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别甩给我
姜从琳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想到自作主张的后果,总而言之,这件事是薛氏亲自告诉侯夫人的。
几日后,薛氏在侯夫人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若流了倒干脆,但他已经出生,还是个哥儿。”
“可能因在胎里憋久,一出生就没了气,脸色乌青。”她呜呜咽咽道,“我若这样把那哥儿抱回去,只有挨婆母训的份,还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您说说,这时候恰巧在河边见了一个差不多大的婴孩,这是老天在帮我啊!肯定要把他带回来,原也不是故意想欺瞒您的。”
原来如此。
其实自薛氏携女来小住的这几日,侯夫人也和绛平侯吐槽过,说姜砚一点都不像薛氏所生。但当初薛氏大着肚子的时候他们也见过,怎么会怀疑到这上头去。
侯夫人脸色沉着。
她已经打发人去寻绛平侯了,事情要什么解决,她一个人也不好做主。
姜学树也来了侯府,面色不甚好地陪自己妻子跪着,他低着头:“我娘那个人,夫人您也见过,香岚当时要是抱个落气的孙子回去,怕是连月子都坐不好。”
薛氏还在哭诉:“况且当时您来族里选哥儿,就只世子一看就非池中之物,合该是要享富贵的命,您指明要他,我们哪里敢拒绝啊。”
侯夫人淡淡道:“不用一唱一和,你也别哭,孰是孰非清清楚楚,要怎么解决,等侯爷到了再议,也得请族里的人来一趟。”
绛平侯在外来得慢,而此之前,姜羡、姜笙、姜岩具到了正堂。
姜笙见薛氏跪在地面上哭,心中就已有了猜测。
姜岩还在大咧咧好奇问:“娘,这是怎么了?”
“等你爹到了再说。”
“哦。”姜岩便乖乖坐下来。
绛平侯和姜砚是同一时间到的,绛平侯见了这情景忙问:“怎么了这是?”
侯夫人觉得这话不好出口,于是瞪向薛氏:“你自己说罢。”
薛氏边哭边把事情一一说来,还在心里怨怪薛大。要不是薛大非逼着她讲,这事情可能稀里糊涂一辈子就过去了:“……如今我们也是知道错了,心中愧疚,想着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您。”
她希冀的目光看向姜砚:“砚哥儿,你帮忙说句话吧,你虽不是我生的,我们好歹养了你六年,不算亏待你。”
姜砚还没说话,侯夫人已经冷笑:“你还好意思说这话。”
当初去族里选人的时候,族长就说把姜砚带走也好,迟早要给薛氏养废。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薛氏对姜砚如何。姜砚还抱在手里的时候,就是姜老夫人一勺一勺米汤喂大的,她虽对儿媳不怎么样,但对这个孙子绝对没话说。
侯夫人还听族长说,自姜砚四岁姜老夫人离世后,连最后关心他的人也没了,姜家庄挨家挨户给点饭吃他才勉勉强强长到六岁。
侯夫人当初听了满是心疼,更下决心要把姜砚带走,只是后来有了姜岩,又步了薛氏后尘。
薛氏还在凄凄惨惨哭诉自己的无奈,绛平侯沉着脸,吩咐下人:“先把他们带下去。”
最要紧的不是如何处置姜学树和薛氏,而是姜砚的身份怎么办。
世子之位肯定不能落入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身上,但侯夫人对姜砚又怀有歉疚。
等四下只剩自己家里人,她看了绛平侯一眼,斟酌问:“把你记成养子可好?”
姜砚毫无预兆地对着两人深深作揖。
这些年来绛平侯夫妇虽对他不多理会,但从未在吃穿用度上克扣过他,也没限制过他什么规矩。
侯夫人吓了一跳正要站起来,只见姜砚已经重新直起脊背开口,声音清朗:“多谢您多年来的照顾,只是予已近弱冠,无论做什么营生都能够糊口,而如今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想去寻一寻自己的生身父母,还请您勿怪。”
“你……”侯夫人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求助的目光看向绛平侯。
“上一辈的事情不怪你,先过来坐。”绛平侯走过去拍拍姜砚的肩,“你想寻找身生父母的心情我们理解,只是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结果?如果一辈子都找不到了呢?”
说实话,姜砚身上有没有流着姜家的血,他们现在还真不太在意。反正都不是亲生的。
姜砚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尽力而为就是。”
“更何况即便没了我,您仍旧有亲子在身侧。”他看向姜岩。
姜岩还没消化这个事实,张大着嘴巴,看着姜砚的眸子才霎时反应过来,忙跳起来大喊:“我不要!你别甩给我!”
姜岩抱着自己胳膊一阵哆嗦。
自己虽然和姜砚不亲近,但从来没想过要和姜砚抢世子的位置啊!想想就已经开始别扭,好像自己是话本里的卑鄙小人。
而坐在姜岩两米旁的姜笙一直低着眸,甚至都没注意到姜砚略过姜岩,落到她这里的目光。
但姜羡看到了。
她若有所思,食指关节扣了扣连接在自己和姜笙座椅之间的小桌:“你是为了这个把我叫来?”
她本来是没想凑这个热闹的。
姜笙听到响才回神,压低声音:“算是一部分,姐姐,等下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说。”
姜羡眉间一挑。
她们说话间,绛平侯和姜砚的意见就已经达成一致。
说实话他们又不亲近,如今没有情感和血缘上的羁绊,何必再添道礼法上的牵连。
绛平侯最后说:“若来日有什么难处,还是尽管回来寻我。”
侯夫人叹口气:“往日是我忽视了你,如今你既决心要去寻找生身父母,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只管告诉我们。”
姜砚笑说:“该是我感谢您,我若仍旧待在姜家,如今如何,还未可知。”
羽翼未丰之前,是侯府给了他庇佑。
他没有很多行礼,回洗砚居收拾两件衣服,带着泗聆和顾婆婆就直接离开了。
离开前,姜砚遥遥看向姜笙,姜笙这次捕捉到了他的视线,对他挥了挥手。
姜砚无奈一笑。
这姑娘,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再次见面,他们于礼法上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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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讨回来
姜砚走后,姜笙就迫不及待跟着自己姐姐到了羡鱼院。
姜家要怎么办她并不关心,她现在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
姜羡看着她的神情,觉得有几分好笑:“怎么了?”
尽管知道羡鱼院还算安全,姜笙仍旧压低声音:“前几日温惠找我,说她……”
姜笙组织了一下语言:“她做了一个可以看见未来的梦,就好像是从未来回来一样,姜砚身世这件事,温惠当时就告诉我了。”
姜羡眸光微动:“她还说什么了?”
“说温家家破人亡,太子落马,她带着女儿远离京城,还说她难产的时候是我帮了她。”
姜笙道:“但在我看到的那本小说里,温惠生的是个儿子,最后还登上了皇位。”
姜羡颔首:“我就知道,你看的那本书是盗版。”
姜笙:……
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温惠如果没撒谎,她说的那个历史,是我来了之后的历史!”
姜笙看着自己姐姐:“我没问太清,不清楚温惠还知道些什么,温惠还问过我,她大婚那日我能不能去,我说不知道。”
太子迎娶太子妃是在晚上,可姜笙这几日天还亮着就犯困,眼皮直接打架的那种,现在每日都要睡上六七个时辰,实在不好答应。
姜笙突然想起来:“哦,大婚就是明日。”
姜羡沉吟片刻:“明日就算去了,也说不上话。”
“一会儿我递个纸笺到温府,和她约个时间地点。”
“好。”
侯府的纸笺送到温惠手上的时候,温惠正忙着在自己母亲和礼仪嬷嬷的教导下清点妆奁,这些都要在大婚前一日送到太子府上,明日还有更多繁琐的礼节要遵从。
“惠儿,惠儿?”
“啊?”
在温惠第不知道多少次走神后,温夫人终于开始皱眉:“怎么心神不宁的?”
温惠目光聚焦在手中的册子上,笑了笑:“可能是有点紧张。”
怎么会不紧张。
她真的不能保证自己在太子面前,能否毫无破绽,不流露出丝毫恨意。
温惠紧抿着唇,又听旁边的温慎半开玩笑说:“姐姐明日便是太子妃了,要入皇家玉碟的那种,该高兴才是。”
温惠眼神不带丝毫温度的瞥了温慎一眼。
温慎心中一跳,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说错话了。这几日温惠对自己真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她低下头遮掩住眸子内不屑的神色。
她就知道,自己到底是庶女,比不得温柔。
温惠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但母亲、兄长和幼妹凄惨的下次反复出现在脑海……她攥紧拳头,指甲深陷于掌心,片刻后终于笑道:“二妹说的对,我第一次成亲,又是殿下那样的人物,想到还要去参拜陛下和皇后娘娘,就有些紧张。”
温夫人嗔温惠一眼:“这孩子,净胡说八道,谁成亲不是第一次呢。”
“皇后娘娘为人慈蔼,我们不是没见过,你又是她亲自选的儿媳,有什么好紧张的?”
温惠轻声应:“母亲说得是。”
没什么好紧张的,左右她都经历过一次了。
正想通时,外面突然有丫头来说:“大姑娘,绛平侯府的姑娘递来了纸笺给您。”
温惠心中一凛,转身扬唇:“给我就行。”
丫头把纸笺递给她,温惠立马收入衣袖中。
温夫人奇怪:“你什么时候和侯府的人关心这么好了?”
前些天还邀人家上门做客。
温惠脑子一转:“这不是婚期快到了,家里的妹妹们都还小,我没人说话,姜笙姑娘是个好性子,便请她陪我讲讲话。”
温夫人便没再多问。
这边妆奁清点好后,温惠这才回了自己院子里,小心翼翼拿出纸笺要看,又听门口传来声音。她下意识啪地一声立马就把纸笺关在了匣子里。
是她的贴身丫头碧铃进来了。
温惠面色冷着:“我说过,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里间。”
碧铃委屈:“奴婢就想问问,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您近日都不看重奴婢了。”
姑娘的梳妆有绛铃管,吃食有玄铃管,就连最不受宠的杏铃,近日温惠有什么事吩咐也常找她,就是不找自己。
温惠缓声说:“你这是听谁挑拨了,我若不重用你,还会把你一起带到太子府吗?”
这当然是假的。
碧铃上辈子被温慎收买,在温惠饮食上做过手脚。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把碧铃带去不过是因为温惠心里敞亮,更好防备,免得温惠又不知安插个谁在她身边。
但碧铃闻言噗嗤就笑开,撒娇嘟囔:“奴婢就知道姑娘不会厌了奴婢,还不是杏铃她们在奴婢耳前炫耀,这样恃宠而娇……”
温惠“嗯”一声,耐着性子:“你从小与我一同长大,情分如同姐妹一般。”
温惠随手将自己腕间的手镯脱了下来,给碧铃戴上:“不许胡思乱想了。”
碧铃心中一喜:“谢姑娘。”
“行了,出去吧。”
“是。”
看着碧铃欢快出去的脚步,温惠眸色一暗。
总有一天她会把别人欠她的,一一加倍讨回来。
终于等到四周无人,温惠才得以看了看纸笺,上面并没有写别的,只说四日后午时醉鲜楼一见。
也是,要有什么重要的事,姜笙她们也不会光明正大直接传纸笺来。
四日后过了大婚最忙的前三天,她应该是能出去的。温惠正要把纸笺收起来,想了想还是点了火折子直接烧了。
翌日,太子大婚当然隆重异常,八抬彩轿、十六灯笼、二十火炬,女官随从和参领属官不计其数,温惠坐着轿子绕了整个京城一圈,到达张幕结彩的太子府时天色已晚。
盖着红盖头的温惠坐在床边视线一片都是模糊的红色,百来支烛火点燃在房内,亮如白昼,却让她呼吸有些不畅。
不知等了多久,外面传来闹声,温惠更是呼吸一紧。
“老四啊,走快点,我们快去看看皇兄的新皇嫂是如何的国色天香。”
“去你的,什么叫‘新’皇嫂?!”
“不会讲话就闭嘴!”
伴随着半是起哄般的声音,很快门便被推开。
穿着嫁衣的姑娘安静地坐在床边,在礼仪嬷嬷的目光下,萧怀仁用玉如意轻轻挑起她的盖头。新嫁娘的面容便映入眼帘,红色嫁衣称得她面若桃花。
他唤了一声:“太子妃。”
公事公办的言辞,语调却含有一点温情。
第一百二十二章 知道些什么
看着一身蟒袍长身玉立的萧怀仁,温惠心跳得很快。
其实最开始温惠即便知道太子日后定会三宫六院,不可能和自己两心相许,她却也指望太子能够尊重信任怜惜她,也曾对太子抱过希望。
只是后来太子的恶言渐渐凉了她的心,太子和温慎的事情更令她作呕,更庸论温家落势后,太子纵容侧妃在她面前的飞扬跋扈。
萧怀仁见温惠如此,还以为她是紧张,过去安抚性握住她的手:“没事,我在。”
其他两个皇子便起哄:“呦,皇兄这就开始怜惜皇嫂了?”
他们嘴上应和着,心里却不平又不屑。
温仕凛这个女儿竟还是个美人,啧,萧怀仁真是好运气,得了个美娇娘还得了温家这个助力。
不过谁让人家就算没什么能力,也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呢。
太子和太子妃的亲事,也不会真有人这么没眼色来去闹洞房。喝了合卺酒,凑热闹的人具散后,有人过来帮温惠摘凤冠和耳环钗镯,萧怀仁带着点温度的指腹触碰到温惠嫁衣的布料,声音带着亲昵的意味:“别紧张。”
温惠呼吸一窒,浑身紧绷,又慢慢软下来。
她不喜欢太子,但她现在是太子妃。而且她还会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儿。
两个嬷嬷见此忙灭了烛光,又细心放下帘子关好门,悄悄走出去,留下一室旖旎春光。
……
温惠这几日确实很忙,忙着接手太子府的中馈,忙着管教先她进门的侧妃良娣们,还要忙着在府里下人那里立威……
直到到了与姜笙她们约好的日子,温惠终于得了闲,换了便装去醉鲜楼赴约。
刚到醉鲜楼下了轿,就有人好像认出她了,直接带她从另一条小径到了二楼包厢,说姜羡和姜笙在等她。
到了包厢外,温惠让丫头在外等候,便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姜羡听到动静目光从账本上移开,落到她身上。
温惠轻轻关上门。
只见面前两人站起来,姜羡推了推右边的槅子,里头就出现了个较为昏暗的小房间。姜羡走进去,对这包厢熟悉的仿若自己家。
姜笙招呼温惠过来:“这里面说话安全。”
里头摆设简单,月牙桌贴在墙壁上,桌上有个宫灯般的摆件,中间盖着的不像蜡烛,却更亮,旁边放了几张花梨木圈椅。等暗门关上后,姜羡才道:“说吧,你知道些什么,能帮到我们什么,又需要我们帮你什么。”
温惠坐在圈椅上双手相握放于腿间,小臂略有些颤。她回想着,慢慢把自己记着的事情说来:“兴弘二十九年,皇帝的身子大不如前,但年关时皇后被废、太子也因残害手足落马,储君之位悬空,兴弘三十年初,有了严家做岳家的三皇子得势,和燕王争得不可开交,朝堂上泾渭分明分成了两派……”
其实温惠作为太子妃,困于内宅,所知之事更多是内宅中的争风吃醋,朝堂上的纷争并不甚清楚。
她正顿了顿,想更清晰地组织一下语言,却听姜羡问:“燕王,萧淮景?”
萧淮景是皇帝兄弟的儿子,算起来倒也是皇室的血统,可是身有残疾者,不能为帝。
姜羡一直知道萧怀景想拉皇帝下位,但她以为对方会扶植一个傀儡。
只见温惠点点头:“众人都道燕王的腿是儿时一场大火烧坏的,皇帝对此也很愧疚……”
她嘲笑:“直到兴弘二十九年他重新站到了太极宫,称是皇帝为他寻的一位名医治好了他的腿,对皇帝很是感激,日后必定好好尽职为大萧的繁荣昌盛尽一份力。”
皇帝为了表示自己的仁慈宽厚,确实一直在替这位侄子寻找名医,但都是表面功夫,实际如何大家都心照不宣。
而当燕王好端端站到太极宫前,事实是怎么样的,大家更是了然于心。
萧怀仁下了朝回去直接摔了套名贵茶具,并大骂:“狗屁!还什么名医治好了腿?!”
“本宫看他就是装的!”萧怀仁冷笑,“倒也能忍,一装就是十几年,父皇派去多少太医,不知道使了手段全它妈给他蒙混了过去!”
这个节骨眼萧淮景上公然说自己腿好了,说不是打萧家江山的注意他都脚趾头都不相信!
萧怀仁气得胸口疼,想起出宫前萧淮景大大方方走到自己面前,他更是生气。
原坐在轮椅上还没发觉,如今站起来萧淮景身量竟然比自己高出许多,和自己说话时颇有居高临下之势。
本来三弟无能、四弟怯懦,等父皇驾崩,自己坐上那个位置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今日太极宫一看,朝中竟大半都是萧淮景的人。
温惠当时就在萧淮景旁边,见此还接过嬷嬷手里端着瓷盅,递到萧怀仁面前柔声说:“殿下,喝点降火汤,消消气。”
“降火?!”萧怀仁猛然看向她,袖子发泄般一甩,瓷盅就摔到了地上,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瞬间四分五裂。
“你让我怎么降火,萧怀景都快把这江山遮了你他妈让我降什么火?!你有本事就把温仕凛扶起来啊!”他冷笑。
“也不知道母后当时怎么就选了你做太子妃,木头一样,看到你就烦,滚远点!”
要不是怕温家出事后他立马休妻,朝堂里那些嘴碎的又要叨叨他不重情义、难堪大任,怕这关键时刻父皇听到闲话对自己心生不满……太子妃的位置萧淮仁早给别人了!
“殿下说得是。”温惠脸上没有丝毫生气的神色,福了福身道,“那妾身先回毓秀居了。”
温惠转身的动作很慢,余光瞥到摔碎的瓷盅,她微微低头,遮掩住唇角的笑意。
温仕凛被污蔑贪污,温家已经抄了家,她作为出嫁女虽是幸运躲过一截,但在太子府也是毫无地位可言。
见萧怀景如此,她内心很是畅快。
温惠心里敞亮,若有朝一日萧怀景登基,自己也决计登不了后位,那倒不如一起在泥里烂着。
到了毓秀居,女儿萧言毓跌跌撞撞跑出来接她,温惠蹲下将她抱起来。
看着女儿稚嫩的脸,温惠唇角一弯。
要不是为了女儿,在这太子府,自己是一刻也不想待。
……
第一百二十三章:盗版剧本
姜笙注意到温惠的神情有些不对劲,抬手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
温惠这才回神,不好意思笑道:“抱歉,走神了。”
姜羡问:“所以萧淮景的腿伤是装的?”
“应该是。”温惠点头,“残疾了十几年的人,不可能一瞬之间行动自如。”
“不过……”温惠轻声开口,“姜姑娘,你不知道啊。”
姜羡的神色有些诡异:“我应该知道吗?”
姜笙也说:“姐姐,我以为你知道的。”
姜羡偏头,目含询问。
姜笙眨眼,立刻点头。
知道啊,自己有个盗版剧本啊。
姜羡:……
嗯,她现在也知道了。
呵,萧淮景竟然敢在她面前装可怜。
姜羡眸光微暗。
姜笙突然想起来:“温姑娘,你离开京城是在哪一年?”
温惠说:“兴弘三十年。”
太子被废后,她与太子被圈禁。直到兴弘三十的春末,太子死了,她在姜笙的帮助下才得以离开。
得到答案的姜笙立马看向自己姐姐。
现在是兴弘二十六年年底,意思是三年多后她们仍旧留在这个世界。
只是姜羡微微低着头,手腕搭在圈椅上,似乎没注意到她的示意。
姜笙便收回自己的视线,对温惠说:“其实我们对这些事情并不是很感兴趣。”
温惠问:“燕王也不感兴趣吗?”
姜羡终于注意过来,瞥她一眼,语调似乎还带着嘲意:“或许你可以问问。”
温惠:……
那还是算了。
温惠面色尴尬:“但除了朝堂整体局势,还有太子府上的一些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可能帮不上其它别的忙。”
要是知道能重来,她一定多多打探外界的消息!
只听姜羡慢慢开口:“不,你帮的上。”
她说:“我们对你能有往后的记忆这件事,更感兴趣。”
温惠猛然看向她:“我,我不知道为什么……”
姜羡说:“也许有人会知道。”
温惠拧着脸,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姜笙把话接过去:“沐杉寺有位大师,法号印空,我姐姐的意思是如果你不介意,想让你去见一见。”
温惠瞪大眼。
让先皇寺里的大师去探量她身上发生的这种玄妙的事情?
温惠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同意,万一把她当怪物了怎么办。
自己现在是太子妃,一旦有差池,身后的整个家族都会受牵连。寻求姜笙的帮助,还是辗转反侧实在觉得没有其他更好的路,才大胆冒了这个险。
她蹙着眉,一脸为难。
姜笙笑说:“你不愿意就算了。”
实在地说,她们又不是什么很亲近的关系。
温惠抿唇片刻后说:“给我点时间想一想吧。”
“好。”姜笙忽然站起来推开暗门走出去,到外间把温着茶水的瓷壶和三只白玉盏拿了进来又重新合上门。
她把三只白玉盏都倒了水,分放于桌前,然后问:“你想让我们怎么帮你?”
温惠抿了口茶水才接着说:“明年端午过后,我兄长会吃醉了酒与人打架,命丧于此,等我慌忙赶回家时,父亲说天气炎热,兄长已经下葬,并且对兄长与谁打架三缄其口,也没有去追究那人的责任……”
“但我兄长虽性子莽撞些,也决计不是会闹出这种事情的人,这里头定有什么隐情!”
“还有二十九年,我父亲被查出贪污受贿,圣旨直接送到温府,我第二日知道时,温府已经被抄家……”
“后来我从太子口中得知,是有人陷害我的父亲,想除去温家这个太子的左膀右臂。”
但凡她早重生些,在圣旨没下来之前,无论如何都要推拒掉这门亲事。
而且因为时间实在太赶,那些夫人背地里胡乱猜测的事情温惠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是因为太子一位奉仪不小心怀上了,皇后打着主意要让温惠这个嫡母去教养。
她现在虽推拒不了亲事,不过养别人的孩子,想太多!
温惠缓了缓心神:“其余的任我怎么问,太子也不肯说了,我也没有从别人口中得知什么重要的事情。”
事实上在温家被抄家以后,太子连好好和她说句话都不肯。
温惠紧握住白玉盏:“只这两件事我毫无头绪,困于内宅,实在不知该怎么去管。”
尤其是兄长的事情,时间上太近了。她不敢用自己兄长的性命去赌一个自己能否办得到的可能性。
姜笙问:“那么温慎呢?你想怎么解决?”
“我回门时已经给母亲说过太子和她的事,提醒她小心温慎,母亲原还不相信,但现在已经接受。”温惠眼神冰冷,“只待给温慎择个人家打发出去,温府的事情一概与她无关。”
姜笙突然想起姜砚的话,语气肃肃:“如果有人反对温慎的亲事呢?”
温惠冷笑:“温慎还能不愿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届时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姜笙摇头:“我说的是,如果温大人不同意呢。”
温惠瞳孔微缩:“父亲?!怎么可……”
她想到什么,话语倏然就顿在这里。
只听姜笙道:“有一个人和我说,历史上曾经有位皇后就是在自己姐姐难产薨逝以后,才入主中宫的。”
“那位皇后闺中许多年未嫁,就是为防这种情况发生,先皇后一走,她就顶上去了。”
温惠说话时有些颤,语气却很肯定:“你说的是娴仁皇后。”
她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可温慎是庶女啊,即使温家没有出事,皇后的位置怎么可能落在一个庶女身上……”
不过如果让小柔蹉跎在闺中等着这种时候,母亲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姜笙仔细回忆姜砚当时是怎么解释的:“若你生下太子的嫡子,她不用当太子妃或皇后,只要抚养你的儿子登基,就是太后,就能继续维护家族荣誉。”
温惠沉默不语。
她不是没想到这里去,只是不敢相信父亲会这么做。
她下定决心般:“父亲若果真因为这个原因不同意,我便让温慎来太子府陪我。”
把温慎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要使什么手段也就不怕了。反正太子对温慎也不是真的有多喜欢,顶多一时新鲜、来者不拒罢了。
温家被抄家后,温慎作为温家女沦为官奴,太子可是一点没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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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词穷
“那我们来理一下。”姜笙随手拿来上次自己放在这里的纸和炭笔,“你上次说你母亲和妹妹是被温慎所害,既然你要接温慎去太子府,那就暂且不考虑。”
“现在首先要查清的,是你兄长为什么会在斗殴中身亡。”
“其二,就是温大人被谁所陷害,以至温家被抄家。”
她抬眸:“是吧?”
温惠用力点头。
姜笙转了转笔:“其实按你所说,是因为对方针对太子以至于陷害温家,如果你不图太子妃这个身份,那只要太子在这之前被废,温家接你回家,就皆大欢喜了。”
“当然,这是最简单的想法,既然要接你回去,太子肯定不能因为很严重的问题被废……废太子后,你父亲是否会愿意接你回去,还是要你与太子共进退;或者即使太子被废,他们还是不死心,想让太子重新复位;又或者温家被陷害不只这个原因,而是原本就有政敌,即使太子被废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那么这边又有一个问题,背后主谋是从什么时间开始策划这件事的,现在是否已经开始了;还有太子被废后温家作为太子党,情况会不会更差……”
姜笙把每一种可能简略列成图表,最后直接放到姜羡面前:“好了,姐姐,我词穷了。”
姜羡:……
她忍住笑意:“你说得头头是道,我还以为你自己能解决。”
姜笙笑吟吟:“这不是分析分析嘛,纸上谈兵谁不会。”
她连朝堂局势分布都不清楚。
姜羡目光落到姜笙画的图纸上,纸上的树状图把每一个可能性都写得很清晰。
温惠也过去看:“上辈子太子因为残害四皇子被废,但也只是被圈禁,毕竟是皇帝自己的儿子……如果温家还在,我应该是能离开太子府的。”
她指着第一排:“我不确定父亲会不会愿意接我回家,不过只要母亲和兄长在,就不会让我留在废太子身边。”
姜笙便道:“那就划掉。”
“至于父亲的态度,我从小便看不懂,也猜不到。”温惠目含忧愁。
其实她自保容易,但她想要的不只是自保。
姜笙想着想着突然问:“现在的皇帝总共有几个皇子?”
“除太子外,长大成人的皇子还有贵妃所出的三皇子、贤妃所出的四皇子。”
“那不多啊。”姜笙单手撑着下巴,“你说有人要除去温家这个‘太子的左膀右臂’,那么主谋很可能不是三皇子就是四皇子。”
“哦。”她又添一句,“还有燕王。”
“燕王?”温惠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个可能性。
上辈子燕王给她的感觉太正义,她当时又已经恨极了太子,所以与太子敌对的燕王自然更显得正气凛然。可实际上其实在这种斗争中,哪有什么清清白白的人。
说到此,姜笙来了兴趣:“你的记忆里,离京之前,燕王有正妃吗?”
温惠下意识看姜羡一眼。
姜笙眸光一亮:“你看我姐姐做什么。”
温惠:……
你那看戏的眼神可不是这个意思。
但她只咳了咳:“没有正妃。”
姜笙又问:“那侧妃或者妾室呢?”
温惠克制住自己的目光,摇头。
姜笙眸子溜溜转。
原书里姐姐是女主,萧淮景可是男主。那么如果姐姐喜欢上萧淮景,还会跟自己一起回去吗?
姜笙比较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
嗯!肯定是自己比较重要。
不过——
姜笙偏头:“如果是燕王对付温家,姐姐你帮谁?”
温惠默了默:“我还在呢。”
姜笙安慰她:“假设,假设。”
温惠:……
有被安慰到,谢谢。
姜羡说:“若萧淮景想推到温家,我帮不了。”
不是不帮,是帮不了。
瞅到自己妹妹惊讶的目光,姜羡感到很无奈:“我又不是万能的。”
朝堂不是她的主场,萧淮景的能力也绝不在她之下。
姜羡食指关节扣着桌面:“如果你想保的是温家,无论背后的推手是谁都很麻烦。”
温惠现在身为太子妃,温家是无可置疑太子党。即便温惠与太子并非一心,但在拥有温家绝对话语权的温仕凛,对太子却是绝无二心。
姜羡便问:“你不贪恋太子妃这个位置,温仕凛也同样吗?”
温惠一滞:“我……不知道。”
她就算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父亲是否相信?即使相信后,又是否会按自己的想法去行动?
指不定父亲只会利用自己规避风险,更便于他辅佐太子成功登基。
姜羡语调有些漫不经心:“你劝不动温仕凛改变自己的站队。”
作为太子党的温家,待新帝登基后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只是在温惠记忆中,太子被废以前温家就已经被抄家,自然看不到如果没出抄家这件事,太子被废后温家会走向什么样的道路。
“所以你想保住的是整个温家,或是某一些人,回去想清楚了再来找我们吧。”
“还有——”姜羡话语一转,“重复一遍,你对日后朝堂局势发展知道的那些消息我们不感兴趣,我们只对你身上这件奇怪的事情感兴趣,考虑考虑。”
温惠垂眸。
片刻后她抬头毅然道:“只要日后母亲他们安全了,我没有后顾之忧,别说去个沐杉寺,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姜笙被她这舍身赴死的神态逗乐了:“没那么严重。”
温惠纠结了一下,犹豫着开口:“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也没等面前两人应声,她直接道:“母亲是在明年初病逝的,后来温慎亲口和我说她给母亲下了药……”
温略有些自责。
温府被抄家,温慎沦为官奴后,她去看温慎。温慎便祈求她为自己赎身,可那时她早已经知道太子和温慎的事情,怎么会如温慎所愿?
温慎便发了疯似的把自己如何给嫡母下药,如何离间幼妹和家人关系的话一一说来,越说越兴奋……温惠方才不可置信恍然意识到这个庶妹的恐怕,更是悔恨为什么自己没早点发现,让母亲白白丢了性命。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下的药,又下了什么药,只知道她在母亲吃食上做了手脚。”
“即使想把温慎带到太子府,但我还是很不放心。”温惠说,“我知道姜笙姑娘医术很好,所以希望你能到温府看顾我母亲几日。”
她祈求:“我真的不能再失去母亲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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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觉得还是要每章一千字,日四更显得我比较勤奋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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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熟悉
“看看温夫人当然没问题,但是要我住在温家……”姜笙摇头歉意道,“不行。”
温惠便也没强求,只是略有些失望。
她站起来,行礼:“我也不能出来太久,那便日后联系。”
“好。”
温惠走后,姜笙便扑闪扑闪着眼睛亮晶晶看向姜羡:“姐姐,你该相信温惠了吧?只燕王的残疾是装的这件事,就已经不是温惠能查够到的了,还有她所说的其它的事情,也基本和我知道的一致。”
几个皇子的事情原书里没仔细交代,但皇帝的事情她记得很清楚。后来皇帝病弱也不是大限将至,而是身边被萧淮景安插了人使了手段。
先帝本来属于楚王——也就是萧淮景父亲继承大统,只是后来现在的皇帝暗中做了手脚,登基后又用莫须有的罪名除去了楚王,楚王妃殉情,只留下残疾的萧淮景。
皇帝为显宽容,也可能觉得一个残疾的的小子并不能成大器,并没有赶尽杀绝,不过也提着心眼防着。
姜羡说:“我没有说不相信她。”
“好嘛。”
姜笙眸子一转,趴在桌面上呢喃:“如果温惠的人生能重来,那为什么别人的不行……如果人人都可以,那岂不是乱套了?”
“如果有办法能够重来……”姜笙突然“嘶”了一声。
“那我们是不是也能回到过去?再避开穿越的原因,那是不是就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了?”
姜羡听得怔了怔。
沉吟片刻后她说:“与其说她是‘重生者’,我更倾向于她拥有了一段未来的记忆,或是进入了一个和自己经历过的时空很相似的平行时空。”
她看向姜笙:“去到另一个时空,我们还是我们吗?”
姜笙没说话,盯着前方眼睛都不眨,一看就是在发呆。
“好了。”姜羡抬手揉了揉自己妹妹的脑袋,“暂时解释不了的事情就别去想。”
姜笙换了个姿势枕着自己手臂,闷声道:“别给我把发型揉乱了,等下还要去善仁堂。”
山栀山奈没来,这么复杂的发型她可不会,她只会扎马尾。
姜羡闻言失笑:“揉乱了我给你梳。”
姜笙侧首看过去,嘻嘻道:“拿起簪子直接一挽是吗?”
“讽刺我?”姜羡挑眉,“你小时候的头发都是我梳的。”
姜笙呲牙:“是啊,头发都快被薅秃了。”
薅秃倒不至于,只是她小时候换发型的速度委实过于频繁。
特别是在姐姐刚上初中的时候,最喜欢把自己当模特,以至于她一天要换三四个发型,连发卡都不带重样。别说,当时同学们还很羡慕。
姜笙乐了:“爷爷叫你别折腾我,说给你买个芭比娃娃,你又不乐意,还黑脸。”
姜羡慢吞吞道:“有吗?”
“嗯,绝对没有!”姜笙忍笑,“只是好几天不肯和爷爷讲话而已。”
姜羡想假装生气,半晌后却勾了勾唇。
自己当时但凡讲句话,第二天自己床旁肯定会多一套芭比娃娃。
姜笙嘿嘿一笑,心里却有点难过。
她尽量忽视这种感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好困,走了,去善仁堂。”
她摇摇头感叹:“别人说春困秋乏,我是冬少觉。”
提到这个,姜羡略略蹙眉。
姜笙嗜睡的表现委实不太正常,但她自己又说没关系。
按姜笙的话就是,她跟着老师学了十几年的中西医学,在医科大学又上了近四年的课,自己有没有生病还不清楚嘛。
姜笙打开暗门走出去,回头又说了一句:“姐姐你要看账本出来看吧,里面太暗,近视都没眼镜配。”
“好。”
姜笙便走出包厢。
柳郎中说上次她到善仁堂又立刻离开,钟仪念了她好久,让她有时间过去转转。
但到了地儿,姜笙第一个见到的却不是钟仪,而是姜砚。
善仁堂门口支了桌椅,姜砚坐在桌前,右手提着笔写些什么。他坐得笔直,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倒是很养眼。
知道自己旁边站了个人,姜砚却没停笔也没说话。姜笙看着他笔尖落在纸上,黑色的墨迹在纸上行云流水般勾勒出一个个楷体字,明明是楷书,他却写得极快,笔锋落得恰到好处,倒有了行书的感觉。
等到最后一个字收尾了,姜砚才抬头含笑唤一声:“姜笙。”
姜笙愣住,乍听这称呼感觉有些怪,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叫自己。可能是好久没人连名带姓地称呼她了。
姜笙迟钝地应了一下:“兄长。”
“你这是……”她指着纸上的字。
这是防感冒的药方,而且看摊在旁边晾干的其他纸笺,姜砚写了很多。
姜砚直视着她,眸色很深,唇角好像勾了勾:“其实我觉得,你这个称呼有些不合适。”
姜笙一懵。
也对,姜砚现在和侯府没有任何关系。
她试探喊:“姜砚?”
称呼不重要,如果对方不介意,她也可以喊“喂”的。
不过她这下看清楚了,姜砚唇角确实是弯着的,显然很喜欢这个称呼。姜笙摸摸鼻子,真是奇怪的人,可能因为听“世子”“公子”听多了?
那姜砚应该去她们那上学,大家都连名带姓喊你,或许还会“有爱”的给你取个外号。
姜笙问:“所以你在这帮柳郎中抄药方?”
姜砚叹道:“没办法,我现在不是世子了,既无月银也无岁俸禄,只能靠卖点苦力面前糊口。”
卖苦力?
姜笙抽了抽嘴角,姜砚说的她真是一个字不信。
姜笙目光重新落回纸笺。
这个字很好看,或正或倚、或重或轻,跌宕有致,虽是楷体又不是非常端正,反倒更显恣意自由。姜笙的字就是规规矩矩,只能称得上清秀,爷爷说写字需要天赋,她没有这个天赋。
但姜笙并不是很羡慕写字好看的人,让她留意的原因是这个字迹有些眼熟。
姜笙凝眸片刻后笑了笑:“很像我一个朋友写的字。”
只是那人的字会更草些。
姜砚眸光微动:“什么样的朋友?”
姜笙认真回想,语气略微有些犹豫:“就是……一个普通朋友。”
姜砚重复:“普通朋友?”
姜笙不明所以:“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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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不用给工钱吗?
(先)(别)姜笙对于他突然低下来的情绪有些莫名其妙,但柳郎中正巧在这时候走出来,她便没多想。
(订)柳郎中走过来看:“抄几份了?”
[阅]看着桌面摊着的一份份还未干的纸笺,柳郎中拿起来甩了甩,又吹了吹上面还没干的墨迹:“应该也差不多。”
姜笙问:“抄这个做什么?”
柳郎中说:“近日天气忽冷忽热,来善仁堂者十有八九都是风寒,把这些药方抄录起来,到时候让钟仪丫头带过去挨家挨户分发,按药方抓了药,想来能防治一二。”
姜笙不解:“用一张很大的纸写好贴在墙上不是更方便?”
柳郎中摇头:“住在西巷的人家大多不识字,有小纸笺他们拿了可以直接给药铺的人,不用自己记。”
姜笙对柳郎中的精神表示佩服。
柳郎中如此,倒让她想到了自己的老师。老师大半辈子的精力都贡献给了医学事业,把病人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用石子压着放外边晾干吧,外边有风,一会儿钟仪丫头回家就能带去。”柳郎中笑着对姜砚说,“今日辛苦姜公子了。”
姜砚也笑应:“不会,我现在闲人一个。”
姜笙狭促眨眼:“不用给工钱吗?”
“给给给。”柳郎中哈哈大笑,“若不是姜公子自己租了宅院,我那倒还是空着,收拾收拾能住人。”
“别在外站着了,都快进去。”
柳郎中看向姜笙:“钟仪丫头整日盼着你呢,她现在在里头跟小清和如安他们认药材,还不知道你来。”
“小清”是一直跟在柳郎中身边的药童,全名柳清;“如安”是柳郎中路边见到的孩子,全名许如安。
钟仪蹲在桌前手指点着面前的药材眉头紧锁。
柳清拿着其中一捆说:“这是白前,又名鹅管白前、竹叶白前,用于肺气壅实,咳嗽痰多,胸满喘急。”
他指了指另一捆:“这是白薇,又名白马尾、薇草,有清热凉血,利尿通淋,解毒疗疮的作用。”
最后他总结:“它们不一样。”
钟仪抿着唇,几秒后轻声说:“……我知道,放在这边对比我也能认出来。”
但如果只有其中一个在,她就不一定认得了。
钟仪略颓丧叹口气,觉得自己好笨。
……
一串清脆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谢依涵接起来:“喂……对是我……两人……我们在一个路灯底下,什么?哪个路灯?”
谢依涵抬头看:“就是一个很亮的路灯啊,哦对,旁边有家ktv,还有个叫花物语的甜品店……”
谢依涵过去找滴滴车,江景译仍旧执着般望着姜笙:“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姜笙直接说:“不能,我现在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你很优秀,以后一定会遇到互相喜欢的女孩子,我们把话说清楚,免得浪费彼此时间。”
中学时情书收得多,姜笙看都不看,随意扔垃圾桶。有次被爷爷抓到,非常严肃地训斥了她。
爷爷说每一份喜欢都难得可贵,就算不接受也不应该糟蹋,要把情书还给人家并同时明明白白说清楚,以后见面就绕道走。她真的有在很努力和对方说清楚,然后再不相往来。
旁边一束车灯打过来,谢依涵坐在车里向姜笙招手:“姜笙,这里!”
江景译心里一急:“那就让我送你回家可以吗?我车就在前面。”
姜笙摇头,去拉车门:“回去吧,同学们都在等你。”
“师傅,走吧。”
江景译眼睁睁看着车越走越远,最后变成一个小点。
车内。
谢依涵感叹:“我就知道他喜欢你。”
只是她磕的cp又be了。
她忽然问:“如果高中毕业那会儿江景译就跟你表白,你会接受吗?”
姜笙现在对江景译的态度和高中那会儿比较,不说大相径庭,但作为跟她认识六七年的好友,谢依涵还是看得出来区别的。
姜笙摇摇头,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
姜笙忽然想起散伙饭那个晚上,他少说也喝了十几杯酒,倒都是啤的,度数不高。
不过从未喝过酒的少年人哪里禁得住这样折腾,他倒是酒品好,喝醉了也不手舞足蹈、不说胡话,很乖很安静。
姜笙扶着带了醉意的少年去打车,但当走近路边时,少年却一改对她言听计从的样子,拦着她不让她走。
看着醉了酒站都站不稳的人,姜笙有些好笑:“你做什么?”
穿着白T恤的少年嘟囔了一句话,姜笙没听清,她走近问:“你在说一遍。”
他就笑了,抬头指着天上,夏季夜晚的星星装满了眼里。
他叫她的名字:“姜笙。”
“嗯。”
“姜笙。”
“我在。”
他慢慢低头:“你在?”
又摇头:“不,你不在。”
“我要走啦,我要离开了。”
姜笙纠正:“是我们要走了,我们要回家,我先把你送回去。”
他的食指放在唇边:“不,就是我要走了,一个人,我带不走你。”
姜笙不明所以,她没见过喝醉的人,所以人喝醉了都爱说胡话?
真是不禁夸,刚还道是他酒品好呢。
“你的意思是,你要去上大学吗?”姜笙问,“你想去哪个城市呢?”
如果他志愿还填在这里,那他们可能仍旧可以在一个地方。姐姐没了,爷爷一个人在这座城市,姜笙是不会去离家很远的地方上大学的。
只见面前的少年笑了笑:“你什么也不知道。”
姜笙更是莫名其妙。
但很快姜笙就把这些立刻抛到脑后了,因为面前的人突然一倒,倒在她身上。
十八九岁的少年并不轻,姜笙接不住他的重量,两人齐齐扑倒了路面。姜笙心里一慌,叫他的名字,但他好像有点生气:“你叫我什么?”
姜笙茫然:“江景译啊。”
他皱着眉,幼稚的捂着她的嘴巴:“不许叫,我不叫这个名字。”
姜笙呜咽了一下,他又连忙放开手,放轻声音,好像说了两个字。
姜笙抬眸:“什么?”
“罢了。”他轻笑,“没意义。”
“如果我们还能再见面,我便告诉你。”
姜笙不明所以,但她不是好奇心很重的类型,面对醉酒的人更没刨根问底:“好吧,走啦,送你回家。”
“回家吗……”
“是啊你不想回家吗?”
“没家,不想。”
“醉话。”
“……”
第一百二十七章:裴洛书
善仁堂那边姜砚和钟素筠离开后,也没人去讨论是出什么事,柳郎中把钟仪支开去看书,便有个少年郎扶着自己的母亲来看病。
柳郎中打招呼:“裴大娘来了,这几日可好?”
裴大娘手撑着自己的背坐下含笑道:“倒也没什么,我年纪大了,都老毛病,是小书非要我过来给您看看。”
柳郎中清理了一下桌面:“洛书孝顺,您这是福气好。”
“我这几个儿子中,唯小书顾着我,我也就指望他了。”裴大娘恨恨叹道,“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当初要知道辛苦养大的儿子是白眼狼,我真该在肚子里时就把他们流了!”
老头子急病走后,大儿子和二儿子就急着闹分家,唯恐她和小书拖累了他们似的。
裴洛书见他娘又聊上这件事,无奈打断:“我娘近日总说头晕头痛,恶心吃不下饭,也不知是怎么了,您帮忙看看。”
裴大娘听了忙说:“是,感觉嘴巴发苦,还有我这几个月还总感觉这耳朵嗡嗡响,特别是大晚上,像有虫子飞一样。”
柳郎中闻言掀了掀裴大娘的眼皮,又看了看她微黄的舌苔,然后问:“会听不见声儿吗?”
“还好,我这把年纪耳朵多少有点聋了。”
“眼睛感觉干吗?”
裴大娘揉了揉眼:“好像有一点。”
“肝阳上亢了。”柳郎中取来纸笔和砚台,“洛书念过书,认得字,我说你写。”
裴洛书忙接过去,只听柳郎中道:“天麻、钩藤、石决明、牛膝、桑寄……抓了这些药煎水喝,三碗煎成一碗,吃了几天还是嘴巴苦就加点龙胆草、川楝子及夏枯草,耳朵还是嗡嗡响加枸杞、生地和元参……”
裴洛书太久没摸过笔难免生疏,柳郎中读得太快,他便有些急。
见他如此,柳郎中心底叹口气,放慢语速重复一遍。
“等等。”裴大娘却突然问,“您刚刚讲得什么参?”
柳郎中说:“元参,又叫黑参,洛书知道的。”
裴大娘语气有点小心:“人参吗?那东西要不少银子吧?”
“不是,娘。”裴洛书写下最后一笔,把笔放了抬头道,“我们用得起,这些都不要您操心,您就负责乖乖吃药。”
“都是参类而已,不是一个东西。”柳郎中示意裴洛书继续写,“后不利则加大黄、芒硝……”
等裴洛书全部写好,柳郎中才说:“洛书很久没握笔了啊。”
裴洛书不好意思地笑笑:“是,让您看出来了。”
“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对手知道,三天不练,大家便都能知道……”柳郎中想想就觉得可惜,“你这是日后都不准备回学堂了?”
裴洛书拿起药方掀了掀,让纸上的墨迹更快干些:“我现在在书肆挺好的,自在,月钱也不少,还能看看书。”
主要是若是回学堂,他娘怎么办?
自己现在每月挣的除了吃喝开销外,正好给娘抓药,都没剩下可以存的。若继续念书,月钱没有不说,束脩是个大头,笔墨纸砚也处处都需要银子
姜笙闻言忽然问:“哪个书肆,绿阶书肆?”
“是。”裴洛书看向她,“姑娘在书肆见过我?”
姜笙点头。
从裴洛书进来起,姜笙就感觉他很眼熟,这么一说她想起来了。她去绿阶书肆买过书,裴洛书还帮忙直接送到了绛平侯府。
可是裴洛书小心又珍重地翻书的样子,分明在说自己想继续念书。
姜笙正想着,又听柳郎中劝裴大娘:“大娘,洛书十多岁就中了童生,若当年去了院试,秀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有这个天赋,总比在书肆当伙计好。”
“他今年也不过十七岁,现在回去读还来得及。”柳郎中说,“我还是那句话,洛书如果愿意读,束脩纸笔都不要他操心,等来日高中再还我。”
裴大娘忙应:“我们感激您的,但我也觉得小书这样就很好了,识得几个字,能混口饭吃,到时候娶个本分的媳妇儿,一辈子也算踏踏实实的。”
她其他两个儿子倒是一个举子一个秀才,当时放榜全家高兴的呦。但有什么用呢?现在她老了,没一人指望得上!
而且她半截黄泥埋身的人,等小儿子高中得等到什么时候?福都没享就要入土了。
柳郎中没回答,看向裴洛书。
裴洛书低声道:“您的心意我明白,但我我娘的身体您也知道,都靠药养着呢,过几年存点银子再说吧。”
柳郎中定定半晌,叹了口气还是没有再劝。
他也知道,裴洛书是因为觉得跟自己非亲非故,不好承这个恩。只是裴家小子也算自己看着长大的,就这么庸庸碌碌一辈子,他实在不忍心。
裴洛书余光瞅到手里写着药方的纸笺墨迹差不多干了他便一叠,付完银子道了谢,带着自己娘离开。
出门前,柳郎中和姜笙还听到裴大娘边走边碎碎道:“娘可就指望你了,你看你两个哥哥现在成什么样子?这么久没回来过一次,你可别好的不学学坏的。”
“你想读书娘知道,但娘这身体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不行了,你在书肆还常能看看你,若去了学堂,更是十天半月见不着一次。”
裴洛书应:“你放心吧,我是您儿子,怎么着都不会不管您的。”
裴大娘拍拍他:“娘也不是逼你什么,你喜欢看书咱们便买,纸笔咱们也买,娘可以少吃点药。”
“娘就是老了,没什么大毛病,不用每日每日花那么多冤枉钱在这些上面……”
随着声音渐渐远去,柳郎中和姜笙对视一眼。
柳郎中说:“裴大娘其他两个儿子也都还算有出息,洛书是最聪明的,念书晚,但十一岁就中了童生,他的夫子说让他休息两年,再院试和乡试连着考,准备充足指不定还能得个解元的名头。”
“结果前几年洛书他爹急病去世,两个哥哥又分走裴家所剩不多的家产,并且不管裴大娘了……裴大娘可能也因此就压着洛书,不乐意他去读书,家里又没什么银子,洛书只能放下学业出去找事做。”
第一百二十八章:困意
姜笙望着门外:“确实很可惜。”
“洛书是个孝顺的,等他哪一日想通了吧,反正今年刚过了秋闱,下次还要等到三年后,也不急。”
柳郎中道:“我只是怕他很久没摸纸砚,字都不会写了。”
正说着,姜砚从门外走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叠刚刚写着药方的纸笺。柳郎中往钟仪所在的方向看了眼,然后问:“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姜砚把纸笺递给柳郎中。
姜笙仍旧看着门外,外面太阳照来的方向偏斜了些,在低矮的建筑投下一片阴影,估摸着应该是申时了。
她打了个哈欠,想到什么,偏头提了一句:“我最近总犯困,不知道什么原因。”
“犯困?”
“是啊。”姜笙感觉眼前有些朦胧,“我能从天还没黑,睡到天完全大亮,昨晚睡了七个时辰,今天白日里还困。”
姜砚猛然看向她:“七个时辰吗?”
姜笙惊了一下:“……是,吧?”
“这么讶异做什么,可能是还有些不适应这忽冷忽热的天气。”柳郎中过去拍拍姜砚。
他观姜笙面色红润,不像有病之人,更何况姜笙自己又不是不懂医术。
但柳郎中还是走向桌台,坐下招手:“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姜笙便乖乖坐过去。
柳郎中沉吟后道:“脉搏正常,平日多活动活动,心情放松别太紧张。”
姜笙应好。
她也觉得没什么问题,除了爱睡觉,自己吃嘛嘛香的。
可是姜砚看起来像是很不安,而且眸光微微不聚焦,姜笙便有些想笑,抬手在他眼睛挥了挥。
她现在有点想知道姜砚在想什么。
姜砚抓住她的手腕,姜笙愣了愣,四目相对,她把头偏到一边,脑海中却隐约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松下后,姜笙也略略松口气。目之所及是钟仪所在的方向,被用棉布帘子隔了起来,姜笙退后半步低着头说:“我要回府了。”
她话音落下便向钟仪的方向走去,唤了一声,钟仪便掀开帘子。钟仪坐在一条小凳子上看向姜笙,手里还卷着书:“姜笙姐姐……”
姜笙弯腰笑道:“我现在要回去啦,和你打个招呼。”
“好。”钟仪抿唇抬眸,“那姐姐,你什么时候再过来呀。”
“我有时间就过来。”不过好像她现在都挺闲的。
钟仪肯定说:“等姜笙姐姐下次过来,我就会分辨白前和白薇了!”
姜笙弯唇:“那么作为奖励,下次过来给你们带点心吃。”
她又和柳郎中打过招呼后,便离开善仁堂。
可是身边还有个人跟着自己。
姜笙眨眼:“你要回绛平侯府吗?”
姜砚咳了声后说:“去悠茗斋有些事。”
姜笙“哦”了一下便没再说话了,姜砚一路上好像都想开口说什么,但一直到了悠茗斋,姜砚都没说话。
姜笙也没问,直奔五芳斋买桂花糖蒸栗粉糕。她最近又有了一项新的爱好,就是买糕点吃。
听说五芳斋做糕点的师傅是江南那边的人,糕点做得好,味道独特,生意也热闹得很,每每去都要排队。这都快日落了,姜笙到时,门口还排着半长的队。
姜笙便到队伍末端等待,却有人认出了她:“姜姑娘?”
姜笙茫然,不明白眼前的是谁。她记性很好,即便是只见过一面的裴洛书都认出来了。
一身布衣打扮的少年手上抱着油纸包的五芳斋的糕点,谄媚问:“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等?您身边的两个丫头呢?”
姜笙眉间一蹙。
两个丫头?山栀和山奈?
这个人对自己这么清楚?
前面又有个人拿到糕点,姜笙往前移一位,没说话。
那少年又跟紧过来:“您要买什么糕点?我多少都买了些。”
姜笙疏离道:“谢谢,不用。”
少年见她不说话,嘴唇一抿,便也没再开口,跟着一起等了。
直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兴儿”
少年激动地挥手:“公子,这里。”
钱学朝走过去,正要斥他买个糕点这么慢,眸子却倏然一亮:“姜妹妹。”
姜笙人是懵的,钱学朝叫自己什么?!
他怎么对乔纾的心里没点数吗。
不过姜笙现在知道了,这个布衣少年可能是钱学朝的小厮或者书童。
她不着痕迹偏右远了远他们,又往前面空位走过去。
钱学朝唇角挂着温润的笑容,表情还有些受伤:“你表姐也是,回了乔府后没几日一声不吭就要和离,如今我也想开了,到底是没缘分。”
“怎么姜妹妹也这样疏离我了?虽然乔府是你外家,但你若是因为你表姐的事情误解我……”他叹口气,“我可太冤了。”
姜笙皱着眉又往旁边靠了靠。
钱学朝想做什么?疯了吧!
钱学朝又接过布衣少年手中的糕点道:“你想吃什么,算是给你赔罪。”
姜笙被他的聒噪闹得有些烦:“你有病还是我有病?我们统共就没讲过两句话,不要污蔑我!你若要赔罪,负着荆条跪在乔家大门前谁也不拦你。”
“别让我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她冷声说,“你调查的很清楚啊,连我平日出来会带几个丫头都知道?”
“自重,谢谢,不然你没有好果子吃。”
“一盒桂花糖蒸栗粉糕。”刚好此时她已经到了队伍最前头,不管钱学朝的黑脸,姜笙拿到糕点直接离开了。
其实钱学朝在想什么她多少能猜出一点。
毕竟“姜笙”不是侯夫人亲生的这件事京城人尽皆知,婚事艰难也可想而知。出身不好,却又有这样身份的养父母,受着世家嫡出姑娘一般无二的教养长大。
与乔纾和离后,钱学朝找不到更好的填房,身份特殊的“姜笙”自然成了很好的选择,不是世家的血脉,却有世家的背景和教养。就算绛平侯不会在官场上帮着钱学朝一把,却也会有人看在他的面子上,不给钱学朝使绊子。
但无论是她还是原主,侯府都不会把“姜笙”嫁给前自己的表姐夫。不知道钱学朝是异想天开,还是对自己的魅力太过自信。
嗯……姜笙咬了一口桂花糖蒸栗粉糕,决定下次就给钟仪他们带这个。
淡淡的桂香扑鼻,甜而不腻,入口半化,酥粉酥粉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雪
兴弘二十六年腊月十九,大寒,气温骤降。一直到了天亮雪还在不停地落,凉意一夜间溢满四处。
正福轩内。
侯夫人接过半盏从外头折回来的红梅,插入放在小几上的缠枝莲纹霁蓝釉柳叶瓶中:“除夕皇宫里有宫宴,我划算着还是和往年一样,小年夜时我们一家人便吃顿团圆饭,夜里放放烟火。”
“或是咱们回乔府和我娘他们一起过。”
绛平侯坐在罗汉床另一侧正写着字,闻言停笔道:“乔府的话,待来年正月里再回去吧……我是说大过年的,小砚一个人在外面也挺可怜,要不把他喊回来?”
“也是,问问他愿不愿意回来,免得一个人怪冷清的。”侯夫人抬手整理了一下花朵枝叶的造型边应。
雪光透过糊了明纸的窗照进来,照到瓷瓶和梅花上,照到绛平侯写着字迹的纸上:
“朔吹飘夜香,繁霜滋晓白”
另一边,姜笙起来的时候打开门,冷空气扑面而来,吹得她鼻尖发痒,但她眸子却一亮:“下雪了!”
洁白的雪铺满了地面和砖瓦,又挂在光秃的枝干上,有些毛茸和绵软。
姜笙跑到外头从树干上扫了把雪捏成球,冰冷的雪球立刻就把她的手染上薄红,山奈见了笑嘻嘻说:“姑娘像往日从没见过雪般。”
望着四面的银装素裹山奈又说:“不过今年雪确实来得迟,这都快开春了,才下了第一场。”
姜笙是见过雪的,但她住在南方,一年能下两三场就已经算是极好,从来没有一夜之间大雪就铺满地面的时候。
她用脚尖在厚厚的雪面上画了个爱心,又忽然兴奋推着山奈:“快,随便拿件斗篷出来,我要去找姐姐。”
话音刚落,山栀就拿着件浣花织锦羽缎篷并一个很小的铜手炉出来,半嗔怨:“您还知道要拿斗篷啊,雪都没停就跑到屋檐外面了。”
“已经没怎么下啦。”姜笙接过斗篷把带子系了个蝴蝶结,然后把帽子戴上,唇角一弯,抱着手炉出了院子。
“早膳你们自己吃啦,我去找姐姐堆雪人。”
路过百芳园时她见里面的梅花开得好,便饶进去想折几支。
梅树高处有一支极盛,姜笙惦脚能勉强碰到,但折不下来。她抬手向上跳,树枝上还有雪,这么一跳雪全部簌簌落了下来打在斗篷帽子边,有些又顺着帽沿滑下去,布料颜色便深了几块。
姜笙四处瞧瞧,然后把手炉放在雪地里。
手上空了以后,她拍拍双手,撸起袖子,朝着目标奋力一跳。随着一声脆响枝桠垂断,轻轻扯了扯,她就折到了自己想要的梅花枝,只是有两朵花轻飘飘落了下来,姜笙又伸手接住,柔嫩的花瓣落在她白皙的手心间,花蕊淡黄细小。
又再就近折了旁边几支后,抱起手炉,姜笙便捧成一束蹦到了羡鱼院。
羡鱼院内同样是银装一片,雪面铺得很平,一瞧就是尚没人出来过,姜笙一路走过后才留下了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她推开门挑起帘子,进去时还带着外面的寒意。
姜羡在里间槅子上找什么东西,未及挽起的墨发滑落到穿着的云纹挑线宽袖裙上,旁边茶几上堆满竹简,有些凌乱。
姜笙敲了敲墙,发出一点声音。姜羡才开口,语调带着无奈的笑意:“别敲了,知道你来了。”
“你又不回头,快看我摘了什么!”
姜羡抽出一个册子,转头随手拿起旁边的玉簪边走边把头发挽起来,坐到罗汉床上:“红梅。”
“这里有花瓶。”
姜笙把手炉放下,抱紧了梅花笑吟吟说:“谁说我要送给你了。”
“那送给谁?”
姜笙眸子溜溜一转:“我……送给茶几!”
姜羡失笑:“嗯,你送给茶几。”
姜笙把梅花一支支插入茶几上的瓷瓶内,红梅映衬得素白的瓷器也染上了颜色。
最后一支放好后,姜笙移开手,斗篷一挥不小心把竹简打到了地上。她弯腰捡起,竹简上奇奇怪怪的图案符号映入眼帘:“这是什么书?”
她原先在羡鱼院就见过一次,只是那时还没认出姐姐,便没有多问。
“印空大师给的,说如果有人能看懂,可能可以解开我们身上的疑题。”
姜笙抬眸:“那你怎么不问问我能不能看懂?”
姜羡说:“你若看得懂,当初便说了。”
她看竹简的时候又没特意避着姜笙。
姜笙:“……好有道理的样子,所以姐姐你看懂了吗?”
姜羡挑眉:“看懂了我们还会在这?”
姜笙咳一声。
说得对。
姜羡目光落到自己妹妹的斗篷上,上边还有星点的雪落着没来得及化开,她抬手拭去:“这里有火墙,斗篷可以脱了。”
“不要。”姜笙拢了拢斗篷,“外边下雪了哎,我带你去堆雪人。”
“你带我去?”姜羡唇角一勾,“上次这么说的时候,你最后只负责拍照,那半人高的雪人基本都是我堆的。”
姜笙心虚,面色却严肃,语调义正言辞:“能者多劳!”
不过听姐姐这么一说,姜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堆过雪人了。最后一次应该是刚上初中时,那时雪还能勉强堆起来,再长大些,能见到都很不错。
最终姜羡还是披了个大麾然后跟着姜笙出去了。
倒也不要走很远,只要离开屋檐下,处处都是雪。
姜笙到瓦片上去扫雪,边走还边信誓旦旦地保证:“这次我绝对不偷懒!”
在她的辛勤下,很快雪人的肚子就被堆了出来。姜羡半蹲着整理造型,姜笙从地上抓起一把雪,转身向另一边走去,却头一偏,忽然嘻笑了一下:“看这里!”
姜笙将手中的雪球投掷出去,打在了自己姐姐的大麾边,一下子便碎了并没入雪地。
姜羡被打中,没抬头,语调也有些漫不经心,只有手上本要送给雪人的雪渐渐团成了球:“七岁时爷爷带你去学跆拳道,第一天你就哭着回来了,后来爷爷租了个场地准备让我们练射箭,你的箭靶几日都完好无损,倒是靶架坏了个通透,也是不容易……”
她话音刚落,手中的雪球灵活地飞过去,正好在半空中和姜笙投来的雪球相撞,随着一声细微的闷响,然后直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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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慢性毒药
姜笙从高处扫了一团雪抱在胸前,愤愤走过去:“炫技就炫技,怎么还带翻别人糗事的!”
她武力值低,她射箭没准头,不代表她打雪仗不行啊!
姜羡忍俊不禁:“别抱着雪,快放下来,等下衣裙全湿了。”
姜笙把雪倒下来,准备再堆一个球当头。等雪人的头和肚子都堆好后,她看着雪人摸着下巴:“眼睛鼻子怎么办?”
府里没红萝卜,倒还囤着白萝卜。
她正想着要不要去问侯夫人要白萝卜,就见姜羡站起来离开,回来时手里拿着个干辣椒。
“怎么还有这个?”
姜羡说:“门口挂了一串,我住进来之前挂的,没去取。”
姜羡摊开掌心,掌心里还有两个莹润的黑色玉石:“围棋的黑子,放上去吧。”
“我们一人放一个。”姜笙说着便拿起其中一个黑子镶嵌到雪人的脸上。
姜羡说了句:“幼稚。”
但还是唇角一勾,把另一只眼睛嵌上去了。
最后她们又折了两树枝当雪人的手,姜笙只见一滑,给雪人添个笑脸,然后得意洋洋拍拍手:“真棒!”
她正想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拍照,手却一空。
姜笙顿时愣住。
片刻后她喃喃道:“堆起来也没什么用,又拍不了照,留不下来……”
但她立马眉眼一弯:“不过我可以画下来。”
姜羡拂去她发丝间的雪花,给她重新戴上帽子:“或许你晚上可以抱着她睡着,也不算辜负辛苦堆出她。”
姜笙“啧”一声。
姜羡才笑说:“这边气温低,两三个月应该都化不了。”
但其实她们都知道,让人伤感的从来不是雪人会化这件事。
姜笙眸光落到自己姐姐泛红的手上,拉着她回了屋内:“好冷啊,冻麻了,进去烤火。”
屋内火墙温暖,姜笙边把一个很大的手炉灌热边开玩笑:“魂穿怎么还能把手脚冰凉一起带过来。”
姜羡没应,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温惠昨天递消息到醉鲜楼,说她会想办法让温仕凛和她母亲带着幼妹和离,让她哥分家出来自立门户,剩下的只要太子落马,她兄长接她离开太子府,至于温家其他事情,她就不管了。”
姜笙讶然抬头:“和离?”
“温夫人是太子妃的亲生母亲,温大人怎么样都不会和她和离吧……而且她兄长不是嫡长子,还能分家?”姜笙胡乱猜测着。
“那就是温惠的事情了,她既然这么说,想必是有些把握的。”姜羡道,“更何况她现在的态度是能保住家人性命就好。”
恐怕这些天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对自己父亲更失望了。
姜笙问:“有我能帮上忙的吗?”
“没有。”
要拉太子下台,具体她还要找萧淮景商量。
“对了,你上次答应温惠要去见见她母亲,温惠说她后日可以回去一趟,叫我问问你。”
姜笙应下:“我可以啊。”
于是二十一这天,姜笙便坐轿去了温府。
姜笙到的时候温惠已经到了,她直接被迎进了温惠出嫁前住的院子里,温夫人也在那,除此之外再无别人。
见了她,温夫人让她坐并含笑寒暄:“姜姑娘来了,你母亲近日可好?”
“真是劳你来一趟,我都说了自己没事,郎中也月月都来府上,你温姐姐就是不放心。”
其实她是不相信绛平侯府这位姑娘,小小年纪在医术上还能有什么很高的造诣。
温惠眉间微皱:“娘您别说这些场面话了,姜姑娘还请你给我娘看看。”
她重生以来心底一直是悬着的,是什么原因让一向身体好的母亲突然间病弱,几日便没了……当初温惠到底给母亲下了什么药?
温夫人气色很好,表面上病看不出什么,姜笙常规问了几个问题后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直到温夫人露出手腕,姜笙切了脉后,眉头一锁。
温惠当即就被吓到了。
难道温慎这么早就开始给母亲下药了?!
她小心翼翼不敢打断,但姜笙久久没说话,温惠终于忍不住出声:“姜姑娘……”
“我娘她?”
温夫人嗔温慎一眼:“瞎担心什么?”
在她眼里,这都是小孩子过家家。
姜笙最后重新浮取了次脉,移开温夫人手上的脉枕,抿唇后问:“您近日真的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对劲吗?”
温夫人不明所以:“挺好的,上了年纪的人多少会有点老毛病,但我近日好吃好睡,没什么不舒服。”
姜笙摇摇头:“您还没上年纪呢。”
温夫人应该还不到四十。
但她指的不是这个:“您近日没有感觉忽然心脏像被针麻麻地刺了一下,或者像有什么握了一下自己的心脏,但很快就好了这样吗?或是忽然胸口闷呼吸有点不顺畅,但也是立刻就恢复过来。”
温夫人一窒。
姜笙所说的症状她都会,但她没当回事,连身边丫头都没告诉。甚至姜笙不说她都直接忘了。
姜笙不可能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的这些情况。
温夫人终于严肃起来:“有。”
温惠这下都开始发怔,噩梦再一次席卷过来包裹住自己,她心里砰砰跳,艰难开口:“这是什么原因。”
姜笙忙安抚她:“别担心,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现在还早。
她说:“温夫人可能是中了一种很罕见的毒,说毒也不尽然,用得好它是可以当药甚至当补品的,只是有些过量了,并且温夫人身子底子好,两强相撞,不免负负得正。”
“要解也不难,只是麻烦了些。”
温惠深吸一口气,看着姜笙:“怎么个麻烦法?”
“要花很多时间。”姜笙改了注意,“你上次不是让我在温家小住嘛,如果要解这个毒,我可能就真的必须在温家住一段时间了。”
“你们也可以去善仁堂寻柳郎中,他应该能解。”
温惠说:“柳郎中是男子,可能不太方便,如果可以的话,姜姑娘你以我妹妹的名义来温家小住可以吗?”
“马上过年了,诸多不便,料想温家也是。”姜笙说,“我先开个抑制的药方,只要温夫人的吃食中不继续被人动手脚便没有关系,等过了年我再过来。”
姜笙看向温夫人:“毒不是最主要的,找出根源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年夜
剩下的事情姜笙就管不了了。
温慎手不可能那么长,势必是温夫人身边的丫头婆子出了问题。
她出了温府后,到五芳斋买了两盒桂花糖蒸栗粉糕到善仁堂,柳郎中在帮人看病,她打了招呼便直接进了里边。
钟仪在看书,姜笙把糕点端起在她面前挥了挥,见她看过来才笑吟吟道:“吃点心吗?”
钟仪一喜,第一句话就是:“我认得白前和白薇了,很好认!”
“真棒!”
姜笙夸赞:“奖励你。”
钟仪看了看姜笙提着的糕点:“柳清哥哥和小安还没有回来,我等他们回来一起吃。”
“那我便先放在这里。”
姜笙笑道:“你继续看书,我得回去剪窗花了。”
钟仪乖巧应好后,姜笙就回府了。
临近过年,要结算收支年费,祭祀、掸尘、糊墙纸、糊窗户、贴窗花……往年窗花都是半盏剪的,侯夫人可能看她没事可干,就把这个活给她了。
倒也不难。简单的直接上手就能剪,复杂的描了花样后,用剪子和刻刀裁出来,也很容易。
绛平侯府阖府上下就这样忙碌又热闹地进入了小年夜。
由于侯夫人说姜砚会来,但见他迟迟未到,姜笙便问了一句:“姜砚不来吗?”
侯夫人看她一眼:“你改口倒快,回头别在小砚面前这样称呼,他该多伤心啊。”
姜笙抽了抽嘴角。
侯夫人想太多,这也不是她要改的。
“哦对。”侯夫人这才记起,“我好像是没告诉过你,小砚说他有事便不来了,还特意送过来年礼。”
唉,这么好一个孩子,她当初怎么就执迷不悟觉得他抢了世子之位?这下好了,真离开了,连小年夜也不愿意和他们一起。
正想着,姜岩就兴冲冲进来:“娘,阿姊你们快看,我捏了个雪狮子!”
他戴着手衣的手捧着个很小的雪狮子,歪鼻歪眼,大脑袋在弱小的身体上摇摇欲坠,有些滑稽又有些可爱。
侯夫人便笑了:“净喜欢捣鼓这些不正经的玩意儿,章大人说了前段时间有个案子带着你,你可是一点忙没帮上,只知道捣乱。”
姜岩哼道:“师傅自己也没找出是谁干的啊!”
“强词夺理。”侯夫人嗔他,“那你雪狮子也没捏好啊,你看这个脑袋上,这是鬃毛吗?你不说这是什么,我都没猜出来。”
姜岩一听便急了:“哪里不像,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捏了好久的!”
看着鬃毛,这胖乎乎的脑袋,多么威武霸气!不愧是他捏出来的!
“阿姊你说。”姜岩立马寻求肯定,“我这雪狮子好不好?”
姜笙眉眼带笑,违心说:“好。”
姜笙拢了拢斗篷:“我也堆了一个,走,我带你去看。”
侯夫人在他们背后喊:“马上要用晚膳了,看后快些过来,用完晚膳去放烟火。”
姜笙回头大声应:“马上回来。”
她带着姜岩去羡鱼院,姜岩看着周围的景物越走越不对劲:“阿姊你把雪狮子堆哪里了?”
“不是雪狮子,是雪人。”姜笙纠正。
“哦好雪人,所以它在哪里?”
“在羡鱼院。”
“什么?!”姜岩瞪大眼:“你怎么把雪人堆姜羡那里去了?!”
他一把扯住姜笙的斗篷左看看右看看,低下头悄声说:“没被发现吧,我跟你讲哦,上次琳堂姐住在我们这的时候不小心迷路到了羡鱼院,她还直接进去了,结果被姜羡很凶地赶出来!”
姜岩强调:“很凶!非常凶。”
姜笙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姜岩理所当然:“她自己说的呀,我觉得也是,哼,姜羡那眼神能冻死人,脾气又大,太可怕了,哪里像是娘亲生的……”
他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你说谁可怕?”
姜岩瞬间僵在原地,眼珠机械往声音出处的方向转动,在看到一角竹月色布料时,立马蹦出三丈远:“阿姊救我!!!”
姜羡嗤一声,漫不经心说:“你是十五岁,不是五岁。”
别人说什么都信,天真。
姜笙看着姜岩那模样忍俊不禁。
“姐姐你出来啦,我还想带小岩去看雪人来着。”姜笙偏头,“所以姜从琳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姜羡没多说,只道:“她是特意过来的。”
见姜羡没有多提的想法,姜笙便也没继续问了。只是刚出院子的姜羡又重新被拉回去陪他们看雪人。
姜岩好奇地左摸摸右摸摸,胖乎乎的雪人在他的手衣摧残下似在不满:“阿姊你也太不认真了,这分明就是两个雪球,还有鼻子有眼睛的哈哈。”
姜笙:“……你把你的手移开再说这句话或许会更有说服力。”
姜岩嘿嘿一笑,重新抱起自己的雪狮子:“等我明天也堆一个!这个看起来比雪狮子简单多了。”
不就是两个球嘛,他明天一定堆一个更大的!要比自己高!
几人回去晚膳时,绛平侯也到了,见到他们三人一起过来似是很高兴:“兄弟姊妹间就是要和和气气才是。”
刚刚才说了姜羡的姜岩:“……”
他若无其事走开。
侯夫人叫他们来落座:“宫宴上规矩多,这就算年夜饭了,多吃些,才叫年年有余。”
“今年买了流星烟花,一会儿可以到门口一起去放。”
姜岩一喜:“有烟火看?!”
说是让他们放,其实是有专人像打铁一样在中间制造出烟花,他们只负责远远地看。
但即便如此,姜岩还是很高兴,往年只有元宵节才能在街边看到。
用完膳,天完全黑下来后,众人便都拥在了门口。随着专门的人一系列的操作,昏暗的四处倏然亮起。
看着面前四盛的火花,姜笙走到姜羡身边,小声说:“这里的烟花和我们那里的不一样。”
烟火离她们很近,却并没有感受到灼热,满天的火花如雨下,又似点点繁星落,很安静也很绚烂。
“嗯。”姜羡偏头看了姜笙一眼。
烟火边,姜笙披着的赭色斗篷更红了些,火光映得她脸庞忽明忽暗。
姜羡偏回头,唇角忽然勾了勾。
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终于算好好得过了个年。
……
第一百三十二章:写话本
除夕宫宴上皇帝果然如温惠所说,提到了姜砚。在得知其中原因后,皇帝便把世子之位给了姜岩。
其实关于姜砚身世这件事侯府的人并没有大肆声张,连把他从族谱里除名也都是私下悄悄就行,这么一提起众人才知道。
于是正月里他们到乔府拜年时,孙氏还拉着侯夫人低声说:“这下好了,小岩成了世子,你得偿所愿了。”
侯夫人面色有些许尴尬。
孙氏觉得不对劲:“怎么?你不是一直都想让小岩继了这个位置吗?”
侯夫人叹口气:“我原确实是这么想的,但现在反倒觉得对不住小砚,正想着给他相看亲事呢,却闹出这样的事情。”
孙氏意外。
侯夫人欲言又止,最后只摆了摆手:“罢了不提了,总归已经过去。”
“双双,双双?”两人正说着话,乔老太太忽然喊了声侯夫人。
侯夫人看去,只见乔老太太蔼笑道:“笙笙和羡羡两人过了年都是十七了,往常姑娘家这个年纪至少已经定亲……我怕你嫌我唠叨也没多问,你有什么打算吗?”
侯夫人提起这个更是唉声叹气:“原先确实相看了一户人家,没成,便没给你们说。”
乔老太太问:“是哪家的哥儿?”
“既没成便不提了,我也头疼,娘有什么好的人选没有?”
乔老太太看了乔老太爷一眼,然后才说:“我们前儿确实商量起了一件事……小织也是十六,你说纾儿恰巧又刚和离,这个节骨眼上,我们真是看谁都不放心。”
其实乔家人原也想着姜砚其实是个不错的人选,不说别的,就说侯夫人作为乔织的亲姑母,怎么着也会护着她一点。
只是没来得及商议,便又得知了姜砚的身世有问题。
乔老太太道:“我们的意思是,小织这个脾气性格到哪里都要受委屈,那还不如就留在家里呢?若有家世清白的哥儿,便给她招回来做女婿,总比嫁到别人家去看别人眼色要好。”
侯夫人讶然,看向陈氏。
陈氏抿了口茶水没说话。
她当然是不乐意的,乔织上头又不是没兄长,怎么要她一个女孩子招女婿?
但她拗不过乔织,又有乔老太爷和乔老太太这两个长辈拍板了……陈氏也不想做女儿心中那个恶人。
又听乔老太太继续说:“更何况说实在的,我们看自己的孩子总是比旁人强些,要我说,哪家的哥儿都配不上小织。”
原来还以为江家家风清正,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看起来也算个好的去处。结果江家的哥儿又太过不懂事了些。
乔老太太笑道:“所以我说你也一样,本来膝下就小岩一个哥儿,若是有合适的,招做女婿也未尝不可。”
“不要家世多么好,只要人品端正家里清白干净,那便好了。”
侯夫人应了。
她们在这里讨论府里姑娘的婚事,那边乔织也拉着姜笙神神秘秘说:“我要告诉你一件大事。”
她掷地有声:“我不嫁人了!”
什么意思?
姜笙第一个反应就是乔织和江云升的婚事黄了。
又听乔织说:“祖父祖母我爹娘他们都同意了,有了姐姐的事在前头,他们一致觉得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我,还不如让我在家里。”
乔织忽然羞涩起来:“不过,我也不想一直在家等着父兄养活。”
她小声说:“所以我决定,我要自己写话本,我要把我的故事讲给很多很多人听。”
姜笙摸了摸鼻子。
如果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件事情,她可能会觉得乔织被人穿了。
乔织犹豫了一下,才扭扭捏捏从身后把一本册子拿出来,双眼紧闭一鼓作气凛然说:“诺,给你看!”
“这是我写了好久的,先说好,不许笑我,也不许打击我。”
姜笙便接过来仔细翻看起来,这讲的是
……
她忽然就对周老院子深深鞠了个躬,把周老院子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姜笙笑说:“我从六岁跟着老师学习,到现在也有十六年了吧。”
周老院长说是,感叹道:“一晃十几年过去了,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看着那么瘦小,也不知道怎么忽然长这么高了。”
姜笙弯唇:“您一直是我的榜样,以前我想毕业后就考到医院来,像您一样把毕生所学用在治病救人之上,从阎王爷手底下抢人,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行了。”
“老师,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甚至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但无论在哪里,我都会谨记您的教导,救死扶伤,尽量不辜负您对我的苦心栽培。”
周老院长沉默了半晌,后问:“是和你前些天说的事情有关吗?”
姜笙点头。
周老院长叹了口气:“你是我从小看大的,什么品行我心里清楚,如果有什么事情就放手去做吧,别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我这边不用你操心。”
姜笙心里有点难过,但还是扬了扬唇。
离开前她回头最后看了自己的老师一眼。老师站在走廊处目送着她,印象里精神矍铄的老师不再高大,佝偻了背部,也有了白发。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毫不犹豫离开。
回到家后,姜笙又上二楼房间看了看。她的目光落在旁边的白色摇篮藤椅上,椅边花架装饰着淡色羽毛。
姜笙指尖触碰到羽毛,恍惚间又好像回到中学时代。
自己常在这边盖着阳光酣然入睡,姐姐也常摘下一片羽毛扫过自己的鼻尖,眼含笑意等着自己醒来。
而爷爷见了一定要吐槽:“这花梨木的架子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的,都要给你薅秃了!”
姜笙忍不住一笑,忽略掉内心的怅惘。
虽然有些时光肯定回不去了……但无论是什么时间,无论身处哪里,只要和爷爷还有姐姐在一起就好。
她最后还给谢依涵打了个电话,电话那边响了好久才接,谢依涵的声音依旧爽朗:“干嘛呀,要请我吃饭吗。”
姜笙笑问:“在做什么呢?”
不提还好,一提谢依涵就开始吐槽:“这不是在实习嘛,我本来都准备摩拳擦掌大干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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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嘴欠
乔织虽然有些名词没听懂,但姜笙的大体意思她还是明白了,有些跃跃欲试,却又有所顾虑:“可这得要不少银子吧,我不想告诉我娘她们……”
她一个月的月例才五六两银子。
姜笙回想起自己的画铺:“租个铺子百两银子上下,还要请伙计……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银子我倒是有。”
“你如果愿意,我就去调查一下,应该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其实里面还有许多不确定性,首当其冲的就是是否会有姑娘家愿意像乔织一样写话本?
另买不起书的人是否会有闲情逸致来看书?如果没有,那是否会亏本?
在乔织的认同之下,姜笙便记在了心里。
两人从乔织的院子里出来,准备去找侯夫人她们时,正好看到乔绛似乎准备出门。
乔织喊了一声:“小绛。”
乔绛停住,偏头:“姐、姜笙表姐。”
“大正月的,你去哪里?”乔织奇怪。
学堂这时候也没开讲吧。
乔绛一顿,支吾道:“我……你还是不要问了吧。”
见他欲言又止,乔织拧眉想了想,随后不可思议瞪大眼:“你别是犯什么事了?!”
“小绛。”乔织缓了口气,沉声劝道,“有什么便告诉小叔或婶婶,别自己扛着,等闹出大事就来不及了。”
乔绛愣了一下,忙摇头:“姐你乱想什么呢。”
“我,咳……”他忸怩道,“去找江云升下棋。”
谁?
“豁——”
乔织拍拍自己胸口,略松口气:“我还道是什么大事,难不成因为我们两家没结成亲,便成仇了?”
要乔绛这样小心翼翼。
乔绛抿唇:“我只是觉得不是很合适。”
乔织打趣:“那你还要去找他?”
乔绛一懵。
乔织噗嗤一笑:“不必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爹和小叔还与江大人同朝为官呢,日后指不定我们家的兄弟也会与江公子成为同僚。”
“况且江公子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该怎么来往便怎么来往。”
乔绛试探:“那你为什么……”
他话没说完,乔织已然理解到他的意思,故作高深:“有缘无分罢了。”
有缘无分?
这可不像他姐能说出来的话。
乔绛古怪地看着乔织,片刻后说:“那我先走了。”
“去吧。”
见乔绛转身离开,乔织拉住姜笙就走,边走还边吐槽:“吓死我了,不过当初第一个看江公子不顺眼的就是小绛,怎么现在反倒和人家关系那么好了?”
她说着又摇摇头:“真是小孩子心性。”
前段时间她娘和婶婶还开玩笑说,如果真到了江家来娶亲那天,江云升绝对会被乔绛想出来的千奇百怪的难题给拦严实了。
另一边,乔绛出府后直奔悠茗斋。
江云升和他约好了在那里见。
正月的街道上还有些冷清,包括悠茗斋也是。乔绛轻车熟路到了他们常去的包厢,推开门后江云升已经坐到了桌前,木雕花的棋罐里装着黑白两色莹润的棋子。
听到动静江云升偏头,见到穿着一身新衣的乔绛唇角扬起:“呦,可总算来了。”
他“嘶”一声:“我还琢磨着你迟迟未到,是不是因为我们家现在没打你姐的注意,所以懒怠应付我。”
乔绛关上门走过去,拿起白玉棋子就直接占了棋盘上最好的位置:“临出门前遇到我姐,她问我去哪,便耽搁了些时间。”
说话间,乔绛看似在看棋盘,余光却完完全全集中在江云升的脸上。
可让他失望的是,对方仍旧是那样带着不太正经的笑容,并没有迫切或是好奇的其他神情。
乔绛确认问一遍:“江云升,你和我姐的事真吹了?”
江云升摊手:“现在放心了吧?”
乔绛在对面坐下,犹豫着说:“其实吧,我现在你这个人……”
他勉为其难:“也还行,不算太差。”
他现在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姐姐真嫁给江云升也不错,至少这些天他接触到的江云升并不像同窗口中那样的纨绔。
长相优越、为人正直,没见他去过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也没见他有什么偷鸡摸狗的毛病。
反正谁都配不上他姐,江云升这样就可以了。
又听江云升语带笑意开口:“所以?”
乔绛别开脸:“所以即便你成不了我姐夫,你这个朋友我也交了!”
江云升往身后椅子上一靠,啧一声:“你们家又不只乔织一人。”
乔绛闻言瞪大眼,拍案而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刚还夸他呢!难怪同窗们没一个对他印象好的,嘴太欠。
江云升无辜:“字面上的意思。”
见乔绛还是怒视着自己,他伸手把他按回椅子上去,嬉笑道:“冷静冷静,随口一说罢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乔绛:……
“江云升。”他忍不住问,“活到现在,你真没因为嘴欠被打过吗?”
江云升哈哈大笑:“有啊,但他们打不过我。”
乔绛凝噎。
算了,还是吹了好。来日万一吵架,他姐可能吵不过江云升。
嗯,他帮不了,他也吵不过。
所以乔绛面无表情地说:“所以你活该娶不到媳妇儿。”
让江云升孤独终老吧,谢谢。
闻言江云升呵道:“搞得好像你娶了似的。”
乔绛嫌弃地说:“我没娶媳妇儿是因为我还小,你呢?”
“乔四公子,我也就比你大六岁。”
他一表人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正值大好年华好罢。
乔绛认可地点头:“对啊,六岁。”
“我来给你分析一下六岁是什么概念。”乔绛掰着手指,“你十五岁的时候,你娘给你安排通房,而我才九岁,还在玩泥巴。”
“我大哥过了年二十四,大嫂今年就会给我大哥添个小娃娃,假如你和我大哥一样,那么三年后你已经做爹了,我还未及弱冠,还是个小孩子……”
江云升原先听着还没反驳什么,听到最后一句才意味深长道:“未及冠,可不一定是小孩,及了冠的,也不一定不是小孩。”
乔绛茫然:“什么?”
“咳。”
不知道为什么,江云升忽然很想笑,他抱着肚子靠在椅子上,摆手忍道:“没事,你继续说。”
第一百三十四章:十五了
乔绛拧眉不明所以。
“你发什么神经?”
被自己的年龄给刺激到了?
乔绛越想越可能,便更高兴地掰手指:“等九年后我才二十有四,你都而立之年了,指不定已经长白头发,白胡子留得很长,然后开始长皱纹,开始发胖,背开始佝偻,走路踉跄……”
“停停停停停。”江云升笑够了,听他越说越离谱,这才无奈出声打断,“你是不是对三十岁有什么误解啊四公子?你自己看看,不说别人,就说你爹——”
他肯定地问:“你爹不只三十了吧?”
乔绛一窒。
哪里不只三十,他爹都是不惑之年的人了,确实暂且还算是风度翩翩。
“所以啊。”江云升拎起一个棋子,颜色纯粹的黑子将他的手衬得更白了些。
他边把棋子落在棋盘上边笑嘻嘻道:“等九年后,爷我还是京城一枝花,你想赶上我,下辈子吧。”
乔绛没在意他的话,见对方棋子落在自己满意的位置,乔绛眉眼稍稍带上了点笑意。
却听江云升忽然“嘶”了一声,乔绛心中一紧:“你干嘛,你要悔棋啊?!”
乔绛连忙把自己的白棋先下了。
江云升见他如此,没好气道:“我是那么没品的人吗?!”
乔绛严肃点头,肯定道:“是!”
江云升微笑。
“你下你下,我让你三招都无妨,反正最后赢的还是我。”
乔绛嗤一声:“轻狂,上次是你运气好。”
他落了一子才问:“所以你刚刚说什么?”
江云升从棋筒内又拿了一个棋子,放在指尖转了转:“十五了……乔四公子。”
乔绛催促他:“你快点落棋啊。”
“深谋远虑懂不懂?!”江云升说着还是把棋落下去了。
见江云升落了棋,乔绛才有闲心问:“我知道快十五了啊,过几天元宵节,你要去看灯会吗?”
江云升一笑,啧道:“我指得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算了。”江云升忽然没了兴致,改口问:“你去吗?”
“去啊。”乔绛理所当然,“但我可能要和我姐她们去。”
反正家里兄弟中就他最小,大哥二哥三哥都忙,他肯定要去给姐姐们当工具人。
所以乔绛撇嘴:“你来不合适。”
江云升慢悠悠道:“我说要和你一起去了吗?”
“那你问什么?!”
乔绛翻了个白眼:“你还想邀个姑娘家陪你啊?不再注意点名声,你就真娶不到媳妇儿了。”
江云升语重心长:“如果真这样,那你就跟我一起孤苦伶仃、互相依偎到老吧。”
“谁跟你孤独终老?”乔绛冷笑。
“近墨者黑,物以类聚啊……乔四公子,你跟我混着,在有些人口中咱们就是一类人。”
江云升半开玩笑:“所以你还是别跟我走太近。”
乔绛看了他半晌,最后吐出两个字:“有病!”
江云升的名声大多都是他自己败坏的,嘴欠,一副玩世不恭无所谓的模样,一看就不值得托付终身,在刑部也是吊儿郎当,不用心干……但要真说起来,他不嗜酒、不赌博、不逛烟柳之地,也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
江云升和乔绛口中的上元佳节很快就要来到了。
姜羡最近在忙着太子的事情,姜笙已经很久没和姜羡好好说过话。所以十五元宵前一天,她便到羡鱼院等姜羡,想问问自己姐姐去不去看灯会。
姜笙没进院子,坐在门口石头边上等,手上还抱着个温暖的手炉。
姜羡回来得不算早,她等得都有些昏昏欲睡了,睡眼朦胧之间,她隐约看见远处有个人影。几盏宫灯和还未满的月亮支撑着微弱的光线,姜羡披着个大麾向她走来。
姜笙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些,还没完全回过神,姜羡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她半弯腰:“小不点睫毛都长了。”
睫毛长,意思是困意很足。
姜笙把手炉放在自己膝盖上,然后伸手去拉自己姐姐:“姐姐,你回来得好晚啊,冷不冷?”
触碰到姐姐冰凉的手时,她心里一惊。
听爷爷说,姐姐从小就手脚发凉,后来她跟老师学医,第一件事就是督促姐姐各种食补。她已经很久没有触到过姐姐这么凉的手了。
姜笙把手炉递给姜羡,嘴上说:“我的手炉超暖和。”
脑海却中控制不住回想原书里最开始的情节,极品叔婶、没银子、没饭吃,住很简陋的草棚……
想来最开始,姐姐在这个世界也受了不少的苦。
姜笙轻轻舒口气,眉眼一弯:“明天元宵节,姐姐去逛灯会吗?”
姜羡说:“你去玩吧,这里的元宵比我们那热闹些。”
她最近确实不得空闲。
可能感受到朝堂局势有所变化,太子近日动作也频繁得很,不过他倒没发现萧淮景的意图,还以为是四皇子萧怀晟在捣鬼。
潇湘院里苏叶也从萧怀钰口中套出了点消息……皇帝仅剩的三个儿子明争暗斗,正是他们逐一攻破坐收渔翁之利的好时机。
其实这些年萧淮景帮了姜羡挺多的,正好温惠那边的愿望也基本和他一致。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件事解决了,姜羡便谁也不欠,只剩下最后一个目的
——带妹妹回家
姜羡眸光落向姜笙。姜笙坐在石头上,抬头看她,眸子很亮,神情却略有失望,
姜羡便笑着添上一句:“东街上猜字谜可以赢花灯,小不点给姐姐赢个花灯回来。”
姜笙心底略叹口气,唇角弯起:“好,我赢一个最漂亮的。”
姐姐在忙些什么,她大略知道,却不懂,更帮不上什么忙。
这种感觉很不好。
姜笙站起来笑说:“走吧走吧,姐姐你快进去休息,我也回去睡觉啦。”
现在是戌时正,按她最近爱睡觉的习性,也早该躺上榻了。
姜羡握着姜笙给自己的手炉,“嗯”一声:“去吧。”
姜笙闻言打着哈欠往玉笙院的方向走。她回头看时透过朦胧的泪花还能看到羡鱼院的门口,姜羡在目送着自己。
姜笙挥挥手,意思是让姜羡快点进去睡觉。早知道不来了,她帮不上忙,就别添乱了。
夜有些凉意,姜笙轻轻拢了拢自己的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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