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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蓝色星轮     小兵活下去txt下载     小兵活下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9章 危险任务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样喊话一时看不出作用,但只要在普通百姓心中埋下一根钉子那就足够了。

    任宁几人没有再听下去,告别了李荷白,绕向了城东。

    城东朝着大海,在此出城逃无可逃,因此云垂并没有布置人马。

    但此时城下也有一支队伍。

    来自万象的二万五千人正匆匆赶着路,准备南下去找南奉王世子的麻烦。

    所谓非我族者,其心必异。

    虽知万象人不大可能胡来,但云垂的各位将军都不愿意有这样一支队伍在身边,干脆让他们走得远远的。

    况且云垂过来的兵力已经不少,无需万象再锦上添花。于是干脆等城破了,再让他们回来扯皮。

    南奉离中原太远,云垂对这里的土地并不感兴趣。但隔壁两个巴掌大的小国不同。云垂嫌弃的土地,万象和宝象都视若珍宝,十分感兴趣。

    甚至得知虎愁关被破后,两国已经明里暗里往边界大规模迁移百姓,准备一点一点把南奉的土地都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他们的举动,韦君谦和袁兴文都看在眼里,然而他们并没有说什么。

    毕竟以夷制夷,向来是最省成本的。

    过了东城,就到南边。

    周围一片安静,甚至比朝海的城东还要平静些。

    “将军,”萧纲脸色古怪地凑了过来,“这南边是没布置人手还是暂时没到?”

    任宁打量着面前一马平川的土地。

    他也不隐瞒:“城南和城东一样,各位将军并没准备在这两边布置人手。”

    “为什么?”萧纲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万一南奉王带人从这边溜走,那怎么办?”

    任宁嘿嘿地笑了笑。。

    两军交战,攻心为上,攻城向来是下下之策,从来都是一方不得已而为之。

    作为南奉的都城,宋平城城高墙坚,攻起来可不容易。

    就算云垂有着高对方一筹的攻城器械以及同仇敌慨的将士,想攻破城头也得付出大量的鲜血。

    此外,兔子急了还咬人。

    如果把四面都围得死死的,丝毫不给城里二十余万百姓以及四万多守城将士活路,反而可能导致他们坚定死战的决心。

    现在城南没布置人马,既可以节省云垂的兵力,也是个香甜的诱饵。

    只要南奉王或南奉军敢从南门出溜。守在城西的星落军团正好派上用场,骑兵一个冲锋就到了他们的跟前。

    没有城墙的保护,南奉人根本不是一回合之敌。

    说着说着,几人已经重新回到西城。

    前面上百星落将士正一字排开,咻咻咻地往城里放着箭。

    箭支没装箭头,而是绑着了一团纸。

    纸上写着南奉王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以及云垂保证普通百姓性命的话。几乎就是北边土台上喊话的翻版。

    萧纲又忍不住嘀咕:“我们干嘛不学着镇南关也筑个台子往里面喊话?写信有什么用,普通百姓可大多不识字。”

    “这你就不懂了吧。”雷二先往嘴里扔了几个蚕豆,才咯嘣咯嘣地给他解释。

    “既然知道我们在攻心,南奉军肯定会先把普通百姓赶得远远的。喊话可传不了那么远,因此很多百姓还是一无所知的。”

    “而作为南奉的都城,可以说全南奉的贵族几乎都聚集在这里。他们大多认识字,最敏感也最怕死、还到处是姻亲。”

    “纸上的内容事关的他们身家性命。只要有一张到了他们手里,很快就能传遍全城。到时……”

    雷二嘿嘿地笑着,不再说话。

    萧纲这才恍然。

    他想了想后忍不住举一反三:“如果我们帝都星纪城被围,敌人岂不也可以来这么一招?”

    任宁看了他一眼,平静地开口。

    “南奉地型特殊,大军过了虎愁关或者上船就等于到了他们都城之下。”

    “而云垂地域辽阔。星纪城作为帝都,无论是东南西北都有众多的卫星城环绕,外围还有着大面积的战略纵深。可以说只要帝国不首先自己乱起来,周围的邻国几乎不可能打到帝都城下。”

    几人若有所思地互视了一眼。

    除了萧纲来自帝都外,其他人都从岩陲要塞出发一路往东再往南,走了整整大半个帝国才来到镇南关这里。

    路上各郡的情况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不由皱起了眉头。

    不过这些事还轮不到他们伤脑筋,嘀咕几句后便策马回了营。

    几人刚下马还没来得及喝口水,管路平就派人来把任宁叫了过去。

    刚走近大帐,里面传来咿呀咿呀的二胡声,活像锯木一般嘶哑难听。

    “将军,您找我?”任宁走了进去。

    “先坐下喝茶。”管路平一曲未完,没停下手里拉弦的意思。

    任宁点头。

    此时虽才农历二月下旬,但南奉地处热带,天气已经热得和云垂的盛夏差不多。

    刚刚在太阳下绕着宋平城跑了一圈,他也热出了一身汗。

    没跟管路平客气,任宁自顾自地斟了杯清茶,慢悠悠地边喝边听起曲子来。

    他也会乐器,十分清楚乐器的作用。

    除了能陶冶情操外,最大的作用就是平复心境。

    果然,一曲嘶哑难听的曲子拉完,管路平再拉第二首曲子时已经悦耳了许多。

    恰巧正是任宁教他的雨碎江南。

    “将军想家了?”任宁笑。

    管路平没理会他只管自己拉着二胡。直到把曲子完整拉完,小心放好宝贝乐器后,他才端坐着看向任宁。

    “本将这里有个危险的任务……”

    没等他说完,任宁已经毫不犹豫站了起来:“请将军吩咐,保证完成任务!”

    呃!

    管路平很是没好气,指了椅椅子示意他坐下。

    “真是个愣小子!这么快就答应。也不先听听到底是什么任务?”

    任宁嘿嘿一笑,“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既然将军考虑到属下,那说明我一定可以胜任。”

    其实就算管路平不说,任宁也大抵能猜到他准备作什么。

    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

    在应山大营领兵训练时,任宁就展现过卓越的攀岩越城能力。这也是他后来被管路平优先选为带队偷袭虎愁谷的原因。

    果然不其所料,管路平正是准备让任宁带一小伙人爬进城去捣乱。

    他道:“经过这十几天作战,你已是证明自己是个合格的将领。回国之后一个领兵将军绝对跑不了。”

    “都说万金易得,良将难求。本不应该再让你亲身赴险。”

    “只是……”管路平顿了顿。

    “城外十几万将士里,想找几个能翻越城头摸进去的人并不难。但他们大多都只会死听从命令,并不懂得随机应变以及寻找并破坏真正的战略要点。因此……”

    任宁又嗖地站了起来:“多谢将军夸奖。属下保证完成任务,尽力配合大军早日攻下宋平城!”

第150章 内奸

    管路平拿出沓厚厚的纸:“这里有些资料,是探子近几年打听到的,或许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任宁取过来打开一看,顿时肃然。

    资料写得密密麻麻。

    里面既有南奉主战派和主和派各方的势力分析,以及各高官显贵的家宅位置、人员分布与亲族脉络,甚至还详细描绘一些重要目标的相貌以及性情……

    任宁古怪地看着眼前又准备拉二胡的上锋。

    “将军,这是镇南关准备的?”

    管路平摇头,笑道:“我们自己人弄到的。”

    任宁脸色更是愕然。

    去年八月调防,按照兵部的规定,星落军团本该迁向北方的玉木郡,机缘巧合之下才到了南边广信来。

    此时看看管路平理所然当的神色,似乎早有准备般。

    这真是机缘巧合?

    他赶紧晃了晃脑袋,没再想下去。

    咿呀咿呀。

    管路平又拉起了二胡,“回去好好看资料。后天晚上会有大暴雨,到时候进城比较安全。”

    “真的假的?”任宁狐疑地往大帐外看去。

    外面晴空万里阳光灼热,丝毫不像准备下雨的模样。

    再者此时并没有天气预报,后天的天气到底会是什么样谁也说不清。

    “快滚吧!”因为忙着拉二胡,管路平很是不耐烦,“本将说有雨就是有雨。别东问西问的。”

    任宁只好告别。

    然而没等他走到门口,管路平又出声:“你小子还会不会其他二胡曲子?会的话再教我一首!”

    此时已是万事具备,只欠攻城。

    他静等开打就好,不用再费脑筋或琢磨太多,倒是空闲得很。

    任宁笑着走了回来:“二胡曲啊。我多得是。”

    “这才对嘛。”管路平满意地点头,声音也温和了许多,“大将军手下有观测天气的能人,大体来说还是挺准的。”

    任宁眨了眨眼,心头一阵狂跳。

    “这么说几天前那场持续了半个月的大雾也是这位能人异士预测出来的?”

    正是多了这场大雾,此次出兵不知顺利了多少倍。

    不仅任宁他们能顺利偷到虎愁谷并安全逃脱;百花三个郡也因此避过眼线,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了虎愁关南部;

    甚至因为雾大,南奉摸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出现在都城外,这才慌慌张张向阮千刃求援,导致后面全盘皆输。

    管路平笑笑,给了任宁一个你懂的眼神。

    “佩服佩服。”任宁拱手抱拳,感概不已,随后又教了一曲子才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营帐,他除了吃饭喂马几乎闭门不出,全力研读着手上的资料。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南奉对云垂的所作所为,终于一一传进了十余万的小兵耳中。

    所有人都气得暴跳如雷叫骂连连。一个个磨刀霍霍,全在追着将军们问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攻城。

    他们恨不得第一时间把城攻破,好抓住南奉王和裴如海这些罪魁祸首为死去的百姓报仇。

    快了!大家磨好武器养好精神体力,随时准备出动。

    将军们都是这样回复他们。

    这天傍晚,天气果然直转而下。

    轰隆隆!

    几轮震天憾地的雷声过后,倾盆大雨哗啦啦地泼了下来。

    任宁磕了磕嘴巴。

    这人型天气预报果然犀利。谷

    感概之余,乔装打扮后的他和两个小兵绕了个大弯,转到了宋平城的东南角。

    原本萧纲雷二他们想要跟来,但任宁拒绝了。

    非常时期,城里防备森严。翻墙进城本就危险,人数太多容易暴露。

    而如果没有足够的兵力,想再复刻虎愁关的场景,比如从城里摸上城头替攻城将士打开缺口,那是自寻死路。

    因此任宁干脆只带上两个手脚麻利的小兵就出发,其他人一律不要。

    抬头看看天,天上并没打雷。

    他飞快爬上了棵树,举起望远镜往城头瞄去。

    雨势太大雨幕重重,即便用了望远镜,眼前也是蒙胧一片。

    但任宁看得清楚,长长的城头上黄橙橙的一片,空无一人。

    这里本就不是云垂攻城的主要方向。南奉也只是随便放些眼睛守着,省得有斥候或刺客摸进城来。

    此时天降暴雨。没有雨衣,再敬业的眼睛也早缩回了屋子里躲着,根本不在城头上巡逻。

    飞钩一抖,三人壁虎般麻利地进了城。

    任宁走街窜巷,仿佛走了千百次般,不大会儿便闪身进了座不起眼的小宅子。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仿佛天都要塌了一般。

    然而第二天天刚亮,暴雨消逝,天上重新变得晴空万里。要不是城里到处污水横流,还真会以为昨夜的大雨只是一场梦。

    锦鳞卫江心石就觉得自己近来真的作了场梦。

    这些天宋平城里人心惶惶,云垂在外面喊话的喊话,投纸的投纸,不少百姓或直接或间接地知道了南奉王的所作所为,一时百感交集。

    以牙还牙,血债血偿,普通百姓纵然不懂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这是世间公理。

    既然已方投了毒,而且证据确凿,那对方理所然当能派兵报复。此外云垂声明这次攻城只是针对南奉王裴如海这些罪魁祸首,和普通百姓无关。

    一时间,城里的气氛就微妙了起来。

    将士官员们原本一再宣扬,希望全城的百姓一起同仇敌忾,准备与都城共存亡,让他们要么去筹集守城物质要么自发组织起来监视城外的异动。

    然而此时大多数百姓都推三阻四,根本没人愿意动弹。更别说什么拿起武器登上城头帮忙守城。

    此外,王宫里的大臣们之前还担心城里会因为缺粮而生乱,恨不得把那些涌进城里避难的老弱病残通通赶出城外以节省粮食,只留下那些身强力壮的百姓帮忙守城。

    此时他们却是更担心,如果没有那些老弱病残的亲眷在城里吊着,那些身强力壮的百姓估计早溜了。

    作为王上的爪牙,锦鳞卫们不得不在城里的大街小巷四处游走。

    以前是提防并捉拿云垂的内奸,现在却变成了盯紧自己的百姓,省得他们四处交流蛊惑人心。

    走着走着,江心石发现不对劲。

    昨天的雨势大太,前面的大宅子被水浸垮了围墙,露出了一条宽敞的地道。

    这不奇怪,许多高门贵户宅子都有些秘道,以防万一。

    只是,

    “这府邸的秘道挖得也太浅了。”锦鳞卫们纷纷嘲弄,“居然水一泡就塌了。”

    江心石眼尖,一眼就看到秘道里有些漂浮的纸张。上面似乎隐隐写着字。

    南奉没有自己的文字,上至官方下至百姓一直用的都是云垂文字。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这个特殊的时刻,任何带文字的纸张都能轻易触动江心石敏感的神经。

    他下意识地让人捞了张出来查看。

    这一看,江心石浑身大振。

    这是一封宅子主人和云垂来往的秘信。

    因为泡了水,只剩下只言片语,但隐隐能猜到两者之间的交易。

    他抬头猛地一看门口的匾额。

    奋威将军府!

    江心石心头大震,吩咐了属下几声,连忙匆匆往王城赶去。

    他知道奋威将军白琼京,这是防守西城头的南奉主将。

第151章 万事俱备

    暴雨刚停,白琼京第一时间上了西城头,查看着城墙上的状况。

    一番检查后他松了口气。

    昨夜的暴雨来得太突然。虽然南奉人早已习惯这样的天气并作了准备,但还是有不少守城器械遭淋了雨。

    不过损失不大。

    抬头眯眼往郊外望去,白琼京仿佛可以看到三十里外的西效大营。

    那里曾经是他引以为傲的大本营。

    哗啦。

    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白琼京沉着脸回头望去,很快满脸的愕然。

    最近四处出没随意抓人的锦鳞卫直接推开亲卫,面沉如水地走到他跟前。

    “白将军,”江心石面无表情道:“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去哪?”白琼京一时有些糊涂。

    他的阵地就是脚下的城头。这两天城外的调兵遣将越来越频繁,大有一言不合就会攻城之势。

    作为守城主将,他可不能随便离开。

    “天牢!”江心石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后面的锦鳞卫猛地扑了过来,不分由说地把白琼京按倒,摘掉他的头盔和配剑,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放肆!”白琼京愤怒地挣扎:“本将好端端地巡视城头。你们锦鳞卫凭什么绑我?”

    甚至还摘了他的配剑,这可是撤职的意思。

    亲卫们终于回过神,哗拉地拔出武器,纷纷堵了过来。

    “我们将军犯了什么错?不说别想离开!”

    “对,锦鳞卫就能随便绑人?快把我们将军放了。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锦鳞卫这些年干的破事大家都略有耳闻,别以仗着背后的王上就能无法无天。”

    ……

    眼看白琼京的亲卫越来越愤怒,随时都可能发生冲突,江心连忙大声解释。

    “各位将士先冷静。白将军统帅中央军,一直勤勤恳恳地拱卫都城,可谓位高权重。没有确切的证据的话,锦鳞卫绝不敢随便抓这样的人。”

    “什么证据?”有亲卫哗哗地抖着手里的武器,愤怒道:“拿不出来,老子就剁了你们。”

    看着堵得严严实实的城头,江心石暗暗叫苦,不得不软下语气。

    “确定有证据显示白将军这些年一直和云垂人相勾结,试图卖国求荣。王上特意让我等将他带回去问话。只要弄清楚了情况,就会把白将军放回来。”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包括白琼京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不可思议。

    又是一番折腾争吵后,他终于被带走了。

    下来几天,这样的场景不时出现在宋定城的四处。

    气势汹汹的锦鳞卫扑进某座宅子或某处营地,不分由说把正在休息或工作的将军抓起来带走。

    罪名大多是勾结邻国,卖国求荣。

    王城大厅里,裴如海等几位老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苦苦地劝着南奉王。

    “大王,这很明显是云垂人的奸计。他们见我城高将勇,一时难以破攻,便是想让我们内部先四分五裂。这样他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让我们城破人亡。”

    “老臣觉得裴相说的有理。大王请三思。这么多领兵的将军一起出现问题,明显不对劲。再者没了这些将军,谁来指挥守城啊。”

    ……

    南奉王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一声长叹,“本王何尝不知这是个圈套。只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赤果果的证据就摆在前面,容不得他犹豫。

    而且外面的云垂人马上就要攻城,已经没有时间分辨谁是谁非。

    看着城外的攻城器械数量众多而且应有尽有,就知道宋定城本身及及可危。万一这些将军中真有一两个是云垂的内奸,那外面都不用攻,城就自己破了。

    这下几位老臣也无话可说。他们只好匆匆离开,想办法为那些将军洗白或让他们自证清白。

    游荡在大街小巷中的江心石默然无语。

    这些将军本人甚至全家都身陷囹圄,而且证据确凿,怎么自证清白?这不是为难人吗?

    吐完槽,他收回心思左右查看。

    这些天,城里的气氛更加古怪。

    之前还只是普通百姓非暴力不合作。现在锦鳞卫抓了好些守城将军后,所有的高门贵户都成了惊弓之鸟。

    一家家变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其实也没什么。

    没了那些性格乖张的贵公子,城里的秩序反而更好维护。

    唯一可惜的是不少高门贵户之前派了护卫家丁出来帮忙守城,此时大多被召了回去。

    时间眨眼到了二月底。任宁坐在一座不起眼的小宅子下,悠哉悠哉地品着茶。

    这已是云垂大军合围南奉都城的第十二天,同时也是攻破虎愁关的第十五天。

    他抬头往北边的天空看去。

    半个月的时间,想必最先发出的战报已经送到了帝都。家里也应该得知自己打了大胜仗了吧。

    正想着,一个小兵窜了进来。

    他压低了声音:“将军,城内外的布置已经全部妥当。攻城时间应该就在这今明两天。”

    “终于要开打了。”任宁重重地放下茶杯,“憋了十几天,所有人都憋坏了吧!”

    月末的夜晚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

    子时,任宁换了身南奉军脏兮兮的衣服,一个人往城北摸去。

    云垂虽然把好几个守城将领都坑进了天牢里,但有些将领还是一如既往地深受南奉王的信赖。

    比如原先的禁卫军统领蔡俊,此时就仍然坚守在北城头上。

    任宁的目标就是他。

    蔡俊的禁军统领府,任宁也曾经悄悄摸进去蹲守过好几次。

    可惜主人一直尽忠职守并没有回家,因此无从下手。

    越往北走,灯火越来越亮,来往的小兵也越来越多。

    等看清城墙时,已经处处灯火通明,哨兵林立,躲无可躲。

    任宁没躲。

    旁边刚好有两队小兵经过。

    这二十人军装穿得歪歪斜斜,一看就知道是新兵蛋子。

    他们呵哟呵哟地拖着根刚打造好巨大滚木,吃力地往前挪。走着走着,就有个小兵捂着腰倒在地上。

    “哎呦哎呦,老子的腰好像扭到了!”

    其他人停下脚步纷纷侧目:“双一个懒牛屎尿多,别他酿装死,快起来干活。”

    “老子真的扭到腰,没骗你们。”那人掀开衣服一看,腰上赫然肿了一大片。

    “我来!”任宁含糊地说了句南奉语。他顺势走了过来,不分由说帮忙拉起了沉重的滚木。

    没人有异议,甚至没人看他一眼。

    不久前他们还是些城里避难的普通百姓,后来实在饿得不行便过来帮工。帮着帮着军装一套就变成了士兵。

    下来整整一夜,任宁来来回回跟着这两队小兵忙碌。

    黎明时分,这二十人终于到了休息时间。城脚下,任宁挨着他们随便往地上一躺就睡了过去。

第152 攻城

    砰砰!

    刚躺下不久,旁边的临时同僚就被人狠狠踹了两腿。

    “城外有异动,军情紧急,你们快起来去挑金汁。”

    任宁并没睡着,一直眯着眼在偷偷观察着城墙周围。此时也跟着旁人迷迷糊糊地爬起来。

    南奉语他只懂了寥寥的几句,但军情紧急这样的话天天响起,倒是知道意思。

    “码蛋,挑什么金汁,真不把我们当人吗?”有人忍不住壮着胆子抗议:“大家已经搬了整整一晚的滚木,刚刚躺下不到半个小时。”

    眼前的士兵刷地抽出长刀,“啰嗦什么,快去干活。要是担耽了防守,小心老子要你们全家老小的性命。”

    他当然知道这二十个小兵老老实实干了一晚的重活。

    但正是因为这样,才放心大胆让他们挑金汁上城头。

    南奉将军们也是没办法。

    此时宋定城里谣言四起,不用想都知道其中有云垂的奸细在搞鬼。

    为防奸细,这些刚换上军衣的新兵手里连根削尖的木棍都没有,更是处处被人提防观察着。

    明晃晃的刀剑下,又累又饿的新兵们缩了缩脖子。一个个叹了声倒霉后,挑起对木桶乖乖出发。

    不远处的城北居民区生生挖了个大坑。里面收集大半座城市的人尿兽便。不知道已经发酵了多久,臭气冲天。

    还有整整几十步,新兵蛋子们就已经受不了恶臭,纷纷丢下木桶捏着鼻子,远远地站着。

    虽然他们大多是城外涌进来的农夫,时常以粪水为伴。只是为了增加金汁的杀伤力,面前的恶臭里参杂了其他毒物,味道实在太浓烈,令人无法呼吸。

    啪啪!

    “都发什么呆呢!”老兵们挥着鞭子驱赶。

    “这点臭怕什么?要是担耽了守城,等杀人不眨眼的云垂人破了城,你们一家老小都得死。大家都忍一忍,快上去挑啊!”

    有几个老实人忍着恶心上前,结果刚靠近几尺就实在受不了,直接哗哗地吐了出来。

    这下更没人愿意靠近。

    就在这时。

    咚咚咚!

    城外突然响起了震天撼地的战鼓声,沉闷得像是直接砸在南奉人的心上一般。

    呼~呼~呼~

    尖锐的风啸响彻耳旁。

    无数磨盘大小的巨石铺天盖地飞了过来,雷霆万钧般直接轰在城墙上。

    咣咣咣!

    沉闷的重击响起。城头在呻/吟中摇晃。

    任宁等人只觉得脚下的地面都在隐隐颤抖,不由赅然色变,情不自禁抬头往北望去。

    咣哄!

    这轮密集的巨石攻击,左右箭楼竟然直接被毁。

    烟尘过后,无数南奉人目瞪口呆中,高大的箭楼只剩下靠里的小部份残骸还摇摇欲坠地支撑着,其他地方已经哗拉拉地倒了下来。

    一时间也不知道多少弓箭手压在里面,到处都是一片惨叫。

    任宁默默地收回目光。

    宋定城地处安南平原中央,四周都是一马平川的耕地,稍大点的石头并不好找。云垂之前一直拖着没攻城,就是在远方采集搬运这些巨石。

    这点拖延是值得的。

    此时数十架超大的抛石机一出手,成果斐然。

    “娘也!”数个新兵蛋子一看这威势,毫无犹豫脱下军衣就跑。

    他们本身就是来混口饭吃,并没真正想过和城外穷凶极恶的敌人对抗。

    城里抛出去的石头仅有人头大小,外面砸过来的却堪比磨盘。高大牢固的箭楼一下子就被砸翻。

    百姓们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双方武器不可同日而语,顿时心生退意。

    “站住!临阵脱逃者死!”老兵们从震惊中回过神,大吼着冲上去,刀起刀落瞬间把逃兵们杀完。

    来真的!

    新兵们齐齐地打了个哆嗦。一时间没人敢再有其他心思。

    “马上挑金汁,否则格杀勿论。”

    所有人不敢再迟疑,纷纷撕了条布蒙在鼻子下,强忍着恶心上去挑了一担粪水就匆匆离开。

    一路往北恶臭冲天,所到之处无论是百姓还是将士都避之不及,无人敢挡。

    任宁一行顺利地靠近了城脚。

    他抬头一看。

    刚才那轮巨石雨,声势震天,除了毁掉左右两座箭楼外,中间一段城墙也被生生砸出个一丈多宽的缺口。

    密密麻麻的小兵在将领的催促下,正奋不顾身地往缺口上搬着砖石,试图将它恢复。

    城外的箭车、射塔甚至是重型弩车自然不会随它们意,大大小小箭支如密蝗般射来。

    修城的小兵们就算扛着厚厚的盾牌也瞬间中箭,惨叫着一片一片往下栽。

    任宁有些遗憾。

    磨盘大小的巨石数量到底有限,此时砸过来大多是火球或人头大小的石弹,否则直接砸毁那段城墙也不是问题。

    “冲啊!”

    “杀!”

    巨石砸完,激昂的战鼓声中,熟悉的云垂语四面八方潮水般响起。

    无论数攻城车吱呀吱呀被推了过来,咣咣咣地顶到了城脚下。

    城头上南奉的守将们这才纷纷从隐蔽处站出来,大声呐喊着指挥。

    “所有人赶紧进入自己战位,不要慌。弓箭自由散射,滚木礌石都拖到登城车前瞄准目标再攻击。”

    小兵们赶紧照办。

    然而咦一声,很快有些小兵发现异样。

    十余具巨大的滚木刚扔出城头,两头粗大的绳子竟然砰地应声而断。这些滚木瞬间掉到城下收回不出来,直接失去了作用。

    小兵们面面相觑,都有些惊慌。

    相对细小的箭支,滚木杀伤性巨大,而且当它镶上利齿从城头上砸下来,那势不可挡的模样更能让攻城小兵心生畏惧。

    只是此时整整一排滚木都失去了作用。

    “快沷开水金汁,先把他们拦住。”

    顾不上查看原因,守城将连忙嚷嚷着提醒。然后才让小兵去拖其他备用的滚木。

    火油太少太难得,云垂的登城车太大太沉,没有巨大的滚木砸下去,根本拦不住敌人。

    哗啦啦。

    滚汤的开水和腥臭的金汁如雨般瓢泼而下。

    攻城的小兵穿着古怪衣服,腰一弯脑袋一低直接让过脸庞。开水和金汁浇到他们身上,如同往常一样冒起股股热气。

    然而大部分云垂人却恍若未觉,依然踩着高大的登城车步伐矫健地直接跑了上来。

    怎么回事?

    南奉小兵都有些蒙了。

    一些人甚至怀疑锅里的开水、热油以及金汁是不是没煮沸,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去挥了探,顿时嗷地一声惨叫,被烫得一蹦三丈高……

    城墙下

    “都别发呆了!只要城没破,外面云垂人是伤不到你们的。赶紧往上送金汁。”

    催促声中,任宁一行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沿着踏道往上走。

    好不容易到了城头,他四下一看。

    不远处垮塌的城墙有些宽,外面所有箭车、射塔以及弩车都盯紧这里。无论南奉小兵怎么努力,一时也没能修复。

    完整的城头就那么生生断了两截,左右两边来往或支援十分困难。

第153章 浑水摸鱼

    箭车像座可移动的小型箭楼。厚木板外面蒙了干泥浆和生牛皮,完全可以抵挡普通弓箭或火箭的攻击。

    数不清的箭车在下面密密麻麻的小兵推拉之下,缓缓向城墙逼近。

    它本身造得就比宋宁城还要高。此时车子靠近,南奉人瞬间就没了高度优势。

    城头上开始乱箭纷飞。

    躲在女墙后的南奉小兵一时既然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登城车以云梯车上的云垂小兵借机嗷嗷地向上跑。

    守城将们大急,不约而同地指着靠近的箭车:“所有弩床瞄准,优先把那些靠近的箭车干掉。”

    固定在城头上的弩床们早在等这一刻,小腿粗细的弩箭上弦,瞄准了距离自己最近的箭车,咻地发射出去。

    轰轰轰!

    不愧是威力巨大的重武器。

    不多时,就有几架箭车被射散了架,躲在车厢里的小兵喷着血,哗啦啦地像饺子般掉了下来。

    但云垂人也不是没有准备。

    在巢车里眼睛的指挥下,城外的弩箭车还有大量抛石机,纷纷朝城头上的弩床攻去。

    落点不是很准,但胜在数量众多,生生把它们压住。

    眼看云垂的小兵就要冲到城头。

    “金汁和开水快没了!”有小兵大声提醒,“快让人送来!”

    这次守城,小兵们感觉开水或金汁用得特别快。

    以往只要把它们往云梯或登城车上泼去,无数小兵便被烫得皮开肉绽,惨叫着栽了下去。

    然而此时似乎失去了作用。

    几锅开水金汁浇下去,才有几个小兵惨叫着后退,更多的人根本无视。

    说时迟实时快,任宁上城头也不过两盏茶的功夫。

    “快快!”有老兵矮着身子过来催促他们,“快把金汁送过去。”

    新兵们瑟瑟发抖,集体窝在女墙下不敢动弹

    之前说好只要城没破,云垂的弓箭便不会攻击到他们。然而此时一看,城外飞来的箭支分明死死地压制住了城头。

    看样子只要他们稍稍冒头,准变成刺猬不可。

    “都发什么呆呢,”老兵往外瞥了一眼,见敌人越来越近,顿时急得像热锅上蚂蚁。

    他大叫着催促:“快把金汁送过去,不然老子杀了你们!”

    刀枪之下,小兵们只好苦着脸动身。

    只是队伍刚开挪,也不知是谁两腿发软或心里发慌,一时不慎竟然直接把几桶金汁碰翻。

    哗啦哗拉。

    泥黄恶心之物一下子淌了满地。

    娘咧。

    所有人脸色大变,顾不上害怕外面的流矢,纷纷跳开四处躲避。

    任宁也不例外。

    他扔下两只桶,顺势捡起不知道谁丢下的弓和一壶箭。身子跌跌撞撞往前跑,躲过几支流矢后直接窝进了一队弓箭手中。

    没人注意甚至没人瞧他一眼。

    踏踏踏。

    扛着盾牌的云垂小兵们越来越近。

    “扬尘……”

    扬尘两个字还没说完,发令的守将和后面的两个小兵就莫名地倒了下去。

    任宁麻利地拧掉身边弓手的脖子。

    他几步冲到架扬尘车前,抬脚重重一踹。

    轰一声,顿时把车踢转了个方向。

    扬尘车里装满了石灰粉。只要转动把手,就能把石灰扬出来糊住敌人的眼晴。

    无论是用来攻城还是守城,这都是大面积阴人的好武器。

    一把抓住把手,任宁哗哗地摇了起来。谷

    呼呼!

    刹那间漫天的石灰粉吹向城道,直接把附近二丈多远的地方笼罩了进去。

    “啊,怎么回事?”

    “我的眼睛!”

    “快给我水,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

    猝不及防的南奉小兵纷纷捂着眼晴惨叫。

    任宁也不贪功,没等身后的南奉小兵反应过来,他直接闭上眼钻进了浓浓的石灰烟雾中。

    “那有奸细,快杀了他!”有人后知后觉地大喊。

    然而事发突然,眨眼间目标已经消失在石灰烟雾中。

    抓住这个功夫,最近的登城车叭嗒一声,直接把过道架到了城头上。车上的云垂小兵们精神一振,盾先枪后,大吼着纷纷跑上了城头。

    附近的南奉将领急得跳出来高声嚷嚷,“所有人稳住。不要着急,先干掉他们!”

    “滚木呢弩床呢冲车呢?给本将把那辆该死的登城车给砸掉……”

    咻!

    四周一片混乱,不知从哪钻出来一支箭,瞬间将这将领射翻。

    将军死了?

    附近的南奉小兵慌了手脚,攻势一下子弱了下去。

    任宁嘿嘿地扯了扯嘴角,又缩回早观察好的藏身之处。

    这时,左边的藏兵楼突然走出一个铁塔般的南奉猛将。

    呼!

    他一举手上两根沉甸甸的狼牙棒,声若洪钟。

    “南奉将士们,不怕死的都跟老子走!一起把这帮爬上城头的云垂崽子打回去。”

    “是!”手持长矛腰挎刀剑的将士们纷纷跟了上来。

    城外的云垂人看得清清楚楚,箭支像不要钱般立即咻咻地射了过来。

    然而铛铛铛几声,所有箭支如同撞到铁壁上,直接落了一地。

    这人却是一点事也没有。

    好一副刀枪不入的重铠。

    任宁眼前一亮,立即想起管路平之前给的资料。

    熊开山,人型黑瞎子,据说力大无穷。正是禁军统领蔡俊的得力手下。

    他扭头朝着熊开山的来处望去。

    果然,前面的四号藏兵洞里,任宁看到了之前遍寻不到的目标,蔡俊!

    不过手里的弓只是把普通小兵用的弱弓,而蔡俊又在重重亲卫保护中,根本无法一击必中。

    他便没准备动手,继续抽箭装模作样地对着城下攻击。

    当然任宁射的是空地。

    尽管守城将大声鼓励,但自从云垂人上了城头,南奉的小兵们明显慌乱了起来。根本没人注意到他在滥竽充数。

    城头上的云垂将士越来越多,蔡俊忍不住走出藏兵洞。问了问刚才奸细的事,得知没抓着人,他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往城外看去。

    尽管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但蔡俊不得不承认云垂帝国强大的实力。不仅士兵的素质就连攻城器械的种类和威力也令他自愧不如。

    刚开战,仅仅一轮巨石攻击就毁了左右两座箭楼,直接让城楼上方损失了两处大火力点。

    甚至连厚实的城墙也被轰出个口子,至今还没有修复。

    现在云垂士兵已爬上了城头。只要把盾牌往后一竖,他们便无需顾忌后方,专心对付正面十几个的敌人就行。

    而南奉空有兵源却也无济于事,根本无法从后面支援。

    蔡俊一声暴喝。

    “马上传令给李将军。本将给他一柱香的时间,无论用什么办法,哪怕用尸体填也要把城墙缺口修好。”

    “到时要是还没修好,本将就要他的脑袋!”

第154章 城破

    云垂人刚踏上城头的那一刻,早有太监第一时间将消息传进了王宫。

    “城破了?”南奉王骇然,一屁股跌坐在王位上。

    “回王上,城没破。只是小部份云垂人攻上了城头。”

    南奉王面无表情地看了传令的太监一眼。

    有什么区别吗?

    “王上,”裴如海出声安慰他。

    “第一天攻城,敌人往往士气最足。云垂虽蛮横无理,但攻城器械确实较我先进,此外各大边防军纪律严苛。他们能攻上城头并不太意外。”

    他话语一转。

    “但打仗打的是敌我双方的意志。武器再好,在没有信念的士兵中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我方将士是在保家卫国。所有人背后就是家国父母,已经无路可退,定会奋勇杀敌死而后已。”

    “而云垂人千里迢迢过来侵犯我南奉,只是为了满足韦君谦和袁兴文两人的一己之私。将士们肯定心怀不满。”

    “刀剑加身下,他们才不得不进攻我都城。不过迟早都会后劲乏力。只要我守城将士再坚持几刻钟,久攻不下的敌人只能知难而退……”

    南奉王恍若未闻。

    这些天类似的话他已经不知听了多少遍,耳朵都快长出了茧子。

    能当上一国之主,他也不傻,自是清楚这些只是安慰话。

    听听而已,当不得真。

    “北上的使者有消息传回来了吗?”他问。

    己方要人数没人数,要武器没武器,要士气也没士气,城估计是守不住的。

    如今能解宋定城之围的只有远在星纪城的长兴帝。

    只要长兴帝开口,没准他就能像四十多年的祖父一样继续保住南奉的王位。

    整个大殿一片死寂。

    半晌后才有声音吱吱唔唔地回答:“回王上,李大人刚出发半个月。此去星纪城路途遥远,估计才走了一半路。”

    唉。

    南奉王其实对此心知肚明,一时间头又更低了些。

    路途遥远是一方面,而且这还得看海路有没有被汐语和沧澜郡封锁。

    要是像之前一样,使者们刚出海不久就遇上了“海盗”,那估计永远也到不了星纪城。

    “报!城北军情。”

    殿外突然响起禁卫军的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惶恐和难以置信。

    殿里的众人心齐齐一跳。

    南奉王更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紧了大殿门口。

    一个满脸血污的将士冲了进来,“王上,蔡将军战死!北城头大乱。”

    众人脸色大变。

    裴如海咽了咽口水,心怀饶幸地问道:“不知是哪位蔡将军?”

    “禁军统领蔡俊蔡将军!”

    扑通!

    南奉王一阵头昏目眩,重新跌回王位中。

    禁军守卫宫城,帝王的身家性命都握在其统领手中,足可见禁军统领的重要。

    之前的内奸风波,十余位大大小小的守城将军至今还在天牢里出不来。唯有蔡俊始终没人动他,君臣之间的关系可见一斑。

    可以说蔡俊是南奉王最后的底牌和屏障。

    然而云垂攻城这才第一天,确切说还不到三个时辰,蔡俊这张底牌就已经灰飞烟灭。

    怎么办?

    包括南奉王在内的所有人脑袋轰隆隆直响,不由自主往南方望去。

    只有裴如海脸色不变,先安慰了众人一阵,才镇定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蔡将军怎么会突然阵亡的?”

    “是这样的。”传令的将士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北城头。谷

    云垂小兵们如潮水般涌到城头上时,周围开始混乱。

    幸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熊开山站了起来。

    他把巨大的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风,死死挡住了云垂小兵们的去路。

    但也就挡住去路而已。

    在熊开山的带领下,南奉偶尔能往前杀上几丈,很快又被云垂人反压了回来。

    咣咣铛铛!

    大大小小的兵器碰撞,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双方都杀红了眼,嗷嗷叫着往前压去。

    短短的一小段城头来来回回竟然争夺了十几次。每一次前进或后退都流下了满地的鲜血和尸体。

    熊开山越打越急。

    刚开始时,云垂小兵确实被他打得步步后退,很快对方就反应过来,开始寻求同伴之间的配合,加上武器更胜一筹,双方既然打得旗鼓相当。

    没多久,刚爬上城头的李荷白也加了战斗,打起来更加轻松。

    要不是熊开山神力惊人,南奉还能不能守住不退都是个问题。

    然而人终归是人。

    奋战了半个时辰,熊开山开始觉得两手发软,手里的狼牙棒愈加沉重,渐渐地都快举不起来。

    “杀!”李荷白也看出了这点,当下一柄长刀舞更快。

    身后的小兵齐齐响应,攻势愈加更猛烈。

    砰砰砰。

    数把长枪长刀齐齐劈捅到熊开山身上。

    要不是他浑身上下都穿了厚厚的铠甲,早被人戳成堆烂肉。最后蔡俊一声令下,他被南奉小兵们拖了回去。

    任宁夹在其中,丝毫不起眼。表面上他也杀得满面血污精疲力尽,实际却毫发无损。

    此时涌上城头的云垂小兵数量庞大,周转不开。不少人直接绳降内城,开始到处杀人放火。

    南奉领兵将军本就不足,这会更是捉襟见肘,甚至连蔡俊的亲卫也派出去领兵四处围堵。

    最后他只好亲自站出来指挥。

    这时正好云垂攻势稍弱,城头疲惫的队伍也开始轮换。

    任宁从善如流地跟着往后退换,没多久退就到适合的位置。

    蔡俊正观察着城上城下的情况,准备作些适时的调整。

    突然眼前寒光一闪。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脖子就中了一箭。随后扑通一声软倒在了地上。

    得手!

    任宁嘿嘿地扯了扯嘴角,转身就逃。

    以他的身手,杀掉目标不难,难的是在重重包围中逃脱。

    幸亏昨晚搬了一晚的滚木,周围的情形任宁看得一清二楚。什么地方能踩、什么地方能跳、什么地方能躲,他都了如指掌。

    加上巨大的箭楼被砸塌,大部分废墟暂时还没清理。就算没有绳索,三丈多高的城墙他也能随时安全着地。

    “有刺客!”蔡俊寥寥的亲卫后知后觉地尖叫。

    他们红着眼,拿起武器咬牙切齿地追了过来,“快抓住他!”

    只是墙城上人太多,等亲卫们赶到,任宁已经灵猫般三跳两跳直接下了城墙,再飞快往看中的地方冲去。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他一下子冲进巷子,随后消失大大小小的宅子中。

    “给我搜!”蔡俊的亲卫直接疯了,“就算把这里所有的房子都拆掉,也要把这刺客给搜出来,为将军报仇血恨。”

    然而身后的云垂小兵已经列着队朝他们冲了过来。

    “蔡将军被刺客杀了!”

    这消息如狂风海啸扑过,最开始没人相信。很快所有的南奉将领和小兵们都慌了手脚,纷纷迟疑起来。

    然而此时战况激烈,刀枪不长眼。只要稍不留神就会死,哪有时间给他们三心二意。

    当下城头的守兵被杀得节节后退。

    “不错!城要破了。”袁兴文高高地站在一辆箭车上,默默地放下了望远镜。“所有人加快进攻,一鼓作气给老子毁了这座城!”

第155章 南奉王的财富

    南奉王宫里的众人最初还心存幻想,然而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了进来。

    城北守军溃败。

    城西守军得知后不仅没有过来帮忙抵抗,反而集体丢下城头,转身就跑。

    监军和督战队大怒,连杀了十余人也无济于事。

    甚至不少守将边带兵逃跑还边振振有词。

    说什么城北已破,城西守和不守都没太大区别。

    再者他们弃守也是迫不得已。

    作为中央军的主将,白琼京白将军一直勤勤恳恳备战,无时不刻想着守城驱敌大事。

    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结果锦鳞卫一句“与云垂人勾结,卖国求荣”,就将他全家下狱,至今生死不明。

    实在令中央军上下寒心……

    想让他们守城可以,先把白将军一家老小放了,然后灭了锦鳞卫。

    监军们面面相觑。

    释放白琼京还好说,灭了锦鳞卫那就强人所难了。

    坏消息继续一个接一个如丧钟般响起。

    “报,城西已破。西城守军直奔南门,意图开门出城。”

    “报,北边巷战不利,我方伤亡惨重。百姓甚至为云垂大兵带路。”

    “报!云垂大军已近钟楼!”

    宋定城的钟楼也称王令楼,处于城中央稍稍偏北的位置。

    每天的更夫、宣夫等等都是这里出发,四面八方前往城里其他地方提醒时刻或其他官发事项。

    到了钟楼,就等于到了南奉的贵族聚居区,以及王宫门口。

    “来得这么快?”

    王宫里的所有人包括最镇定的裴如海在内也不禁脸色剧变。

    宫城占地巨大,此时外面仍然一片寂静,但他们却仿佛听到了震天的杀声,似乎下一秒云垂人就要突破宫门闯进来般。

    看看时间,突破城北后云垂大军分明如入无人之地,马不停蹄地直奔王宫而来。

    高耸的外城尚且挡不住如狼似虎的云垂人,更别说王宫的宫墙了。

    众大臣顾不上什么君臣礼仪,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相劝。

    “王上,云垂人的目标是王宫。宫里危险,我们暂时离开吧。”

    “可是……”南奉王迟疑。

    南奉深受云垂影响,王宫是他的祖宗基业,不到万不得已无法抛弃。

    “没什么可是。王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云垂人此时正气盛,我们先暂避其锋芒,以后有的是时间收复河山。”

    ……

    “天无绝人之路。幸亏南门并没有云垂人堵着。王上暂且先去南方休养,静等长兴帝的消息。”

    一翻好说歹说,直到撞宫门的声音响起,慌了手脚的南奉王这才愿意离开。

    而王宫修有秘道,倒不用太担心被人堵着无处可逃。

    王城外,浑身浴血的李荷白不屑地看了一眼宫墙。虽然来得快,但进宫抓南奉王不是他的责任。

    哗哗。

    李荷白抖了抖手里一叠厚厚的名单,随后分给手下的将领。

    “这些都是南奉的重臣名单和府砥位置,给我通通找出来抄家。如遇反抗,格杀勿论。但如果他们不反抗,不得随意取他们性命。”

    这些人为虎作怅,手头上沾满了云垂百姓的鲜血,还得押回国去受审,给冤死的百姓一个交待。

    砰砰!

    他又重重敲了个名字。

    “特别是这个裴如海,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全族男女老少给本将抓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少一个唯你们是问。”

    “是!”各将军大声领命,带着下属杀气腾腾地四下散开。

    这样的场景在整个宋定城里处处上演。

    星落军团和镇南关还好,两个边防军军纪严苛,令行禁止。无需将军们过多费话。

    但百花、汐语、沧澜和后来才赶过来的广信郡备守兵则不同,这些年深受南奉之苦。

    如果不多叮嘱几句以及派人盯着,他们能将整个宋定城杀得血流成河,鸡犬不留。

    南奉王宫。

    南奉王裴如海等人匆匆打开机关踏入秘道,头也不回往前窜去,生怕晚一步就会被攻进来的云垂将士逮住,却不知后面跟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

    从城北逃脱后,任宁第一时间换了衣服洗掉身上的异味,往嘴里塞了几样东西填肚子,又熟门熟路地摸进了王宫里。

    此时更是悄悄地跟了进来。

    他不担心这些人能逃脱。

    南城外看似空无一人,但那只是表面现象,星落军团早派人盯得紧紧的。

    之所以跟上来,是想看看王宫有没有秘道,以及秘道里到底有没有南奉王的财富。

    数代南奉王经营这个国家上百年,除了明面上的国库外,要说王族手里没点隐秘的积蓄,任宁是不信的。

    金手指下秘道里处处红光闪烁,数值有大有小。

    任宁是这方面的专家。

    他审时夺势,能躲就躲过去,不能躲就绕开,实在绕不过去才顺手解除。

    古代的机关可没现代的精细复杂,加上机关不认人,南奉王一行也是需要边解边走。他轻轻松松便能地跟上。

    果不其然,转了几个弯后,任宁看见了一座仓库。

    南奉王不知是着急逃命还是对这秘道的安全性十分信赖,丝毫没有开仓取钱的意思,继续带着大臣们逃命。

    等他们走远,任宁松查过仓库门锁,轻松破除几处明里暗里的机关后,三下五除二地把锁弄开。

    吱!

    一声轻响,仓库门开了。

    等霉气消散,任宁走了进去,很快露出了笑意。

    仓库里面果然堆满了金银财宝,金灿灿白花花的让人眼晕,还堆叠得整整齐齐的,像座小山一般。

    他拿起几块仔细检查,确定是真的金银后,满意地点头。

    发财了。

    不过任宁也不留恋,随即退出这座仓库不再理会,继续追了上去。

    秘道有数个分叉,各个分叉幽暗深长,也不知道到底通向何方。要是弄丢了南奉王和裴如海,任宁都不会原谅自己。

    一路往前,任宁又发现了其他仓库。

    不过南奉到底是个小国,南奉王手里的私房钱也不多。除了那座最初仓库外,其他的几座小仓库里面都是珍玩字画。

    所谓盛世藏古董,乱世买黄金。这些东西在任宁眼里一无是处。而且看了看落款,不少都写着阮天授。

    任宁更是无语,这些还是历代南奉王的画作,那就更没什么价值了。

    又走了足足半个时辰,任宁估摸着已出城许久,前面的南奉王一行速度才慢了下来。

    看来出口就要到了。

    吱。

    南城外某处竹林深处,一小块地皮突然松动露出了一道缝。

    嗡。

    无数栖息于此的蚊虫蚂蚁顿时炸锅,四处纷飞,到处乱爬。

    秘道里的南奉王一行却是豁然变色。

    外面除了蚊虫飞舞外还叮叮当当响着兵荒马乱的声音。

    “干掉他们!”

    甚至尾随于后的任宁都能听到熟悉的云垂语,那是雷二中气十足在呐喊。

    地面上,南奉中央军集体弃城而逃,然而还没跑出几里路,被守株待兔的星落军团逮个正着。

    本就是骑兵对步兵,而且云垂斗志昂扬,南奉丧家之犬,结果已经不用多说。

    看来出不去。

    秘道里的人惶惶不可终日。

第156章 不讲武德

    为防特殊情况,王宫底下的密道并非只通往南城,而是四面都有出口。

    “去城东。”

    南奉王毫不犹豫回头,沉着脸往前带路。

    刚转了个弯,所有人一下子愣在那里。

    前面的阴暗处,面无表情的任宁手持军刀站在那里,像个索魂的幽灵一般。

    “你是谁?”南奉王慌忙退了几步。

    任宁挑了挑眉。

    王宫里秘道的入口不仅隐密而且十分窄小,他的黑弓带不了进来,否则南奉人迎面撞上的就不是人而是他的利箭。

    五名禁卫相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惊惧,然而还是义无反顾地涌了上来,齐齐挡在了南奉王的前面。

    大部分禁军都跟着统领蔡俊上了北城头帮忙守城。五人能留下来守护王宫,也算是禁军中的精锐。

    然而任宁悄无声息跟在后面,他们竟然一无所知。

    一时间,几人知道遇上了劲敌,脸色都不禁凝重起来。

    任宁冷冷地盯着他们,并不做声。

    此处虽近出口,但出口的机关盖子一合,除非秘道坍塌,否则估计叫破喉咙外面也一无所知。

    但他浑然不惧。

    进密道之前,任宁早就已经侦测过这五名禁军。

    他们红值不低,都在七十到七十五之间。

    然而越靠近出口密道越是狭窄,到了这里更是只容两人弯腰侧身而行。稍长一点的武器比如刀剑,除了前刺和上挑外,几乎无法随意挥动。

    而任宁所在的位置是他自己选的,正好处于大小通道衔接处,既能挺直起身子行动也能左右闪避。

    这会他往那里一站,那一个真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禁卫们看得清楚,不由暗暗叫苦。

    因为担心还有其他人在暗中埋伏,他们试着问话:“阁下到底是谁,为何出现在我王宫秘道中?”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位兄弟如果想要钱财,无需辛苦卖命。只要你保我王顺利离开,定会给你几辈子都享用不尽的财富。”

    任宁面无表情,像座雕像般沉默。

    虽然听不懂,但他大体也能猜到对方在说什么,就当他们放屁。

    费了诸多口舌,敌人始终无动于衷。五个禁卫相视一眼,知道此事无法了结。

    虽知环境对自己不利,他们但还是铮地举起武器,一咬牙往冲了过来。

    只是秘道狭窄,手里举着武器的情况下,他们一次也只能冲出一人。

    第一个禁卫刚冲上来,后面的人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一声闷哼,他就捂着喷血的脖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咻咻!

    两声?箭的风啸响起。

    在王宫时,任宁早发现了对方胳膊上的异样。此时见后面的两人抬起手,他瞬间打起了精神。

    果然两人看似冲锋实则偷袭。

    任宁不摇不忙抓住那个倒在面前的禁卫向上一抬,严严实实把洞口挡住。

    扑扑。

    两声闷响起。

    袖箭瞬间被挡了下来。

    后面的四人大惊失色,上上下下打量着任宁,异口同声道:“你到底是谁?”

    知道他们身上秘密的,无一不是禁军中的亲密伙伴。

    几人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人能无声无息出现在这秘道中。估计是当差期间发现了王宫的秘道,此时趁着外面兵荒马乱便想钻进来发国难财。

    至于对方那张陌生的脸庞,八成是易了容。

    “好你个叛徒!”

    “无耻之徒,还不束手就擒!”谷

    几人骂了两句,突然反应过来。

    眼前这人举手投足之间便干掉他们的一名伙伴,武力高得让人胆寒。

    如果对方真打定主意不让路,众人估计很难逃脱。

    他们连忙把语气降下来。

    “这位兄弟,王上素来宽宏大量。念你只是一时糊涂,王上定会既往不咎。还不快快迷途知返?”

    后面被代表的南奉王气得直捂心口,差点喘不过气。

    任宁恍若未闻,伸手在身前的肉盾上一摸,刹那间找到了尸体上的袖箭,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了出去。

    呼!呼!

    两声轻响。

    距离太近,最前面的禁卫躲无可躲。

    他已经很努力地抬起手中剑试图去挑,然而还是来不及。眼球瞬间爆出一团血花。

    啊一声惨叫后,这人便抱着脸蛋抽搐着倒了下去。

    另一枚袖箭好巧不巧地擦着这个人的脖子向飞去,后面的人被挡住了视线,茫然中咽喉已经中了一箭,咣地倒在了地上。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五名禁军眨眼间就倒了三人,剩下两人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们再也顾不上什么兄弟情谊,连忙把地下的尸休拖起来,也当成了盾牌死死挡在了身前。

    任宁嘿嘿一笑。

    五人中带着远程武器的两人已经一死一伤,伤的那个被袖箭射中了眼睛也没了反击之力。他已经无后顾之忧。

    上去一拳把惨叫的家伙打昏,任宁军刀一挥,麻利地切下了他胳膊上的袖箭。

    洞里面的两名禁卫见状,也连忙翻过肉盾,也试图身上的袖箭解下来。到底是日夜相伴的战友,他们还作不到像任宁那样对着尸体又切又割。

    哗啦。

    前面突然火光四射。

    危险。

    两人跳了一大跳。他们顾不上再解袖箭,反射性地身子一缩,将手里兄弟往前一顶。

    然而好半晌过去,却没见异样,他们不由慢慢露出头来,想看个究竟。

    咻!

    细小的声音响起。

    第一个冒头的家伙还没露出眼睛,头盔下沿半寸的地方已经深深插了一箭,脑袋一歪,死得不能再死。

    任宁嘿嘿地又挥了挥手里的军刀。

    哗拉声响起,军刀划过秘道墙壁,带起一串耀眼的火光。

    卑鄙!

    最后一名禁军气得咬牙切齿却也终于怕了。

    他连忙咣当一声扔掉手里的武器,大叫着:“别放箭,我投降。”

    每筒袖箭共有三支箭,任宁手上的还有一支没有发射,这禁军不敢赌。

    再者他只是一名禁卫军,就算落到云垂人手里,也不一定会死。但现在只要再敢乱动,他就肯定会死。

    权衡利弊之后,这人果断选择投降。

    “吴应天,”南奉王和几名大臣一脸的死灰,“你吴家男儿世待守护王城,王上可待你不薄……”

    吴应山却是恍若未闻,扔下武器后他举着双手弓着腰慢慢往任宁走去。

    你投降我就要答应吗?

    再者金手指下,这吴应山的颜色并没有改变,依然红彤彤的。

    想蒙我?

    任宁毫不犹豫扣下了袖箭开关。

    躲无可躲的吴应山扑通一声倒下,“你,不讲武德……”

第157章 畏罪自杀

    说时长实时短。

    从南奉王掉头准备去城东出口,再到现在五名禁军四死一伤,也不过两盏茶的功夫。

    任宁押着面如死灰的南奉王和裴如海十几名大臣钻出地面。

    外面的仗刚刚打完,星落军团正大声喝令着四处收拢俘虏,打扫战场。

    密道出口在竹林中央。竹林虽不大但多少挡住了些许视线,一时既然没人注意。

    咣咣!

    任宁懒得喊话,直接用军刀敲了敲竹子。

    异响很快惊动了外面的人马。

    “是谁在里面,乖乖弃械投降。否则我们就放火烧竹林了。”

    他们先用云垂语问了一遍,又结结巴巴用南奉语再说一轮。

    任宁连忙高声回答:“是我。星落军团前锋五营,任宁!我抓了几名南奉大官。”

    外面一片哗然,声音欢快起来:“任将军,真是任将军的声音。”

    任宁松了口气。

    这些声音都有些陌生,不过会叫他将军的应该前锋一或二营的小兵。

    不大一会儿,十余名星落小兵匆匆涌进竹林,团团把任宁抓住的俘虏给围了起来。

    他们定晴一看俘虏的装束,顿时惊呆了。

    “我靠!将军,您抓得这是南奉王?长点有些尖嘴猴腮。”

    “这衣服是南奉的丞相啊。原来裴如海这奸贼长这模样。看我一拳打掉他的老牙。”

    “这几个至少也是二品的大员。”

    ……

    看着面目狰狞的小兵,裴如海几人吓得连忙开口。

    “几位将军,都说云垂是礼仪之邦。我王可是南奉之主,身份相当于云垂帝国的封号王爷。你等切莫胡来,务必以礼相待。”

    “就是,君子动手不动口。哦,呸!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万万不可胡来,以免有辱读书人的斯文。”

    ……

    然而小兵们面面相觑,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任宁哈哈一笑:“都先别动手。这些老头子都是十恶不赦的家伙。你们可把他们看好了,我们还得抓他们回国受审。”

    “算你们走运。”众小兵恶狠狠地骂了几句,这才强着没动手。

    不过打绑时却是毫不客气用劲把他们一个个绑得死死的,勒得南奉王几人差点喘不过气来。

    一路押着俘虏高高兴兴地回了西郊大营。

    营地里只有军团大将韦君谦坐阵。

    他一听说南奉王被任宁抓住了,连忙从中军大帐快步走了出来。

    “你小子没事吧?”刚上来,韦君谦顾不上理睬一边的南奉王等人,先毫不客气擂了拳任宁的肩膀。

    这小子一直在城里兴风作浪。要不是他,想攻破这坐宋定城不知还要多洒多少云垂好男儿的鲜血。

    特别是突破北城头时,任宁的一举一动都被镇南关的李荷白看在眼里。

    任宁跳下城墙后,李荷白忙着杀敌,无瑕关注他的去处。只知道任宁被无数咬牙切齿的南奉禁军追杀,最后是死是活也不清楚。

    好不容易彻底破了城,理论上任宁该安全了。然而这么久过去,却始终没有半分他的消息。

    急得管路平刚刚打散弃城而逃的南奉中央军,就连忙带人进城去找任宁的下落。

    “谢大将军挂记,任宁一切安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韦君谦喜不自禁,这才冷冷地看了眼旁边五花大绑的南奉王,“其他事都不管,你先回营吃饭好好休息。一切等醒来再说。”

    “是!”任宁点头,然而还是附在韦君谦耳边把南奉王宫秘道的消息说了说。

    “很好。”韦君谦点头,“我马上派人去取,顺便把你的弓箭一块带回来。”

    谢过韦君谦,任宁这才回了前锋营。

    只是他没有去营房吃饭睡觉,而是转到了马厩。

    “管将军?真的是你!”前锋营养马的槽头一瘸一拐地迎了出来:“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你都不知道追风脾气有多大。这些天它见所有的战马经常出动,只有它和其它几匹马被留了下来。它们一直闹个不停。后来我去喂料的时候……”

    “你看看!”

    槽头把裤脚拉起来,露出一片青紫的小腿,“要不是它还认得我,及时收了力,否则这辈子我是别想站起来啦。”

    任宁又是好笑又是尴尬地安慰了一阵槽头,给了他一些银子作补偿,这才进了马厩。

    偌大的马厩里只有寥寥几匹战马,大多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

    除了任宁外,它们的主人要么战死要么重伤垂死,大多已经无法再骑马作战。

    “追风!”任宁挥了挥手。

    高大的黑马精神一振。

    它猛地一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主人熟悉的脸庞。

    咴咴。

    追风又是扬蹄又是尖啸,高兴得像个小孩子般。

    任宁哈哈地跑过来,抱着马头一遍又一遍亲腻地撸着。

    “来!”塞给坐骑一根胡萝卜当零食:“憋坏了吧,我带你出去转一圈。”

    一人一马欢快地往营外走去。

    刚到营门口就碰见了满头大汗匆匆赶回来的管路平。

    “将军!”任宁让开道路。

    吁!

    马还没停稳,管路平直接从坐骑上跳了下来,指着任宁破口大骂:“完成任务不回营,消息也不舍得传个回来,你小子翅膀硬了?”

    他边骂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下属,见任宁并无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周围都是管路平的亲卫,任宁只好又把自己的去向详细地说了一遍。

    末了他苦着张脸:“将军,追风这些天没能和大家一起出战,早憋坏了。我得先带它出去转转,一会儿就回来。”

    管路平愕然,不由往任宁身边的黑马看去。

    追风受过严格的训练,知道主人现在有事便努力地控制着自己。

    只是天性如此,它还是忍不住使劲地扯着脖子,前蹄也不自觉地刨着土。

    “去吧。”管路平也是爱马之人,便拍了拍任宁的肩膀:“小心点,别走太远。”

    宋定城初破,周围一片兵荒马乱。大队大队的云垂小兵还在四处搜着南奉高官们的下落。

    此外也不知道有多少南奉士兵衣服一脱便混在百姓中逃跑。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任宁对此心知肚明,点头道:“属下定会注意的。”

    尽管如此,管路平还是派了十几名亲卫跟上。

    一个时辰后,待追风跑了个尽兴,任宁又骑着它回到了西郊大营。

    南奉王畏罪自杀了。

    刚踏进前锋营,他就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第158章 一了百了

    怎么可能?

    这是任宁第一感觉。

    要是南奉王想自杀,在秘道里或者在王宫走投无路时,他大可以直接抹了脖子,哪需等到这个时候。

    再者南奉王也不是那种视死如归的人。

    中军大帐。

    大帐里人不少,除了韦君谦管路平这些星落军团的将领,还有镇南关袁兴文李荷白等将军及云垂南部四郡的郡尉。

    帐中落针可闻。

    只有居中的水壶刚刚烧开,正咕噜咕噜直冒着泡。

    韦君谦不慌不忙地洗盏,花了好半晌的功夫为自己煮了一壶色味俱浓的茶。

    “各位要不要尝尝?”韦君谦呵呵一笑,“忙中偷闲煮杯茶再品茶,有助于修身养性宁神静气。”

    帐里的众人面面相觑。

    只是韦君谦身份摆在哪,连袁兴文不好打断,所有人便耐着性子听下去。

    “这些茶叶是本将从云垂带过来的,均采自云中郡深山里的一株老茶树。据说该茶树高五丈有余,胸径半丈有多。”

    袁兴文几人互视了一眼,这才有些兴趣。

    云中郡仅看郡名就知海拔不低,如果没出时疫这回事,其空气新清红土肥沃。产出的茶叶素来名扬周边各国。

    以往商队把云中郡的茶叶带到西凉北雄这些偏远国家出售,几乎是一本万利。

    而以韦君谦的身份,他手里的茶叶想必比普通人买到的要好得多。

    “本将手里的茶叶是茶中极品。煮出的茶汤橙黄浓厚,香气最是高锐持久。而且香型独特,滋味浓醇,经久耐泡……”

    似乎说累了,韦君谦终于端起前面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然而他却豁然色变,砰一声,直接把茶杯重新重重地搁在茶桌上。

    众人眉毛跳了跳。

    李荷白等几位将军刚从战场上下来杀气未消。他们下意识摸向腰间,反应过来后连忙讪讪把剑放下。

    韦君谦视若无睹,他摇了摇头:“茶虽好,可惜南奉这里的水不行。煮出的茶本将实在难以下咽。”

    众人听得满脸古怪,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韦君谦突然抬起头,逐一深深地看了圈帐里的将军:“各位,南奉的水难喝,不知道帝都的水又如何?”

    众人一怔,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镇南关是边关。因为有了南边诸国,才会有镇南这一关。

    现在南边实力最大的南奉被灭,加上万象和宝象两个小国迫不及待地掺和,估计南边几十年内都乱不起来。

    所谓狡兔死走狗烹。可以说袁兴文这个守关大将已经变的可有可无。

    除非他想办法调往其他边关,否则正值壮年的他就只能在镇南关这里养老。

    而百花这些郡尉们则不同。

    他们其实早就得知些内情。

    据说长兴帝近来一直有意撤销地方备守军,准备转划成大军区,以解决太多郡尉们白吃皇粮却不干事的问题。

    以后大军区的数量虽然暂时不详,不过想必不会太多,界时将有大批郡尉需要竟争上岗。

    这也是南边四郡纷纷出兵南奉的原因之一。

    如果打南奉不顺,他们只是跟从,帝都那边的怒火自有韦君谦去扛。

    再者这些年南边四郡总是被南奉几个小国偷偷摸进来抢的抢、烧的烧、毁的毁。而郡尉们始终拿不出解决的办法,也不知长兴帝心里给他们四个郡守打了多少个X。

    因此再坏也坏不到什么地方去。

    而要是打南奉时顺顺利利,那么他们也算有大军功在身,以后的竟争上岗也多一份筹码。

    韦君谦也不问众人在想什么。他重新坐了下来,又一脸平静地煮着他的茶。谷

    茶是好茶,以韦君谦的说法水是不是好水,但煮出来的茶色依然鲜艳,茶香四溢。

    因为要攻城,众人没日没准备了几天,今天又打了一天的大仗。此时喉咙都有些干涸,某些人忍不住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想喝啊?”韦君谦说,“别客气,自己斟!”

    所有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纷纷摇头,“不渴。我们不渴。”

    韦君谦点头,这才把话题扯了回来:“帝都的水向来不好喝。”

    他看了一眼几位尉守,“似乎各位皇子都成年了?”

    莫沧海几人脸色大变。

    皇子成了年,就有了自己的心思。除了朝中大臣,他们这些镇守一方的郡守郡尉无一不是皇子们明里暗里拉拢的对象。

    “如果我们把南奉王活着送回帝都,这些成年的皇子们会作什么?”韦君谦问。

    众人身子一振。

    无数个可能已经闪现在脑海里。

    要么某位皇子找到证据说某某郡守或郡尉勾结南奉,借机铲除异已;要么大大小小的官员扯出一堆似是而非的事情来为自己谋利。

    这样的事在场的将军们都不陌生,前些天他们就是这样把宋定城搞个半垮不垮的。

    “南奉王本就罪该万死。”

    韦君谦面无表情地一遍又一遍煮着手里的茶水。

    “但各位别忘了四十多年前的事。当时的南奉差点打到星澜大运河。结果南奉王上了次帝都,来了个所谓的负荆请罪,最后赔了些银子,既然又活着回到了南奉。”

    “这可是差点占了我云垂半壁江山,杀我上百万同胞的罪魁祸首。居然因为帝都各方势力来回争夺,最后安然脱身。导致四十年后的现在南奉又卷土重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韦君谦拿起滚汤的茶壶,汩汩地把壶里早已煮得无色无味的茶水倒在地上。

    嗤!

    地上冒出缕缕白烟,茶水浸进地里瞬间消失不见。

    覆水难收。

    “帝都还是那个帝都,再过几百年估计也不会改变。本将现在将阮天授杀了,就送条尸体回去。一了百了。”

    整个中央大帐一片沉默。

    半晌后袁兴文突然开口,“韦将军何出此言。姓阮的年老体衰受不得长途跋涉,最终在路上因病而亡。”

    呃。

    这是要改死法?

    “随便吧。”韦君谦挑了挑眉,很是无所谓。

    反正南奉王畏罪自杀一事,他也只是告诉了核心的将领们。众多的小兵一无所知。

    他们想让南奉王怎么死,他就会怎么死。

    “这事已了,下一个话题吧。”韦君谦说。

    此时战事将近结束,只是抄查南奉那些助纣为虐的大臣府邸还需要些时日,而这么多将士每日的吃喝拉撒可不是小数目。

    要不是把虎愁谷的存粮以及南奉国库给搬了,否则还真养不起这么多人。

    因此班师回朝已经迫在眉睫。

    此外就是谁押送囚犯回京的事。

    韦君谦和袁兴文这些军团或守关大将,没有皇命几乎不可能离开驻地。押送囚犯回帝都的一般都是手下最得力的将军或者战场上出色的将士。

    这些人战功卓著,正好顺路回帝都接受皇帝的嘉奖,封侯拜将。

    上战场就是为了战功,几位将军及郡尉们早就想好了心仪的名单,纷纷接过纸笔写下名字。

    韦君谦大笔一挥,最先写下两个字:任宁!

第159章 凯旋

    两个时辰后,中军大帐里的会议终于结束。

    韦君谦领着袁兴文等人在西郊大营里转了几个弯,走到临时的大牢前。

    经过重兵把守的层层关卡,一行人进入牢里。

    蜂巢一般的牢房里装满了人。

    袁兴文几人饶有兴趣地定睛细看。

    虽然大多是第一次相见,但官员们都有固定的朝服,凭着衣饰很容易把这些南奉的老朋友给认了出来。

    比如裴如海、张广明、周进才等等……

    还有些本身就穿着南奉囚衣。那是刚从南奉天牢抓出来的将军,据说他们曾经与云垂相勾结,比如中央军大将白琼京。

    云垂的将军就算不认识,也听过牢里这些人的名字。同样俘虏们对韦君谦袁兴文这些人也不陌生人,此时纷纷扑过来要求谈判。

    然而没人理会他们。

    没多久就到了最里面的牢房。

    到底是南奉王,身份特殊,阮天授享受着特别的房间。

    不仅四面都由厚厚的砖石建造,牢固异常;而且隔音良好,在里面发生点什么,隔壁也听不清。

    阮天授此时正手持念珠,飞快地拔着珠子,嘀嘀咕咕地念着佛经。

    也不知是在忏悔过去犯下的罪孽,还是祈祷云垂人会看在他的身份上给予相应的尊重。

    咣铛!

    门开了,韦君谦一行人走了进去。

    看到眼前活生生的南奉王,袁兴文几人眼光闪了闪却也不奇怪。

    他们齐齐往跟在身后的亲卫看去。

    亲卫们看了一眼韦君谦,得到示意后,如狼似虎地扑过去抓住南奉王。

    阮天授大惊失色,甚至手里的念珠掉到地上也忘了拿。

    “放肆!你们这是要作什么?”他使劲地挣扎。

    “纵然战败,本王也是南奉之主。云垂素来自诩文明古国礼仪之邦,你们胆敢如此无视……”

    唔唔唔……

    他的嘴巴一下子被亲卫毫不客气地重重捏住,情不自禁张了开来。

    一粒豆大的药丸被丢了进去,咕噜一声进了肚子。

    亲卫们这才放下阮天授,齐齐退在韦君谦身后站住。

    呕呕!

    南奉王脸色惨白,使劲地抠着喉咙,然而除了阵阵干呕却是什么也没吐出来。

    药丸入口即化早就进了肚子。

    “你们……”他神色惊惶地捂着喉咙,色厉内荏地望着韦君谦几人:“你们给本王吃什么?”

    没人回答,所有人默默地看着阮天授,像看死人一般。

    好半晌过去,确定他吐不出来后,韦君谦一行人转身又出了牢房,各自散去。

    第二天天刚亮,任宁去中军见了一次韦君谦与管路平,回到自己的营帐里开始到处忙碌。

    不大一会,雷二和萧纲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攻城时两人都挂了些彩。只是当时只顾着冲锋陷阵并没发觉,战后才发现身上不少地方都皮开肉绽。

    这段时间军医们很忙,抽空给雷二两人瞧了几眼,发现都是皮肉伤,便让他们自己包扎。

    反正任宁之前教过他们方法。

    幸好任宁手里的追命粉还有不少,便拿出来给他们用上。不知是伤势轻微还是药粉厉害,这会两人看起来倒是行动自如。

    “将军,在忙呢?”两人仔细地打量着任宁的神色,“听说大军准备班师回国了?”

    “快了。不过不是现在。”任宁手里的活不停,“打了大胜战又抓着这么多南奉的大官。为免夜长梦多,大将军准备组织支队伍,先将他们押到帝都受审。”

    至于其他将士还得留下来一段时间,彻底剿灭南奉的有生力量以及搬空各大高官的府邸。

    当然,为了节省粮食,镇南关的部份人马以及南部四郡的备守兵们会先北上撤回自己的地盘。等其他人把南奉的金银财宝全搬回去,再论功行赏。

    雷二两人也不意外,他们嘿嘿地搓着手:“将军,押俘虏回帝都的名单里有没有我们?”

    “放心吧。”任宁笑着点头,“当然有你们。”

    南奉之战,他们几人领兵奇袭虎愁谷,后来帮忙攻破虎愁关,再后来偷袭岘河的守军最终助镇南关将士过河,所到之处可谓杀得尸横遍野、战功累累。

    加上身后又站着说一不二的星落军团,雷二和萧纲这些人怎么排也能排到名单的前列。

    “太好了。”两人眉开眼笑。

    雷二还好说,只是笑着往嘴里多扔了几颗蚕豆。

    萧纲则是狠狠地松了口气,甚至激动得原地转了几圈,直接瘫靠在墙上。

    最开始离开帝都时,见了血他还吓得脑子一片空白;到现在纵然看见前面无数锋利的刀剑,萧纲也照样熟视无睹地带人杀上去。

    拼死拼活,总算有了个好结果。

    至少替忠勇伯府暂时守住了祖上的爵位。

    但也只是暂时守住几年而已。

    任宁之前特意问了问韦君谦,忠勇伯府的情况依然很不乐观。

    毕竟伯府已经是帝国的豪门,凭萧纲现在的功劳只是向后拖延几年,还不足以彻底保住爵位,更别说恢复往日萧国公的荣耀。

    “这有什么!”萧纲满不在乎地哈哈一笑。

    “老子还活着。这次南奉之战能保爵几年,下次大战再保几年。只要父亲那边争气一点,父子联手,保住祖上基业肯定不难。”

    忠勇伯萧正现在可是抚北大将军,只要他能把北雄人死死拦在国门以北,那就是大功一件。至少可保忠勇伯府三代爵位不降。

    又过了三天,战功卓著的将士名单甄选完毕,囚笼囚车等押送工具也打造完成。

    任宁李荷白两人分封威武及扬威将军,带着韦君谦和袁兴文几人书写的详细战报,一前一后押着南奉王一行北上。

    刚回到了云垂境内,南奉王就因为水土不服得了风寒,手不能书口不能说的。

    韦君谦和袁兴文都是些仁慈的将军。

    不仅为任宁这些凯旋而归的将军配备了足够的军医,甚至担心南奉俘虏们语言不通,还给南奉王这些人配了南奉自己的大夫。

    阮天授到底身份特殊。他生了病,南奉大夫们连忙细心照顾。

    然而尽管大夫们医术精湛,药品本身也极其优良,只是南奉王年老休衰外加忧虑过度,咳嗽一天比一天严重。

    刚刚出了百花郡不久,他就一命呜呼。

    任宁和李荷白稍稍商量。

    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死,尸体也得运回帝都去受审。

    他们便向当地的郡守郡尉借了些冰保存尸体,拖着棺材继续往北,浑然不顾裴如海这些老头子的愤怒与哭丧。

第160章 设计个新东西

    旌旗招展,押囚队伍沿着驿道一路往北。

    所到之处不论城镇大小,无不万人空巷。

    此次出征南奉十分机秘。为保突然性,出征前后包括南方四郡在内的普通百姓都一无所知。

    不过半个月前大军攻破虎愁关。袁兴文往帝都发捷报时,特意要求传兵令沿途宣传。

    于是百姓们才知道南边打了个大胜仗。

    任宁押着囚车一路慢慢往帝都赶。而在此之前同样有快马将南奉灭国的消息送往了帝都。

    四十多年不算太久,南边的百姓或多或少还有着南奉人打过来的惨痛记忆。

    此时听到囚车经过,所有人像过年般欢欣鼓舞,纷纷跑出来看个究竟。

    “孩子,你们可要看清囚车里的南奉人。”有中年人抹着泪给下一辈说着往事。

    “四十多年前,南奉人曾经带兵路过我们这座小城,到处杀烧掠夺,老百姓可算是遭了殃。你祖父祖母就死于他们的屠刀之下。”

    “要不是当时你祖父让我钻进泥洞里,这才饶幸活了下来……”

    说着说着,他指关着队伍前面的旗帜,“记住这些旗子以及将士,是他们帮我们报了仇。”

    “狗南奉,去死吧!”

    男人的孩子们哗哗地用烂菜叶和臭鸡蛋狠狠砸一顿囚车,才抬头望去。

    长长的押囚队伍前面,六面鲜艳的旗帜正迎风飞扬。

    “星落军团!”有人惊呼。

    六面旗帜中,正中那面鲜红的旗子任何云垂子民都耳熟而详。

    而其他那五面则十分陌生,毕竟上面绣得全是龙飞凤舞的大字,可以说毫无特色。

    普通百姓几乎都不认识字,根本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因此很多人看了就忘,到头来只记得一刀一剑挡落星的图案。

    李荷白一看不对劲,连忙派人过来宣传。

    老百姓们哦哦了半天,才知道此次征战南奉原来还有镇南关以及南方四郡的功劳。

    一路往北,沿途路上并不安宁。

    但除非南奉人北上劫囚,否则没人会不长眼碰这样一支队伍。

    因此一路走得平静如水。

    但任宁知道队里囚犯的重要性,并不敢放松警惕。除了每天早中晚各检查一次车队的情况,还派雷二萧纲等人到前面及周边侦察情况。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

    然而从到镇南关到帝都足足有万里之遥,以车队现在的车速,至少需要走两个多月。

    这天,任宁正在默默总结着此次出征南奉的教训和经验。

    忽然他心一动。

    闲着反正也是闲着,要不弄副组合滑轮出来吧。

    之前无论是在岩陲要塞还是广信的应山大营,任宁要么是轻骑兵,要么为了适应南奉的山地而暂时变成步兵。两者都没有大规模携带过辎重。

    因此任宁也没有太多起重方面的需求。

    而这次围攻南奉都城,他亲眼看到各种重型攻城器械的巨大作用和威力,不由砰然心动。

    只是世间万物有利必有弊。

    这些器械也同样有显眼的缺点,那就是过于沉重。无论搬运还是组装都费时费力。

    像突袭虎愁关时,明明镇南关就在背后,然而小兵想攻上城头,大多还是只能拿命去爬云梯。

    南边这里没有太多的牛马,所有辎重差不多全靠人力去装船、卸货、运输及组装。

    一辆三丈半高的登城车,只用杠杆的情况下需要上百人帮忙才能搬得动,而且速度还慢得像蜗牛。

    如果镇南关手里有起重设备,这些攻城器械便能更快地运到宋定城并及时组装起来,那么此次征战南奉估计早就结束了。

    毕竟时间就是金钱。十几万人马每天消耗的粮草还是很可怕的。

    当时任宁看在眼里,本有意帮忙。

    只是后来他每天都在忙着打仗、勘地形、潜进城作奸细以及写战报,竟然一直抽不出空来。

    怪不得科学家或发明家大多是宅男宅女。谷

    任宁默默地吐槽。

    如果科学家和发明家没个稳定的环境,一直在战场上忙活,要么杀人要么被杀,想必很多有用的东西得晚几个世纪才会诞生。

    这样一想,任宁便寻了架车子坐下来开始画滑轮组合。

    只是画着画着他又停下了笔。

    说到滑轮,就想到铁。

    三个多月过去,也不知道发生地动的青石郡到底怎么样了。

    那里可拥有云垂最大的铁矿资源。

    “雷二萧纲,给你个任务。”

    任宁召来两人,让他们先到前面城市询问一下,看看有没有人或商队知道青石郡现在的情况。

    一个多时辰后,两人骑马跑了回来。

    “将军,我们打听到了青石郡的消息。”雷二拿了些马爱吃的零食喂着追风。

    “青石郡灾情十分严重,绝大部分矿洞被毁,矿工几乎没有爬出来的。而直到正月底,帝都才决定让二皇子陈修兰带队前去赈灾。”

    啪!

    旁边的萧纲重重地砸了一拳自己的手心。

    “星纪城这帮狗日的!”

    天天和星落军团的小兵们混在一起,他早没了帝都浪荡公子的谈吐和仪范。

    “去年十二月底青石郡就发生地动,结果一个月后才出发去赈灾。这赈得什么灾?”

    萧纲满脸的愤愤不平:“灾民们缺衣少食。等他们一个月后赶到,估计早就全饿死或冷死了。”

    “确实是这样。”雷二点了点头,脸色突然变得十分古怪。

    “不过据打听到的消息,二皇子的这次赈灾似乎赈得挺漂亮,甚至回帝都后还被封了晋王。”

    任宁愕然地抬头往北望去。

    他对三皇子陈修竹也就是齐王还有些印象,但对这些二皇子陈修兰或者说晋王就一无所知了。

    这帝都……

    任宁默默地摇了摇头。

    怪不得大将军决意要在押囚队伍抵达帝都前弄死南奉王。

    果然很有必要。

    雷二发了好一阵子的牢骚,目光落在任宁面前的纸张上。

    “将军,这是什么?”他好奇地问。

    “这叫滑轮组合。”任宁详细介绍了下这东西的用处。

    雷二两人走南闯北也算见识多广,听任宁这么一说还是有些茫然。

    “这么几个东西就能轻易吊起几千甚至上斤的重物?”萧纲怀疑,“真的假的?”

    雷二哈哈一笑。

    从岩陲要塞一路往东,他看多了百姓困苦和世事艰幸,对帝都可谓又爱又恨,然而自知无力改变,脾气便来得快去得也快。

    “将军的脑袋和我们的不一样,他说行那就肯定行。”

    “哪这东西有什么用?”萧纲有些茫然。

    平时似乎也没什么东西重达几千上万斤……

    说着说着,他突然也想起了宋定城外的攻城器械,不由睁大了眼睛。

    “正如你所想。”任宁笑着点头,“这组合滑轮用途多多。在军事上可以用来搬运攻城器械,民事上可以用来搬运商队货物。我保证它绝对好用。”

    说到商队,萧纲顿时感兴趣起来。

    古家商队那是忠勇伯府下属唯数不多能赚钱的产业。

    “对了!”他猛地一拍脑袋。

    “一晃又是半年过去,现在已是三月上旬。古胜楠他们应该已经返回云垂,不知道现在走到哪了?”

    如果东西线依旧危险难行,那就让古家商队换南北线,到广信郡运橡胶产品去。

第161章 瞎眼

    三月末本是暮春,然而队伍越往北天气却是越冷。

    这天,路过一条花开正艳的小村。

    和之前一样,村里的男女老少纷纷涌到村头围观。

    然而刚遥遥看见队伍冒头,村民们既然一窝蜂跑了。

    噼里啪啦!

    鞭炮声稀稀拉拉地传了过来。

    任宁几人相视一眼,脸色都有难看。

    国人向来喜欢热闹,无论红白喜事都喜欢放上几挂鞭炮。

    只是经过前面的县城时,神色憔悴的县令县尉曾经匆匆跑来道歉。

    说治下某些偏僻的村庄还有零星的时疫发生,尽管县里已经派了大批的人力物力去帮忙,但还不敢说百分百控制。

    希望凯旋的队伍能等一等或者绕道而行。

    说这些的时候,县令吞吞吐吐,一张老脸都快长成了苦瓜。

    虽说自爆家丑很有可能影响日后的升迁,但他也是迫不得已。

    前些时候镇南关报捷的快马经过,郡里一连发了三道公文。

    要求沿途的县镇务必保证这支凯旋队伍畅通无阻。谁要胆敢担耽队伍的行程,郡守就让他们回家放牛。

    队伍很长,李荷白得到消息匆匆赶到前面。

    “老任,什么情况?”

    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给大姐创造机会,他也是拼了。

    队伍没有停下脚步。

    任宁指了指前面:“清况还不清楚。不过已经派了雷二他们去查看,只是暂时还没回来。”

    话刚说完。

    踏踏踏,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前面两骑飞奔而回,正是雷二两人。

    “将军!”两人朝李荷白拱手,目光重新回了任宁身上,笑道:“不是白事,前面的村子有学子春闱中了进士。消息刚传回来,村民们都在拜祖宗。”

    任宁和李荷白相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云垂的春闱原本和其他朝一样二月份举行,只是后来有位太后的生辰都正好处于春闱期间,当时的皇帝是个大孝子,便把会试的时间推到了三月。

    这会已是三月末,确实是放榜消息传回来的日子。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雷二往嘴里扔了几颗蚕豆,百感交集地啃着。

    “小时候我老家有位玩伴,家里颇有积蓄。他爹老是拎着竹鞭盯着儿子读书,希望他考个状元什么的光宗耀祖。只要偷懒便揍得皮开肉绽。”

    “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萧纲哈哈一笑:“四月下旬我们也快回到帝都,到时候刚好是殿试放榜的日子,没准你的幼时玩伴真成了状元。”

    “很有可能。”众人纷纷跟着应和:“雷二,记得请状元郎出来和我们聚聚,大伙也好蹭一蹭他的才气……”

    说说笑笑中,队伍前进的速度又提了起来。

    路过那座小村子时,满脸笑容的村民们正围着祖祠里里外外打扮一新,到处张灯结彩。

    甚至还有人专门送来些刚采摘的新鲜瓜果,让任宁这些路过的陌生人分享他们的喜悦和快乐。

    出了读书人,光宗耀祖的同时村子还可以减免一大堆徭役赋税,这才是他们真正高兴的原因。

    半月前,帝都,御书房

    会试刚过,任老太师又在向长兴帝请辞。

    都说事不过三,这已经是他第四次递书。

    长兴帝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劝说了一阵,见老太师始终态度坚决,拿起朱笔一挥。

    批了!

    “谢陛下。”

    交接完毕,无事一身轻,老太师步履轻盈地出了宫城。

    车驾路过皇榜时,他挑帘看了几眼,随即不再理会。

    回到太师府,老太师把子孙们召到一起,宣布了自己请辞的结果。

    他得意洋洋地撸着花白的胡子。

    “从今以后,老夫只专心钻研圣人学术,不再管家事国事。你们哪个浑小子或臭丫头要是犯了事,都不许来找我……”

    话音未落。谷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老管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老太爷,宫里来了人,请您和老爷立即去御书房议事。”

    “……”老太师手一纠,差点纠下一把胡子。

    不是刚刚辞了官吗?

    就算长兴帝近来记忆大不如以前,可也没那么健忘吧。

    再者还有内监在一旁提醒。

    皇命难为,父子两人相视无语,只好把儿孙驱散匆匆更换衣服。

    “宫里有没有说什么事?”

    老管家脸色凝重地点头。

    “南方刚传来消息。说星落军团和镇南关已经攻陷了南奉都城,同时抓获南奉王及一大批重臣名将。此时正在押往帝都的路上。”

    嗤!

    父子俩倒吸了口凉气。

    这么快?

    老太师下意识地看了眼黄历。

    如果他没记错,距离上次攻破虎愁关的捷报也才过去了大半个月。

    长兴帝收到消息后,一直和文武大臣们讨论该怎么处置南边的事项。

    是打还是和,双方引经据典争吵了半个月,加上中间夹了个春闱,至今也没个正式结果。

    然而南奉已经亡国了?

    这下倒省心了,长兴帝根本不用再头疼。

    老太师啧啧地摇头。

    不愧是星落军团。

    雁回军在南边时,除了被南奉欺负,啥事也没干成。星落一过去,瞬间就把南奉给灭了。

    但这是十足的好事。

    “管家你这什么脸色?”古代的服饰繁琐穿着费时,老太师便没事找事问。

    “回老太爷,老奴听了几耳朵。外面都在传,说云中郡的时疫其实是南奉派人投放的。”

    他把听到的内容粗略地说了说。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回过神后,老太师气得当场又纠下几根胡子。“南奉果然该死,韦君谦这事干得漂亮。”

    之前的君臣争吵中,可有不少人提出要彻查韦君谦私自出兵的。

    我呸!

    老太师暗暗喷了一口。

    一群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

    不知道战机稍纵即逝吗?凡事都要等万里之外的皇帝批准,还要领兵的将军作什么。

    正思索着,老管家瞄了眼老太师。

    “此外老奴还打听一件事,”

    他迟疑了一下,才说下去。

    “南奉一战,任宁任公子又立了大功。据说不仅星落军团,甚至南边各方势力都在齐齐为他请功,估计……”

    估计这次回帝都,一个封号将军是跑不了了。

    老太师一愣,顿时明白管家的意思。

    不凭祖荫,自手起家,十八、九岁就凭军功当上实权将军……

    这样的人,整个云垂历史上都曲指可数,注定名垂青史。

    而任宁可是从太师府走出去的,结果到头来这份荣耀却不属于他们。

    过阵子任宁押着南奉王等人凯旋而归,了解双方恩怨情仇的高门贵户也不知道会如何嘲笑当中的太师府。

    帝都有几个贵公子能管住下半身?明里暗里的私生子还少吗?

    明明只要在族谱上给他一个身份,后面这些事就不会发生。

    这是十足瞎了眼啊。

    老太师动了动嘴却没出声,随后匆匆进了宫。

第162章 凤头杖

    老太师父子俩赶到御书房时,里面已经挤满了熟人。

    两人匆匆一看。

    几乎身在帝都二品以上的官员都到了。

    事发突然。纵然在长兴帝面前,不少人也忍不住相互使着眼色,私下交流着彼此的意见。

    “参见陛下!老臣来迟,望陛下见谅。”老太师长揖,领着儿子告罪。

    不知是兴奋还是愤怒,长兴帝脸色一片通红。

    他和颜悦色地摆了摆手:“太师少师无妨,众卿家也是刚刚才到。”

    我已经辞了职,现在只是个普通老头子。

    老太师动了动嘴,忍着没把这话说出来,谢过长兴帝后,退到一边站好。

    吱!

    一声轻响,御书房的房门又开了。

    一个头发花白手持凤头杖身穿七彩凤袍的老妇大踏步走了进来。

    “参见大公长主殿下。”大臣们纷纷弯腰让开道路。

    甚至长兴帝都站了起来,“皇姑母,您来了。长禄,快赐座!”

    正是夷光大长公主。

    一般说来云垂的女子不准涉朝(正)。但因为四十多年前征战有功,夷光公主虽是女子却也是一位超品将军,此时出现在这御书房倒不令人意外。

    老太监连忙搬了一张锦椅放在龙案右下侧的地方。

    “谢陛下,臣身子骨暂时还硬朗,站着就好。”夷光公主连忙推辞。

    长兴帝笑着摇头,“皇姑母您当然坐得。”

    当初他只是一名平平无奇的普通王子,无人看好。最后镇国公府坚定地站在他这边,长兴帝才坐上了皇位。

    夷光公主推辞了几句,欣然坐下。

    长兴帝重新坐回龙椅上。

    他揉了揉发涨的额头,令人关上御书房的房门。

    “长禄,给众位卿家念一念这份刚从南奉传回来的战报。”

    老太监应了一声,拿起龙案上的战报小心翼翼地念了起来。

    大臣们则连忙找到自己的位置,洗耳恭听。

    战报很长,足足花了长禄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念完,听得下边大臣们的脸色一变再变。

    但也因为战报太长,听到后面时已经忘了前面。

    长兴帝便挥了挥手,示意长禄把战报拿下去给大臣们细细翻阅。

    嗡~

    大臣们围在一起,一时间整个御书房议论纷纷。

    只有两人不动。

    其中一位是任老太师。他自觉已经是白身,便没上去凑热闹。

    另一位是夷光公主。她是御书房里唯一的女性,不适合和堆大臣挤在一起。

    又过了半个时辰,大臣们已经各自心中有数,才把战报重新叠整齐,让长禄小心翼翼放到了夷光公主前面。

    “各位爱卿,对南边这份战报有何感想?”长兴帝问。

    兵部尚书关邑满脸沉痛,第一个站出来。

    “陛下,南奉小国野心勃勃阴险毒辣,竟往我云垂肆意投毒,令我无数百姓惨死。实在罪恶涛天……”

    他义愤填膺地狠狠骂了一顿,建议公开审理南奉王,为云中郡枉死的百姓报仇血恨。谷

    说着说着,关邑看了一眼正查看战报的夷光公主。

    “陛下,据战报所述南奉人已经将时疫传进了岩陲要塞。而要塞乃帝国西部的定海神针,万万不可有失。”

    “时疫如火,要塞人员密集最是危险。老臣以为应立即派人通知守塞大将,让霍将军作好准备。同时尽快调派大夫及药材前往定西郡,以免要塞发生意外。”

    “准!”长兴帝毫不犹豫点头,目光落到户部尚书头上,“钱良?”

    钱良头皮一炸,暗暗叫苦。

    这几年帝国境内频发天灾人祸,去年又大办特办太后的寿筵,国库里的银子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现在户部口袋里差不多已经空空如也。窘迫到前些时候陈修兰和陈修竹两位皇子加封亲王,他都拿不出钱来修新王府。不知道有多少人给他吹胡子瞪眼睛。

    现在更是不知去哪搞药材。

    但岩陲要塞对帝国的重要性,御书房里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事根本没得商量。

    再者夷光公主就坐在不远的地方。他钱良要是胆敢反对救人家丈夫。估计大长公主身边的凤头杖就会砸破他的脑袋。

    钱良只好硬着头皮称是,纠着胡子琢磨该从哪弄出钱和药材来。

    “陛下,”见此事已了,礼部尚书范文四平八稳地站了出来。

    “圣人有云,治国有二柄,一曰赏,二曰罚。赏罚不明,百事不成;赏罚若明,四方可行。”

    “星落军团韦君谦、镇南关袁兴文以及百花、汐语、沧澜还有广信四郡郡尉未经陛下及兵部许可,私自调动手下兵马出国作战。虽然南奉罪该万死,但韦君谦与袁兴文等人私动兵马形同叛逆。”

    “老臣以为应该立即将派兵将韦袁两人押回帝都,责……”

    呼!

    风声响起。

    一根凤头杖打着旋飞了过来,砰地砸在猝不及防的礼部尚书头上。

    范文脑袋顿时起了个大包。

    他话没说完,两眼一翻咚地倒在地上。

    “陛下,”夷光公主施施然站了起来,鞠身行礼,“姑母一时手滑,不小心砸到人。望陛下见谅!”

    虽然口里道着歉,然而夷光公主眼里并没有什么忏悔的意思。

    去年秋季,岩陲要塞主动出兵击退准备东进的西凉大军。消息传回帝都后,这老家伙就一直叫喧着要把守塞大将召回帝都问责。

    幸好那次夷光公主并没有进宫议事,否则早把这脑子糊涂的礼部尚书敲个半身不遂。

    镇国公半生都在驻守岩陲要塞,夷光公主自然期盼丈夫能偶尔回趟帝都。但她再怎么期盼,也不希望丈夫以戴罪之身回京。

    长兴帝擦汗,“姑母言重了。范尚书不小心碰到了您的手杖。快看看有没有损坏?”

    长禄机灵地跑过去把凤头杖捡起来,毕恭毕敬还给怒气未尽的大长公主。

    夷光公主接过,冷着眼四下一瞧。

    附近的文臣们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

    好男不跟女斗。

    他们一个个在心里嘀咕。

    否则被那把凤头杖敲了也是白敲。

    而武将们则情不自禁挺直了腰板。

    一时间,御书房有些沉默。

    “回陛下,大长公主的凤杖完好无损。”老太监硬着头皮把这句话憋出来。

    夷光公主看了他一眼,把老太监看得冷汗直流,这才重新落坐。

    昏迷的礼部尚书飞快地被人搬出去救治。

    没人再说什么押韦君谦和袁兴文两人回京的事,纷纷讨论起如何审判起南奉王来。

第163章 凯旋之礼

    四月底,三年一度的殿试正式放榜。

    整个帝都的目光都从南方转了回来,聚焦到一个名字上。

    状元,池中玉。

    一时间整个星纪城上到高门贵户下至平民百姓,都在流传这位文曲星的辛苦求学历程。

    所有人都以他为榜样激厉着自家的儿女。

    不少高门都在打听池中玉的婚配情况,有意招他为婿。

    玄武大街,永安胡同,任宅。

    吉祥俏生生地站在正厅门口,扯着脖子往外张望。

    家里人少,大多时候只有盈盼一位主子。里里外外都是主仆俩商量作决定,更没有太多的规矩。

    盈盼笑着走了出来:“现在家里事不多,你想看状元游街啊,那就去看啊。”

    吉祥摇头,果断收回目光。

    “算了,现在外面肯定很多人。听说临街的好位置早几天被人大价钱订光了。我去了估计也看不到。”

    “还是等公子凯旋时再去撒花吧。”

    她问:“夫人,公子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星纪城?”

    想到任宁即将回家,盈盼不由露出微笑。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这要看天气!”

    “大长公主说陛下准备搞个什么凯旋之礼。要是天气好的话,明后两天夫君就能回到星纪城。要是天气不好的话,会晚上些时日。”

    长兴帝手里有了确切的证据,各地的时疫是南奉投毒而非他的过错。整个人似乎年轻了几岁,整天红光满面的。

    高兴之余,他全然不顾户部尚书钱良的反对,等凯旋队伍回京时,准备到太庙、太社,向天地祖先等告奠,并举行献捷献俘之礼。

    “钱尚书,朕并非好大喜好也清楚国库空虚,只是这献捷献俘之礼必须要举行,而且要作到尽善尽美。”

    “朕就是要让四方强邻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犯我云垂帝国的下场。”

    “虽远必诛?”钱良问。

    “那太便宜他们了。”长兴帝摇头。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便抓他们皇帝及大臣回来千刀万剐,让他们的后代长长记性。以后听到云垂两个字就自动退避三舍。”

    钱良只好泪流满面地去扣银子。

    长兴帝说的霸气,然而他也有头疼的事。

    比如,派那位皇子或王爷出城迎接任宁一行。

    这一个月来,为了这使者的位置,各个大臣甚至后宫天天争吵不休。现在凯旋队伍已经千里迢迢回到了星纪城远郊,也仍然没争出个结论。

    “长禄,”长兴帝烦不胜烦,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阵,“宫里哪里最安静?”

    老太监沉吟了下,“晴妃娘娘的晴云宫。”

    晴贵妃出身镇国公府,娘家势力强大,而且喜欢关上宫门来舞刀弄枪,后宫中无人敢惹。加上她又只生了个十三王女,宫里的其他嫔妃都不会把她当对手。

    因此晴云宫周围向来平静如水。

    “陛下是摆驾晴云宫还是……”

    长兴帝果断拿起朱笔,继续批起折子来。

    上次刚传出十三王女要和亲南奉的消息,晴云宫的宫门就打开了,然后其他后宫就遭了殃。

    那些平时人来人往的宫门吓得纷纷闭门谢客。

    最后还是长兴帝亲自过去安抚晴贵妃,好说歹说保证十三王女的亲事只由她作主,偌大个后宫才安宁下来。

    “那要是大臣或娘娘们来问使者事宜……”长禄说。

    长兴帝一阵头大,“走!摆驾晴云宫。”

    晴云宫距离不远,没多久就到了。

    四月底的天还不是很热。晴贵妃正香汗淋漓地练着武,一柄剑使得出神入化。谷

    得知长兴帝的车驾过来,她才停下手,过来行礼。

    “什么风把陛下吹来我晴云宫了?”

    长兴帝左右言它,说了些夷光公主进宫的事,把晴贵妃应付过去。

    末了他倒头就睡。

    足足睡了两个时辰才醒来,顿时觉得精神百倍。

    看了看沙漏,“这段时间没人来找朕?”

    长禄吞吞吐吐,“回陛下,几位娘娘曾经派了人过来,但都被晴贵妃拦下了。”

    长兴帝一万个满意,甚至还在晴云宫和颜悦色地吃了顿饭。

    晴贵妃不屑。不就是选个使者嘛!堂堂帝王还至于逃到晴云宫这里来?

    “陛下如果难以决择,那就抓阄好了。”她说:“或者陛下自己亲自出城迎接就是。”

    长兴帝若有所思撸着胡子。

    他是倒想出城迎接。

    可惜任宁和李荷白的身份太低了点。如果是韦君谦或袁兴文带队回来,倒还没什么问题。

    那就抓阄吧。听天由命。

    长禄哆嗦着嘴角,把十二岁以上的王爷和皇子的名字通通写在纸上,装进罐子里用力地抖了抖。

    长兴帝伸手进去随便抓出一张。

    打开一看,上面写了个“坚”字。

    “梅兰竹菊,傲幽坚逸……”长兴帝念着儿子们的取名方式。

    正是七皇子,十八岁的陈修坚。

    “天意如此,那回头就让老七去吧。”

    长禄擦了把汗,连忙记下。

    “范尚书的脑袋养好了吧?”

    礼部尚书范文是个老古董,但精通各种古礼法。

    云垂已经很久没有举行过献捷献俘之礼,还得他出手教导,免得到头来贻笑大方。

    长禄小心地提醒:“陛下,范尚书身子已经好了,今早还上着朝!”

    “是吗?”长兴帝愕然。

    往日这范文只要上了朝,有事没事都能扯上一大通,满口的之所者也,让人听得头晕脑涨。而且任谁劝,没说完前他都不会停口。

    今天长兴帝似乎没听见他的长篇大论。

    “老奴听说范尚书病好后,昨日又去了趟镇国公府。估计……”

    估计又被夷光公主揍了一顿。

    “这皇姑母……”长兴帝哑然失笑。

    任宁不清楚星纪城发生的事,只是按着队伍的正常速度往回赶。

    萧纲嘿嘿地赶了过来,“将军,还记得孙冶吧。就是在秦王府被你一招磕掉门牙的家伙。”

    “等过两天我们押着囚犯威风凛凛地回到帝都,也不知道他会惊成什么模样。想想老子心里就觉得爽。”

    当初在秦王府时,孙冶从头到尾都瞧不起任宁和萧纲两人。

    萧纲一直憋着股气,这次回帝都便想着要狠狠羞辱回去。

    任宁笑:“那只是个跳梁小丑,和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无需放在心上。”

    “回去后记得每日的习武都不许停,其他随你便。”

    萧纲自是应下。

    又过了一天,帝都星纪城终于遥遥出现在眼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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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兵活下去介绍:
任宁穿到云垂帝国,成了边境重伤垂死的小斥候。
孤立无援、身边群狼环伺以及敌军遍布的情况下,
他想先安全回国,以及日后出人头地,统领百万大军。
前提是:活下去!
ps.已有百万完结老书,欢迎阅读。小兵活下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小兵活下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小兵活下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