揪着多嘴工友的领口,低声威胁道:“你别胡说。”

    工友眨巴着眼睛,嘿嘿笑道:“我说什么坏话了?我那是表扬你呢,会来事,会巴……会照顾领导。”

    “方志愿,你就是个嘴贱的。”赵铁头接收到长安瞥来的视线,慢慢把手松开,小声警告说:“以后说我可以,不许说长经理的坏话。记住没?”

    方志愿吐了吐舌头,把报纸朝脸上一盖,准备在去工地的路上,睡个早觉。

    赵铁头气得挠头,偏生又发作不得。

    邓先水拍拍身旁的王焕奇,两人相视而笑,不约而同地朝前排那个眉目英气的姑娘望了过去。

    长安。

    英罗高速TJ9标段的项目经理,也是整个中标标段各工程公司唯一的女性项目经理。

    来G省工地之前,他们三人还被关在湖北某镇的派出所里,被冤枉偷了工地的物料。

    当时觉得天地都是黑的,辩白无用,伸冤无用,撒泼打滚更是无用。就在他们绝望得想要放弃的时候,忽然有一天,他们被一位自称是一公司特聘律师的男人从拘留所里接了出来,并把他们送回工地。

    他们心里怯啊,怕刚从牢狱出来又踏进狼窝。

    没想到迎接他们的,竟是工地负责人。他当着所有工友的面为他们洗清冤屈,并给了他们三张开往G省的车票,还有每人一万块钱的精神抚慰金。

    他们像是中了大奖的幸运儿,做梦一样到了G省即将开工的工地一看,他们却惊呆了。

    那个头戴红色安全帽,和工程师讨论图纸的年轻姑娘,不正是他们一直惦记着的工程女强人,长安。

    她竟然到G省工地来了,而且,戴着红色安全帽……

    那可是项目经理才允许佩戴的帽子颜色。

    三人激动地冲上前去,就差没把长安举起来了。

    长安看到他们才真叫一个意外,她目光定定地看着三个背着大包的风尘仆仆的汉子,竟激动地红了眼眶。

    幸好,她没有掉金豆,不然的话,他们这三个大男人估计也要陪着她哭上一场。

    从见到长安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明白了,这世上啊,哪儿有那么多的好运呢。如果不是之前与她相处结下的善缘,也就不会有现在公平公正的待遇。

    他们自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因为他们清楚,如果自己不珍惜机会,不知恩图报,那谁也拯救不了你。这次的工程绝对马虎不得,不为别的,单为给长安争口气,他们也得把活儿干漂亮了。

    司机按了下喇叭,回头问坐在第一排的长安,“长经理,又是雷工没到,要不要等他。”

    长安一边咬着油饼,一边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宿舍板房,“不等了,出发!”

    司机立即按下电动门的开关,正要给油,缓缓关闭的前门缝隙处忽然钻进来一只手臂,紧跟着,就是一声爆炸般的怒吼,“停车!”

    司机吓得一激灵,本能踩下刹车,又把门打开。

    从车外面冲上来一个足有一米八几的黑大个,他的出现,犹如一团乌云遮住车内的光线,长安皱着眉头,抬起头,看着头发蓬乱,顶着俩黑眼袋的项目技术工程师雷河南,“再迟到就跑着去。”

    雷河南晃了晃大脑袋,像是没听到一样朝长安身边的空位一坐,叉开两条大长腿,头向靠背上一歪,瞬即进入睡眠模式。

    长安朝旁让了让,她瞥了眼穿着蓝色的冲锋衣,黑色运动裤的雷河南,眉头越皱越紧。

    从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刚从龙建子公司调来的技术工程师时,他就穿着这身衣服,这都快半年过去了,他也只是盛夏里脱去外套而已。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烟鬼。

    只要是他经过的地方,总有烟头出没。而他身上的味道……更是一言难尽。

    更可气的是,这个患有严重邋遢症的项目总工,竟是个暴脾气。

    嗓门奇大不说,还动不动就吼。

    有理了吼,没理了更要吼。

    有一次,长安和雷河南去给山里贫困户送米面油,出来的时候,看到站在大门口,长得跟木门年画里的门神一模一样的雷河南,她不禁笑喷,暗自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雷公’。

    反正他嗓门大嘛,这个绰号倒也不冤枉他。

    没想到私下说了几次,这绰号就传开了,就连英罗高速公路工程指挥部的领导们也跟着一起叫开了。

    上次去指挥部开协调会,雷河南被人雷公,雷公叫得差点尥蹶子,长安绷着一张扑克脸,心里却早就笑开了花。

    反正这个雷河南,就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不过,他也有优点。

    那就是有真本事。

    真正的技术大拿。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同样技术出身的她,对雷河南越是了解,越是叹服于他的工作能力。

    怪不得王向春特意向集团要人,并把雷河南给派到英罗高速项目上来了。

    有他在,她肩上的担子赫然轻松大半,每天要操心的事少了好多,来G省这小半年,她居然胖了五斤。

    这可能跟严臻纵着她,宠着她也有关系。当初,她不声不响的终止婚礼在严家掀起滔天巨震,想想都觉得惭愧。不知严臻用了什么办法说服固执好面子的母亲,想必,她的‘不懂事’连累他在宋志娟面前也吃了不少苦头。

    他什么也没说,自己问得急了,他也是一笑带过,不肯多谈这个话题。

    数月未见,严臻是胖了还是瘦了?对待工作,他还是那么努力和认真吗?

    他在电话里总是报喜不报忧,最近,更是因为担负着跨军区演习的重要任务,电话也从每周一次减少到半月一次,甚至是更长时间。

    长安从脖子里掏出一根细细的银链子,她的手指摩挲着项链下方的吊坠,目光渐渐变得悠远……

    “呦!”耳边忽然传来雷河南的大嗓门,“你结婚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结婚了

    车内嗡嗡的杂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工友们都抻着脖子盯着前排,就连司机也放慢车速,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

    长安把项链塞进衣领,没有生气,也没有害羞,而是神色平静地转头平视着一开口说话就会噎死人的雷河南,语气淡淡地说:“对,我结婚了。”

    雷河南的眼睛里闪过一道讶然的光芒,他垂下眼皮,竟意外地放轻语气,“哦。”

    说完,他就像是不曾制造过意外一样置身事外,继续合上眼皮,睡了过去。

    后面的邓先水却坐不住了,他扒着前排靠背,神情激动地问长安,“长经理,你是和严排长结婚了吗?怎么没见你摆酒席啊,我们哥几个还想给你贺喜去呢。”

    长安转过头,嘴角微翘地说:“等工程结束,严排长请大家吃酒。”

    邓先水哈哈大笑,连声应好。

    长安的思绪却随着这句调侃的话,回到了即将出征G省前夕,被满头大汗的严臻拉着去民政局婚姻登记处办证的一幕。

    当时凭着一股子冲动迅速办完手续,两人各拿着一本结婚证走出婚姻登记处的时候,她却忽然顿下脚步,神色变得有些迟疑。

    “严臻,我们这算不算是私定终身?阿姨知道了……会不会……”不知为什么,她直觉宋志娟知晓此事,一定会大闹一场。而她,更是罪上加罪。

    严臻却贼贼地笑着宽慰她:“什么私定终身,我们这叫两情相悦,水到渠成,你放心,我妈没那么恐怖,她最想要的,也就是这两个红本本。就算你走后,她恼我们先斩后奏,到时,我把这结婚证直接甩给她,看她还有什么好说!”

    没什么好说?

    怎么可能呢。

    她在结婚前夕悄赴G省工作,同旧社会悔婚逃跑的闺阁女子有何差别。到时候,她天高皇帝远,可以不受那些闲言碎语和刻薄目光的袭扰,但是严臻呢,他的家人呢?

    她不敢想,把面子,把钱财看得比自身性命更重要的宋志娟如果知道她捅了这么大的一个娄子,宋志娟会被她气成什么样,她真的不敢想。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一切的锅都得由严臻来背,他能扛得住吗?

    看着长安担忧的模样,严臻心里暖暖的,他拥住长安,温柔却又坚定地说:“一切有我,你只管甩开膀子在G省好好干,干出点名堂来,让G省的人,都晓得我严臻的媳妇儿是最厉害的!”

    她眉眼感动地瞥他,“那当然……”

    不用他说,她也会以最出色的成绩回报严臻,回报一直信任她,鼓励她的恩师和领导。

    看她仍旧不能释怀,他揉了揉她的头顶,朗声笑道:“我们现在可是合法夫妻,我妈就算是三头六臂的神仙,也没法兴妖作怪!再说了,我是她的儿子,这世上,你见过有哪对儿父母能拗得过子女的?”

    这倒是大实话。

    长安叹了口气,“终归是我亏欠长辈,等我回来了,一定加倍偿还。”

    就这样,她怀揣着深深的不安与愧疚启程赶赴G省,到了工地,她忘我地投入工作,在与世隔绝的大山深处,翻开事业的新篇章。

    通勤车很快便到达目的地,远远的,印有龙建集团字样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司机减缓车速,将车停靠在通行便道右侧。

    长安一边戴安全帽,一边踢了踢雷河南的大长腿,“到了!”

    雷河南纹丝不动,长宁懒得再理他,起身下车。

    英罗高速,起于G省英前市红岭县,途经两市15个乡镇,终点止于罗嵩市源东镇,路线全长为112公里。

    别看它总里程不算长,可修建英罗高速的意义,在于它能够把沿线贫困群众从大山里‘解放’出来,让一辈子,甚至是数辈靠天吃饭,靠山吃饭的农民,有了一条通往新世界的致富路。

    为了让沿线百姓早点受益,英罗高速指挥部,也叫英罗公司,从开工之初,就旗帜鲜明的在全部14个标段管理点掀起了‘创英罗奇迹,铸精品工程’的大干热潮。

    TJ9标段在激烈的同行竞争中一直处于中游,有时候,还会在评比时处于下风,这让标段负责人长安感到巨大的压力。

    最近的一次评比结果,TJ9标段施工进度和质量亮起双红灯,她表面如常,实则心急如焚,连续熬了几个晚上,分析失利原因。

    只有找到症结所在,才能对症下药,走出困境。

    经过她的分析和观察,她发现症结就出在这些分包商身上。

    一个大的工程,龙建集团的员工只占极少的一部分,庞大工作量就需要采取分包的形式交由分包商来完成。可项目进场之初,英罗公司就为各标段指定了当地的分包商,可是据这几个月的施工情况来看,问题层出不穷,路基是一条道路施工的主体工程,可分包商找来的劳务工很多没有高速公路施工经验,以往只是修过沟渠,或是村野小路,他们不懂技术,只是盲目,野蛮施工,当地人语言生僻难懂,与他们交流,经常要她说破了嗓子,他们却还是我行我素,不该犯的错照犯不误。

    她可以做老好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不了就是在标段评比中垫底,总归不得罪人。

    可她是这样委屈求全的人吗?

    不,她不是。

    如果她是这样的人,就不会推了婚期,跋山涉水地到这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来找罪受了。

    她如果像其他人一样浑浑噩噩的在工地上混日子,那她不仅对不起千里之外对她抱有殷殷期望的王向春和易键璋,更对不起包容她,支持她,鼓励她,为她的事业默默铺路的爱人严臻。

    所以,她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用她的能力,扭转目前的不利局面。

    下车后,她就对项目部的何润喜说:“小何,去联系几家分包商,让他们今天上午务必赶到工地,我要开会。”

    何润喜点头,转身小跑着走了。

    长安刚走到设在工地的项目部帐篷,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喧闹之声。

    其中,夹杂着雷河南那不容错辨的大嗓门。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处理纠纷

    “故意撞老子!你个王八羔子,也不把狗眼擦亮了瞅瞅,老子是谁!”一个分包商下面的劳务工正撸起袖子,一边用方言骂街,一边怒气冲冲地朝赵铁头扑了上去。

    赵铁头并无意起争执,可这老小子出口伤人,欺人太甚,他的头嗡地一热,同那人扭在一处。

    “不许动手!谁再打一下,就开除——”雷河南横在他们之间,试图阻止两人打架。

    他的‘雷吼功’往常还管点用,可是打急眼的两人,根本听不进去。

    雷河南怒了,叫上邓先水和王焕奇把两人分开,谁知那劳务工却像是市井无赖一样骨碌一下倒在地上,嘴里发出杀猪般地尖叫,“打人啦!他们正式工打人啦!”

    雷河南的方正大脸气得铁青,他指着地上的人,大声呵斥道:“谁打你了,你怎么血口喷人啊!”

    而那个劳务工,竟不怕雷河南,且仗着是本地人,越骂越不像样,连长安都一起骂上了,“自古以来,这卖力气的生计哪有女人说了算的!看吧,这女人干事啊,就是不行,这开工半年了,咱们9标何时拿过奖金!早知道她是个触霉头的,老子就是赔上一年工钱也不会为她卖命!妈的,跟着她干活,我比5标段的同乡少拿了五千块!害得我回家被老婆骂,被娃娃们笑话,还有你们这些不要脸的男人,一个个涎着脸巴结那女子,你们是不是打算同她好上了,好多贪污些钱,风光……”

    就见一道黑影赶在他口出恶言之前,忽然闪身上去,照着那泼皮无赖的脸上就是一拳。

    “啊……啊……杀人了……杀人了……”无赖工人捂着脸,在地上不住地翻滚。

    周围站着的劳务工呼啦啦围了上来,一个个凶神恶煞地瞪着打人的项目部总工雷河南。

    赵铁头眨眨眼,和邓先水他们面面相觑,他们谁也没想到,‘雷公’竟然抢在他们之前出手教训了那无赖。

    的确不是别人,是雷河南。

    雷河南打人之后,像是自己被自己吓到了,站在那里,木桩一样,眼神僵直地盯着地上的无赖,半晌,才举起手来,看了看。

    “发生什么事了?”一声清脆而有份量的清叱穿透密密实实的包围圈。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

    长安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去一看,英气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寒芒,她的目光睃了一圈,沉下声音说:“当事人留下,其他人散了。”

    见没人动,她浓眉一挑,“都是当事人?那好……”

    她回头朝何润喜招手,“小何,把我的椅子搬过来,还有,通知其他工人,今天停工。”

    何润喜搓着手,焦急地提醒说:“不行啊,经理,我们9标本来就比其他标段施工进度慢,要是停工了,怎么追得上他们。”

    长安淡淡一笑,看着那些幸灾乐祸的工人,说:“简单。从今天开始,全员加班!”

    她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就像面团丢进热油锅一样,轰一下,炸开了锅。

    雷河南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看神色平静的长安。

    长安摆摆手,朗声说道:“所有的标段都在轮岗加班,只有我们9标特殊,每天按时上下班,车接车送,且从不分正式还是劳务,大家同住同吃,当大爷一样供着你们,可你们……把工地当什么了?游乐场?动物园?还是争强斗狠的场所?”

    四下里静寂无声,许多从未见识过长安脾性的工人都缩起脖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忽然间变得陌生凌厉的女经理。

    “既然都是当事人,那好,说说吧,到底因为什么,你们大清早的找不痛快?”长安接过小何搬来的椅子,神态安然地朝上面一坐。

    地上那劳务工偷偷想爬起来,“别动!蒋师傅,您姓蒋是吧?您别动,就维持原状,省得待会儿打你的人不承认。”

    那人唇皮破了,嘴也肿了,他仰起头,嘴唇微翕地望着稳居椅子之上的长安,早没了刚才嚣张跋扈的气势。

    “谁先说?”

    赵铁头咬了咬腮帮子,主动站出来,指着地上的蒋姓工人怒道:“我先说!今早班车到工地后,我下车去取工具,谁知被这个泼皮追上来猛撞一下,我还没开口,他就开始恶狠狠地骂我,明摆着他就是找茬儿呢!还有,长经理,他刚才……刚才公然辱骂你,雷公看不下去,才动手打了他……”

    长安目光轻闪,视线瞥过昂首直立的雷河南。

    “你胡说!是你撞我,是你们一直看不起我们,上次你们的人还把我们的人给骂了。”蒋姓工人指着赵铁头颠倒黑白。

    “你!”赵铁头被气得头皮发麻,他抡起手边的工具,就要上去打人。

    “赵铁头!”长安一声清叱,让赵铁头混沌的脑子赫然一清。

    他回头,正撞上长安清凌凌的目光,她向他微微摇头,示意他莫要冲动,莫要重蹈覆辙。

    他领悟到长安的意思后,惭愧地低下头。他把工具用力朝地上一扔,“唉呀!憋死我了!”

    蒋姓工人本来是准备抱头哭嚎的,可工具没落下来,他那大张的嘴唇就像个笑话,惹得工友们议论纷纷。

    “蒋师傅。”长安把目光转向她,“该你说了。”

    说?还要说一遍?

    说就说,事情闹到这一步了,他索性就闹个够。

    待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长安这边的人欺负他的事胡说一通,有几个品行正义的工友实在看不下去,径直走了。

    “蒋师傅,你受委屈了。”长安上前,亲自把蒋姓工人扶起来,她弯腰掸了掸他身上的灰土,不经意地问:“我不大明白,你口中的你们,我们,是什么意思?”

    那人呆了呆,支吾着回答:“哦,哦,就是你们,我们……”

    “我虽然工作时间不长,可我怎么没听说工人们分成你们帮,我们帮了。还有,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今天这件事的起因,不是你撞了赵师傅,或是赵师傅撞了你的问题,而是你刚才说,之前的某一天,我们的人骂了你们的人,这才引起你心中不满,挑起今日事端。那我问问蒋师傅,当时双方为何会起争执?”长安略低下身子,双眸如星,气势凛然地问道。

    蒋姓工人被长安咄咄逼人的一番话绕得有些头晕,直觉对他不利,却有抓不住重点,再加上长安陌生凌厉的语气和洞悉一切的眼神,他的嘴唇翕合几下,喏喏说:“因为……因为……”

    “因为!因为质管人员多次发现有人在现场偷工减料,不重视施工质量,几次下令让其返工整改,但其态度恶劣,辱骂质管员,并野蛮施工,直接导致811路基坍塌事件。”长安猛地立起,指着地上面庞青紫的蒋姓工人,语气寒凛凛地说:“那个人,就是你!”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过招

    9标一共有五个分包商,且都是劳务分包。

    接到何润喜的电话,几个当地的分包商姗姗来迟,当最后一个梳着大背头,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进门的时候,工地的食堂已经开门迎客。

    本以为又可以蹭一顿免费的午餐,可没想到,走进项目部搭在工地的简易帐篷后,这个英罗高速唯一的女项目经理却丝毫没有请他们吃饭的意思。

    几个小马扎就是他们的椅子,每人座位旁边还放着一瓶矿泉水。

    “小何,开灯。”长安冲着何润喜摆摆手。

    何润喜打开白天难得一用的电灯,默默走到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做会议记录。

    “长经理,你真打算让我们饿肚子啊。”梳着大背头的分包商张强弹弹手上硕大的金戒指,朝身后的门帘张望过去。

    其他人一听,有的笑,有的大声附和:“就是,这都中午了,不如去食堂开会,咱们边吃边谈。”

    “吃饱了,效率才高嘛。”

    “啪!”长安把中性笔扔在桌上,神色清冷地瞥了瞥这几位动作粗野,言语无忌的男人们。

    “开了会再吃饭不迟。大家都请坐吧。”她的音量不高不低,神态不卑不亢,但却偏偏有一种不容人忽视的气势,让几个大男人慢慢敛了笑容。

    “坐就坐嘛……”有人摸摸鼻子,讪讪找凳子坐下。

    只有张强嘴角撇出一丝不屑的笑意,朝身后的桌子一靠,从兜里掏出一盒烟。

    “我这里不允许抽烟。”长安指着桌上禁止吸烟的提示牌,蹙眉看着张强。

    张强面色阴沉地看着长安,两人对视几秒,他目光一虚,泄愤似的把烟盒揉作一团,朝角落一扔,他拍拍双手,摊开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破规矩真多!”

    长安当没听见,她低头看了看会议本,开口说:“今天工地停工,你们知道吗?”

    停工?

    几个人面面相觑,张强抬脚踩着桌沿儿,冲着长安嗤笑说:“我看啊,你不行就不要占着位子了,龙建集团那么大的企业,不可能没有男人了吧!”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空气中隐约响起火花爆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何润喜气得面色发青,起身指着张强,“你——”

    长安眼睛里的光芒突然闪烁了一下,又变得漆黑,“小何!”

    何润喜看看长安,强压着怒气坐了下去。

    “要是我偏占着这个位子不走呢?”长安转着手里的中性笔,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强。

    张强没想到她会这么淡定,被反将一军,他神情错愕地愣在那里,脑子嗡嗡发胀,不知怎么呛声才能扳回局面。

    “你……”他黑着脸,怒不可遏地指着长安。

    他越生气,长安反而越是冷静,“非但你撵不走我,而且就算是英罗公司,也无权让我离开!倒是你,今天必须就停工事件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不然的话,咱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法院见!”

    张强一听懵了,法院?

    她的意思,是要告他?

    这臭娘们,当他是吓大的!

    张强阴沉地冷笑道:“想告我?凭什么?难道这9标的分包商就我一个人?这工地的工人也是只有我家的?是你自己命令停工,真停了,你却慌了,赶紧找个替罪羊来为你开脱,哎呦,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怎么遇上你这样狠毒的女人!尽往我身上泼脏水!你看清楚喽,这屋里不止我一个男人,不止我一个分包商,你怎么不找他们的麻烦……”

    其他人纷纷缩起脖子,冲着张强怒目而视,“你别拉扯我们,是你手下的工人闯的祸。”

    “你的工人好?你的工人上次在德林还闹出人命……”张强反唇相讥。

    “操你X,你……”

    眼看双方就要在帐篷里大打出手,长安却一边鼓掌一边站了起来,“精彩!真没想到,各位经理老板不仅钱赚得多,演技也这么好,我在上海还认识几个影视公司的朋友,要不要我向他们推荐推荐各位。说不定,咱们这深山沟沟里的9标还能出几个大明星。”

    几个分包商神色讪然地互相望望,长安抬起手,示意张强和那个搞出人命的分包商继续pk。

    张强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不甘心地收手,退了回去。

    “不打了?”长安问道。

    没有人吭声。

    她笑了笑,说:“既然你们对工地发生的事情了解得那么清楚,那我就不用球场跑步,兜圈子了。我今天找你们来,是想给你们看一样东西。小何!”

    何润喜点点头,从桌上拿起几份复印纸,分发给每个劳务分包商。

    “这是进场时,我和诸位签下的合同。你们把它带回家,好好看清楚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项条款,对照你们哪一条违约了。下午六点前,你们把整改意见亲自拿给我。”长安指了指她的座位,“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记住,六点前!”

    下午,9标的停工事件传到了英罗公司,公司的常务副总秦刚给她打来电话,询问事情原由。

    长安据实相告,秦刚和上级领导商量了一下,让她即刻恢复施工,慢慢处理违规人员。长安却拒绝了秦刚,她的理由是,不一次性解决掉工地的蛀虫,后患无穷。

    “你也不想想,停工一天,9标就是多少损失!长经理,你能负……”秦刚急了。

    “我来负责!”说完这句话,她便挂了电话。

    工人们起初聚集在食堂门外的空地,有的闲聊,有的打瞌睡,可到了下午,大部分工人的脸上都露出担忧的神色,他们时常会盯着那个无人进出的项目部帐篷,几个人一群低声揣测着经理的想法。

    太不正常了。

    傍晚,夕阳西下,连片的火烧云映红天际。

    帐篷里,面色沉郁的长安把手里的一页纸扔了出去。

    “经理。”何润喜担忧地看着她。

    她用手撑着额头,合着眼睛,发泄般怒道:“一群混账货!”

    何润喜看了看地上的纸张,低声劝说:“经理,你别生气了。我看实在不行,你还是去找徐总吧,他是英罗公司的总经理,是个讲理的人,一定能帮咱们。”

    徐海晏,英罗高速公司的一把手,是位做事雷厉风行、敢抓敢管的领导。

    长安‘嚯’地睁眼,挺直脊背,脸上浮现出倔强的神色,“不!我不相信,我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再等等,看其他几家会不会来。”

    六点二十。

    何润喜从外面进来,他看着长安,语气愤慨地报告说:“没来。一个都没来。”

    除了那份被长安扔在地上的敷衍了事的整改书外,其余四家分包商,无一人到项目部来。

    长安垂下眼皮,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对何润喜说:“不早了,你们先回去。”

    “那你呢?”何润喜担忧地看着一天滴水未进的长安。

    长安摆摆手。

    何润喜想劝她一起走,可是看到长安一脸坚决的模样,只好作罢。

    没多久,远处响起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待一切都归于沉寂,长安紧绷的肩膀猛一下垮下来。

    她双手抱头,猛力搓揉着头发,神色颓然地倒向椅背。

    为什么,为什么女人想做点事情,就这么难,这么难。

    “铃铃……”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以为是欺人太甚的分包商,她霍然扬头,眼冒火光地迅速抓起手机,要和他们理论,可低头一看来显,她却像是被定住了,“咚咚……”心跳得格外厉害,嘴唇微微翕动,眼睛也跟着变得红通通的。

    “严臻……”

第一百四十八章 打气

    九月初,华北某军事训练场。

    跨军区军演接近尾声,这片曾被硝烟笼罩的天空又恢复到以往纯净的蓝色,站在蒙古包似的土坡上远远望去,天然的草场,白色的羊群,碧绿的草甸,在晚霞的衬托下宛如一幅意境深远的油画。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纯粹。

    严臻疲惫地躺在草地上,随手从身旁揪下来一根小草叼在嘴里。

    轻轻咬上一口,草茎独有的青涩苦味便在齿间弥漫开来。耳畔传来阵阵与风花雪月无关的愤慨之声,可那抑扬顿挫甚至是带着火药味的字词落在他的耳朵里,却如同天籁一般婉转动听。

    她就像一个发光体,只要她站在那里,只要她开口说话,他就无法不去关注她,不去聆听她的声音。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是嗯嗯嗯……难道,连你也觉得我做错了,我不该对那些分包商太过苛责,而应该顺着他们,把他们当大爷似的供着?”长安憋了一肚子气,语气自不会好。她觉得严臻根本没把她说的当回事,从一开始就嗯嗯啊啊的随口附和,连一句像样的话都没说过。

    “我当然在听,你说,工地分包商不地道,派来的劳务工不仅偷工减料,偷奸耍滑,而且有相当一部分工人根本不懂道路施工技术,以至于出现严重质量问题,贻误工期,对不对?”严臻语气正经地回答道。

    “……”

    还真听明白了。

    “这种唯利是图的分包商若再任由其嚣张下去,你负责的标段将永无宁日。打嘴官司是轻的,如果以后真闹出大事故,你信不信,到时那些分包商会把所有的过错推到你身上,说一切都是按你的安排行事。而作为标段领导,首当其冲,第一个被问责的就是你,不是他们。”严臻撑着地坐起来,他望着渐渐被夜色笼罩的草原,深邃的眼睛里射出一道精光。

    “那……我该怎么办?他们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根本不把我这个项目负责人放在眼里。他们,他们根本就是无赖!”长安懊恼地说。

    严臻哈哈笑了。

    长安愣了愣,怒声喝止道;“你还笑!”

    “好了,好了,不笑了,不笑了。”他那边静下来,只闻草原的烈风在耳畔呼呼回响。

    “其实,你能想出今天的法子对付他们,已经起到了震慑的效果。现在还看不到成效,那是因为你太心急了。长安,这世上不要脸的无赖太多了,对付他们,没必要太较真,他耍赖气你,就是看准了你会中招,你越不生气,越是淡定,他反而会自乱阵脚,暴露短处。但是他们狗急跳墙,咬人伤人的话,那我们也就不必客气了,到时,他们不讲理,我们也不讲理,他们耍无赖,我们比他更无赖,看谁能气死谁!”

    对付无赖最好的办法,就是变得比无赖更无赖。

    当疯狗咬人的时候,不要装慈悲或是一味地闪躲,而是应该拿起手边一切可以同它搏斗的石块或是木棒,震慑它,打败他!

    输人不输阵,输阵歹看面。

    即使实力再差也要用尽全力,不能遭人看轻。

    严臻看似上不得台面的几句话,却隐藏着这么多的道理。

    “长安,无论你用哪种策略打赢这场仗,都不要心怀内疚,因为你代表的是正义,不论站在哪里,你都是最有话语权的一方。作为项目负责人,你首先要有底气,有了底气,人的腰杆子自然会挺得笔直,说话才会有份量,有人听。长安,我相信你,一定能平安度过危机,因为,你有足够的能力和实力打赢这场仗!”严臻语声铿将有力地鼓励她。

    严臻的话像一股清冽的泉水荡涤过长安混沌燥热的头脑,令她精神振奋,豪气顿生。

    是啊,她气什么?慌什么?

    心中发慌,坐不住的,是那些无良分包商才对。

    他们不是耍无赖逃避问题吗,好,那她倒要看看,这些人能在乌龟洞里缩多久!

    长安思忖片刻,眼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

    心里有了底,心气也就顺了,语气自然变得柔和起来,“对不起啊,严臻,通话时间那么宝贵,你却总在听我诉苦。”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是一名军人,由于职业的特殊性,不能随时伴你左右,有些时候,需要执行特殊任务时,还要经常和你处于失联状态。我能拍着胸脯问心无愧地说,我是一名合格的军人,可是却没有资格说自己是个称职的丈夫,儿子,或是未来孩子的父亲。因为我知道,对你,对家庭,我亏欠得太多,太多了。我能做的,就是尽我最大的力量去保护你,理解你,信任你,让你有勇气去迎接接下来的挑战。你说,每次通话时,我都在听你诉苦,可如果我连听你发发牢骚的耐性都没有,那这样的老公,不要也罢!”严臻说。

    长安心中震动,半晌,她伸手盖住潮湿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的老公,我怎么舍得不要呢……”

    耳畔那熟悉磁性的声音顿了顿,“长安,刚才听到你满含委屈地叫我名字的时候,我除了担忧,剩下的却是胸臆间满满的幸福感。幸福从何而来?其实很简单,因为从那颤巍巍的一声呼唤里面,我听出了,我的长安需要我,而我,享受这种被你重视依恋的感觉。夫妻间原本就该这样,彼此坦诚,彼此信任,只有这样,婚姻才能长长久久。长安,你愿意一直信任我,依赖我,有任何的心事,也愿意跟我说吗?”

    “我愿意。”长安不假思索地回答。

    严臻嘿嘿笑了。

    长安脸一热,接着他的话题说:“一直是我在说,你在听,现在反过来,你说,我听。我也想知道,你又有什么烦恼呢?”长安反将了他一军。

    严臻怔了怔,将目光投向夜幕下寂静的草原,停顿了一瞬,笑声便传出老远,“哈哈!说起烦恼嘛,倒是真有一桩……”

    “是什么?”长安感兴趣地问。

    严臻先是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然后压低声音,吐字不清不楚地咕哝道:“洞房……”

    “什么?你说什么,大声点?”完全听不清楚。

    “我说,洞房——”

    “啥,我是流氓?冤枉啊,我想说的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乃人生极喜极乐之事。是你断章取义,故意想歪。哎哎,别挂电话啊,老婆,我逗你玩呢,哈哈哈……”夜色笼罩的草原深处,响起严臻爽朗的笑声……

第一百四十九章 意外来客

    接下来,两人聊了一些轻松的话题,临挂断之前,严臻忽然叫她,“长安!”

    “嗯?”

    “哦,没什么,就是不想挂电话。”可能是太长时间没有联系,她感觉今天的严臻特别黏人。

    长安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项目部,把手机话筒贴近嘴边,响亮地亲了一声。

    “挂啦!”在他发出惊叹之前,她飞快地按下结束,然后,把手机扣在桌上,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片刻后,她敛起笑容,拍了拍面颊,又为自己鼓了鼓掌,“加油!长安!”

    入夜,草原上袭来阵阵凉意。

    因为跨军区演习任务已经结束,所以今天的基地便显得有些喧闹。

    许多战友在基地的雕塑前拍照留念,以纪念这次不平凡的军旅经历。有的战友在演习中结下深厚的友谊,临别前依依不舍地惜别,相约来年再见。

    回到76***部队居住的宿舍,他发现庆功联欢会还没散。灯火通明的屋子里,不时传出战士们的欢呼声、叫好声,以及雷鸣般的掌声。

    透过窗户,看着与他朝夕相处情同手足的战友们,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在为期三个月的跨军区军事演习中,由他带队的侦察连在演习中表现出色,获得上级嘉奖,而他独创的训练方法因为实战性强,战士军事技能水平提升迅速有效,下一步要在全军进行推广。

    宋连得知消息后比他还要激动,连声说这次一等功没跑了。

    立不立功,立几等功,他根本不在乎。他在意的,是自己的努力得到上级认可,得到军事专家的认可,得到一线作战官兵的认可,对他来说,这些认可的声音才是对他最大的褒奖。

    荣誉不属于他一个人,而是属于整个集体。

    “严臻哥哥……”背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严臻的眼皮猛地一跳,嘴角的笑意像被冻结了一样,停顿了几秒,才徐徐转身,“婉枫?”

    廖婉枫俏生生的立在路边,橘色的暖光从头顶的路灯罩子里倾斜而下,照着她甜美可人的面庞。

    “我回来了。”她的眼睛像小时候一样明亮,可仔细看去,又能从她的眼神里看见不一样的东西,和以往不同的亮光,在视线交错的瞬间一闪而过,快到令人无法深究,就已经消失无踪。

    严臻摸了摸鼻子,从台阶上一跃而下,他姿态潇洒地走到廖婉枫面前,笑着说:“你哥说你最近要回部队,没想到这么快。”

    “怎么?不想让我回来?”她歪着头,眼神俏皮地斜睨着灯光下气质峻然的年轻军官。

    “哈哈,你这丫头!嘴巴还是这么毒。我何时说过不想让你回来!”严臻抬手点点她,笑着呵责道。

    廖婉枫撅起红嘟嘟的小嘴,不满地说:“我嘴巴毒?我嘴巴毒能毒得过你!你可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欺负人家小石头的。”

    当年石化小区的孩子们,属严臻的头脑最灵光,嘴巴最溜,他经常会找茬儿‘欺负’那些嚣张跋扈的刺头儿,小石头就是其中一个逞强好斗的典型。有一次,小石头欺负同院的玩伴,一大群孩子围观,严臻看不下去,便在一旁语气凉凉地把小石头掀女生裙子的事抖搂了出来,小石头羞愤难当,结结巴巴地说自己没掀小云的裙子,严臻立刻反唇相讥,质问小石头,说他只说是女生,没说是小云,你怎么就承认了。小石头理亏词穷,气得坐地哇哇大哭,从此以后,他就老实多了,再也没有欺负过别的小朋友。

    提起儿时趣事,严臻线条峻然的五官也变得柔和起来。

    他笑了笑,“有的时候,解决争端,拳头并不是最好的武器。”

    廖婉枫仰慕地凝望着他,“可也不是谁都能抓住对方致命的缺点,一击制敌的。”

    “这里面的确需要技巧。技巧来源于细致的观察,只有观察细致入微,自然而然就能看穿别人心底潜藏的欲望和畏惧,譬如小石头,他看似蛮横霸道,实则好面子,胆小。如果我把他打架骂街那点小事捅出去,你信不信,他不仅不害怕,还会把我胖揍一顿。毕竟他比我大嘛。所以,我换一个攻击点,就挑人最多的时候,把他掀女生裙子的事公布于众,让他当众下不来台,然后再挑他的语病,于是,不喜欢动脑只喜欢动手的他自然就溃不成军了。其实,要对付一个人,就是要针对这些弱点来做文章。”严臻说完,忽然咦了一声,“嗳,不对!这事发生的时候,你才刚刚出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廖婉枫伸手撩了撩耳旁的短发,眨眨眼,说:“想知道?”

    严臻笑着说,“肯定是你哥告诉你的呗,这还用猜。”

    “No,no,错,不是我哥。而是……”她狡黠地笑了笑,“而是,我在中非国家出访的时候,见到了在当地大使馆担任参赞的石头哥!”

    严臻的眼睛赫然一亮,“小石头?”

    廖婉枫点头,“没错,就是一直被你欺负得没法儿抬头,最后不得不搬走的石浩然,小石头。”

    严臻哈哈大笑,“那是他老子高升带着他去广州定居,可不是被我逼的。”

    廖婉枫捂着嘴咯咯笑,“石头哥说了,你就是他的童年阴影,因为你的缘故,他惧怕和女人交往,一直拖到去年才结婚。”

    严臻挠挠后颈,尴尬地说:“这也不能全怪我吧,当初,我要是不点醒他,别说是外交官了,他啊,指不定在哪个监狱里关着呢!”

    廖婉枫笑声更大,“你怎么总有那么多的歪理!”

    她的笑容在夜色中明媚动人,像是一朵盛放的玫瑰花,香气四溢,夺人心魄。

    严臻微微一怔。

    他握拳压着嘴唇轻轻咳了一声,转过头,看着人头攒动的联欢会场,岔开话题问:“这边演习已经结束了,你咋不直接回上海?”

    廖婉枫眼神定定地凝视着他英俊的侧脸,鼓起勇气说:“如果我说,我是特意为你而来,你会信吗?”

第一百五十章 9标出事了

    严臻锁着眉头,朝她瞥了一眼,没吭声。

    廖婉枫被那骤然失去温度的眼波扫到,心口不由得一凉,她嘴里发苦,勉强勾起唇角,挤出一抹微笑,为自己圆场说:“严臻哥哥,我跟你开玩笑呢。我知道……知道你已经和她领证了。”

    她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说:“我来找你,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来基地之前我回家住了几天。我见到宋阿姨,她……”

    严臻蹙起浓眉,“我妈怎么了?”

    廖婉枫眼神凉凉地睃了他一眼,埋怨说:“自从你的那位女强人为了前程悔婚逃跑之后,宋阿姨成了整个石化小区的笑话。她气得大病一场,不敢出去见人,连买菜都交给严叔叔。有天晚上,我倒垃圾的时候正好遇见出来透风的宋阿姨。她一见到我就想躲,是我拉住她,陪她说了会儿话。严臻,你看看这个……”

    廖婉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找到宋志娟的照片,把手机塞给严臻。

    “你自己看,宋阿姨变成什么样子了!”

    严臻低下头,盯着手机屏幕上瘦到几乎脱相的宋志娟看了一会儿。

    半晌,他把手机还给廖婉枫,“我知道了。”

    廖婉枫锁着眉头,声音发颤地说:“你知道了?你知道了还不赶紧给阿姨打个电话?她可是你的妈妈呀,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她为了那个‘女强人’都气病了,你不会看了照片之后还无动于衷吧!”

    看严臻冷漠的反应,怪不得宋阿姨说两句就要哭上半天。

    以前的严臻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很重视宋阿姨。记得有一次,她和哥哥在严家玩耍,宋阿姨在厨房里做饭,不知是不是被烟呛了咳嗽了两声,严臻立刻就丢开他们,去抽屉里翻咳嗽糖浆给宋阿姨吃。

    这样孝顺的严臻,不会这么快就变了吧。

    ‘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廖婉枫的耳畔忽然响起宋志娟叹气时说的这句流传甚广的谚语来。

    她忍不住皱眉,眼睛里闪过阴鸷可怕的神色。

    一定是她,一定是那个手腕厉害的女人,把好好的严臻哥哥带坏了。

    严臻面无表情地摆摆手,似是不想多谈,“我自会看着办。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事,就不能送你了。”

    廖婉枫神色委屈地瞅着他,看他真没送她的意思,气恼地跺跺脚,转身走了。

    待廖婉枫的身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严臻闭上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

    之前他对长安说他没有烦恼,其实那是假的。他不想给原本就事多繁杂的长安再添堵。

    他的烦恼就来自于母亲宋志娟。

    是他把事情想得过于乐观了。以为只要他和长安领了结婚证,就算临时取消婚礼,母亲也不至于被他气坏了身子,可是没想到,性格极端的母亲不仅把他痛骂一顿,声称不认长安这个儿媳,而且数月不和他联系,连一则短信也没有给他发过。他只能从父亲那里询问母亲的情况。可父亲顾念在他身在军营,怕他分心,和他通话时基本上报喜不报忧,他一直以为母亲已经慢慢恢复,不再记恨长安的不告而别,可没想到,她的执念竟那么深,那么长久。

    心中不宁,他掏出手机,拨通父亲严定尧的电话。

    “爸,是我……”

    英罗高速公司。

    “徐总,9标出事了!”公司常务副总经理秦刚急火火地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向公司总经理徐海晏汇报情况。

    今年四十有六的徐海晏,名字是祖父起的,取自于郑锡《日中有王子赋》中河清海晏,时和岁丰。祖父希望他一生顺遂太平,而他却是个雄心勃勃的实干家,从业二十几年来,他的功绩遍布祖国的大好河山。上半年,从英罗高速项目开工之初,他就坚持每天十几个小时奔波在一百公里的施工战线上,即使病倒高烧,也不轻言下火线。

    徐海晏抬起头,目光严肃地说:“怎么回事?”

    他最近几天去省里开会,公司的大小事情都交给常务副总秦刚处理。

    秦刚便把9标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9标的长经理也太不顾全大局了,劳务分包商违约,她处理不了,尽可以找公司告状,让我们出面解决嘛。可她不仅隐瞒不报,擅自停工,而且我劝她先复工,再处理人员,她也执意不听,导致9标停工三天,严重贻误工期,在全标段造成恶劣影响!徐总,这个长经理我是管不了了,您快过去看看吧。9标若再这样下去,别说提前竣工了,就是想如期完工都难!”

    徐海晏拿起车钥匙,冲着秦刚摆摆手,“走,去看看!”

    英罗高速TJ9工地。

    长安坐在项目部的帐篷里,不紧不慢地翻看着施工图。

    何润喜拉开门帘,低声向长安报告:“除了张强,其他分包商都到工地来了。长经理,你今天还是不见他们吗?”

    长安嗯了一声。

    何润喜回头看了看散坐在帐篷周围的工人,语气犹豫地建议说:“不如见见吧,这样总停下去,工地会乱的。”

    长安抬起头,犀利的目光扫过何润喜,“按我说的做。张强不来,我谁也不见!”

    何润喜缩了缩脖子,放下门帘,去传话了。

    没过多久,帐篷外面就传来嗡嗡嗡的议论声。其中,还夹杂着不大和谐的吵架声。

    “你到底想干啥呀!”门帘再度被人掀起来,这次,进来的不是小何,而是一直默不作声的技术工程师雷河南。

    他像个黑铁塔似的杵在门口,挡住外面的光线,一张方正大脸布满乌云,铜铃般的大眼瞪着神情自若的长安。

    长安揉了揉耳朵,不满地看着他说:“我耳朵好使着呢,你不用吼。”

    雷河南看看室内,脚步咚咚地走到小何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

    他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你到底……”看到长安皱眉,他顿住话,降低音量,问:“你到底想咋样啊?这都停了三天了,你是想把总公司的领导们都招来,是不是?”

    长安扑哧笑了。

    眼前绽放的笑容,如同美丽的鲜花忽然绽开了花瓣,那震撼的视觉冲击让雷河南的心猛地漏跳一拍。他飞速地眨了眨眼睛,将目光移开。

    待她笑声停了,他咽了口唾沫,第一次不用人提醒就把声音压得很低,“你笑个屁啊,马上就火烧眉毛了!”

    长安笑容更盛。

    她看着雷河南黢黑的脸庞,语气柔和地说:“谢谢你,雷公,谢谢你关心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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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暖风来介绍:

气场两米八的职场女魔头VS铁骨铮铮,看他们在广袤迷人的非洲大陆上如何演绎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神话。
世人谓我恋长安,惟愿盛世长安。
破镜重圆现实向他从暖风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他从暖风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他从暖风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