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撒花
长史满头大汗找到陈修坚时,他正在青楼里翘着二郎腿喝酒听小曲。
“殿下,别喝了。赶快回府!”他扯着脖子挤出句话,“府里来圣旨了……”
圣屎?
陈修坚喝得有点多,气得端起酒杯就朝自己的管家泼了过去,“恶心!给我滚!”
长史不敢躲,硬着头皮又提醒了一遍。
陈修坚终于反应过来,酒一下子醒了。
他咕噜地爬起来,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老管家:“怎么回事,什么圣旨会到咱们府上?”
陈修坚的生母只是个宫里的丫鬟。长兴帝某次酒后胡来,这才有了他。
母族不显,陈修坚便不争。
他早作好了这辈子就是个普通王子,永远也升不到亲王的心理准备。
长史连忙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陈修坚眼前一亮,咻地跑了出去。
“殿下,”老长史边追边捶胸顿足地喊:“衣裳,先系好衣裳!稳重,一定要稳重!”
回到府上接了圣旨,陈修坚才相信这是真的。
他左右一看,身边只有刚摔破膝盖的长史,连个能讨论的人都没有。
“殿下,您虽是代表陛下出城的使者,不过迎接凯旋队伍主要是礼部的活。要不,去请教一下范尚书?”
陈修坚连忙带了几瓶好酒去拜访礼部尚书府,结果被范文训得像个孙子一样。
傍晚时分,他黑着脸回到王子府。
长史满脸羞愧地迎了上来,“殿下,老臣刚刚打听到范尚书最讨厌贪杯误事的人……”
所谓一朝皇帝一朝臣。既然在王子府当差,那长史便和自家主子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陈修坚一直觉得自己只配当个混喝等死的普通王子,他的长史也心灰意冷。平时只负责打理府上的事务,外界的事一概不管,甚至连一些众所周之的事他也不大清楚。
范文虽然老古板但向来懂大局,并不计较之前的事。
下来的两三天他认认真真地教着陈修坚出城迎接时的各种礼仪。
陈修坚也不敢大意,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学着。
一时间两人倒是和平共处。
这天,天公作美。
中午时分,陈修坚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地领着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出了星纪城,亲自迎出十里外。
任宁认得他,和李荷白一起下马拱手行礼。
队伍还有几天才能回到星纪城,礼部已经派人把凯旋之礼的详细章程送了过来,并且手把手教会以及纠正,这才让他们继续回京。
列仪仗、放鞭炮,奏凯乐,唱凯歌……
锣鼓喧天,声势浩大。
陈修坚到底是王子,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心潮膨湃之余却也不恘不惧。
他捧着圣旨,按着上面花团锦簇的文字狠狠地夸着战胜归来的将士。
好不容易念完圣旨,任宁和李荷白等人谢过皇帝。两支队伍这才合拢,掉头往星纪城而去。
星纪城。
南北向的朱雀大街上站满了沉默寡言的禁军,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街道两旁密密麻麻挤满了百姓,所有人都满脸自豪议论纷纷,看上去比三天前的状元游街还要热闹几分。
南门附近临街的醉仙楼上,吉祥怀里抱了满满一篮的花瓣,扯着脖子往南看去。
“夫人,这凯旋的队伍怎么还没到啊?”她也不知道问了几次,急得都要望穿秋水。
“别急,应该快到了。”盈盼坐在桌子边慢悠悠地品着茶。
状元游街后,她第一时间让吉祥过来订下这视线良好的包厢,就是为了能第一时间看到凯旋而归的丈夫。
现在任宁即将回到京城,她虽然心急如焚却坐得四平八稳,并没在丫鬟前表露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盈盼快灌下半壶茶水时,南边终于响起了咚咚锵的锣鼓声。
哗!
“夫人,听!”吉祥一蹦三丈高,“是凯乐!”
呼!谷
一直端坐不动的盈盼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
往南一看,结果被高高的城墙挡住了视线。
“夫人别急!”吉祥扑哧一笑,反过来安慰主子:“队伍应该正在过护城河。应该马上就要进城了。”
“嗯。”盈盼点头。
星纪城的护城河很宽。它是星澜大运河的一部分,足足可以并排行驶两艘大型客轮。因此过河时需要点时间。
砰砰!
就在这时,包厢门响了。
“客人,打扰了。”店小二客客气气的声音传了进来:“外头客人太多,您的包厢不知能否多加五名客人?”
盈盼皱了皱眉,吉祥扬声道:“不好意思。我们是女客,不太方便。”
店小二松了口气:“姑娘请放心,这几位客人都是些大家闺秀。”
敲门前,他自然查过包厢里客人的性别。
“如果姑娘不介意,我们会适当退些订金给您以作补偿。”店小二又补充。
吉祥大怒:“混帐,我们是缺那点钱的人吗?”
“吉祥!”盈盼瞪了丫鬟一眼,左右看了看空荡荡的包厢和楼台,“小二哥,请她们进来吧。”
吉祥气得直跺脚,慢吞吞挪过去把门打开。
五名衣饰华贵轻纱覆脸的姑娘带着丫鬟鱼贯而入。
“谢谢夫人!”
“不好意思,叨扰了。”
几人纷纷道歉。
“不碍事。”盈盼笑着摆手:“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已方便。”
咚咚锵!
这时,外面的锣鼓声忽然响亮了几分。
盈盼心一跳,连忙重新往外看去。
刚进包厢的五人轻呼一声也纷纷走了过来。
这包厢窗台很大,多站几个人,一点也不拥挤。
得得得。
高大的城门洞下并头走出三匹雄纠纠气昂昂的大马。中间的是陈修坚,陪在两边是任宁和李荷白。
哗啦。
附近百姓们一下子欢呼起来。
“哗,将军们好帅好年轻。”
“啧啧,这叫少年出英雄。看哪些不长眼的小国敢来惹我们。”
……
“夫人,”吉祥两眼放光,开心地哗哗大叫:“右边拿着星落军旗的是公子还有追风。他们好威风啊!”
她边嚷着边天女散花般朝外撒了一把花瓣,然后飞快把花篮递给主子。
盈盼点点头却没接花篮。
她双手拢在嘴边,眉开眼笑地大声叫了起来:“相公!”
女声清亮,透着浓浓的喜悦,瞬间压过了下面纷扰的声音。
所有人下意识地抬头寻声望来。
任宁很快认出了自家媳妇。
他也不意外。
盈盼到底是草原过来的姑娘,热情大方。让她像其他云垂女子一样躲在某处作个含情脉脉的望夫石,基本是不可能的。
只是基于凯旋之仪,任宁不能出声回话,只能面露笑容微微地点了点头,随后继续向前。
包间里的其他姑娘哪料到盈盼会来这么一着,猝不及防下躲都躲不及。
当着无数人的目光,她们个个涨得脸红耳赤。幸好都戴了面纱,否则非羞得钻进地底不可。
“你是我嫂子?”旁边的任惜边向下撒着花瓣,边愕然地看着盈盼。
第165章 订单
任宁几乎不说太师府的事,盈盼兰心惠质便从来不问,于是知道得不多。
目送凯旋的队伍在欢呼掌声中走远,她才心满意足地回过头:“请问姑娘是?”
任惜忙摘下面纱,介绍了下自己。
“原来是妹……你啊!”盈盼笑着点头。
到底是任宁同父异母的庶妹,她没有拒人千里之外。
且俗话说长嫂如母,盈盼便和颜悦色地聊了几句,邀请任惜以后上门作客,这才高高兴兴地带着吉祥回了家。
凯旋的队伍进了城,去太庙祭过天、向皇帝献了俘,如果宫中不设宴,任宁差不多就能回家。
她得先回去弄顿好吃的。
任惜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身后的秋桔急了,小声地提醒:“姑娘,过些日子你就要及笄了。”
任惜看了自己的丫鬟一眼。
去年三月,秋桔以她口吻写了封信,身在岩陲要塞的任宁因此特意请假。如今任惜马上及笄,她却没有勇气再开口邀请。
朱雀大街上,任宁等人继续在百姓的欢呼尖叫和鼓掌中往皇城而去。
哼!
路边的登高楼上,传出不屑的冷哼。
“圣人有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一群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而已。有什么好吹捧的。”
“如果没有朝中的治世能臣替帝国攒下这么大一份基业,他们拿什么去打仗!”
孙冶刷地打开扇子遮住嘴,回过头笑道:“池兄,你说是吧?”
瞧了一眼扇子,旁边的小厮深深地垂下了头。
孙冶的门牙去年被任宁一招磕飞。现在只要张嘴就影响星纪城的市容,他只好弃了那把镶满宝石的长剑,转而带把文扇时不时遮挡。
“三公子说的极是。”池中玉神色复杂地点头。
状元郎年幼丧父,家境贫寒;十年苦读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三天下来,纸醉金迷到处奉迎的生活,池中玉也不禁有些迷醉。
此时听到外面一阵胜似一阵的尖叫和掌声,看着窗口姑娘们连绵撒落的花瓣,一切的一切似乎比三天前他状元游街时还要热烈。
池中玉心里便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不用理会那些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家伙。”孙冶大咧咧地坐下来:“都说腹中书万卷,身外酒千杯。来,咱们继续喝酒。”
“三十两银子一坛的琥珀浓,味道还不错吧。”
池中玉叹了口气。
帝都物价高昂,普通五口之家一年的生活花销也只要十几两银子,而他们面前就摆了三坛这样的洒。可以说一顿就喝掉百姓们几年的生活费。
挪了挪造型精致的酒坛,他不得不感概:“确实是好酒。”
“每次品尝都给人不同的味道。仿似有着千变万化性格的妙龄女子,时而疯狂,时而诗意;时而含羞,时而娇媚……”
孙冶耐着性子听完。
他哈哈大笑:“不愧是状元郎,连酒都能品出这么多味道。对我孙三来说,就一句话:这酒值这个价。”
呵呵。
池中玉目光闪烁,努力挤出笑容应和。
中了状元,一个翰林院修撰跑不了。但如果想继续高升,还是得先找棵大树。
眼前的孙冶背后是承恩伯府以及皇后娘娘,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任宁不知高升楼上的情况,认认真真地作好自己的本份。
准备撑灯时分,繁琐的凯旋之礼终于结束。
宫里以天色将晚、路途遥远、将士疲惫为由并没有设宴。
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得知后,双双黑了脸。
范文走过去长揖:“陛下,古礼有云……”谷
长兴帝不待他说完,连忙把锅推给户部尚书:“这是钱尚书安排的。朕近来国事繁忙,设宴一时也是刚刚才知道。”
“老臣家里有点事,先行一步。”钱良果断转身就走。
他步履匆匆。连年轻体健的兵部尚书关邑都一时追不上,更别说老态龙钟的范文。
任宁不知道大佬们的情况,嘀咕了几句长兴帝吝啬后,高高兴兴和雷二萧纲一起往永安胡同走去。
李荷白驾马追了上来:“老任,不介意我到府上叨扰些日子吧。”
“欢迎,”任宁笑着点头,“家里屋多,尽管随便住。”
这回押囚回京,任宁这些人短时间内都不能离开星纪城。
因为无论是核查军功对将士授爵,还是审理南奉的案子都需要时间。
虽说李荷白这些家在外地的将士自有兵部安排住住宿,但哪有住在朋友家舒服。
“可惜前些时候令姐已经离开了星纪城返回南舒城。否则你们姐弟倒是能在我家遇上。”
“啊?”李荷白吃了一惊,“我姐怎么住在你府上?”
尽管家和镇南关都在广信郡,但李荷白也很少能回家探亲。
家里的情形都是通过来往书信才能知晓,他只知道年前李荷珠准备北上帝都作一笔大生意。
至于和谁作生意、作什么生意,信上并没有说。
可以说李荷白对家里的状况一无所知。
“老白,你什么不知道吗?”越靠近家,萧纲越是得意。
他道:“镇南关采购的胶鞋雨衣就是我们几家的生意啊。”
李荷白愕然,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比划着:“我们几家?”
几人见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好详细地说了说。听得李荷白满脸的无语。
作为个领兵将军,后勤装备采买这些事从来都不是他的事。结果雨衣和胶鞋都用了这么久,李荷白才知道原来这是自家的东西。
不过这是好事。
至少大姐不用再为银子发愁。
“好像百花沧澜四郡的郡尉后来也订了些雨衣和胶鞋?”
任宁点头:“攻打宋定城时,几位郡尉亲眼目瞩雨衣能防开水和金汁,胶鞋能防蒺藜,纷纷动了心。于是每郡都订了一批。”
“太好了。”萧纲兴奋地擂了一拳掌心,他紧紧地盯着任宁:“那给陛下和兵部的奏报里写有这方面的内容吧。”
任宁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点头:“有的。而且韦将军写得很详细。”
想必以后订单会像雪花一样飘来。
永安胡同距离宫城并不远,没说几句话就到了。
“母亲!”
萧纲突然用力地朝前方挥手。
任宁几人抬眼望去。
忠勇伯府的大门早已打开,甚至还卸下了高高的门槛。
伯夫人柳婉和身子羸弱的世子带着仆人们站在门口,扯着脖子眺望。
几人的俊马都有灵性,不约而同得得得地小跑起来。不大一会就到了忠勇伯府的大门前。
萧纲翻身下马,扑通地跪倒在地,给柳婉磕了几个响头。
“母亲,孩子回来了。”
“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柳婉连忙把儿子扯起来,上上下下打量。
见他只是脸黑了一大圈以及两只手上多了几道伤疤外并不无异样,不由松了口气。
之前队伍进城时,和盈盼一样,柳婉也带着丫鬟去围观。
只是距离太远,加上将士们大多统一着装,看得并不清楚。此时萧纲真正站在面前,她才感觉儿子真的回来了。
第166章 请求
“任公子,有空记得带盈盼过来伯府玩啊。”
夜幕降临,知道任宁急着回家,柳婉没有招呼他进门。
“知道了。”任宁挥手应下。
三人骑上马继续往胡同深处走去。
没多久就看见有数人举着灯笼在前面等候。桔黄色的光芒亮暖了长长的巷子。
“相公!还有追风!”盈盼一眼就认出了任宁,远远便笑容灿烂地挥着手。
咴咴!
追风的步子又快了些。
任宁翻身下马,笑道:“在这等什么!我又不是不识路。再说天气还冷呢。”
“都快五月了,不冷啦。”盈盼嘻嘻地吐着舌头。
雷二盈盼自是认得,任宁给她介绍李荷白,“李荷珠你认识的,这是她弟弟。镇南关的领兵将军之一,打起仗来威猛无比。”
李荷白刚知道任宁已经成了亲,忙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嫂子好。”
“原来是荷珠姐姐的弟弟,欢迎欢迎。”
“嫂子,有什么话能不能进屋吃了饭再说?”旁边的雷二苦着脸插话:“我们都快饿死了。”
“你就知道吃!”盈盼埋汰了他一句,嘻嘻地带着几人回了家。
进了饭厅,几人边吃边聊,美美地吃一顿饭。
“家里换了新厨子?”任宁问。
之前的厨子是长兴帝赏赐的。因为有着御厨的名头,他的眼睛总是长在头顶上,然而作出的饭菜一言难尽。
“换了!”盈盼笑着点头:“不听话的下人,我通通换掉。”
事实上长兴帝赏赐的那帮人,几乎都被换了个干净。
看着那盈盼脸上明朗舒心的笑容,任宁大大松了口气。
雷二和李荷白吃饱喝足,识趣地先离开。
“老任什么时候成的亲?”刚离开饭厅,李荷白便忍不住打听。
“就去年啊。”雷二没有多想,正美滋滋地啃着个饭后水果,“他刚成完亲,我们就一起南下去了广信郡。”
“那我姐北上帝都前知不知道老任已经成亲的?”李荷白又迫不及待地问。
“当然知道。”雷二终于反应过来,便笑着点了点头。
李荷白一声长叹,转身去了吉祥给他安排的客院。
第二天大清早,任宁起身刚到练武场,雷二已经哇哇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三匹马。正是追风、奔雷还有盈盼的小红马。
比武场很大,三匹马绕着两人咴咴地转了几圈,见主人没有骑乘的意思,这才四下转悠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老任,这练武场什么时候修的?”
任宁翻了个白眼,没回答这种费话。
他们去年离开时,整座宅子大部分地方还是一片荒芜。这比武场当然是盈盼后来让人修的。
“嫂子想得真周到。”
雷二感叹了一句,走到任宁身边,也行天罡走八卦挥起沉重的砍马刀呼呼练起武来。
练了好半晌,李荷白才姗姗来迟。
看见场上挥汗如雨的两人,他也汗如雨下。
练完武吃过早饭换了衣裳,任宁提了些礼物往镇国府走去。
雷二和李荷白兴致勃勃地跟了上来,然而听说任宁去的是镇国公府,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尽管都有心思想见一见名震天下的夷光公主,只是最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转身进了隔壁的忠勇伯府。
一般说来拜访高门贵户前是先要提前几天下拜贴的。
但和第一次时一样,任宁跟门人说了说自己的身份,很快被迎进了府里。
霍庆也是刚刚练完武洗了个澡,听到任宁到访的消息,连忙让人把他请进了正厅。
“世子。”任宁笑着上前行礼,“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两人年纪相仿,之前任宁成亲时,霍庆也一直过去帮忙,彼此私交不错。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他哈哈一笑,“我就天天呆在星纪城,能有什么恙?”谷
“倒是任宁你昨天出够了风头。估计现在整个星纪城没人不知道你的名字了。”
任宁毫不在意。
昨天队伍匆匆而过,百姓知道名字又不代表能认得出他来。
霍庆啧啧地摇头,“你们发回的战报我仔细研读过,不得不佩服韦将军的深谋远虑。不过有些细节不是很清楚。”
他便问了些自己关心的内容。
任宁挑着能答的答了,不能答的便直接说不清楚。
霍庆点头,也不意外。
说到底任宁还只是个中层将领,只负责小战场上的冲锋陷阵。他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尽管如此,霍庆的笑容里也是满满的羡慕。
“能上战场杀敌就好。哪像我就像只金丝雀……”
作为镇国公世子,他不用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最后也能继承国公的位子。
但换另一方面,霍庆其实是霍氏一族在帝都的质子。
除非他继任了镇南公,需要前往岩陲要塞守塞。否则要想离开星纪城,那还得看长兴帝的心情。
收拾好自己的心境,霍庆感概万千地拍了拍任宁的肩膀。
“还是你厉害。这回军功统计出来,想必一个封号将军是跑不了了。”
任宁也不谦虚:“希望如此吧。”
他笑着打趣自己:“去年离开帝都南下时,我曾经不知天高地厚地在盈盼前面夸下海口。说什么下次回家时,门楣上的任宅就可以换成将军府。”
“如今已经回了星纪城,千万要梦想成真。否则都不好意思回家见她……”
两人哈哈大笑。
得得得。
手杖点地的声音响起。
夷光公主满面笑容,带着女官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祖母。”
“参见大长公主殿下!”
任宁两人纷纷见礼。
“无需多礼,坐下聊!”
吩咐两人坐下后,夷光公主问了几句任宁的身子,开门见山道:“宁小子,战报上的伤亡数据有几分水份?”
任宁一愣。
经此虎愁谷一战,韦君谦和管路平都很看好他的未来,于是战报奏折什么的写好后都让任宁过过眼。
“回殿下,不知您看的是哪些战报?”
南奉之战打了快一个月,送回帝都的捷报和战报可不少。
夷光公主咚咚地柱了柱手里的凤头杖:“当然是后面攻破宋定的城的战报。”
四十多年前,她和霍征将军刚要攻城就被当时的皇帝下令搬师回朝,成了夷光公主心中的一大憾事。
“回殿下,”任宁诚恳地说道:“水分很少很少,几乎没有。”
那封战报是所有将军一起讨论着写下来。他当时也在场,因此知道得一清二楚。伤亡数字几乎精确到了个位数。
夷光公主怅然若失,“伤亡如此之少,本宫只是几年没进军营,难道现在的攻城器械都这么厉害了吗?”
“殿下多虑了。”任宁反应过来,连忙笑着摆手。
“我们云垂的攻城器械是比南奉的厉害一些。但南奉士兵和百姓无心守城也是一个原因。北城头刚破,西城守军竟然直接弃城而逃。而且协助守城的百姓更是少之又少。这才让我们势如破竹地攻下了城墙。”
“当然,爬城墙时我们雨衣和胶鞋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这两样东西已经在战报里写得十分详细,他就不再重复了。
好半晌过去,夷光公主才感概道:“你这脑袋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居然还能弄出雨衣这种轻便且完全防水的东西来。”
事实上雨衣在帝都并不怎么好卖,但橡胶轮胎那简直卖疯了,一直供不应求。
他们几家都从中狠狠一笔。
“以后有什么好点子记得拿出来。”
任宁嘿嘿地拿出一嗒图纸:“正好小子手里有些新东西想请殿下帮忙找人打造。”
第167章 修路
“你小子又弄出了什么新物拾?来给我看看。”
夷光公主饶有兴趣地把图纸接了过去。
任宁笑了笑。
这大长公主虽然身分高贵但其实平易近人。面对亲近的人时她会自称“我”,否则就是本宫。
“庆儿。”招呼过霍庆,祖孙俩窝一起细细地翻看着图纸。
“殿下,这叫起重机。”任宁介绍。
“起重机?”祖孙俩相视一眼,有些茫然。
任宁见他们神色轻松并无异样,心里松了口气。
除了世子霍庆外,镇国公府的男子成年后几乎都要去西边的岩陲要塞守边。
现在要塞里时疫可能已经爆发,要塞外西凉大军又步步东进,他还以为镇国府会方寸大乱。
这才特意把起重机或者说组合滑轮带过来,想借此转移一下夷光公主他们的注意力。
结果发现自己杞人忧天。
想想也是。
当初刚成亲,夷光公主就随夫征战南奉,杀得南奉王举手投降。后来又在腥风血雨中协助平平无奇的长兴帝登上皇位。
什么大风大浪她没见过。
“任小子,我可看不懂你画的这东西。”夷光公主笑容和蔼,完全没有一丝不好意思。
她问:“这起重机到底有什么用?”
“是这样的。”任宁先把镇南关进攻宋定城前所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了说。
最后他道:“顾名思义,这起重机就是能让人轻而易举地把重物抬起,便于装卸以及最终组装成型。”
“这么厉害?”到底是领过兵的超口将军,夷光公主果然十分感兴趣,“那如果一个人用,这起重机能抬起多重的东西?”
“如果打造的好,任何普通人抬起一两万斤的重物绝对不成问题。”任宁笑。
嗤!
祖孙俩齐齐倒吸了口凉气。
上一届的武状元是个大力士,号称力拔千斤。夷光公主曾经见他出过手,双手举起了一个重余千斤的鼎炉。
那已经是世间少有的人物。
而这一堆轮子组起的机械居然能让普通人抬起一两万斤的重物?
夷光公主古怪地看了任宁一眼。
要不是这小子之前弄出过望远镜还有雨衣、胶鞋、车轮这些出人意料的东西,否则她还真不敢相信。
“祖母,”霍庆忍不住出声,“这是好东西啊,要不让兵部或工部先造一个出来试试看。”
任宁微微一笑。
他也想先悄悄造一个出来然后震惊世人,然而现实基本不可能。
铁本身就是紧俏的战略物质。每一斤每一块的去向都有官府中人盯得紧紧的。
加上去年青石郡发生大地动,无数矿洞被毁,熟练的采矿工更是没几人能跑出来。
原本生铁就供不应求,此时更是紧张。
甚至兵器司都作好下来几年无法向各大军团和地方备守兵及时供应武器装备的准备。
任宁曾经在盈盼的书信了解过这些情况,对此心知肚明。
如果他人在应山大营还好,估计韦君谦无论如何也会弄架出来试用一下。要是任宁夸大其词或言过其实,大不了熔掉就是。
而此时任宁身在帝都,虽然近期他的名字如雷贯耳,其实依然没什么根基。
要是他想找家打铁铺偷偷把图纸上的起重机打造出来,基本不可能。
因为根本没铁匠有足够的铁打造。而且就算铁匠手上铁够,他也不敢造。
幸好认识眼前这位大长公主。谷
“庆儿,文房四宝。”夷光公主吩咐。
“祖母,孙儿马上给您准备!”霍庆大喜。
挥挥洒洒,过了好一会儿,夷光公主写了封信。
“宁小子,你把这封信带给工部尚书罗垦。”
“夏季洪灾很快就要来了,工部正忙着修复往年损毁的河道堤坝以及驿路。只是进展缓慢,应该会对这起重机感兴趣。”
最重要的是罗垦是三皇子陈修竹的外祖父。
镇国公府的能耐罗垦是了解的。为了外孙的未来,他定会尽心尽力把起重机打造出来。
咳!
这时,旁边的霍庆轻轻地咳了一声。
“祖母,孙儿曾无意间听朋友们说起朝会上的事。”
“朝会?”夷光公主皱了皱眉。
但她知道自家孙儿不会无的放矢,便问道:“什么事?”
霍庆笑:“据说近些日子的朝会上,朝臣们频频提议修筑迷雾郡通往青石郡的驿路。陛下正在考虑,看样子十之九八会答应。”
迷雾郡和青石郡?
旁边的任宁稍稍一琢磨,很快反应过来。
青石郡是个有名的山地,素有地无三尺平之称。
它通往外界的驿路几乎都修在祟山峻岭间。去年大地动,所有的出郡驿路都崩断得七七八八,几乎无法修复。
现在整个青石郡都快成了绝地。日后就算挖到铁矿估计也难运得出来。
既然东西向的驿道无法修复。那么从北边的迷雾郡修条驿路过去倒是可行的解决方法。
只是……
任宁默默地摇了摇头。
迷雾郡到处都是深不可测的沼泽,想修出一条能运载矿石的驿路,谈何容易。
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唯一庆幸的是这个时代普通百姓需要服傜役,倒是花不了国库太多钱。
夷光公主回过神,她看了任宁一眼。
“如果你弄出来的起重机真的起作用,没准这条路能大大加快修筑速度。”
填沼泽需要大量的石头和泥土,起重机正好派上用场。
“殿下,”任宁站了起来,深深地鞠躬,“小子有个不情之请。”
“这么见外!”夷光公主招手,示意任宁坐下。她笑着问:“到底什么事?”
“谢殿下!”任宁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去年送灵回乡,路过涞谷郡……”他把涞谷郡那些百姓卖儿卖女的惨状说了说。
“如果要找傜役来修筑迷雾郡这条南北向的驿路。您可不可以向陛下提议,优先考虑一下西部这些郡县的百姓?”
就当暂时给他们一条生路。
虽然修这么大的工程,肯定会有不少孟姜女哭长城的悲剧,但总比让那么多的百姓在老家活活饿死强。
叹!
夷光公主脸色沉了下去,“本宫尽力吧。”
镇国公府的子弟大多都在岩陲要塞守边。每年都有不少人在要塞与帝都之间来来回回。
她何尝不清楚一路上的惨状。
只是一句女人不得参正,夷光公主只好在些非正式场合明里暗里提醒长兴帝。
最开始长兴帝还了派钦差去明查暗访,只不过得到的结果总是轻描淡写,最后便不了了之。
第168章 组队
又聊了几句,任宁起身准备告辞。
“天色还早,你别急着走呀。”霍庆笑道:“我还有事跟你商量。”
任宁疑惑地坐了下来:“不知世子有什么事?”
如果是橡胶生意方面的事,他们两家撇开忠勇伯府和广信的李将军府私下谈,可不怎么厚道。
霍庆恍若未觉,他笑容不变,“这不是快要端午节了吧。咱们组个龙舟队去赛龙舟吧。”
任宁讶然。
端午是云垂的传统大节。星纪城每年都会在护城河里举办数场大型赛龙舟。观众人山人海,和昨天凯旋进城相比,也有可过而无不及。
不过封建等级森严,虽然普通百姓们也会赛龙舟,但并不和豪门贵族在同一个地方举行。
而护城河本身是星澜大运河的一部分,又长又宽,倒是不用担心没有足够的地方举办这些赛事。
“这个时候才苍促组队?”任宁想了想:“应该来不及了吧。”
一支龙舟队需要二十三个人,这不算难事。
只是现在距离端午已经不到十天。匆匆忙忙组起的队伍,又没经过足够的训练,能不能将船划到终点都是问题。
“这会不用担心。”霍庆笑着摊手:“为了能省心过日子,其实我早组了好些个脾气相投的公子一起训练,现在就差你们了。”
任宁愕然,很快笑了出来。
自小在帝都太师府长大,虽名声不显,但没吃过猪肉任宁也见过猪跑。
这赛龙舟表面上是只个普通比赛。其实上隐隐就是帝都各方势力的划分。
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能聚到一起成为队员,要么脾气差不多要么私下交情不错。以后有事时,大概率会是同一个阵营。
而以镇国公府的身份地位,霍庆作为世子,无论到哪都是各方势力百般招揽的主。甚至就算宅在家里不出门,也会有无数人上门拜访求组。
既然如此,倒不如先下手为强,自己出动选队友,免得留给别人口舌。
“现在还差几个人?”任宁问。
霍庆笑:“不多,也就十个而已。”
任宁无语地擦了把汗。
一支龙舟队二十三个人,减去一名鼓手,还需要二十二名划桨手。霍庆的队伍现在还差十人,那就已经快近一半了,这还差得不多?
不过他丝毫不意外。
帝都虽大,豪门遍地,然而有资格以及勇气和镇国公世子交朋友的青年其实也没有多少。而且这些人中大部分早已经名花有主。
另一些人倒是有资格也有勇气和霍庆交朋友,但脾性不投,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因此他凑不够二十三个人也正常。
“要不要我去找几名从南方回来的将军一起?”任宁问。
特别李荷白这些镇南关的将士,不仅身强力壮令行禁止而且几乎都受过水训。区区划船自然不在话来。
哈哈!
霍庆砰地拍了下桌子,大笑道:“我就在等你这句话了。”
出了镇国公府,任宁直接进了对面的忠勇伯府。
偏厅里,萧纲神情苦涩,穿得花枝招殿,乍一看像只开屏的孔雀。
“他这是怎么回事?”任宁疑惑地问坐在一边憋笑的雷二和李荷白。
咳!
李荷白压低了声音,言简意赅道:“伯夫人院子来了媒人。”
任宁哑然失笑。
他侧耳听了听厅里的动静,见没有其他人,这才呵呵地笑着八卦:“是哪家的姑娘?”
“不清楚,听说只来了个媒婆。”
任宁恍然。
想想也是。如果屏风后面有姑娘在偷偷相看,那雷二和李荷珠就不会呆在这里,免得喧宾夺主。
“萧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昨天你才回府,今天媒人就上了门。估计伯母心中早有了目标。”
任宁语重心长地笑道:“你要是心里有中意的姑娘,赶紧告诉你娘。否则就来不及了。”
切!
雷二和萧纲熟,啧啧地摇头:“老任,你就放心吧。萧二公子一心一意想保住他伯府的爵位,哪有心思想东想西。没准什么叫姑娘都不懂。”
“你以为我是你啊。”萧纲翻了个白眼。
去年参军之前,在帝都谁不知他萧纲号称浪荡公子。
虽说这污号极有可能是他大哥为了败坏他名声而故意宣扬出去的。但无风不起浪,萧纲也绝对不是什么纯洁正直的小郎君。
“听将军说去年岩陲要塞送灵回乡时,有个云中郡的姑娘一直对某个姓雷的人暗送秋波嘘寒问暖。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雷二咯嘣咯嘣地啃着豆子,恍若未闻。
“哦……”李荷白则竖着耳朵听故事,一个劲地朝雷二挤眉弄眼。
咳!
任宁打断几人的掐架,“你们年纪都不小了,好自为之吧。”
“是啊。”李荷白一下子想起自家孤苦伶丁的大姐,心有戚戚地点头。
任宁没理他,把赛龙舟的事说了说,问道:“你们要不要参加?”
不参加的话,过阵子还能安安静静回军营当兵。
要是参加了,难免会被有心人盯上,没准会拖入帝都这个权力漩涡里。
“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我,”雷二和萧纲相视一眼,“当然参加。”
去年离开帝都时,他们就已经惹上了承恩伯府。此次回来参不参加都会被孙冶给盯上。
无所谓了。
再说了,作为星落军团的将士,他们怕过谁?
李荷白哈哈一笑:“我也参加。”
他本身就是镇南关的一员虎将,而且广信李家已经把橡胶生意作到了帝都,越作越红火。
等过阵子战报上的内容传开,军队和商队都趋之若鹜时,橡胶生意绝对会让不少人眼红。
届时就算李荷白想,也只能逃避一时逃不了一世。
任宁点头,心里并不意外。
“现在龙舟队还差十个人。减去我们四个,还差六个。老白还有雷二,你们去找下和我们一起押囚回京的将士,再挑几个出来。”
雷二和李荷白相视一眼,点头道:“包在我们身上。”
“将军,那我呢?”萧纲忙问。
“你啊,好好相亲吧。”三人哈哈大笑。
他们没有再理会愁眉苦脸的萧纲,齐齐出了忠勇伯府,径直回了家。
无论是任宁要去的工部尚书府,还是雷二两人要去的地方,距离永安胡同都有点距离,他们得先回去把坐骑带上。
正厅里,盈盼正和个商人笑盈盈地谈着生意,见到任宁三人回来也只是利索地挥了挥手。
第169章 工部
到了工部尚书府,任宁翻身下马。
门人虽然不认得任宁,但一看威风凛凛的追风,就知道自己惹不起,连忙毕恭毕敬地迎了上来。
很快他进了尚书府,见到了稍稍有些驼背的罗垦。
昨天出迎郊外十里的队伍里,罗垦也在其中,自是认得任宁。
虽然心里疑惑但他还是让人上了好茶,才呵呵道:“任将军刚回帝都,想必诸事繁多。这番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尚书大人说笑了。”任宁摇头笑道:“任宁只是一个大头兵,饶幸被选为押囚的领兵将军而已。昨天献俘结束后,北上的任务已经告一段落。此时倒是空闲得很。”
“是嘛?”罗垦不置可否。
他是六部重臣,读过南边传回来的每一封战报。自是对任宁的能耐心知肚明。
任宁淡淡地笑了笑。
和罗垦不熟,而且两人也不属同一部门,他便开门见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罗尚书请先看看这封信。”
说完,他把夷光公主的“介绍信”递了过去。
罗垦迟疑了一下,还是茫然接过读了起来。
信不算太长,但花了好一阵子过去他才看完。
看着末尾的署名,罗垦精神一振,连忙又重新仔仔细细读了一遍。
未了,他匆匆地问道:“任将军,你的起重机图纸带了来吗?”
至于任宁为什么不找同一系统的兵部来打造这起重机,罗垦没有问。
不过就算不问他也清楚原因。
任宁初回帝都,好听点叫根基不厚,难听点就是毫无根基,估计求告无门。
而与他同一系统的兵部尚书,素来看镇国公府不顺眼。
每遇到战事,兵部尚书关邑要么担心这后勤粮草不足,要么担心敌人狡猾而强大,反正磨磨蹭蹭不愿意出兵。
而镇国府恰恰与他相反,素来都是二话不说打了再算。
加上此时铁矿紧缺,要是任宁把这什么起重机交到兵部尚书手里,大概率是束之高阁。
“关邑呀关邑,多亏你看镇国府公不顺眼。”罗垦啧啧地感概。
多少人想接上镇国公府这条线,往往总是求入无门。如今倒好,机会主动上他家门来。
“带来了。”任宁不知道罗垦心里在想什么。他点点头,取出厚厚的图纸。
里面既有总装配图,也有单一零件的零件图。总共足足画了近两百张。
“这么多?”罗垦咋舌:“全是任将军你一个人画出来的?”
任宁笑着解释:“从南奉到帝都足足一万二千里,每日停车休息时随便画画,不知不觉便画了这么多。”
罗垦无言以对。他哗哗地抖了抖厚厚的图纸,感概不已。
打开一看。
虽然很多地方罗垦都看不懂,但每一张图都画的工整有序,尺寸数据应有尽有,一些重要部件甚至还标了详细的工艺参数。
想想就知道主人应该花了不少的心思。
他先派人去找懂技术的手下,才连连感概。
“任将军,你既然有这些等才干,去冲锋陷阵实在太可惜了。不如来我们工部任职吧。至少一个工部郎中跑不了。”
话刚说完,还没待任宁作声,罗垦自己就忍不住先哈哈笑了起来。
工部郎中撑死才从五品。
而任宁马上就是封号将军,至少正五品。此外在军中他已有了一定的根基。让任宁弃武从文重头再来,任谁都知道不可能。
不大一会儿,负责技术的工部郎中秦明匆匆赶了过来。
他汗都顾不上擦,长揖道:“大人,不知道急召属下有何要事?”谷
“秦明,这是任将军。”罗垦先介绍了下任宁的事迹。
秦明大吃一惊,连忙见礼:“原来你就是押囚回京的任宁任将军,秦某久仰大名。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任宁笑着和他寒喧了几句。
罗垦指着桌上厚厚的图纸,“任将军发明了一种名为起重机的器械,据说能单人举起上万斤的重物。你过来看看。”
嗤!
秦明倒吸了口凉气,回过神后连忙凑了过来。
任宁先了拿出总装配图简要地说了说起重机的原理,等瞠目结舌的秦明理解后再随便翻出张简单的图纸。
“秦郎中先看看这些图纸,有什么不明白地方尽管问。”
秦明这一问就问到夜色降临。
任宁都要回家了,他还恋恋不舍。
“任将军先别急着走,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顿晚饭。”罗垦热情邀请。
任宁笑道:“尚书大人真不好意思。任宁一直在外参军难得回趟家,家中娘子还在等着。下次吧。”
“原来如此。那就不留任将军了。”罗垦虽然遗憾却也点头表示理解。
久别胜新婚嘛。
目送任宁骑马走远,他才转向秦明:“这起重机真能如他所说般举起万斤?”
秦明迟疑了一下。
“回大人,没见过实物,属下也不敢保证。”
“不过任将军信誓旦旦的模样看起来不像在撒谎。而且他这些三视图画法看起来十分成熟可行,远胜于我们工部的传承方式。”
他总结道:“估计这器械就能不能抬起万斤也相距不远。”
罗垦没听那么多,他摆了摆手:“无论这起重机能不能抬起万斤重物,你们都要第一时间把它给打造出来,知道没?”
秦明此时手里的活很多,然而看着满脸严肃的上司,只好点头称是。
任宁回到家时,饭厅里多了好几个人。细细一看,都是他熟悉的星落或镇南关的将士。
“将军!”几人唰一声,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又不是在军营或执行任务,无需太拘束。大家坐下一起吃饭。”任宁示意几人坐下来,才扭头问雷二:“盈盼呢?”
“嫂子已经吃过了。”
任宁点头:“既然如此,大家边吃边聊。”
“和镇国公世子一起赛龙舟之事,你们清楚吧。”他问。
众人纷纷点头,满脸的高兴。
“知道。”
“能和世子一起赛龙舟,是我们镇南关将士的荣幸。”
“没准训练时能见过夷光大长公主殿下……”
任宁哑然失笑。
星落是云垂帝国一等一的军团。麾下的将士不会太祟拜其他军团的将军。
但镇南关和南边的郡县不同。
四十多年来他们就是听着霍征和夷光公主横扫南奉拯救南方百姓的故事长大的,自是对镇国公府充满了向往。
下午时分听说能和镇国公世子一起参加龙舟赛,将士们个个都迫不及待地挤过来报名。
特别是听说训练会在镇国公府里的湖泊进行,没准能见过夷光大长公主时,一个个更是疯狂。
一时间别说雷二只选六人,就是六十个估计都不是问题。
第170章 队伍名单
御书房
长兴帝放下手里的奏折,疲惫地揉了揉发涨的额头。
似乎身子最近是越来越容易困乏了。刚刚才看几本奏折,头就疼得不行。
他脑海刚闪过这个念头,连忙下意识摇头甩掉。
“长禄,宫里宫外近来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老太监专门从太医那里学过按摩手法,连忙过来轻轻重重地揉着,“陛下,宫里近来安安静静的。”
南奉已灭,南奉王更是身死。和亲的事早就不了了之,后宫的纷纷扰扰总算平静了下来。
“宫外嘛,”长禄沉吟了下,“百姓们都谈论前些天朝庭盛大的凯旋之礼,一个个扬眉吐气齐声称赞陛下英明神武呢。”
“就这些?”长兴帝十分不满意。
南方大捷,四方震动。
此次星落军团和镇南关派了这么多将士回京,他更想知道帝都的高门都有什么举动。
“当然还有。”长禄似乎没听出主子的意思,嘻嘻一笑:“端午节不是马上要到了嘛。百姓都在热烈猜测哪支队伍能夺得今年的桂冠呢。”
龙舟!?
长兴帝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他狠狠瞪了老太监一眼,“各家的龙舟队都组好了?”
“这次不会发生去年,呃,前年那样的破事吧。”长兴帝的语气有些阴森。
因为云中郡的时疫,去年星纪城周边几乎所有大型活动都全部取消,可憋坏了那些性格乖张的公子哥和爱好热闹的普通百姓。
好不容易今年情况稍缓,加上南边大捷,上至豪门下至百姓都齐齐松了口气。
万民同欢的龙舟赛正在这种情况下中第一个重开,有着极为积极的意义,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陛下,”长禄信誓旦旦地摇头,“下面的人都认认真真盯着各参赛者呢。老奴打赌这次绝对不会出现前年的情况。”
前年是武举年,各家纷纷朝武进士们递出橄榄枝。
结果在赛龙舟时,有两条龙舟划着划着,居然在水面上大打出手,最后还直接把船给弄翻了,差点溺死了几个高门子弟。
当时所有人一片哗然。
而且观众中除了星纪城的百姓外,还有各国使节和商人。
众目睽睽下,居然上演这番闹剧,云垂可谓丢尽了脸。
长兴帝没理会老太监的保证,皱眉道:“任宁还有李荷白,以及他们带回来的人都没参加这次龙舟赛吧。”
咳!
长禄顿时头大了几分,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陛下,任将军出自星落军团,李将军乃镇南关守将。两支边防军素来军纪严明,并非那些考出来的武举人所能比拟的。”
言下之意就是虽然他们也成了参赛者,不过应该会规规矩矩的。
长兴帝忍不住又瞪了老太监一眼,“武举么……”
文举过后明年就是武举。虽然文举和武举都是考出来的,但两者命运大不相同。
武举出身的军官普遍认为是“杂途”出身,无论乔升还是军中认同都不如“正途”行伍出身的将领。
可以说正好和一考成名的文官情况相反。
云垂漫长的历史里,七成以上的将领都是行伍出身,加官晋爵靠的是一步一步在战场上拼杀。
武举出身的也有,不过不多。
比如星落军团的前锋大将管路平。但他也是进了星落军团后从佰长作起,一场战功一场战功升上去的。
“他们各进了哪支队伍?”长兴帝好奇。谷
敢当着他的面跟战力非凡的边防军眉来眼去,长兴帝到要看看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长禄嘻嘻一笑:“陛下,是镇国公霍世子的队伍。”
“原来是他。”长兴帝哑然。
上个月月初,霍庆就主动进宫说他想自己组支龙舟队参赛。不管胜负就当助兴。
当时长兴帝正求之不得,果断应允。
后来他还屡次听说霍庆的队伍迟迟组不起来,估计最后会拉镇国公府的守卫凑数。
结果成了现在这样。
“什么时候镇国公府和星落军团以及镇南关的关系这么亲密了?”长兴帝又皱起了眉,有意无意地嘀咕。
守在一边的老太监嘻嘻笑着提醒。
“陛下,星落军团刚从岩陲要塞换防。而且任将军去年在秦王府一招打败承恩伯的三公子,当时你和晴贵妃都在场……”
“他的宅子还是晴贵妃赐的呢。”长禄把当时的情况说了说。
“所以这次回京后,他去拜访镇国公府也是正常。”
“至于镇南关的李将军,”老太监又轻轻笑了一声。
“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包括镇南关在内南边的将士,四十多年来一直都很祟拜镇国公府还有夷光大长公主。”
长兴帝反应过来。
他哼了一声:“关邑到底在作什么?都过了这么久兵部还没把将士们的军功算出来吗?”
导致任宁他们闲得都有空去赛龙舟。
不一会儿,兵部尚书关邑匆匆赶来。
他没头没脑被长兴帝喷了一顿,黑着脸跑回去让下属们加快速度。
任宁不知道这些。
早上起来,他先去工部秦明那里看了看起重机的进展,回答了一些图纸和技术上的问题。
中午时带着一串人进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占地辽阔,府中有好几处大小不一的湖泊,随便选个就可以用来当龙舟训练场地。
到了湖边,任宁往霍庆之前的队友看去,很快脸色异样。
他看到了一个熟人。
任荣。
任宁出自太师府四房,而任荣则是长房嫡子。理论上是他大堂哥。
任宁稍稍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倒是不奇怪任荣会出现在这支队伍里。
和镇国公府一样,太师府同样也是各家拼命想拉拢的对象。
任荣身为长房嫡子,那是将来继承整个太师府的人。自然也有和霍庆一样的烦恼。
“宁弟!”他笑容明朗,惊讶地走了过来,“恭喜凯旋而归。六妹不知有多挂记你呢。”
“任兄!”任宁恍若未闻,只是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
如同一个初见的陌生人。
“来来,”那边的霍庆笑着拍了拍手:“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此次龙舟赛的队员。下来大家就要同舟共济了……”
任宁不再理会任荣,静静地听着。
那十一名公子哥有些他认得,有些则完全没听说过。
不过几乎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要么受人追捧要么无人问津,最后不得不加到霍庆这支队伍里。
第171章 商队归来
组够了人就要训练。
不过队员们大多都是行伍出身。就连出身太师府的任荣,手下也有不弱的功夫。
因此无需加强体能。基本都是在磨合划桨的节奏。
只是帝都向来无秘密。
任宁他们和镇国公世子组了支龙舟队,准备参与端午赛龙舟的消息渐渐地传了开来。
近段时间,帝都最大的消息莫过于南奉亡国及凯旋之礼,任宁这些得胜归来的将士名字更是传得人尽皆知。
镇国公府本来就是面辉煌的旗帜,此时听说任宁他们也加了进去。不仅百姓看好,甚至连各大赌场也纷纷更改赔率。
一时风头无两。
这天傍晚,训练完毕,任宁几人笑呵呵地回到家。
正厅里多了几个陌生的熟悉人。
古家商队古胜楠。
女商首正开心地和盈盼聊着天。她皮肤又黑了几分,眼睛里透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
在她身后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位矮小瘦弱的孩子。
哟。
众人一声惊呼,哈哈走了过来。
“稀客稀客!原来是古商首。大半年不见,别来无恙?”
都是老朋友了,雷二几人跟着纷纷打趣。
“古商首神采奕奕,看样子这次西去应该是发了大财?”
“商队有没有带回百雅部族的酱羊腿?他们的酱羊腿味道最正了。上次有幸吃过几只,害我想起来至今还流口水……”
在几个男人走进正厅的刹那,古胜楠已经笑颜逐开地站了起来。
“胜楠见过二公子,任将军、雷将军还有……”她不认识李荷白,只得含糊地笑道:“还有这位将军。”
“多谢几位将军关心。商队此行……顺利,一切安好。”
“来!介绍一下,”任宁笑着拍了拍身边的李荷白:“古商首,这位是镇南关的李荷白李将军。听说过吧?”
古胜楠恍然,“原来是扬威将军,久仰大名。”
千里行商,当家的必须得耳聪目明。南边大捷的消息她早已得到消息。
虽然不知详细的情形,但李荷白是押囚凯旋的将领之一,古胜楠当然听说过。
李荷白哈哈大笑:“原来你就是古商首,我才是真的久仰大名。”
两人相互吹嘘了一番。
任宁笑笑,目光落到古胜楠身后两个孩子身上。
隐隐有些眼熟,他心一动,脱口而出:“古商首,这两位孩子莫不是?”
扑通!
两个孩子早已激动不已,此时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一声不哼先嗑了几个响头。
“四斤和你妹妹是吧?快起来。”
任宁大喜,不分由说把他们从地上扯起来。
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两个孩子只是营养不良并没有其他情况,不由松了口气。
“正是他们。”古胜楠笑道:“去年路过涞谷郡的时候让人找了找。幸不辱命,回程的时候终于有了消息。”
“任叔好,雷二叔好。”
之前因为龙舟训练,任宁和雷二穿的都是便装,两个孩子不敢相认。此时确认后,纷纷乖巧地朝两个救命恩人问好。
“都是同龄人,别站着啊,都坐下聊。”盈盼笑着让下人们上茶水。
她好奇道:“什么救命恩人,怎么回事?”
雷二向来嘴大,桌子上的零食瓜果都塞不住他的嘴。便把送灵回乡时路过涞谷郡遇到四斤兄妹俩的情况说了说,听得其他人一片咋舌。
古胜楠迟疑了一下,“涞谷郡看样子要乱了。”
“什么情况?”几人耸然一惊,“星纪城这里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啊。”
“太正常了。”古胜楠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
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官府为了自己小命和前程,这种事肯定是能捂就尽量捂,捂不住了才会被捅出来。
她道:“幸亏我们商队回来得早,而且去年送灵回乡时候攒下了些好名声。沿途只送了五十多条牛羊出去便安全走过了涞谷郡。”
说到这,古胜楠摇了摇头脸色十分难看。
“后面几支中小型商队就没我们那么幸运了。听说被饿疯了的百姓劫得一干二净,也不知道商队成员有没有事……”
众人一片哗然,只有任宁不为所动。
去年路过那几个郡时,他就知道或早或晚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估计涞谷郡捂不了多久。
一来被劫商队的后台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二来派往岩陲要塞支援的大夫和药草正准备启程。
希望大夫和药材能顺利抵达岩陲要塞吧。
“要塞现在怎么样了?”任宁问。
“要塞?要塞会发生什么事。”古胜楠狐疑。
她摇了摇头,“我不是很清楚。商队绕过了要塞回来的。”
任宁点头,不再多问。
他安慰两个孩子,“你们兄妹既然到了星纪城,什么都不要想,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以后和我们一起好好生活下去。明白吗?”
“谢任叔。”两孩子连连点头。
任宁满意地点头:“是了。我记得你们姓苗,现在叫什么名字?”
嘿嘿!
四斤挠了挠头:“叔叔,跟着商队走了两个多月,我才知道四斤这名字十分难听。便自己改了下。”
“我是夏天出生的,所以改叫苗夏!”
“我是冬天出生的,”小姑娘笑容灿烂:“所以叫苗冬!”
“好名字!”任宁哈哈地揉了揉他们的脑袋,“夏天的禾苗茁壮成长,冬天的麦苗不畏严寒。真是好名字。”
盈盼连忙让吉祥去安排兄妹俩的院子。
她笑道:“你叔他一年有大半载在外当兵,婶婶正发愁家里没个人说话。以后有你们兄妹在,家里也多几分人气。别跟婶婶见外,知道吗?”
“婶婶别的不会,至少可以教你们骑马算帐。”
苗夏顿时两眼发亮:“婶婶,我要学习骑马。长大以后像几位叔叔一样当名大将军,专门打那些欺压老百姓的坏人……”
到底是两个孩子,赶了那么久的路早已困乏。又聊了几句话后吉祥带他们去休息。
萧纲亲手捧了杯茶递给古胜楠,吓得女商首连忙跳起来接过。
“古商首,你和商队先好好休息一阵。既然东西线走不了,那以后就走南北线吧。”
他把南边橡胶的事给古胜楠说了说。
“南北线都在帝国境内,路线相对安全。而且南边有镇南关和李将军府看着,北边有镇国公府和我们忠勇伯府盯着,相信地方官府也不敢太为难。或许你大可以多招些老家人,把古家商队发展成大型商队。”
把商队发展成一流的大型商队,这是古家上下毕生的心愿。
女商首听得又惊又喜,然而想了想后却是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虽然之前就认识萧纲,但现在忠勇伯萧正不在府里,理论上古家商队听从的应该是忠勇伯世子萧锐。
“不用管我大哥。”萧纲嘿嘿一笑,现在的他早就已经不把萧锐放在眼里,“当初四家合作开发橡胶时,他外祖永昌侯府就想掺上一脚,然而根本没人理他。”
古胜楠眼光闪了闪。
古家商队是忠勇伯府的下属商队。上了帝都她自然得第一时间去拜访伯府。
然而进了府,刚和萧锐聊了几句商队的现状,她就被不耐烦地赶了出来。最后只好带着苗夏兄妹俩来了任宅。
尽管如此,古胜楠还是谨慎为上。
“二公子,无论是更改走商路线还是扩大商队规模都需要慎重考虑。”
“胜楠得先回去研究研究这个橡胶。无论结果如果,五月份内一定给您答复。”
第172章 斩!
云垂东北疆,玉木郡。
这是个寒冷的地方。往往秋天一过,树木便冻成一株株玉雕,故称玉木郡。
北海关。
忠勇伯萧正心情不错,站在城头往东眺望。
十几里外便是茫茫的北海,海上碧波荡漾无边无际。
然而去年年底萧正领着平海郡的东海守军北上时,他才知道眼前的北海其实并不大。
隔着北海就是百济半岛,再往东就是倭寇的大本营。
而继续往北,那是北雄帝国的地盘。
“将军,南边战报!好消息好消息!”萧勇挥着一叠纸,乐滋滋地跑了过来。
他家世代都是忠勇伯府或者说原萧国公府的守卫。现在萧正领兵北上,他也成了亲卫之一。
“星纪城又传来消息。南奉灭国,星落军团和镇南关将士正押着数百南奉文官武将北上。”
“操!”
萧正又是开心又是郁闷地骂了一句,连忙接过战报仔细地看了起来。
都是军团,雁回驻扎在南边时,除了被欺负什么事也没干成。而星落一过去,南奉就变成了死奉。
偏偏现在和他一起驻守在北海关的就是雁回军团。
“将军看!”萧勇伸手指了指军报上的某处,乐呵呵道:“凯旋押囚北上的名单里有二公子。算算时间,二公子应该平安到家了。”
“这就好,这就好。”萧正也是刚刚才看到二子的名字,不禁长长出了口气。
主仆俩相视一眼,不禁喜上眉梢。
萧纲的名字出现在这战报上,不仅意味他在战场上活了下来,而且争下了实实在在的军功;同时也意味着忠勇伯府暂时能守住祖上的爵位。
“走!”萧正神清气爽地一挥手:“再仔细巡查一遍各处城关。看看有没有疏漏。”
作为父亲,他可不能输给二子。
边走,萧正边抬头往北看去。
马上五月,玉木郡摄人的酷寒已经消失不见,北海关内外到处一片生机勃勃春暖花开的景象。
上次攻破虎愁关的消息传到这里时,北雄人原本气势汹汹的脚步就缓了许多。
想必这次南奉灭亡的消息传到四周邻国,各国王室都要重新在心里仔细掂量掂量云垂帝国的能耐。
刹那间对于守住这座北海关,拦住准备南侵的北雄人,萧正又多了几分信心。
报!
然而刚走没几步,一个响亮而急促的报声从后面传了过来。
“将军,倭寇大举进攻百济,百济向我求援。”
萧正一下子站住脚,转身抬头冷冷地朝着东边茫茫的北海望去。
北雄的脚缓了下来,东边倭寇的步子反而在加快?
而倭寇素来贪得无厌,只要他们在百济半岛站稳了脚,随时有可能沿着半岛西进或者横渡北海而来!
啪!
萧正重重地擂了一拳掌心。
他现在的手下大多是驻守平海郡的东海守军。他们世世代代都在东部沿海与倭寇血战。
可以说几乎每个将士都有父辈祖辈或死或伤在倭寇手里。
说起打陌生的北雄人,他们或许有些不情不愿,只是迫于皇令而不得不北上。但论起打倭寇那所有人都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了。
接过军情看了看,萧正一声不哼,扶着配剑大踏步往中军大帐走去。
西部,西凉大草原深处。
草原王庭第一时间知道了南奉亡国的消息。
“这阮天授……”西凉王一阵无语。
“大王,虽说南奉王世子一时还没有被擒,但南奉实则已经亡国。星落军团随时可以抽身支援其他方向。我们草原是不是应该谨慎为上?”
“大王,以老臣所见,最好等北雄先发动进攻,吸引住云垂帝国的大部份注意力和军力,我们再东进也不迟。”
……
西凉王默默地扫了他们一眼。
刷!
当着忐忑不安的重臣们,他直接把南奉方面的军报撕了个粉碎。
“为了草原子民的生存和未来,本王只说三件事。”
“第一,对外封锁南奉灭国的消息。”
“第二,传令下去,所有部族加快征集兵员和装备粮草,五月上旬前必须筹够份额。拖延者军法处置!”
“第三,大军东进,任何有异议者。斩!”
此令一出,整个草原大大小小的部族轰动起来。
兵员还好说,按着部族的人头征召就是。但草原粮草和装备稀缺,可没那么容易弄够份额。
不少部族首领纷纷将目光转到东西线的商队身上。
既然王庭已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攻进云垂,那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东西线的商路都不复存在。
与其放着商队轻轻巧巧回去,倒不如“借”为已用。
一时间,西凉和云垂约定的“不得伤害来往商队”的禁令不复存在,十余支西进或东回的商队瞬间被杀得血流成河。
苏澜郡凌家商队,商首凌云生满头大汗四下张望。
前些时候,他正带着满载货物的商队往东走。
然而路过支熟络的部族附近时,往日友好的部族这次却拒绝了商队的靠近甚至不允许他们在草场上驻留。
凌云生正莫名其妙。
幸亏部族首领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偷偷派人过来通报情况。
整个商队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往东的路已经不能再走,凌云生连忙带着商队一路往北躲。边躲边满天神佛求阿弥陀佛保佑。
他的这支商队出身于苏澜郡,那是云垂的经济中心。因此是支大型商队,仅仅载货的车子就有八百多辆,完全不是古家那种中小型商队可以比拟的。
草原茫茫广阔无边,凌家纵然是支大型商队,也如同大海中的一粒沙,只要扔出去就再也难以找到。
因此至今他们还很安全。
“末伯,我们现在到哪了?”凌云生问老向导。
“公子,”凌末捧着地图一脸的茫然,硬着头皮道:“按我们这些天的速度和方向,应该在岩陲要塞西北方向约二千三百余里的地方。”
唉。
凌云生叹了口气。他也看出了凌末的为难,“周围可有什么标记?”
找到了标记才能真正知道商队的具体位置,从而决定方向。
凌末仔细盯着地图:“这附近已经没有了部族,往北百里应该有个不归荒漠。”
不归荒漠?
听到这名字,凌云生就倒吸了口凉气。
他赶紧让人查看车队携带的水,然后派护卫四处查找这个不归荒漠。
古家商队的护卫仅仅四十余人,而凌家商队护卫足足有两百之众。商首一声令下,护卫们五人一组,骑上马四下散开匆匆而去。
第二天护卫们陆陆续续归了队,然而他们并没找到不归荒漠。倒是往东的护卫满脸古怪跑了回来。
“主家,”那五人相互看了一眼,吞吞吐吐道:“东边约二百余里的地方有西凉人在放牧。我们五个不敢过于靠近,换了好几个方向远远瞄了几眼。”
“他们族徽看起来很像开伦。”
凌云生皱眉:“靠近云垂边境那个开伦部族?”
“应该是。”
第173章 蠢不可及的三族长
开伦怎么会在这里?
凌云生和几个商队头头讨论了一番,却是毫无头绪。
最后他们只能判断前方的西凉人应该不是开伦部族。
回头看看长长的商队,凌云生默默地皱起了眉。
草原上有点实力的部族通常都占据着辽阔的地盘。
护卫虽是在前方两百多里的地方发现疑似开伦部族的牧民,但不代表对方部族就在那个位置。
说不准方圆四百余里都可能是对方的大本营。
“公子,”老向导脸红耳赤,“这里的风并不算干燥闷热。或许老叔计算错误,此地应该距离不归荒漠还远。”
他建议道:“要么我们再往北走走,想办法绕过前面的部族?”
凌云生果断地摇头。
凌末作了一辈子向导,不大可能算错。
而且商队里带着众多的车子和牲畜,要真走到不归荒漠附近,饮水就是个大问题。到头来恐怕得不偿失。
唉。
他长叹口气:“能跑到这里定居的应该不是什么大型部族。我们就直接往东,先礼后兵。”
商队足有四百多名护卫和千余名赶车奴仆,要是发起狠来也不是吃素的。
其他人满脸发愁地嘀咕了几声,最好也只能如此了。
商队很快分成两段。凌云生一帮身强力壮的人在前面探路。
车轮滚滚,跟在他们后方约二十里的地方往东而去。
护卫们都已抓紧了刀剑,手无寸铁的奴仆们也边赶路边制作武器,以防不测。
大型商队移动并不慢,但此时刻意缓慢了速度,两百里整整走了两天多。
第三天傍晚,凌云生正准备吩咐队伍寻地方休息。
“主家快看,”突然有护卫惊呼,“西凉人!”
凌云生猛地抬头一看。
前面的小高地上并排站了十几匹马,每匹马上都坐了个魁梧的西凉人。
他松了口气。
这些人虽然背上背着弓腰里挎着刀,但完全没有取下来的意思。最重要的是周围地势开阔,目之所至并没有其他人在。
驾!
几名商队首领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驾一声,齐齐驱马上前。
靠近一看,凌云生更是放下了心。
“阿伦,原来真是你们。”他哈哈地跳下马背:“还认得我吗?”
“当然。”阿伦大喜过望,连忙翻身下了马,满面春风地上来拥抱。
“苏澜郡大名鼎鼎的凌家商队嘛,西凉哪个部族不认得。再说了我们开伦的商队每次到苏澜城常常受到你们的照顾。虽说大恩不言谢,但这可不能忘。”
他转身给身后的人介绍:“公子,这是凌家商队的少商首凌云生。”
铁勒笑着站了出来拱手抱拳,“凌商首,久仰大名。”
阿伦又介绍他:“凌商首,这是我们大公子,铁勒。”
凌云生既然出来走商,自然得记住沿途一些特殊或重要人物,顿时眼前一亮。
“原来阁下就是铁勒公子。你什么时候从星纪城回来的?”
铁勒也不意外,笑道:“已经回来有段时间了。”
双方又笑着聊了一会。
铁勒抬头往西看去。
夕阳西下,茫茫的草原到处一片金碧辉煌。然而眼前除了几只鹄鹰在天上盘旋外空无一人。
凌家商队久久不见踪迹。
“天色还早,你们商队呢?”
凌云生几人相视一眼,不禁有些迟疑。
啪啪!
铁勒知道他们的顾虑,摇着头重重地踩了几脚脚下的草地。
“你们也别担心。如果我们和其他西凉部族一样准备跟云垂翻脸,就用不着出现在这荒凉的北边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凌云生几人精神一振,也正好奇开伦部族怎么出现在这里。
“是这样的。”阿伦连忙把过去一年开伦发生的事简略地说了说。
这些事其实早已经传了开来。
只是凌家商队往西走得太远,暂时没收到消息而已。
最后他苦笑道:“说来我们现在和你们一样也是有家难回。不得不带着族人躲到这不归荒漠附近。”
凌云生不由朝老向导挤了挤眉眼睛。
这里距离开族的新家已经不远,他们便跟了上去。
马队跑了不到半个时辰,转过座低矮的小丘。
阿伦扬起马鞭往前一指,“我们到家了。”
凌云生下意识抬眼望去。
前面的山窝里,扎着几百座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帐篷。外围是一个又一个的牲畜圈子。
看起来和过去并无区别。
然而和往日开伦一眼望不到边的帐篷相比,此时不知缩水了多少倍。
绕过防御用的荆棘丛,众人慢慢靠近部族。
凌云生一怔。
帐篷外围的空地上,有两百余名青年人手持武器正在认认真真列着队训练。一个个神情肃穆,浑汗如雨,杀声震天。
他的目光闪了闪。
因为开伦部族距离云垂边境不远,商队来来回回时都会经过,因此凌云生对这部族也不算陌生。
往年的开伦人并不喜欢舞刀弄枪,除非是部族比武或有漂亮的姑娘招亲。
他们的族人平时虽然习惯背着弓挎着刀,但那只是一种传统。那些刀和弓不像是武器更像是饰品。
然而此时这些武器却完成变了个模样。训练场上小伙子们手里的家伙闪闪发着寒光,不再是往日的饰品而是真正的杀人利器。
铁勒注意到了凌云生的目光,感概地摇了摇头。
近些年他都在星纪城上学,读过不少云垂人的名著。
比如好战必亡,忘战必危。
然而这两年开伦的经历让铁勒深深清楚一个道理。
一个种族想要生存下去,无论它是好战还是忘战,前提都要有自己的力量。
眼前这些跟他们逃离原有开伦的都是些不愿意打仗的族人。
但与其说是自已逃,倒不如说是被其他族人一路追杀赶过来的。
因为没有自己的力量,和平时还好说,一旦乱起来就注定只能像条野狗般被人四处追着杀,到头来有家不能回。
因此想要长长久久的和平,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来守护自己。
“大公子好。”
“公子回来了。”
开伦族人们见到他们归来,纷纷恭敬地向铁勒问好。
铁勒笑着点头示意,让阿伦去安排凌云生几人住的地方。
他转头笑道:“我们现在只有不到八千族人,加上住得又偏僻,平时很难遇上商队。凌商首如果不介意我们倒可以作笔生意。”
凌云生正看着帐篷间汩汩直流的溪水直心疼,闻言连忙抬起头:“不知道是什么生意?”
铁勒却是答非所问,“想必凌商首也清楚我父亲以前是开伦部族的三族长。”
“这个……凌某当然知道。”凌云生听得莫名其妙,只得干巴巴安慰:“公子请节哀顺便。”
铁勒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不知道凌商首恐怕不知道以前很多族人都笑话我父亲是个大傻瓜吧。”
凌云生有些傻眼。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而且当着人子的面,就算知道也不适合说出来。
铁勒也没打算等他的回话便继续说下去,“我父亲之所以被人说傻,是因为他养了三千多匹马。”
凌云生顿时反应过来。
因为草原王庭的规矩,牧民们好点的马只要稍稍长大就会强制画圈买走,而且那个价格和明抢差不多。因此养马是个绝对亏本的生意。
这种情况下三族长还养了三千匹马,确实蠢不可及。
“我们要谈的生意就是这些马。”
第174章 内乱起
四月底,在关邑的催促下,兵部上下加班加点,终于算清了一些重点人物的军功。
比如任宁、萧纲和李荷白。
虽然四品以下的军职无需报备长兴帝,兵部自己就可以提拔。但关邑这回没敢自己作主,拿着名单就匆匆进了宫城。
御书房。
长兴帝近来脾气不错,边批着奏折还边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
南奉一举被灭,南疆估计数十年都不会再有战事。云垂足足少了一个心头大患。
而实力强横的北雄得到消息,南侵的脚步当即缓了下来。
要是西边草原的狼群也能消停几年,那云垂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得多。
否则空空如也的国库实在消受不起。
现在就希望大夫和药材能尽快送到岩陲要塞吧。
长兴帝高兴,老太监也满脸笑容。
长禄轻声提醒道:“陛下,关尚书求见。”
哦?
长兴帝呵呵地从奏折中抬起头。
“看样子兵部总算把将士们的军功算清楚了!否则他关邑可没胆子进宫见朕。”
“陛下又在说笑了。”长禄笑:“天下谁不知陛下素来宽厚。”
“只是关大人作为兵部尚书,手里掌管着云垂百万将士的升迁。平时公务繁忙更是一点也马虎不得。他自然要优先把本职工作做好,才好进宫向陛下回复。”
长兴帝满意地点头,“让他进来吧。”
关邑进来,恭敬地行礼,说明来意后呈上写好的帖子。
长兴帝随意扫了两眼。
任宁、萧纲、李荷白……
开头是几个眼熟的名字。
他询问了几句便满意地点头。
看样子并不准备像上次那样干涉兵部对武官们的正常升迁。
关邑长长地松了口气。
去年长兴帝不仅越过兵部去加封一个卑微的七品武官甚至还破坏往年的规矩擅自把星落军团从北边调到南方去,大大折煞了他作为兵部尚书的脸面。
那段时间关邑在路上遇到同僚时,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证明了长兴帝这些升适调派十分正确,他这才无话可说。
“陛下,要是没事了,臣先告退。”
他还得让手下去给名单上的将士们送升迁令,同时裁制或更换适合他们新身份的装束以及配剑等等,有的事要做。
“去吧。”长兴帝挥了挥手,随手又拿起一封奏折看了起来。
忽然,他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关邑,给朕站住!”
关邑心头一跳,连忙又躬着身子折身返回来,“陛下,不知还有什么吩咐?”
呼~
激烈的风声响起,一个黝黑的物什迎面飞来。
关邑想都没想,下意识往旁边一躲。
轰!
沉闷的声音响起。
一方砚台重重砸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将流金地砖砸了个粉碎。
上面一声暴喝:“你好大胆子,居然还敢躲?瞧瞧你们兵部做的好事!”
关邑吓得冷汗直流,抬头往前看去。
刚才笑吟吟的长兴帝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满脸通红须发俱张,正像头狮子般怒不可歇地盯着他。
扑通!
“臣知罪!”
虽然莫名其妙,关邑两个膝盖还是一松,大汗淋漓地跪在地上。
他脑海飞快地打着转。
是不是兵部或者他本人近来干错了什么事?
似乎没有啊。
“陛下息怒!”旁边伺候的长禄也是跳了一大跳,连忙一路小跑过来,替长帝顺着气。
“早些时候太医特意嘱咐过陛下龙体要紧。切莫为了一点点小事而气坏了身子。”
小事?
长兴帝杀气腾腾地瞪了他一眼,气得差点抓起另一座砚台拍到老太监的脑袋上。
西部涞谷、盈灵和天水三个郡发生民乱,结果被地方官府瞒得死死的,愣是半点消息也没透出来。
要不是一些走东西线的商队经过时被洗劫一空,主家愤而上帝都告状,否则这些消息还一时传不进星纪城。
长兴帝瞪着满头大汗的关邑,气得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他忍了半天,这才忍着没再把龙案上的另一方砚台砸过去。
“拿下去给他看个明白。看看朕有没有冤枉他们兵部。”
长禄应了一声,把揉成一团的奏报展开铺好。他也不敢多看,连忙送到瑟瑟发抖的关邑面前。
关邑匆勿扫了一眼,脸刷地白了起来。
这些年,兵部对云垂各地的军情一次又一次失去了控制。
之前星落军团、镇南关以及南边四郡一起出兵攻打南奉便是如此。六方都攻破了敌国最重要的关卡,兵部才姗姗收到消息。
而现在的西部三郡更是变本加厉。
暴民不仅围攻本地富农、劫杀过路商队,甚至都已经集结起来攻打县城了,而他这个兵部尚书居然还一无所知。
“臣失职,罪该万死。”关邑无话可说,只能咚咚地磕着头。
长兴帝懒得再理他,赶紧让长禄去找人商量对策。
几刻钟后,其他六部高官匆匆赶到御书房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上面的长兴帝一脸的寒霜,关邑跪在下面瑟瑟发抖,他身边甚至有块地砖被砸得粉碎,一时竟没有太监敢过来维修。
六部官员们的心也不禁七上八下起来。
“人都到齐了?”长兴帝扫视着下边的大臣。
长禄凑过来:“回陛下,各位大人都到了。”
长兴帝挥了挥手。
老太监心有灵犀地把那份奏报送到各大臣手里。
奏报飞快地在大臣中转了一遍。
不少人早已知晓,但更多的人则面面相觑。他们再看向跪在地上的关邑时,不禁恍然。
承恩伯率先站了出来。
“陛下,西部三郡距离中原千里之遥,百姓不守儒道、不知礼数,因为民风剽悍便素来目无王法,平日里稍有不如意便习惯性喊打喊杀。”
“往年这些地方就不时会发生小规模的动乱。但都是些乌合之众在闹事,常常消息尚未传开便被当地备守兵打得落光流水。”
“如今三郡再发生民乱,臣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这次的人数可能比以往多了点。”
“但陛下无需烦恼。”
他呵呵地撸着胡子,“暴民就算人再多依然是群草包。”
“以臣所见,只要从其他郡调派精兵强将过去镇压,不出几日便能解三郡之困局,还西部一个朗朗乾坤……”
一些知情的大臣暗暗地扯了扯嘴角。
你们孙家不知在这三个郡圈了多少地,导致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最后不得不卖儿卖女才能活下去。
而他们却转头又干起了贩卖人口的生意,双管齐下也不知捞了多少钱。
如今闹出了事,就想安个百姓太叼目无王法的罪名,然后派兵去镇压……
长兴帝没有多想,点头冷冷吐出一个字:“准!”
大臣们没有意外,一个个偷偷地四下张望。
镇肯定是要镇压的。
问题是派谁去领兵或者从哪抽调兵员。
第175章 升将军
四月的最后一天,任宁刚回了家。
关邑就带着左侍郎和几个下属满脸复杂地到了永安胡同。
抬头看着门楣上的“任宅”字样,他静静等了一会。
结果没有门人出来问话。
咳!
身后的左待郎咳了一声,识趣地上前。
砰砰!
大门响了。
然而好半晌过去里面依然悄然无声,似乎根本没人在。
面面相觑下他只好提起声音喊道:“请问任将军在家吗?”
“谁啊?”吉祥听到了动静,连忙一路小跑过来打开小门。
“你们是?”她一脸的警惕,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几人和后面的车架,并没有让关邑等人进门的意思。
咳!
虽是名小侍女,但左侍郎不敢托大。
他只得又咳了一声,温声介绍道:“这位姑娘,我等来自于兵部衙门,这位是尚书关大人。请问任将军在家吗?”
“他是兵部尚书?”吉祥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一身官服的关邑。
兵部统管绝大多数的武将。向来只有各地的将士们想方设法去讨好他们,哪有兵部尚书调过头来亲自上拜访武将的?
这不科学。
不过这里是帝都,应该没什么人敢胡乱穿六部官服。吉祥撇了撇嘴,让开了道路:“进来吧!”
眼前这几个菜鸡身材羸弱,走起路来弱不禁风。别说任宁现在就在家里,就算自家将军不在,吉祥也不怕他们。
咳!
左侍郎又咳了一声,言简意赅地重新提醒:“姑娘,这位是兵部尚书?”
堂堂六部高官,而且还是任宁的顶头上司,难道不值得眼前小小的任宅打开正门、卸下门槛、倒履相迎吗?
“知道啊。”然而草原过来的小女仆根本不懂他的意思,只是点头疑惑道:“他的身份刚刚你不是介绍过了?”
左侍郎泪流满脸,吱吱唔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进去吧。”关邑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瞄了眼旁边紧闭的大门,哆嗦着嘴角默默地穿过小门进了任宅。
到了正厅。
吉祥给客人上好茶,她手往后一指:“几位先等等。我这就去找我们家将军。他正在校场上训练义弟。”
说完,小女仆匆匆走了,留下面面相觑的关邑几人。
“大人,”左侍郎忍不住嘀咕,“这任将军家人也太少了。”
偌大个前院到处空荡荡的,竟然只有一位年轻不懂事的女仆在迎客。
“不过院子内内外外倒是井井有条、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他补充。
关邑淡淡瞄了下属一眼,见他依旧愤愤不平,便没有作声。
你懂个屁!
这样家世清白没有根基的新晋将官,才最受陛下的宠信。
想想他又叹了口气。
可惜这样一员有勇有谋的将士又先一步落到了星落军团手里。
等人无聊,关邑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嗅了嗅,顿时眼前一亮。
居然是极品云中老茶。
这种茶叶少之又少,他贵为兵部尚书,然而到处托关系都搞不到。手里好不容易攒了一点,不到万不得已更是轻易不肯拿出来让他人品尝。
然而在任宁这里,一个不懂规矩的女仆居然也能轻而易举地拿到?
一时间,关邑都有些心酸,赶紧怀疑地尝了尝。
这一尝,他长叹了口气,彻底死心。
正委屈着,后门响起踏踏的脚步声。
任宁夫妇、雷二还有李荷白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星落军团任宁/雷雨,镇南关李荷白见过关大人,何侍郎。”
双方见了礼,一阵礼尚往来的寒喧。
末了任宁才问道:“不知尚书大人大驾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关邑哈哈一笑。
“帝国素来讲究赏罚分明。前线的将士们征战得力,兵部虽然远在帝都也脸上有光。”
“尽管刑部还在核查南奉人的罪责,暂时无法定他们的罪过。但我们兵部和前线的将士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会加班加点终于把诸位的军功核算完毕。”
“本官这次过来,就是给诸位将军提军衔的。”
嗡~
“太好了!”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虽说任宁几人早已心里有数,此时也不禁喜出望外。
旁边的左侍郎连忙拿着出绢册,先从任宁开始,详细述说着他在征战南奉期间立下的大小功劳。
最后才一锤定音。
“长兴二十九年四月三十,经兵部核实星落军团麾下正七品勇毅都尉任宁,在外征战期间屡立奇功……”
从五品宣武将军!
“才从五品?”一边的吉祥十分不满。
小女仆其实并不了解从五品到底有多高,但有个“从”字她就感觉挺不爽。
至于伴随着升官赏赐下来的金银珠宝还有良田奴仆,吉祥都不看在眼里。
当初星落军团或者说自家将军在攻破南奉王宫时,找到的金银财宝固然要上缴一部分给国库,但留在手里的也不在少数。
一句话,他们现在不缺钱。
关邑面表无情地望着小侍女。
如果这是他家尚书府,主人和客人说着话时奴仆们胆敢胡乱插嘴,一个打残发卖是免不了了。
再说了仅仅大半年,任宁就从正七品升到从五品,足足跨了三个品阶。
这已经是十分罕见的晋升速度。云垂几百年的历史里除了四十多年前的夷光公主外别无它人,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不知好歹的小女仆居然还嫌品级低?
任宁自是知好歹。
他先谢过关邑和左侍郎,才看着满脸春风的盈盼,笑道:“这品阶已经不低了。至少我做到了去年离开帝都时的承诺。”
“夫君说得是。知足者常乐。”盈盼笑着点头。
关邑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他又让左侍郎把雷二和李荷白的晋升令通通拿出来宣读。
雷二升到了从六品,暂时还不能自立门户。
而李荷白因为家里有祖荫,远在广信郡的游击将军府倒是升格成了和任宁一样的从五品武将。
至于两家的将军府牌匾,兵部正在赶制,还需要几天才能送过来。
絮絮叨叨说完,关邑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袅袅的茶碗,准备告辞。
任宁眼尖,便让吉祥送了他一些。
“这云中郡的老茶叶是我从韦大将那里磨来的,数量也没有多少,希望关大人不要介意。”
“哪里哪里!”关邑本来就高兴。
此时听说这茶叶居然是韦君谦的,又是恍然又是感概,自觉地在心底又把任宁的位置拔高了一些,更不敢有什么怨言。
只是西部三郡出了民乱,他公务繁忙。
关邑便借故还要去忠勇伯府,婉言拒绝了任宁的挽留,带着下属匆匆离开。
第176章 各方客人
人逢喜事精神爽,盈盼欢喜得眉都弯了。
她笑容灿烂:“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宣武将军府了。”
“这是府上的大喜事。因此我宣布五月时府上所有人都多发一个月的工钱。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各位都能视将军府为已家,继续尽力尽力作好自己的本份……”
“谢夫人!”
客厅里寥寥的仆人顿时喜形于色,连声说着恭喜。
得到允许后他们眉飞色舞地跑出去和其他人分享这个消息。
没多久,外面也传来了欢呼雀跃的声音。
任宁淡淡地笑了笑。
这些琐事无需他关心。
升了官自然要开怀一番。
只是古代没什么娱乐,而他们几人都是规矩的职业军人,从来不留恋于烟花之地。因此最多就是和亲朋好友在家里整顿好吃的。
盈盼连忙带着吉祥和苗冬去作准备。
几人正聊着天,萧纲咧着大嘴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任大将军,”他挤眉弄眼地指了指脚下,“这座将军府是不是该配备门人了?”
升格成了正式的将军府,以后进出来往的客人会越来越多。
虽说从五品武将府的门槛不高,但到底也有个实在的门槛,普通人不能随便进进出出。
因此还真得给大门及侧门配备些门人,要不然让上门的客人一直在大门外傻站也不是个事。
“确实!”雷二和李荷白纷纷点头赞同,“除了门人外,最好再配备多几个护卫。”
“对了,最好还有马夫。”
这个将军府实在太空寂了点,简直是要什么没什么。
苗夏挽了个刀花,满脸雀跃地站了出来,“哥,要不我去当这个门人?”
任宁笑着毫不犹豫摇头。
“你就好好练武识字,将来还得给你妹妹戈苗冬撑起门户。至于门人护卫这种琐事,不用你管。大哥自有分寸。”
雷二等人若有所思,纷纷地望了过来。
任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便点了点头。
“在押囚返回帝都前,韦将军便笃定我这回能升到从五品以上,拥有开府的资格。他稍稍提了提这事。”
“我便答应了。”任宁道:“如果军团里那些受伤退伍的老兵愿意,可以过来府上当护卫。我给他们养老。”
这种作法几乎都快成了云垂各大军团的传统。
它既能解决伤残老兵们最忧心的事,也能激励军团的新人们上了战场后奋勇杀敌。
萧纲随便找张椅子跌坐下去,“要老兵啊,恐怕不怎么好找吧。”
星落的老兵能力自然不容质疑。
只是任宁一家都在帝都,而受伤退伍的星落人几乎都回了老家。要他们千里迢迢背井离乡过来,估计不是件容易的事。
“会有人过来的。”李荷白颇有心得。
他们游击将军府地处偏僻的南舒城,平时气候炎热蚊虫猛兽繁多。然而要不是李荷珠实在拿不出太多的银子,估计府上老兵的数量还会源源不断地增涨。
说过护卫的事,众人好奇地盯着坐没坐相躺没躺相的萧纲。
“你家里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萧纲切了众人一句,扔了颗花生米进嘴里,懒懒地嚼着。
封建社会出身十分重要。萧纲到底是忠勇伯府的二子,虽然征战南奉时他的军功远没有雷二大。
但两人此时的军阶却已经差不多,甚至萧纲的还要高些。
刚才兵部的升迁令刚送到忠勇伯府,伯夫人柳婉自然喜不自禁。而世子萧锐就不是那么高兴了。
要不是身子实在羸弱,估计他能跳起来一头撞穿自家的房顶。但最后也只能乖乖派小厮去外祖永昌侯府求助。
这些日子萧纲连着上战场,手里不知染了多少鲜血,连瞪起人来似乎眼中都带着矛头和杀意。
萧锐可不傻。
这个时候他要是再敢去随便招惹,估计萧纲这个弟弟不会像以前那么忍气吞声。
“任老弟在家吗?”
这时,外头又遥遥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
正厅里的几人满脸的古怪。
他们听得清楚,门外喊话的正是镇国公世子霍庆。
任宁哑然地摇了摇头。
看来大门的确该尽早配两个门人了。
只是饭得一口一口吃,家得一步一步撑,万事都急不来。
几人一齐迎了出去。
任宁笑道:“世子你也不是外人,到了门口就自己进来啊。”
“就是!”萧纲和霍庆最熟悉,笑道:“刚才我先一步过来,白羽自己熟门熟路地进了院子,根本不用我吆喝。”
他左望右张,却没见着自己的坐骑。
“估计现在正和追风还有奔雷一起玩。”
霍庆笑笑也不辩解,他拱手道喜:“恭喜几位老弟步步高升。以后各位可要多多照顾我这个老哥。”
身后的小厮连忙一一送上礼物。
“开什么玩笑,到底是谁照顾谁啊!”除了李荷白,任宁几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一行人重新回到正厅,盈盼已经在等着他们。
“人都到齐了?”她笑道:“别在这发呆了,都移步去餐厅边吃边聊吧。”
“嫂子,”雷二下哑然,下意识地看了看不远处的沙漏,“这么快就作好饭菜了?”
任宁笑道:“府上仆人不多,这点时间能作什么饭?应该是打火锅吧。”
几人恍然。
正准备抬脚,外面又响起了人声。
这回倒不用任宁几人再亲自出去迎接了。
苗夏素来机录。他练完武后左右一看无事,干脆跑到大门口临时客串起门人来。
然而等看清苗夏领进来的人时,任宁几人都是一愣。
居然是孙冶。
他们的目光下意识地滑落,最终停在孙冶手上。
几人的脸色慢慢变得古怪。
孙冶手里捏着把精致的描金扇子。
虽然才从南疆回来不久,但他们也听说过一些故人的趣事。
比如去年的比武场上,人称孙三剑神的孙冶被一名送灵回乡的平头小兵一招干翻,甚至还直接磕掉了几颗门牙。
从此孙三公子弃武从文,不再配剑而改成儒扇从不离身……
当初听到这个故事时,任宁几人都忍不住撇嘴。
真的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明眼人都知道孙冶之所以拿把扇子,不是为了表现什么儒生风度,分明是用来遮住磕掉门牙的嘴巴。
“你来这作什么?”萧纲冷冷地迎了上去。
他可还没忘当初孙冶对忠勇伯府的冷嘲热讽,以及三人在河内郡遭到的截杀。
要不是还记得任宁才是这府邸的主人,萧纲都准备直接赶人了。
第177章 麻烦
哼!
孙冶不屑地甩了个眼尾。
你们以为本公子想过来吗?
要不是家里的老头子拿起了刀剑,威胁着他要是不亲自过来送礼祝贺,承恩伯府就当没生这个儿子。
孙冶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否则他根本不屑于靠近永安胡同这方天空。
负荆请罪,握手言和?
想得美,他可不是兵临城下的前任南奉王,需要委曲求全。
任宁本就不喜,此时瞧着孙冶桀骜的脸色便直接走了过来。
他也不说话,只是抬起手明确地指向大门的方位。
“你……”
自出生以来,孙三公子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我们走!”他呼地抢过小厮手上的礼物,直接摔到地上。
这种破败阵旧的府邸,他还不愿意呆呢!
“等等!”萧纲笑容冷冰,“将军府上仆人不多。某个喝粥的老太太记得把自己带来的垃圾带走,千万别弄脏了人家的院子。否则……”
什么喝粥的老太太?
孙冶听得莫名其妙。
萧纲也不解释。他眼中寒光闪烁,上上下下打量着孙冶的身子。
如果不把垃圾捡走那么就留下点东西。上次是门牙,这次……
孙冶被他看得背后发毛,张了张嘴愣是不敢说一句话。
这年头强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而最不要命的是谁?
不就是眼前这些刚从战场上下来、杀意未消的大头兵?
眼前的萧纲早已今非昔比,他孙三估计打不过。
孙冶在心里琢磨了一番,最后狠狠地踢了一脚自己的小厮,示意他把地上的礼物捡起,主仆俩转身匆匆出了大门。
走出十几丈后,孙冶才哼了声。
“达栋,姓肖的是不是眼晴在战场上出了什么问题,说什么老太太?”
“公子,”小厮缩了缩脖子,吞吞吐吐道:“萧二公子其实在……”
“在什么?”孙冶瞪他。
达栋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上次比武时磕掉了门牙,孙冶回头就把打断了他的两条小腿。这回要是说了真话,而近来主子的脾气又越来越暴燥……
小厮已经不敢想象了。
“没什么,刚才院子并没什么老太太。小的也觉得萧二公子应该是打仗时伤到了到眼晴。”
“不说是吧?”孙冶恶狠狠地嗤牙。
他既不瞎也不傻,一看小厮闪烁其词的模样就知道对方心中有鬼。
达栋骨头很软,左右一看胡同里没人,顿时扑通地跪在路上。
“公子,小的要是说真话,您可不能生气。”
“先起来!”孙冶气得差点歪了鼻子,他左右张望,“你尽管说,本公子保证不生气。”
小厮只是个下人,可以不要脸。他孙三还要脸呢。
去年的门牙事件,本来好好的亲事后来不翼而飞。
而这里是玄武大街,到处都是高门贵户。要是再传出什么孙三公子脾气暴燥肆意欺凌下人的消息,那他孙三估计真得娶个偏远地方的小家碧玉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听说萧纲这次从南边广信郡回到帝都,忠勇伯府就有意尽快给他寻门亲事。
靠!
孙冶暗骂了一声。
他孙三输给谁也不能输给萧纲这个王八蛋。
小厮这才犹豫着站了起来,他咳了一声。
“公子,喝粥的老太太是街坊粗语。估计是萧二公子这些日子在军中厮混,向那些粗鲁的大头兵学的。您没听过也是正常……”
“找抽吧你!”孙冶很是不耐烦,“废话少说。”
“是是是!”小厮吓得又缩了缩了脑袋,这才惊惊战战地解释。
“街坊里的老太太一般都没有牙齿,简称……”
无耻两个字还没说出来。
啪!
张冶抬手一巴掌重重地扇了过去,顿时把小厮扇得原地打了几个转。
自从缺了门牙后,他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提到牙齿两个字,更别说什么无耻。
小厮捂着肿胀的脸,满心地委曲,然而不敢怒也不敢言。
“走!”孙冶瞪了眼不远处任宁家的大门,怒冲冲地走了。
院内。
萧纲满脸的畅快:“哈哈,这恶心人终于滚了,大家下火锅去。”
“去去去,萧纲你可别抢我词。”雷二笑容满面地推了他一把。
“什么情况?”只有李荷白和苗夏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满脸的迷糊。
萧纲便简单地给他们说了说几人的恩怨情仇,两人才恍然。
苗夏有些不失所措,“大哥,对不起。”
他只是想帮忙,结果第一个迎进来的偏偏是最不受大家欢迎的人。
“没关系。”任宁笑着安慰他:“在帝都我们的根基暂时还很薄弱。除了眼前这几位兄弟,几乎没有其他熟络的人脉。而除了刚才的孙冶,也几乎没什么敌人。”
“以后多多接触你就知道了。”
苗夏这才点头称是。
或许是时间已晚,除了某些消息灵通的人外,任宁几人正式升格为将军消息尚未传出去,便没再有其他人过来打扰。
几人好好地吃了顿火锅。
第二天正好是五月,星纪城大大小小的府邸终于得知了消息。
一时间不管认不认识、打没打过交道,各府都纷纷主动或派下人送了礼物过来。任宁和盈盼收礼物收到手软。
只是此时距离端午只有区区四天。
时间已经十分紧迫,任宁和萧纲等人本该去镇国公府继续训练划龙舟,但也不得不留在家里应酬。
甚至最后还被一堆认识或不认识的同龄公子拉出去喝酒。
帝都繁华,酒向来有好几种酒。
而贵公子哥们最喜欢的酒大至相同。
就是登上星澜大运河里的大小花船,边听青倌人或歌伎的小曲边指点江山或吟诗作对。
“各位真不好意思。”任宁笑着拒绝:“星落军纪森严,这种地方我就不去了。”
他已经成了亲,需要照顾家里盈盼的情绪。
而且前世网络发达,什么样的女人什么样的音乐他没见过、没听过?
在任宁看来,与现代相比,那些所谓花魁无论是唱功还是相貌也不过如此。
至于酒,星纪城遍地是酒楼,什么地方不能喝非要去那种地方?
他现在可有着正式的官身,万一被御史看见,一封弹赅信直接送进金銮殿的龙案上或韦君谦的面前,大小也是个麻烦。
然而有人很不理解,呵呵地劝他。
“任老弟,现在你不是在镇南关更不是在星落郡,没上锋盯着你呢。偶尔去一两次,开阔开阔眼界、放松放松身心也无妨嘛。”
“万一出了事,有我们这么多兄弟在呢,大家都帮你顶着……”
更有人拿出你不去就是不给我XX面子的作派。
“任老弟,往日不认得也就罢了。今天帝都的青年才俊都聚在一起为兄弟你荣升将军而庆贺。是兄弟的,多多少少得给大家一个面子吧。”
他粗声粗气道:“走走!不去就是不给我们大伙面子。”
萧纲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砰地一掌把那人推了个踉跄。
“滚!”
第178章 一起弄他
萧纲冷冷地瞪着眼前的男子,眼里充满了厌恶。
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
同样,偌大个星纪城,有人些喜欢脚踏实地一步一步为家庭及未来打拼,但也总有些人或家族习惯不劳而获。
眼前的吕文光就是其中之一。
这几十年来忠勇伯府一直入不敷出,甚至沦落到要卖祖产为生。究其原因除了帝皇看不顺眼有意无意打压外,还因为萧家的一些族人贪赃枉法,而且屡教不改。
前几任忠勇伯素来念旧情,往往会在族老们的念叨下花大钱把他们赎了出来。
本来就开不了源,偏偏又节不了流,忠勇伯府不衰落才怪。
而萧家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族人最喜欢的就是和吕文光这样的人称兄道弟,相互吹捧之下越走越远。
怕什么,你背后是伯府,这点小事对高高在上的你们来说根本不是事……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总能让些不知所谓的人得意忘形,最后走上不归路。
萧纲附在耳边说了说这些情况。
任宁听明白了。
“各位,”他说:“今天府上大喜。在下真诚感谢各位到访,特地在前面永和坊的醉仙楼设了酒席欢迎大家……”
意思是酒席的位置我已经定了。喜欢的就去,不喜欢的请自便。
永和坊的醉仙楼?
一堆青年才俊你看我我看你,眼里都带着古怪。
永和坊在星纪城的东方南,那里已经属于平民区,距离众人现在所在的玄武大街有点远。
最重要的是那座醉仙楼是忠勇伯府的,确切说是萧纲的。
之前他在旁人的唆掇下,花大钱盘下了那个地方,改成了现在的醉仙楼。
只是酒楼建好开业后,萧纲才知道后悔。
酒楼的位置其实不错,临街铺面,外面百姓人来来往。
然而因为装横太好、定价太高、酒菜毫无特色等等原因,酒楼自从开业以来就门可罗雀。
可以说这些年那座醉仙楼并没有给萧纲带来任何的收益,反倒是填了不少的银子进去,最后还在贵族子弟里成为了笑柄。
任宁这么一说,一群人顿时就分成了两份。
“走走走,永和坊的醉仙楼本公子可谓久仰大名,只是从来没有去过。这次真要去好好品尝不可。”
大部人嘻嘻哈哈地打着趣,召来坐骑往东南方而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吕文光等人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暗骂了几句,转身走了。
永和坊确实不近,以至任宁一行慢悠悠走进醉仙楼时,掌柜已经把酒菜都准备好。
“公子……”掌柜和小二殷勤地迎了上来。
他们都是忠勇伯府的家生子,没什么特殊情况这辈子就和肖家荣辱与共。早些时候得知了萧纲在南边的战绩,不禁又惊又喜。
萧纲摆手:“先上菜吧。好好招呼大家。”
酒菜飞快地端了上来,刹那间整座醉仙楼香气盈人。
骑了一路的马,众人都有些饿,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一些人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
任宁哈哈地招呼众人:“民以食为天。大家都饿了吧,先坐下来吃饱再说。”
能一起跟过来的,要么本身就是任宁的朋友,要么便是有意交好。
众人也不介意,哈哈笑后点头称是。
他转了一圈,又一一敬了酒,才让众人随意。
萧纲却有些吃不下,他在酒楼里四处转了转。
整整三层楼,大大小小的雅座空荡荡的。除了刚进来的公子们,根本就没有其他顾客。
回到任宁桌子边上,萧纲坐下来喝了杯酒,有些愁眉苦脸。
刚回到星纪城的第三天,掌柜们纷纷回府拜访祝贺,他便知道了这段时间名下各产业的盈亏情况。
“这座酒楼真是开不下去了。你们说怎么处理才好?”
这么个大块地方直接关门实在可惜。要是不关又没什么客人,开门纯粹浪费钱和人工。
萧纲一时有些头疼。
“奇了怪了。”雷二翻看着标出的价格,满脸的不可思议,“这酒菜的味道其实还可以,而且定价也没有想象中高。为什么没客人来?”
咳咳。
众人情不自禁咳嗽。
雷二就算蹲在腐尸边上,吃东西也能吃得津津有味。似乎世间万物只要进了他的嘴巴那都是美味。
因此他的味觉那是一点也不能信。
不过凭心而论,这醉仙楼的饭菜虽然算不上什么天下美味,但至少也合口,理论上不应该出现这种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情况才是。
萧纲苦笑着摊了摊手。
“这价其实已经是降了四次的结果。可惜价格降了一次又一次,烧菜的厨师换了一茬又一茬,愣是没什么客人进来。”
“我也是无可奈何。”
“真的假的?”雷二迟疑地伸出脑袋向下张望。
此时已是饭点,下边街道上百姓来来往往、行人如织,然而始终没人走进店来。
似乎在下面的行人眼前,这里根本就没有可以吃饭的酒楼一般。
然而最令人不解的是,醉仙楼隔壁不远的小饭馆看起来脏兮兮的,却是人满为患。
看了半晌,雷二无语地抬头看了看天:“这大白天的,真是见了鬼!”
“可不是见了鬼么!”众人纷纷赞同。
咳!
候在旁边的掌柜轻轻地咳了一声。
“公子,许久前小的就提醒过您。酒楼无人问津,其实是有人从中作梗。只是……”
只是萧二公子从来没有多想罢了。
任宁几人一愣,齐声问道:“什么情况?”
掌柜看了萧纲一眼,见他没有反对,才慢慢地说了出来。
其实醉仙楼刚开张那会,生意还是挺不错的。只是后来有人吃饭时出了事,没几天的功夫,消息在周围传得沸沸扬扬。
酒楼的生意从此一落千丈,最后变成了现在这样。
众人古怪地看着萧纲。
这种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其中有鬼。
“阎王好过,小鬼难緾,”雷二看着萧纲:“反正你以后志也不在此,不如把它盘出去,既省事又省心。”
唉。
萧纲又叹了口气。
他以前不是没考虑过盘掉。只是这酒楼本身就是别人坑他的,现在想出手可没那么容易。
买家要么出价太低,要么附带的条件太苛刻,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任宁望着萧纲,突然开口:“这么说你知道坑你的人是谁?”
萧纲沉默了半晌,最后点了点头。
“忠勤伯府的三公子,余滔!”他默默地吐出一个名字。
雷二抬头看了看任宁,见他同样一脸的茫然,便嘿嘿地摇了摇头。
“星纪城里高门贵户多如狗。走在路上一砖头砸下去,没准就能砸中几个出身伯府或侯府的公子哥。”
“这什么余滔又是谁?”他好奇地问。
萧纲脸色讪讪:“他是我大哥的表兄。”
几人恍然,然而又不禁侧目。
雷二更是直接嘲笑:“明知他们有这层关系。你还和他作生意,不坑你坑谁?”
萧纲无言以对,狠狠地灌下一杯酒,“都怪过去的我太天真。”
以为只要低声下气努力讨好,一家人就能和和美美地生活下去。结果到头来只是一厢情愿。
“这个什么余滔,现在在作什么?”任宁问。
萧纲摇了摇头:“自从认识你们以后,我也很久没有关注过这些人了。”
“不过他还能作什么?”萧纲笑容里满是鄙夷:“八成是在金吾卫里混日子。剩下两成应该是到处游山玩水。”
“只是他年纪比我大了好几岁,应该很快就玩不动了。”
任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见了面,咱们一起弄他。”
萧纲毫不意外,哈哈地笑着又灌了一杯酒:“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