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TXT下载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全文阅读

作者:凌琳零     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txt下载     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五章:上元佳节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不像往常入了夜,即便还未到宵禁的时候,整个都城便冷清了起来。上元节这天京城街道上人烟凑集、热闹非常,四下做着诸多种买卖,众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世家公子姑娘们头戴簪缨宝饰,身着锦衣华服,也难得凑这么一次热闹。

    江云升走在路上的时候还在感叹:“多久没来逛过灯会了。”

    上次还是七八岁时,她娘非逼着他来,不答应就找他爹告状。

    街边的灯架挂满各式花灯,绫纸的、绢丝的、戳纱的,金屏灯、青狮灯、芙蓉灯……样子繁多,一带过去势若游龙,五色缤纷,上下争辉。

    看着街上十几岁的少年和姑娘们,江云升胳膊肘碰了碰姜砚,嬉声说:“你瞧,年轻真好。”

    姜砚睨他:“要年纪大,你一个人年纪大。”

    别带他,谢谢。

    想到乔绛的话,江云升嗤道:“你比我还长一岁。”

    姜砚眉梢微挑,随口问:“受什么刺激了?”

    江云升“啧”一声:“一个小孩……”

    “算了,没什么,等我一下。”

    他目光注意到右边有个花灯很独特,谷色的暖光,形状像虎又不似虎,便走过去晃了晃它。

    灯架前的老伯把一盏蘑菇灯递给一个小孩,然后过来笑问:“公子要猜字谜?”

    “我不猜。”江云升指那个花灯,“这是什么动物?”

    老汉奇怪地看着他:“狸奴啊,古人曾有诗云‘狸奴小睡不知愁,忙添落花作锦衾’,说得就是这个了。”

    那老汉的眼神分明带着“你这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的意思,江云升感觉自己被鄙视了。他咳一声,沉稳着声音说:“嗯,我要这个,怎么卖?”

    “嘿你这小子,张口闭口就是铜臭,老汉我是这么庸俗的人吗?”

    老汉摸着自己的髭须:“只要答对我十个灯谜,这个花灯就是您的了。”

    江云升确认问:“真不肯卖?”

    他哪有闲心还去猜灯谜,他有,姜砚也没有啊。

    老汉斩钉截铁:“不卖!”

    江云升奇道:“有生意还不做?”

    老汉嘿嘿一笑:“谁说我不做了,猜一盏一两银子,只要猜对就猜猜下一盏,能对多少,就看公子您的学识了。”

    江云升:……

    刚刚批判他满口铜臭的是谁?!

    老汉循循善诱:“不过我瞧您风度翩翩,一看就是学识渊博的样子,要不要试一试?”

    “风度翩翩和学识渊博有关系吗?”

    “这不重要。”老汉摆手,“重要的是最后一句。”

    江云升回头看了姜砚眼,沉吟一番:“一两银子一次,猜对十次能送是吧?这样,我给你十两银子,你把它卖给我。”

    这花灯似虎非虎、张牙舞爪又憨态乖巧的样子,和某个人倒是很像。

    老汉却坚定地摇头:“那不行,必须猜对。”

    别想欺骗他!指不定面前这漂亮公子脑袋里面装得是草包,猜一次错一次。看他这么想要的样子,自己不是赚了?

    老汉想到此,面上笑意更甚。

    江云升被他盯得发毛。风一吹,凉意更甚,便忍不住搓搓手臂,心想怎么突然感觉这么冷?

    “能找人帮忙吗?”

    老汉说:“可以。”

    江云升便冲姜砚的方向招手,大喊:“过来一下呗。”

    等姜砚过来后,江云升奉承道:“你厉害,帮我赢个花灯,我给你十两银子。”

    姜砚面色古怪:“我缺钱吗?”

    “你不缺你不缺,可我想要这个花灯,他又不肯卖。”

    姜砚面上干脆利落地写着“你想要,与我什么相干?”

    江云升一噎:“……爱帮不帮!”

    他亲自上阵!

    江云升大义凛然,掏出一两银子,手一挥:“拿去。”

    老汉笑容满面接过银子,从花灯中取下第一个字谜

    ——“上元节,人团聚”打一字

    江云升胡乱猜测:“从?众?”

    老汉摇头。

    江云升拧着脸:“不是‘人’团聚吗?!”

    老汉无辜:“反正不是‘从’也不是‘众’。”

    江云升抓耳挠腮想不出来,姜砚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哪里去了,他暗唾姜砚不够意思,心底开始想念起乔绛。

    自己已经几年没逛过灯会,还不是姜砚不知道抽得什么风,突发奇想要来,他还是舍命陪君子的呢。

    早知道还是死皮赖脸跟着乔绛好了,至少那家伙肯定不管不管自己。

    被江云升在心底鄙夷的姜砚,已经顺着灯流走去,看着不远处他脚步却忽然顿住。

    姜笙站在前面灯火阑珊处,拢着自己的妆缎狐肷斗篷,微倾身似乎在看着什么,百盏花灯静静映着她侧颜。

    她似有所感应,头稍稍一偏,隔着喧闹人群遥遥看到了穿着身靛青色绫锻锦直缀的姜砚。

    眸光相触,周围好像有瞬间的安静,姜笙心跳蓦然快了一拍。

    忽然他身侧有人放起了烟火,点点繁星般的阜盛烟火从高处洒落,四盛而绚烂。光线从背后打过来,姜砚倒像是站在了半暗处,高挺的鼻梁挡住了些许的光,脸边便出现了一侧阴影。

    姜笙下意识走过去,老板在身后喊:“姑娘你不猜了?”

    姜笙顿住,回头应:“我一会儿再来。”

    然后一步步走到姜砚面前,绣花鞋尖上的珍珠流苏跟着她的脚步微微晃动。她抬眸问:“娘喊你小年夜时过来,怎么没来?”

    姜砚也问:“你希望我过来吗?”

    没等她回答,姜砚便笑了笑:“有点事要处理。”

    和姐姐一样的事情吗?

    姜笙“哦”一声。

    她应得有些乖巧,姜砚抬了抬手,又放下,低声说:“如果有一个机会,你可以一直留在这,你会留在这吗。”

    灯火下他头稍低,似乎在很认真地等待一个回答,眸子被暖光染得倒有几分像琥珀色。

    姜笙闻言霎时定住,呼吸微乱:“什么?”

    姜砚这是什么意思?

    在承认什么吗?

    还未及想清楚,就听到乔织大喊她:“笙笙!”

    乔织气喘吁吁跑来,身后跟着乔纾和乔绛:“你干嘛乱跑啊。”

    看到姜砚,她犹豫了一下,喊了声:“砚表哥。”

    然后便开始盯住姜笙吐槽:“我买个糖葫芦的时间你就不见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银子,我出的

    姜笙反驳:“分明是我在那里猜灯谜,一转眼你们便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乔织刚说要去看游龙灯,她便以为他们都去了。毕竟自己在猜灯谜上耽搁了太多时间。

    “哪有啊——”乔织辩解,“我看到那边有糖葫芦,想着去买几串我们再去找游龙灯,没想一转头你就不见了。”

    她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姜笙:“诺,你的。”

    姜笙接过,红色的山楂外面裹了层糖壳,倒和上元节有几分匹配。

    “那你们还要去看游龙灯吗?”

    乔织摊手:“不了,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她刚刚是听到动静,又看到龙尾巴,便慌慌想着买完糖葫芦便赶紧去找。没想到买完后游龙灯不见,姜笙也不知所踪。

    乔绛看见姜砚犹豫了一下问:“表哥,江云升来了吗?”

    他也知道江云升和这位表哥关系不错。

    姜砚说:“在后边猜灯谜。”

    乔绛闻言便看向乔织。

    乔织忍俊不禁:“你看我做什么。”

    “正好笙笙不是也要猜灯谜……”乔织转头问,“你刚刚猜到了吗?”

    姜笙一沮:“没呢。”

    她就猜出了一个。要赢花灯至少得五个,更漂亮的甚至要十几个、几十个。

    “那正好,便一起嘛。”

    乔织又寻求了乔纾的意见,见众人都没意见,便一起去找江云升了。

    而时刻江云升搔头抓耳总算猜出了刚刚的“上元节,人团聚”。

    “元”、“节”以上,是为“二”、“艹”,与“人”团聚——是为“芙”。

    并且很顺利地猜出了第二盏“又来一个”——双。

    现在顿在第三盏“元宵上下共相聚”。?

    江云升和老汉讲道理:“你说说,‘元’上是‘二’,‘宵’下是‘月’,这聚在一起是什么字?!有这个字吗?!”

    “肙?肓?旧?”

    老汉悠然含笑:“不不不,我又不是什么输不起的人,既出来,必定是有谜底的。”

    江云升脑袋一转:“‘二’、‘月’、‘共’三个一起?那也没有这个字啊!”

    想了想他又不确定说:“有吗?”

    “??那‘二’呢?”

    乔绛到时,正好听到这里,不屑悠悠说:“你自己猜不出来还要怪人家。”

    江云升一转头,便看见了乔家三姐弟和姜砚、姜笙。

    乔织大大方方打了招呼。

    江云升没应,把乔绛揪出来:“那你说,是什么字?”

    “把‘二’放入‘共’中,你自己说说是什么字?”见江云升不擅长猜灯谜,乔绛毫不吝啬得意。

    江云升想了几秒,恍然:“期。”

    老汉颔首:“确实是期字,日期的期。”

    他抬手拿下第四盏花灯的灯谜,第四盏灯谜下的纸笺上写着七个字:“婚期定在元宵后”

    不是字谜,谜底是个四字词语。

    “请吧。”

    见江云升想不出来,乔绛嘴角微翘:“要不要我帮你?”

    江云升做了个“请”的手势:“你来。”

    “叫大哥。”

    江云升叫得干脆:“大哥。”

    姜砚把头转到一边,姜笙忍笑咳一声:“好乖。”

    乔纾轻声斥:“小绛,论年纪江公子比你还长些,不得无礼。”

    乔绛哼道:“现在是他有求于我。”

    江云升点头:“对,我有求于你。”

    第一次见江云升这么怪顺,乔绛嘴角翘得更高了些:“婚事是‘大喜’,元宵在正月十五,为‘望’日,故为大喜过望。”

    江云升看向老伯,老伯忙点头:“是是是。”

    有了乔绛的帮助,很快江云升便顺利拿到了那盏狸奴花灯。

    谷色的绫纸花灯精巧地做成狸奴的样子,泛着暖光,木质手柄最前头还雕着花,雕花不算很细腻,倒也好看。

    江云升拿到手立马给了乔绛。

    乔绛一愣:“给我?”

    不是江云升想要吗?

    在恶作剧?

    江云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好气道:“没耍你,给你。”

    哼,好心遭人恶心揣测。

    他尤嫌不够,还添上一句:“你没有觉得这狸奴和你很像吗?”

    乔绛:“……”

    乔绛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江云升嘴里没一句好话。

    最后他还是接过了这盏花灯:“不过这本来就是我赢来的。”

    江云升在旁边说:“我猜出了两个好吧。”

    “还有,银子,我出的。”

    乔绛呵道:“是不是还要付给你?”

    “那算了,我还不缺这点钱。”

    忽然他们发现路人都忘一个方向涌去,乔绛有些好奇,胳膊碰了碰江云升:“喂,他们干嘛去?”

    “我怎么知道?!”

    话虽这么说,江云升还是拉了一个人问:“你们为什么都往那边跑?”

    有人舞狮子,还是有人踩高跷?

    路人的回答是:“前面有个极好看的花灯,听说是陛下差数十名宫人从年前就开始打造了,只要猜中了陛下和各宫娘娘们出的灯谜,便可以得到那盏花灯,我也去凑个热闹。”

    万一中了呢!那可是御赐之物啊。

    江云升闻言就放开了那路人,心下纳罕。

    皇帝来凑什么热闹?!

    “笙笙。”乔织兴冲冲道,“你不是要赢花灯吗?要赢还不如赢最好的,去瞧瞧?”

    姜笙看着不约而同往一个方向走人群:“那就去瞧瞧。”

    不过以她那三脚猫的猜谜功夫,可能有点困难。

    几人便一起去了。

    江云升走到姜砚旁边:“你跟去干嘛,你也想要花灯?”

    姜砚目光落到与乔织并排走着的姜笙的背影上,简单的缠丝银簪半挽着她的发丝,另一半安静垂下。

    他答:“来都来了。”

    “豁。”江云升瞪大眼,“你现在知道来都来了?!”

    刚刚他让姜砚帮忙猜灯谜的时候,怎么没听他说“来都来了”?!

    江云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吐出两个字:“双标。”

    乔绛问:“双标是什么意思。”

    “刚刚让他帮我猜灯谜他不乐意,同样是猜灯谜,现在陪他妹妹他又乐意了。”

    乔绛闻言白眼道:“我不是帮你猜出来了吗?”

    说话间,众人便到了目的地。

    前方搭建了个擂台般的场地,奖品花灯挂在高处,数十名宫人倾心才完成的作品确实漂亮,远远地就可以看到与路边普通的不同。

    是一盏棱角宫灯,应该是镂铜做的骨架,看起来结实又精致,点缀丝穗与羽毛,外有纱绢,细腻的绢布上绘制着栩栩如生的花鸟。

第一百三十七章:赢它

    说话间,众人便到了目的地。

    前方搭建了个擂台般的场地,奖品花灯挂在高处,数十名宫人倾心才完成的作品确实漂亮,远远地就可以看到与路边普通的不同。

    一盏棱角宫灯,应该是镂铜做的骨架,看起来结实又精致。灯边点缀丝穗与羽毛,外有纱绢,淡淡的暖光从细腻的绢布上倾泻而出,映着绘制得栩栩如生的花鸟。

    乔织兴奋摇着姜笙的手臂:“好漂亮。”

    “快,赢它!”

    姜笙看着在场蓄势待发这么多人,默了默,然后诚挚道:“我觉得我不行。”

    “不!你行!”乔织也诚挚说。

    正说着,有太监高声宣布:“每一位宫女身前都放着一盏花灯,灯下吊着十张纸笺,写着灯谜,只要答对宫女递给的那一张,便可以向前一步,直待第一个站到这盏棱角穗羽花灯面前者得。”

    有人大声问:“入场要交束脩吗?限制男女老少吗?”

    太监摇头笑答:“当然不。”

    “不仅如此,得此花灯者,还可以向我们陛下许一个愿望。”太监说,“由四皇子殿下代为转达。”

    太监身旁坐着个男子,身着宝蓝色销金云纹团花常服,样子很是温文。众人闻言这才注意到他,议论纷纷。

    其实纯粹想要花灯者反而不多,更多的是看中花灯背后的权势,希望能让上位者看到自己的学子们。

    一时间在场之人便都参与进来,反正不猜白不猜,又不要钱。若运气好些,只不定就入了四皇子的眼——万一运气更好些,赢得了花灯后的“愿望”,可远比花灯要有意义。

    姜笙一行人倒是没想那么复杂,来都来了,便一起站到了入口处。

    乔绛瞥江云升:“就凭你,凑什么热闹?”

    江云升揽着他:“这不是还有你吗?”

    乔绛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勉为其难道:“行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允许你请教一下我。”

    “我感谢你。”江云升双手合十冲他拜了拜,见乔绛一下跳得极高,他哈哈大笑,然后接过宫女递来的第一张纸笺

    ——“草上飞”(打一字)

    乔绛凑过去看:“这也太简单了。”

    “草”字上面的“艹”飞了,不就是“早”吗?

    于此同时,旁边的姜笙也拿到了第一个灯谜

    ——“一人立于旁边”(打一字)

    姜笙看了看,接过笔写下“傍”字。

    乔织也猜出了她自己的那份,并且感叹:“好简单。”

    甚至让她有种错觉,自己也能赢得那盏灯。

    宫女闻言笑吟吟道:“这都是婢子们出的,学识有限,自然浅显了些,贵人们出的都在后头呢。”

    她重新拿出几张纸笺,把姜笙和乔织等人猜出的空缺补上去。

    几人见此也进了一步。

    姜笙拿到的第二张纸笺上写着“上下一体”(打一字)

    她在手心打了个草稿,然后接过笔写下“卡”字

    前面确实如宫女所说,很简单,几人猜得很顺利。期间只有乔纾觉得这里有些拥挤,在第八盏灯谜前又一时猜不出,便说退后去等她们。

    一直猜至第十一盏,姜笙答完后,见乔织拧眉看着手上的纸笺不语。注意到姜笙的视线,乔织略沮丧:“猜一个中药名。”

    她连中药都不认识几个。

    姜笙过去看,米色纸笺上黑色字迹写着——“人间四月芳菲尽”

    姜笙思衬一番,偏头问:“能替人答吗?”

    宫女一愣

    他们原先没设想过此种情况,宫灯只有一盏……那么助人答题不是帮自己的竞争对手吗?

    不过既然姜笙问了,宫女便打发人去询问四皇子。在得到许可后,便回答:“能的。”

    姜笙闻言小声和乔织说:“春不见。”

    乔织看着纸上的字:“春天的‘春’?”

    姜笙点头。

    春不见,多年生草本阴地蕨科植物,性微寒;味苦、涩、甘;归肺、肝经;清热解毒、平肝散结、祛风定惊。

    乔织便把答案写下,得到宫女的肯定后,随口问:“你怎么无聊到背草药名了。”

    姜笙也随口应:“因为我无聊啊。”

    “……好有道理。”

    乔织接过第十二盏灯谜,边说:“我以前还想拜个师傅学医术的来着,活死人肉白骨,一听就很拉风。”

    “还有话本里最厉害的那种行踪不定的老郎中,众人都非常非常崇敬他”乔织憧憬,“我如果会医术,一定要走遍大江南北悬壶济世!让世人免受疾病之苦,不会让任何人病亡在我面前。”

    姜笙弯唇:“好宏伟的梦想。”

    姜笙想到自己以前在医院见到的那些垂危的病人,面色灰败,眼睛却还在求生,家属哭成一团,气氛又闹又凄切萧条。

    又或上手术台前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他们甚至还很年轻,下了手术台却再也醒不过来,就像个物体一般,停尸间、焚化炉……世界上就再也没这个人。

    无论家属是责怪,或是感念他们已经尽力了,师兄姐们对于手术失败的愧疚丝毫不会减少。

    她似乎叹了一口气:“其实即便会医术,对生命流逝的无力也不会减少。”甚至会更多。

    即便再厉害的医术,也有无能为力之时。

    旁边的姜砚手一顿,墨迹在纸笺上晕染开,他划掉,若无其事重新写好递给宫女。

    乔织嘻嘻笑道:“说得好像你经历过似的。”

    说话间她就已经想出字谜,写了个“白”字上去。

    姜笙也把自己的那份交给了宫女。

    一直顺遂到第二十九盏灯谜,姜笙才停住了

    ——“元宵月光窗前洒”(打一字)

    乔织写完了她自己的便凑近来看:“这是什么?”

    “‘宵’可以洒‘月’,‘元’要‘洒’光吗?怎么洒?”

    “不知道。”姜笙翻来覆去在自己掌心打草稿,脑袋里的思路一闪而过,就感觉自己要捕捉到了,却又抓不起来。

    宫女见姜笙迟迟未语,笑说:“您能猜到这里就已经很厉害了,皇后娘娘令凡猜到我这里的,皆赠予一盏宫灯,您等一下可以找徐公公领。”

    可六十盏灯谜,姜笙已经猜了二十八盏,接近一半,实在不想放弃。

    姜笙唇角微微抿起,捏着纸笺,又觉得自己耽误了别人太多时间,片刻后终于松手。

    正想把纸笺还给宫女,她抬手时却感觉有人拉了拉自己。

    姜笙偏头。只见姜砚扯住她的衣袖一角又即刻放开,轻声问:“可以说吗?”

第一百三十八章:簪缨

    姜笙往后望去,江云升和乔绛早被前面人流挤得看不见,不知道是仍在猜谜,还是已经出去了。

    姜砚倒一直安静的写谜底,和她们的速度恰好同步。

    姜笙问:“是什么?”

    姜砚说:“一。”

    “什么?”乔织从姜笙手中拿过纸笺,“为什么是‘一’啊?”

    姜笙一时也没明白,看向姜砚。

    她的目光太纯粹,姜砚眸子微垂,修长的手指在自己手心上划了几下。

    姜笙凝眸,恍然。

    乔织仍旧茫然。

    “‘窗前洒’先将‘宵’字的‘宀’洒走,留下‘肖’。”姜笙解释,“‘肖’上的‘?’与‘元’下的‘兀’正好组成‘光’字。”

    月、光、宀全走了,剩下的便是谜底。

    最后不需要姜笙说,乔织也明白了:“怎么还能这样拼凑……”简直离谱。

    宫女微笑:“这是仪嫔娘娘亲自出的。”

    乔织立马话拐了个弯:“简直太厉害了。”

    姜笙正把谜底写上去,本未及反应,把纸笺递给宫女的时候,却突然明白了她们刚刚那三句话的意思。她倏然失笑。

    威武太威武,还是屈一下?

    而此时的乔织已经接过第三十盏灯谜

    ——“有水可种荷花,有土可种桑麻,有人非你非我,有马可走天下”(打一字)

    乔织瘪嘴:“又是猜字。”

    还这么长,头疼。

    她笑嘻嘻道:“笙笙你来。”

    姜笙比划了下,正用指腹划着草稿。有水是“氵”,有土是“土”,有人是“亻”,有“马”是“马”……

    什么字可以和这些偏旁都组合起来?并且符合四句话的意思?

    姜笙正想着,却听得旁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是‘也’字。”

    姜笙也立马反应过来,朝来人看去。

    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深松绿纩衣和袍。

    “洛书。”少年旁边的人揽着他半开玩笑,“说好要来赢头筹,怎么反倒帮起人家姑娘了?”

    裴洛书这才认出了姜笙,摸着鼻子笑了笑:“姜姑娘。”

    “忍不住出声,若有打断,还请见谅。”

    李子喻恍然大悟:“原来是认识的。”

    乔织戳了戳姜笙,好奇问:“这是?”

    裴洛书目光落到乔织身上,触及她带笑的眉眼又即刻收回:“在下是绿阶书肆一个伙计,与姜姑娘有两面之缘。”

    乔织看向姜笙。

    裴洛书生得不错,有种饱读诗书的温文书卷气,谈吐自然,无任何浮躁或卑微的意味,并不像个普通的伙计。

    “什么伙计啊。”李子喻嗤道,“洛书兄以前可是我们夫子的得意门生,厉害着呢,只是后来家里有点事情,只能无奈去书肆谋个生。”

    夫子也劝、同窗也劝……夫子还说他让他别担心银子的事,不知道裴洛书是怎么想的,可能是不想欠他们的吧,就是不愿意继续念。

    裴洛书无奈:“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们仍念着同窗之谊,我就很感激了。”

    乔织笑说:“刚刚那公公不是说了,第一个猜完的,可以得到宫灯并许一个愿望?裴公子已经猜到这里了,想来猜完六十盏灯谜也不是难事。”

    裴洛书心下一动。

    他也是抱着这个心思的。

    李子喻催促:“下一盏下一盏,杨兄也太慢,别等了。”

    “承忱要知道你说他慢,得跟你急。”裴洛书边回话,边拿起自己的第三十盏灯谜,并且很顺利猜出谜底。

    又猜出第三十一盏时,他余光瞧见乔织在那冥思苦想,便问:“有我可以帮忙的吗?”

    他看向乔织手里的灯谜

    ——“两横有长有短,两竖有高有低”(打一字)

    乔织闻言眸子倏然一亮:“可以吗?会不会太耽误你时间?”

    裴洛书被注视得有点不好意思,咳了一下:“不会,是个‘止’字,高山仰止的‘止’。”

    乔织幡然明白,写下去。

    裴洛书又帮乔织答了一盏——“一月共一月,两月共半边;上有可耕之田,下有长流之川;一家有六口,两口不团圆”(打一字)

    是为“用”字。

    接下来一盏是——“此花自古无栽,一夜北风遍地开,近看无枝又无叶,不知何处长出来”(打一物)

    乔织继续拧眉,这是什么花?北风后开的?梅花?

    可梅花有枝也有叶啊。

    裴洛书答完自己的又过来看她,见她脸皱成一团感觉有些好笑。

    他指着纸笺上的“花”字:“古人有诗云‘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讲的是雪。”

    “雪?一夜北风遍地开……”乔织豁然开朗,“对!”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乔织毫不吝啬夸赞:“你太厉害了!”都不带思考的。

    她夸得直白,裴洛书一时愣住,直到乔织都走到下一盏花灯前他才回过神。

    李子喻见此,怪声怪气嬉笑道:“你太厉害了。”

    裴洛书没好气:“正经点。”

    “是我不正经吗?”李子喻摊手,意有所指。

    李子喻压低声音:“我虽不认得她,不过你看她的衣着头面,想来也是显贵之家,多的你就别想了。”

    不说裴洛书如今已经放弃科举之路,便是没放弃,顺遂到了殿试,那也不过是个毫无根基的普通进士。

    簪缨世族们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一个这样的人。

    裴洛书说:“你多想,我现在只想照顾好我娘。”

    李子喻拍拍他的肩膀:“我也就是提醒你,别陷进去。”

    裴洛书没应,正走向和乔织一样的第三十三盏花灯面前,乔织却往反方向回头。

    裴洛书停住问:“不答了吗?”

    乔织笑道:“答不上来算了,去找我长姐了,谢谢你帮我答了两盏。”

    一直靠着别人帮她,乔织也感觉没什么意思。

    她说:“你加油。”

    裴洛书唇角微扬:“好。”

    乔织便从另一条道走,领了一盏宫灯出去找乔纾了。

    裴洛书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李子喻的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回神快回神。”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多想?”李子喻打趣道。

    裴洛书接过第三十三盏灯谜:“你确实多想了。”

    李子喻说得对,簪缨世族家的姑娘,他们以后连交集都不会有。

第一百三十九章:猜谜

    乔织走后,姜笙想着不能让乔纾和乔织等太久,便答得更快了些。

    裴洛书和李子喻的速度同样很快。

    没一会儿,他们就都到了第四十六盏花灯前,涌在旁边的人也很少了,显得周围都宽阔起来。

    姜笙从宫女手中接过纸笺,一下子愣住了。

    比起刚刚最少也有五个字,多的几十字的谜语,她此刻手里拿着的纸笺显得异常干净。

    谜面就一个字——“乖”

    谜底是成语。

    姜笙胡乱猜测:“伶俐乖巧?乖巧可人?憨态可掬?天真无邪?天真烂漫?”

    她一连串打过来的四字词语听得宫女都懵了一下。宫女悄悄看了眼谜底,然后说:“都不是。”

    那是什么?

    姜笙注视着纸面,线索也过于少了些。

    不过猜到这里的人已经不多,宫女便没有催促她,她有比较宽裕的时间思考。

    姜笙便也不太着急了。

    思索的时间中,裴洛书和李子喻从落后她一盏到超过她一盏。姜砚倒还在第四十六盏前,也似乎正被难住。

    后头有人赶超过来,其中还有裴洛书和李子喻的熟人,大声喊了他们一下。

    李子喻推了推裴洛书:“杨兄追上来了。”

    苦想中的姜笙顺着声音看去。

    杨承忱正把第四十四盏灯谜答完走向前一盏,正想快点答完方便与裴洛书和李子喻汇合,忽然愣了愣。

    姜笙披着妆缎狐肷斗篷,斗篷上镶着一圈繁重的皮毛倒反衬得她的脸更小了,被花灯一映,脸庞泛着莹润的光。

    杨承忱出声,竟还泛着苦涩的意味“……姜姑娘。”

    姜笙点头:“杨公子。”

    前面的李子喻大声说:“又碰上熟人了?别寒暄了杨兄,拿灯谜啊!”

    “哦。”杨承忱这才反应过来,拿过纸笺,开始想谜底,余光还忍不住瞥向姜笙。

    姜笙眉间微蹙不得其解,他犹豫着要不要过去问问,还没想好,就见旁边有人已经走过去。

    是姜砚,杨承忱瞳孔微缩。

    其实他心底还是有些责怪姜砚的。要不是当日被姜砚威胁一番,自己也不会在母亲被告知绛平侯府无意与他们家结亲时,那么快放弃了。

    母亲也说姜笙出身不太好,侯府又无意,便不要勉强。可她能走到这里,甚至比自己还快些……可见绛平侯府是真的精心把这个女儿教养得很好,养女还是亲女有什么关系?

    杨承忱有点后悔,他应该坚持下去的。

    四十盏以后的灯架旁边有放着椅子,姜笙想不出来,便在椅子上休息。

    见姜砚也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姜笙便问:“你也不会了吗?”

    姜砚“嗯”一声,真心实意:“太难了。”

    姜笙倾身前去看,姜砚便把纸笺往她的方向偏了偏

    ——“头如刀,尾如钩,中央横广,四角六轴,右面负两刃,左边双属牛”(打一字)

    姜笙眨眼。

    这个让她猜,她肯定猜不出来,但好巧不巧她见过。

    姜笙抬眸看向姜砚:“是龟字。”

    这个朝代使用的也是简体字,所以姜笙来这里这么些时候,才能暂且不算个文盲。

    “你会写‘龟’的繁体字吗?”

    姜砚在纸笺背面写下“龜”。

    姜笙凝眸片刻摇头:“不是这个。”

    姜砚便又写了个“龜”。

    “对!”姜笙笑了,“谜底就是这个字。”

    见姜砚写得毫不犹豫,她又心虚起来。若要解释为什么是这个字,她不会——不过是见过所以记住了。

    但万一记错了呢?

    姜砚脚步干脆地过去交了纸笺,姜笙反倒有些不安。就像中学时讨论题目,教了同学一个她并非很不确定的答案,等待老师批改时的心情。

    姜砚走过来后她问:“对了吗?”

    从对方那里得来肯定的答案,她略松口气,又听姜砚问起:“你的呢?”

    “乖。”

    姜笙把自己的纸笺给他看。

    姜砚似乎怔了下,触及纸上的自己才反应过来,脑子微转,只说:“‘乖’和‘乘’字很像。”

    “什么?”姜笙好像捕捉到了一点思路,“哪个chéng?”

    “可乘之机的‘乘’。”

    姜笙眸光微动,眼睛倏然亮了,从椅子上站起来:“我知道了!”

    她左思右想不得答案,乍然想出来有些激动,声音不免大了些,引得周围几人看过来。

    姜笙脸一红,才想起这里不是午休时只有自己和后桌教室。

    “是什么?”姜砚问。

    他走了一步,正好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姜笙把答案写下去,然后掀给他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乘人不备”

    姜砚好像才恍然:“哦,应该是这个。”

    姜笙蹦过去把纸笺交了,开心的拿起第四十七盏灯谜,并答了出来,又去答下一个,很快赶上裴洛书等人。

    姜砚看到第五十二盏灯下谜面时,眸光微动。

    总算等到了。

    他拿着自己的纸笺走到姜笙身边,声音隐约带着笑意:“我不会。”

    他说得太坦然,以至于姜笙都顿了一下,才凑过去瞧纸笺上的谜面

    很简单的四个字——“金钿遍野”

    “谜底是草药名?”

    “对啊。”姜砚表情很无辜,“人参?百合?车前草?我只记得这几个。”

    “是……”姜笙划了一下纸笺,“地黄。”

    鲜地黄,多年生草本地黄属植物,性寒;味甘、苦;归心、肝、肾经;清热凉血、养阴生津。

    冥思第五十三盏灯谜的李子喻闻言问:“这位姑娘还背草药名啊。”

    裴洛书是在善仁堂见过她的,便了然。

    “杨兄。”李子喻笑着拍了杨承忱一下,“别苦着想了,去请教请教。”

    草药都不知道几味,想也想不出来。

    杨承忱有些不自在:“我……”

    他先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万一谜底很简单的呢,不是显得自己胸无点墨……

    但杨承忱转而一想,这难道不是个现成的借口吗?便鼓起勇气道:“姜姑娘,我这个谜底也是草药名,不知可否帮我瞧一瞧。”

    杨承忱走近,想把自己的纸笺给姜笙看。

    姜砚却忽然上前一步,不动声色把姜笙拉开,并笑道:“花灯只有一盏,杨公子这种行为,恐怕不是很好罢?”

    ------题外话------

    “头如刀,尾如钩,中央横广,四角六轴,右面负两刃,左边双属牛”

    出自南北朝文学家鲍照的《字谜三首》

    -

    努力努力,不知道剩下时间够不够再码出两章来,不能就留着明天一起发~

    我一定要更一次日万的!

第一百四十章:废话文学

    杨承忱怒视着姜砚,想说你刚刚不是也问了?!

    他也听说姜砚已经离开绛平侯府的消息,本来就没有血缘牵绊,如今更是于礼法上也没有任何关联了……他握着拳。

    两人之间未说出口的话姜笙没有细想。

    姜笙的视力很好,一排排花灯又把这里照得亮如白昼。即使杨承忱的纸笺刚刚只是一晃而过,她仍旧看到了上面的谜面

    ——“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个很简单,姜笙稍加思索便脱口道:“通大海。”

    通大海又名胖大海,味甘;性寒;归肺、大肠经;清热润肺、利咽开音、润肠通便。

    杨承忱一喜,得意地看向姜砚。

    即刻他又茫然,不知道姜笙说的是哪个字。

    姜砚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通过的‘通’,奔流到海的‘海’,哪个‘大’还用我说吗?”

    他略微有点郁闷,还以为自己是特殊的。

    姜笙微微抬头看向姜砚。

    姜笙刚刚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想谜面上,此刻听到他的声音,才发觉他语气不太对劲。

    还没想清,杨承忱便开怀道:“多谢姜姑娘,不然我今日便要停滞在这盏灯面前了。”

    姜笙说了句不用谢,又听杨承忱道:“若姜姑娘也有所不会,在下必定竭力相助。”

    李子喻刚好也猜出了他的第五十三盏,偏头说:“杨兄你别再啰嗦了,说起来咱俩也是竞争对手,再不跟来,我和洛书便不等了。”

    见杨承忱瞪着自己,李子喻不明所以。

    待杨承忱走过来后,李子喻忽然意会了,压低声音:“杨兄,听说你家里正给你议亲?是——”

    他朝后头抛了个眼神。

    杨承忱摇头。

    母亲相看的是礼部尚书的嫡次女,家世确实显赫。他也曾见过郑姑娘一面,面貌只能算是清秀,行为举止也非他所中意。

    李子喻见他摇头,眉间拧起。

    不对啊,杨承忱这态度,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顿了顿,李子喻想到一种可能,瞪大眼:“不是吧杨兄,做人不能这样……”这样就枉读圣贤书了。

    杨承忱明白他的意思:“我没有,亲事还没定下。”

    只是两家长辈都有意罢了。

    “你中意谁,便求了长辈去提亲。”李子喻忍不住多句嘴,“别心里一边记挂着人,一边放任长辈与其他姑娘议亲……心底没那个想法就别耽误人家。”

    “嗯。”

    见杨承忱一看就是没放在心上并且有些厌烦的样子,他叹口气。

    杨承忱是他们之间家世最好的,朋友归是朋友,平日开开玩笑也不是什么逾矩的事情。但说实在话,身份摆在这里,自己并不是很方便劝他。

    说话之间,姜笙和姜砚也到了这盏花灯前,并先他们一步到达第五十五盏花灯。

    姜笙接过纸笺,见谜面一瞧就不是立即能得到答案的,便坐到椅子上准备慢慢想。

    姜砚和方才一样坐在她旁边。

    看着枯燥的文字,她又抬头养养眼睛,盯住姜砚几秒。

    姜砚似有所感,抬头:“想出来了?”

    她答非所问:“你不高兴。”

    虽然姜笙并不知道姜砚和杨承忱的矛盾源何而起,但姜砚不喜欢杨承忱是非常显然的。

    而且刚刚姜砚还帮过自己……

    姜笙认真反思,她确实没必要告诉杨承忱那个答案。也确实如姜砚所说,这不是给他们增添一个竞争对手吗?

    她便小声说:“我下次不告诉他了。”

    姜砚先是仔细理解一下这话的意思,然后心底徒然升起一股愉悦,唇角微翘:“告诉就告诉了,没事,花灯还是我们的。”

    姜笙看他这么有把握的样子忍俊不禁,正拿起纸笺继续想谜底时,忽然觉得不对劲儿……她猛然看向姜砚。

    姜砚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便收到她审视的神情。

    姜笙轻轻开口:“你刚刚不是说自己不熟悉草药名,怎么知道‘通大海’是哪几个字?”

    通大海比地黄更不常见吧。

    “我……”姜顿了一下,语调含糊,“猜的?”

    姜笙似笑非笑:“猜得挺准啊。”

    见他打着哈哈,姜笙也没刨根问底,正巧想出了自己的谜底,便写入纸笺站起来去交。

    姜砚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笑了。

    对于草药名,他还真不知道多少。通大海碰巧算一个,以前阿婆在世时用过这味要,地黄也碰巧算一个……不过找个借口懂装不懂罢了。

    他也站起来过去,指间握着已写好谜底的纸笺。

    姜砚和姜笙到最后一盏宫灯的时候,宫灯前只有裴洛书一人。

    哦,还有等着最后解谜人的四皇子萧怀晟。

    萧怀晟接过宫女递来的谜面,挂在高处,笑道:“这是父皇所出,猜中者即可得到这盏棱角穗羽花灯,和父皇亲诺的一个愿望。”

    裴洛书深吸一口气,看向谜面。

    ——“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猫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诗不是,词不是,论语也不是。对东西南北模糊,虽为短品,也是妙文。”(一句打一个字)

    他凝眸。

    没有走仕途的学子不渴望得到上位者青睐,然后一展才华。

    裴洛书虽为营生辍学,但若真得到圣上亲诺的这个愿望,或许便可重返学堂。

    但是……

    非黑非白非红非黄,这是什么字?

    和狐狼猫狗仿佛,那便是“犭”了?可下文又道既非家畜,又非野兽……

    姜笙也在想这个问题。

    萧怀晟说了句:“这谜,确实不太好猜,但猜谜还是要猜的。”

    裴洛书看了萧怀晟一眼,心想这位皇子在说什么空话。

    姜砚眸光一动,又看了眼谜面。

    正在此时李子喻也赶上来了,问裴洛书:“有思路吗?”

    裴洛书摇头。前面他只想到应该带着个“犭”,至于后面一句“诗不是,词不是,论语也不是”——曲?或是赋?

    但这又与“虽为短品,也是妙文”相悖。

    姜笙百无聊赖想着,懒打了个哈欠,继续去找她的灵感座椅。

    “猜谜还是要认真些,怎么都打起瞌睡来了。”姜砚笑道。

    姜笙定定看着他几秒,随即唇角一弯:“别再暗示我,你直接告诉我得了。”

    她又不傻,就算前面没看出来,这么多次也该看出来了。若是没有姜砚的提醒,自己应该早就停在某一盏宫灯前。

    ------题外话------

    “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猫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

    诗不是,词不是,论语也不是。对东西南北模糊,虽为短品,也是妙文。”

    是元宵灯会上乾隆皇帝让大臣们出谜面,纪晓岚先生出的。

    我看到谜底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哈哈哈

第一百四十一章:愿望?

    姜砚顿了顿,轻声说:“‘猜谜’。”

    姜笙反应了一下:“猜谜?”

    她有些不确定:“‘猜’,‘谜’?”

    见姜砚点头,她哑然。

    这是什么谜底?

    但当知道了答案,看着近在咫尺的棱角穗羽花灯,她反而没了去回答的兴致。

    可能是因为来得太简单,也可能是因为左右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裴洛书和李子喻还在思考,也有其他人赶了上来,其中有杨承忱,也有江云升和乔绛。

    乔绛把自己的和江云升的第五十九盏谜底交过去,看到最后一盏前已经有这么多人,他嫌弃道:“都怪你拖拉我的速度,若不然我早答到这里来了。”

    他一个人要答两个人的份。

    江云升嗤一声:“你要是真厉害,就应该一人抵十人,我们这才两人。”

    乔绛哼道:“你行你上。”

    “不就是猜个谜,我也就是不善此道,不若分分种猜完六十盏。”

    乔绛正想斥他说的废话,注视着谜面的目光却忽然一顿:“猜个谜?”

    江云升也在看谜面:“你傻了还是我傻了,不是猜谜是猜什么?”

    诗词歌赋曲艺经纶?

    他正想再嘲几句,却见乔绛拊掌而笑:“对,就是猜谜。”

    众人闻言都不明所以。

    只有萧怀晟看了眼不远处的姜砚。

    他刚刚没察觉错的话,对方应该是猜出来了,那么现在为什么坐在那里岿然不动。

    除此之外,裴洛书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他默念着上联:“既非家畜,又非野兽……‘猜’?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

    对了,是“犭”,是“青”,自然非家畜野兽,也非黑白红黄。下一联,‘谜’非诗词论语,又言(讠)迷失方向,可不就对东南西北模糊了。

    裴洛书摇摇头,有点懊恼与失望,又对乔绛心生佩服之意。

    自己这么久没想出来的答案,对方看几眼就明白了。

    萧怀晟站起道:“确实是‘猜谜’。”

    想了想他又添上一句:“谜底就是‘猜’‘谜’二字。”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萧怀晟示意,刚刚说话的太监便告知众人比试结束,未至第六十盏者赐普通花灯一盏,至第六十盏未得出最后谜底者赐玉如意一对。

    宫女上前去把棱角穗羽花灯取下来,递给乔绛。

    乔绛随手给了江云升:“一人一盏,没欠你了。”

    旁边有人注意到乔绛手中已经提着一盏玲珑可爱的狸奴花灯。

    只是那花灯与主人骄矜的模样很是反差,不像乔绛自己的,不知情者还以为他帮着家里哪个姐妹看管。

    江云升接过晃了晃,镂铜的花灯握在手里倒有几分重量。

    乔绛见了说:“你再晃里面蜡烛就要倒了。”

    “这倒不必担心。”

    萧怀晟过来笑着说:“父皇请了能工巧匠打造了足足六十日才得这么一盏,放置蜡烛的铜夹至上往下置于底部竹节间,竹节边又牵着提线……若稍许晃动便倒了,怕那些匠人们还要被问罪呢。”

    他问乔绛:“这位公子是?”

    乔绛答:“家父光禄寺卿乔煦之。”

    萧怀晟颔首:“乔大人教子有方。”

    “乔公子有什么愿望,待我明日一早便回禀父皇。”

    乔绛碰碰江云升,扬眉:“有什么愿望?”

    “你问我?”江云升专注转着花灯,“关我什么事。”

    “把这个愿望让给你,你确定不要?”

    江云升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不要。”

    高官厚禄?妻妾之奉?

    没意思。

    乔绛撇嘴:“那算了。”

    正当萧怀晟等着他说自己的要求的时候,乔绛却道:“我们要这盏花灯就好了。”

    萧怀晟一愣。

    父皇金口玉言,既许了诺,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都会答应。而他们辛辛苦苦猜完整整六十盏灯谜,此时却轻易放弃了奖励?

    萧怀晟犹豫了一下:“乔公子若没想好,可以过几日再来告诉我。”

    “多谢殿下。”乔绛如实说,“我确实没什么愿望。”

    萧怀晟看他一眼:“那便几日后再告诉我罢。”

    再说没有就是打四皇子的脸了,乔绛便没再说什么。

    萧怀晟又吩咐宫女们把普通花灯和玉如意分给参与者,便带人走了,走前还看了眼旁边已经空了的椅子……

    而此时的姜笙已经与乔纾和乔织两姐妹汇合。

    乔织走时姜笙和姜砚还在一起答谜,现在见她只一人出来,便问:“砚表哥呢?”

    姜笙说:“不知道。”乔绛答出谜底后,姜砚就起身离开了。

    她此话刚出,余光就瞥见个竹篾编造的球形灯圆溜向她滚来。

    那灯球架构精巧,中间悬着蜡烛,烛火跟着竹筐的方向晃动,一路旋转倒她裙边竟都没有覆灭。

    姜笙顺着灯球滚来的方向看去,见姜砚走过来捡起灯球。

    姜笙问:“这是什么?花灯?”

    “滚灯。”姜砚说着,指尖放在竹篾间,滚灯随着他的五指翻飞灵活地转了个圈,又脱离他的手利落在空中翻滚,悬着的烛火也矫捷随之转动,最后重新被接住。

    姜笙一乐:“哪买的?”

    她也去买一个。

    “给你。”姜砚伸手把滚灯放到她面前。

    姜笙迟疑了一下:“……多少钱?”

    姜砚顿了顿:“三两,银子。”

    “我给你钱。”

    姜砚嗓音带着些许不可察觉的无奈:“好。”

    姜笙这才接过滚灯,学着姜砚的样子一转,滚灯却不听话的落到了地上。她又捡起重试一遍,眼瞧着就要完美地转圈了,滚灯一翻,华丽丽再次落到地面。

    滚灯掉,她捡;滚灯又掉,她又捡……往复循环。

    姜笙:……

    拜拜,她不玩了。

    姜砚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忍笑道:“食指放在这里,拇指扶着竹篾,无名指一翻……”

    他示范了一下,末了道:“和你转笔是差不多的。”

    姜笙本来真的在认真地学,听到最后一句时蓦然看向他:“和我,转笔,差不多?”

    可能学生多少都有转笔的习惯,高中某天中性笔在她手里利落翻出了个花,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只要姜笙拿着笔,手指就不会安静。遇到难题时转,上课无聊转……不仅是笔,甚至万物皆可转。

    但在这里除了画画时,都用毛笔,笔一转墨四洒,她就略微戒掉了。

    ------题外话------

    我的日万梦好像破灭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最后一个

    周遭似乎有一瞬间寂静,姜砚闻言默了几秒,圆回去:“转笔啊,你不会吗?”

    “你若不会,改日我再教你。”

    姜笙盯着他,可姜砚神色平静,没有丝毫破绽。

    她便移开眸子。

    想来是自己太敏感了吧。

    不是从很早就开始怀疑姜砚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确实很多同学都喜欢转笔,姜砚觉得自己同样会也不难理解,为什么一定要是认识呢。

    姜笙按姜砚所说的去转滚灯,它果然听话了些,乔织凑过来看:“这个哪里有卖啊?”

    中间小圈跟着大圈转,悬着的烛火怎么滚都没有灭,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乔织晃了晃乔纾的手臂:“姐姐我们也去买个。”

    然后她看向姜砚:“砚表哥,你是在哪买的?”

    姜砚说:“这是最后一个。”

    乔织有些失望:“这样啊。”

    乔纾安慰她:“确实是个新奇的东西,改日我差人问问,给你做一个。”

    “好罢。”

    正巧此时乔绛和江云升过来,乔织便被转移了注意力。见江云升手里还拿着那盏棱角穗羽花灯,她一讶:“刚刚那公公说的就是你们?”

    江云升指了指乔绛:“他答出来的。”

    乔绛嘴角上扬:“现在知道我厉害了吧?带着你我还拨得了头筹。”

    江云升看着他嘚瑟的模样忍笑:“厉害!”

    乔织有些眼馋,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在心底郁闷。自己弟弟赢来得花灯竟然不给她!

    “是小绛答出来的啊。”乔纾倒是对花灯不感兴趣,只问,“那陛下所说的允诺呢?”

    乔绛说:“我没提。”

    乔纾略放下心。

    他们家已算势极,祖父为了儿孙们的仕途早早致仕,若是乔绛提出什么高官厚禄的要求,那可能会有点麻烦。

    “时候不早了,便回府吧。”

    “你们先回去。”姜笙边捡起滚灯边应,“我去买个花灯。”

    乔织指了指她手上:“你不是有一个了吗?”

    “再赢一个。”

    本来是打算试试能不能把那盏穗羽花灯送给姐姐,但她虽走到了第六十盏灯,若没有姜砚提醒,也万猜不出“猜谜”这个谜底的。

    姜笙还是想靠自己去赢一盏。

    “我陪你一起。”乔织挽着姜笙,“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也不想那么早回去。”

    下次这么热闹,可能得是乞巧节了。

    她看向乔纾。

    乔纾笑道:“我没意见,一起罢。”

    大家便继续逛了逛,直待姜笙猜对了十五道谜面,众人这才准备打道回府。

    姜笙边抱着滚灯,另一只手提着新赢得的莲花灯,和乔家姐弟往反方向一起回去。

    转身时背后却有个声音在唤她,音量不小,语气却很轻。

    姜笙回头,触及到姜砚目光的时候,明明他并没有问什么,她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有一个机会,你可以一直留在这,你会留在这吗。]

    她开口,眸色认真,一字一顿:“不会。”

    不管姜砚是什么意思,她的答案都是不会。

    她想回家,和姐姐一起回家。

    在她走远听不见的时候,姜笙并不知道,姜砚低声应了个“好”字。

    她的背影没入人潮,即便周围灯火辉煌,还是最终消失不见。

    江云升提着乔绛赢来的那盏棱角花灯边晃边问:“打什么哑谜呢?”

    姜砚没应声,江云升也没在意,还是自顾自讲:“你这么喜欢这个妹妹,干嘛非要离开侯府啊。”

    记成养子也好啊。

    姜砚语调平淡:“我现在后悔了。”

    江云升这才猛然看向他。

    朋友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从姜砚口中听到过“后悔”二字。

    “你……”他哑然。

    姜砚轻笑了一下。

    其实能再见到她已是意料之外,为什么要一意孤行,去想些不切实际的事。

    毕竟他们确确实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若还占着兄长的身份,至少能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她还在一日,他便能护她无虞。

    ……

    另一边,马车在前面等着接自家姑娘,现在约莫是戌时正,行人已经比方才少,但仍旧还算热闹,各色花灯繁多。

    乔织边走边问:“你刚刚说什么不会?”

    姜笙摇头:“没什么。”

    她的眸光落在滚球上,竹色的篾片内烛火微晃,随风舞着各种姿势。

    她抿了抿唇。

    因着姜笙和乔纾乔织坐一辆马车出来,故先送乔家姐妹到乔府后,车夫才把车赶回绛平侯府。而这时已到了戌时末。

    回去的路上,一向睡得早的姜笙更是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她靠在旁边准备闭目养会儿神,困意来袭,一不小心却在马车上打起盹来。

    再次睁眼时是姜羡把她叫醒的。

    姜笙脑子还有些迷糊,眼神朦胧之间隐约看到自己姐姐的轮廓,脱口而出:“姐姐,元宵节快乐。”

    姜羡刚要再开口的动作即刻顿住。

    姜笙身子向前倾,触到莲花灯柄时一把提起递给姜羡,眉眼带笑:“我赢回来的。”

    没有任何人提醒,她靠自己赢来的,还花了一两银子呢。

    竹制灯柄缠链垂下,连接着围成半圆形的竹篾,篾子之间绢纱做的莲花开得繁复茂盛,莲心盛着用罩子盖着的蜡烛,底部流苏安静垂下。

    姜羡心下一软:“元宵节快乐。”

    她接过来:“先下车。”

    “哦。”姜笙这才回神自己还在马车里。

    姜羡提着莲花灯退后一步让自己妹妹下了马车,清冷的眉眼被暖色的烛光衬得有些温柔。

    见她又转身回去抱起个滚灯,姜羡随口问:“京城还有这个卖?”

    姜羡往年上元节的晚上也不是没出去过,花灯倒是见过很多种,纱灯、棱角灯、蘑菇灯……倒好像真没见过滚灯。

    “姐姐见过?”姜笙灵活地转了一圈滚灯,然后笑吟吟说,“看,我学了半个晚上呢。”

    “见过。”姜羡说。

    大二暑假帮爷爷到嘉兴出差时见过。

    “比这个大些。”

    姜羡又想了想:“是舞蹈表演的道具……这种大小倒也有,在乡里时见过老人编给小孩玩。”

    市面上倒没见过有人卖,可能是朝代不用罢。

    姜笙“哦”一声:“挺好玩的。”

    姜羡看她转转滚灯,掉了又捡起来继续转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从角门进去走了一段相同的路,两人便各自回自己院子里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圣意

    翌日。

    皇宫内,御书房。

    为了昨晚乔绛在灯会上拨得头筹一事,已经致仕许久的乔老太爷重新换上朝服进宫面圣。见乔老太爷弯腰行礼,皇帝放下狼毫笔,给徐公公使了个眼色。

    徐公公忙道:“老太爷年纪大了,还不快搬把椅子来?”

    “谢陛下赐座。”有内侍搬来椅子,乔老太爷便小心落座。

    皇帝这才笑着慢慢开口:“许久不见爱卿,如今身子可还康朗?”

    “谢陛下关心,老臣一切安好,不过是家里小辈不懂事……”乔老太爷把情况说来,末了道,“如今臣长幼之子皆身居要职,陛下之垂怜抬爱老臣铭记于心,只能责令犬子猥浅学以报陛下。”

    “至于陛下所允灯会头筹者可得一诺之事,小孙虽侥幸所得,只是承蒙陛下福泽,四海成平国泰民安,家中亦不缺柴米,实在没什么可求,又念陛下诺之可贵,前来谢恩。”

    长子官至一品,次子也官至三品,祖上还出过一个皇后……皇帝的诺言自然难得可贵,但若再求个高官厚禄,只怕过犹不及。

    若随意求个小恩小惠,又过于敷衍。

    皇帝摆手:“爱卿不必如此小心,不过是个小彩头,朕既答应了,断然没有因此生气的道理。”

    萧怀晟一早就将灯会上种种告诉了他,包括乔家子只拿走了那盏花灯一事……作为天子,他一诺千金,难道不必花灯好?

    委实不识好歹。

    皇帝确实有些不满,但此时乔老太爷既亲自来说明缘由,语气恭谦,些微的不满便也消散。并且那灯谜他都一一看过,能第一个全部答完并非易事。

    皇帝便问:“是府上哪位公子?”

    乔老太爷说:“家中第四子,单名一个‘绛’字。”

    “下降的‘降’?”

    “绛幡的‘绛’。”

    皇帝颔首:“可有下场秋闱?”

    此次灯会他设了个奖,也有为着下月的殿试提前看看士子们的意思。

    乔老太爷忙说:“才刚十五岁,才疏学浅的,让他多历练些。”

    “那确实不忙。”

    皇帝再随意问了几句,又说乔绛既然得了头筹,那就不能不赏,他一会儿差人送到乔府,便让乔老太爷走了。

    出御书房后,乔老太爷在路上碰到萧怀仁,又行了礼:“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萧怀仁忙将他扶起来:“乔先生今日怎么前来宫中了?”

    “昨日家中小孙赢得了陛下赐的一盏宫灯,特地前面谢恩的。”乔老太爷恭谨道。

    萧怀仁便夸了一番,随后问:“您这是准备出宫了吗?”

    乔老太爷应是。

    萧怀仁笑说:“本宫也正好准备离宫,那便一起吧?”

    乔老太爷忙做了个“请”的手势。

    “本宫也听说了昨晚灯会上的事情。”萧怀仁边走边说,意有所指,“乔公子年纪小小便能斩过一道道谜面拔得头筹,来日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前途不可限量?

    这是暗示他们站队的意思呢。

    乔老太爷打了个哈哈过去,既不说是也不说否。萧怀仁是什么心思他心底门清。

    眼下萧怀仁看似是中宫皇后长子,无论立嫡立长,都绕不过他去。但皇后母族势大,皇帝心里恐怕也忌惮着。

    况且皇帝身体尚还康健,更是不想朝臣都往太子一边倒,怕有朝一日重蹈前朝太子弑父篡位的覆辙,对三皇子的生母贵妃极尽宠爱,欲牵制太子的行为。

    皇子们在朝中拉帮结派乔家不是不知道,但他们忠的是君,谁坐上那个位置,他们忠的就是谁。

    到了宫门外,乔府马车在那里等着,乔老太爷拱手:“那老臣就先告退了。”

    萧怀仁含笑:“先生慢走。”

    看着乔老太爷的背影,他眸色一暗。

    这些人都是一气的,乔熙之乔煦之,乔纶乔练,还有绛平侯和姜砚……哦,对,姜砚现已不是绛平侯世子了。看来他得派人找一找姜岩。

    不想站队是吧?呵,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回到太子府后,萧怀仁直接进了书房,几个幕僚在内等他。

    有人附耳对他说了什么,萧怀仁突然一把打碎手边的茶盏,瓷器在地面碎裂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沉着脸,唇紧抿成直线一言不发。

    刚刚说话的人见此立刻小心清扫了地面,然后悄声退了出去。

    太子在外素有贤名,众人都道他不负陛下亲赐的这个“仁”字。而只有他们这些身边人知道,太子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太子府开销中每月被摔碎的瓷盏瓶器就占了大头。

    钱学朝躬身笑道:“何事值得殿下如此伤神?”

    “何事?”萧怀仁扫视上下。

    “组织花灯节是好事,现今被人所抢,诸位觉得我能高兴得起来?”

    肖予凌端起自己身前的茶盏抿了一口。

    组织花灯节表面上是个可有可无、甚至浪费时间的闲差,而眼下春闱在即,来京的士子不断……能把灯谜猜到末尾的,又岂会是寻常人?多都是待考的士子们。

    他们又大多刚过秋闱毫无根基,比起世家大族更容易站队,是故灯会正是笼络的好契机。

    钱学朝安抚道:“不过一个灯会罢了,殿下才是中宫嫡长子,四皇子一向以您马首是瞻,此番肯定是有人教唆,只要处置了四皇子背后之人,料想他也不敢再跟您争。”

    萧怀仁冷哼一声。

    他本来实在想不明白,往日怯懦的四弟怎么有胆子来跟他抢。直到派到四皇子府的探子来报,原来竟确实是有人在背后出主意。

    他看向肖予凌:“此事就交由你来处置。”

    肖予凌垂眸,片刻后笑道:“殿下高看我了,我与姜砚不是没交过手,结果您也知道。”

    萧怀仁猛然盯住肖予凌,下颌紧绷。

    肖予凌指指自己的耳朵:“殿下又忘了,我听力很好。”

    “那……”钱学朝闻言眸光微闪,“不若从他身边之人入手?”

    萧怀仁冷笑:“如今他孑然一身,从哪里入手?”

    钱学朝唇角勾起,意味不明:“他现在孑然一身,以前呢?”

    “难道自立门户后,侯府对他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就忘了不曾?我昨日还看到……”钱学朝过去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萧怀仁沉着的脸略微放下。

第一百四十四章:该叫我婶婶

    出了书房后,萧怀仁看到温惠手中端着一个瓷盅向这边走来。

    他调整了一下神态,笑着过去温声道:“都说了,这种事情让下人来做就行。”

    如今温家是为数不多毅然支持他的世家之一,多少有温惠这个太子妃的缘故。还有李良娣和王良娣的母家……

    萧怀仁心底打着主意,又听温惠柔笑说:“殿下辛苦,妾身也不能做什么,只能煲点小汤聊表心意。”

    萧怀仁使了个眼色,有下人立马接过温惠手上的瓷盅,他牵起温惠空了的手:“走吧,去你院子里。”

    温惠忍着把手抽出来的冲动,面上一派笑意盈盈。

    到了毓秀居,萧怀仁喝起汤,坐在旁边的温惠似是不经意提起:“殿下今日看起开心情不好,是出了什么事吗?”

    萧怀仁放下瓷盅,接过婢女递过来的绢帕擦了擦嘴。

    “朝堂上的事情,不必理会。”

    “这样啊。”温惠善解人意,“殿下也不要太劳累,有什么不要紧的事情,交给底下人去做就好了。”

    她面上不显,心中却在思索。

    朝堂上的事情,什么事?是燕王和姜姑娘的手笔吗?

    萧怀仁道:“已经着人去处理了,不打紧。”

    温惠微笑点头,又暗暗打探了几句,见问不出什么,便没有再开口了。

    ……

    时间一晃到了月尾,自姜羡把云烟阁给了姜笙后,云烟阁的账便都是她在管。

    掌柜交来这月的账本,姜笙掀开,紧皱起眉。

    自她接手云烟阁以来,云烟阁的进账一直在减少,但幅度不大,姜笙原还以为是自己管理不当。

    她本绞尽脑汁回想穿书前那些商场都是怎么搞活动走销量的,但转念一想,云烟阁走的是贵族路线,优惠等类委实没有吸引力。姜笙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只是这月的账做的也太粗陋了,数额急剧下降,她确实不擅长经商,但不代表她傻。

    京中安逸,没出什么大事,也没有其他迅速建起的银楼或成衣铺来抢云烟阁的生意……怎么能在进账上少了这么多银子?

    还有这个,什么布一匹要五百两银子?!

    糊弄谁呢?

    她越想越气,让山奈去寻了几个人,带着山栀起身找马车去了云烟阁。

    午后的云烟阁没什么人,只有个妇人带着自己女儿在楼下挑银饰。姜笙往二楼走,拿着支素簪的姑娘却头一偏眼睛一亮,把她叫住:“堂姐!”

    姜笙脚步一顿。

    那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身半新不旧的玉色缠枝莲纹立领袄子干净整洁,梳着双平髻,两边各戴了朵粉色绢花,杏眼桃腮,模样清秀,但她确信自己没见过。

    可对方大眼水汪汪看着自己,似乎等着自己认出她。

    姜笙生气归生气,但她从不迁怒别人,见此还是轻声问:“这位姑娘是?”

    “堂姐不认得我是应该的。”姜灵瑜扬唇道,“可我见过堂姐好几次呢。”

    只是每次想过去说话,都被人拦下了。

    姜灵瑜好奇问:“堂姐能去二楼吗?带我也去吧,我还没去过哎。”

    旁边的妇人也忙附和:“笙姐儿,这么巧,你也来买衣服头面吗?”

    “我和你妹妹也是说听说这里的东西好,这不下月就是春闱了,来给你妹妹支簪子,但他们非说二楼不让去。”

    话落,妇人希冀地看向姜笙。

    姜笙几不可察地蹙了眉。

    这两人刚上来就一副熟络的样子,也不自报家门,就开始提要求。真是让人好感暴跌。

    她微笑:“二楼能不能上是店铺的规矩,与我说也没用……只是您一口一个‘你妹妹’,首先得告诉我是谁罢。”

    叫她堂姐,是姜家族内的人?

    曹氏拍拍自己脑袋:“瞧我这记性,只去拜会过侯夫人,还没正式和你见过面呢。”

    “我是你爹的弟媳妇,你该叫我婶婶。”

    姜笙顿然明白过来,敢情这就是小说里女主的极品叔婶。

    山栀不动声色上前半步,把姜笙拦在身后:“夫人慎言,已经过世的老侯爷只有我们侯爷一个独子,何来弟弟。”

    “还望您莫要污蔑老侯爷的声誉。”

    曹氏忙道:“不是侯爷,是笙姐儿的亲爹啊。”

    山栀冷笑:“于礼法,我们姑娘是绛平侯府的姑娘,养育姑娘的是侯爷和我们夫人,哪里又冒出来一个亲爹?”

    曹氏欲言又止,最后脸色沉下:“笙姐儿,你就这么纵容区区一个下人在你婶娘头上作威作福?”

    “山栀她们与我情同姐妹,可不是夫人您说的‘区区一个下人’。”

    姜笙淡声说:“再者她们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还望您自重。”

    曹氏不可思议:“你这是不打算认我们了?”

    她一直想找机会见这个便宜侄女一面,想着十几岁的姑娘家到底比处世圆滑的妇人好讲话些,只能有绛平侯府的人拦着,总不得见。

    长子马上就要春闱,来日高中后给女儿择个好人家,兄弟姐妹间互相帮衬着,也就不必回那山旮旯的地方。

    她便想着给姜灵瑜挑套头面,做一身好衣裳,姜灵瑜如今穿的还是去年秋为了来京城赶制的。

    只是上京已经耗费了家里许多钱财,来到京城后宅屋吃喝、处处打点都要钱。

    大哥大嫂留下的房地银子,还有绛平侯府接姜羡回去时给了张银票,都早已经用光……如今只剩下一点少得可怜的积蓄。

    找姜羡也是不管他们,没想到姜笙同样是个冷心冷肺的。

    曹氏在心底啐一口,养在大家府邸,就忘了自己身上流着谁的血了。

    也是,侯府是什么人家,她们是什么人家……姜笙自然不肯认她们。

    曹氏心思百转,狞声说:“你贪慕富贵,连亲爹亲娘都不肯认,就不怕到时候名声被坏了,嫁不出去?”

    “亲爹亲娘?”姜笙挑眉,“请问我亲爹亲娘在哪?”

    曹氏一噎。

    在哪?棺材里放着呢!

    但没了亲爹亲娘,亲叔婶不就是亲爹娘?!

    曹氏余光瞅到刚刚不让她们去二楼的婢女低着头似乎在忍笑,她叉腰瞪过去:“笑什么笑?!”

    婢女赶紧背过身去,只有肩膀在小幅度抖动。

    ------题外话------

    我又觉得我可以日万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我就仗势欺人

    可能也觉得有点尴尬,曹氏过去假装亲切地去握姜笙的手,却被山栀利落拍掉:“夫人有话直接说。”

    山栀语气不算重,但曹氏觉得自己被落了面子,怒上心头。

    她看着姜笙纤纤素手白皙细腻,指如葱根,又想起自己女儿在家还要帮着干农活,如今已经及笄才好生将养着,且到底养不回去了,心中更是不平。

    同样是姜家的女儿,凭什么大嫂的女儿就能在侯府享受荣华富贵?!

    但曹氏还是咬牙忍着气,放软声音道:“咱们都是同枝生的,看到你在侯府过得好,我们做长辈的也高兴,何必说这种没良心的话呢?”

    姜笙浅笑:“夫人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姐姐没被接回来时,住的是简陋至极不能遮风不能避雨的茅草屋,而你们呢——青砖大瓦乡邨别苑,只怕比村长的还要好吧?”

    原书中最开始的节点姜家养父母就已经身故了,但交代了姜父生前靠打猎为生,在村子里还算是富裕人家。

    某次姜父上山猎食,却再没下来,姜母整日以泪洗面,也撒手人寰,夫妻俩只留下一个女儿。

    作为弟弟弟媳,曹氏夫妇以帮忙抚育侄女为由,霸占了兄嫂所有田产银两,还把小侄女当丫头使唤。

    姜羡穿来后,第一时间就和曹氏夫妇化分界限,却没拿回姜父姜母留下的遗产,只分得了村尾一个荒废已久的茅草屋和少得可怜的黍菽。

    姜笙慢条斯理,字句清晰:“我姐姐身着粗布短衣的时候你们穿的是什么?棉麻甚至绸缎;我姐姐吃着粗糠的时候你们吃的是什么?不掺一粒糙米的白米饭。”

    “她当时才多大?十一二岁。”

    “我若是没被抱错,想来也是一样的待遇吧?现在怎么又成了同枝生的?”

    “你们这么对自己大哥大嫂的孩子,没良心的到底是谁?”

    她想着想着,竟然把自己给气到了。

    虽然这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姜羡并没有过多久,很快就挣了钱在镇上租了套宅子。

    但一想到吃不饱穿不暖的是自己姐姐,即便只有一周、一天,姜笙都觉得很长,更何况肯定不只一周。

    姜笙摆摆手,没给曹氏和姜灵喻说话的机会:“记着她们的样貌,日后不许让她们再踏进云烟阁一步。”

    再在自己眼前晃悠,她怕自己忍不住动手。

    姜灵喻瞪大眼:“喂,姜笙,你就算是在绛平侯府长大的,也没有权利管人家铺子做不做生意啊!”

    姜笙冷笑:“你看看我有没有。”

    她们在争执时,云烟阁掌柜早已被告知这件事,此刻就在这里。姜笙轻飘飘瞥了掌柜一眼,掌柜便忙应:“当然有。”

    姜灵喻想了半天,最后咬牙说:“你倚财仗势,作威作福!”

    姜笙一字一顿:“我就仗势欺人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姜灵喻哑然。

    不能。

    她手上还拿着自己刚看中的一支素簪,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母亲。

    曹氏冷哼:“你们确定为了她生意都不做了?”

    “我告诉你们,我儿子已经中了举,下月春闱,那可是冲着会元甚至状元去的,你可想好要不要为了绛平侯府一个养女得罪我们。”

    掌柜笑容不变:“夫人,请。”

    曹氏面色一变,怒极反笑,一脸说了几个好字:“灵喻,簪子放下,我们走!”

    “天子脚下,没有王法了还!”

    可姜灵喻握着簪子不肯放,恳切道:“娘……”

    姜灵喻在家虽不是至宝般被捧着长大的,但也算受宠。毕竟家里就她一个女儿,长得又漂亮,只要不过分,要什么曹氏从无不应。

    可这次曹氏没有答应她,沉声说:“放下。”

    “难不成这京城就你们一家有簪子卖?娘给你去别处买。”

    姜灵喻闻言不情不愿:“可是……”这个好看。

    京城确实不只这么一家银楼,但只有这家名气最大。即便只是毫无装饰的素簪,也和别处的不一样,比她匣子里那几支粗陋的簪子好看多了。

    姜灵喻有点后悔,自己刚刚干嘛要叫住姜笙……安静让她娘付了银子,这簪子就是自己的了。

    她不过是想让这个有钱的堂姐带自己上二楼,给自己送套漂亮的头面而已……如果能再送自己一套新裙子当然更好,毕竟天气渐渐转暖,自己箱子里那些旧衣服实在挤不进京城的贵族圈。

    反正姜笙都已经是侯府的姑娘,这又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见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母亲更是警告般盯着自己,姜灵喻抿唇,依依不舍放下爱不释手的素簪。

    曹氏见女儿放手,拉着她,走前最后放了句狠话:“笙姐儿,不是我做婶娘的心胸狭隘,是你逼我的……”

    她想到什么,又靠近姜笙,压低声音:“你等着,别后悔!”

    姜笙笑吟吟:“我等着。”

    看着曹氏和姜灵喻的背影,她仿佛忽然回到半年前。那时候还没认出姐姐,和郑嫣嫣闹了几句口角,姐姐便把郑家拉入了黑名单。

    而这次是她自己把曹氏和姜灵喻赶走的。

    姜笙对郑嫣嫣没有什么感觉,不过郑嫣嫣阴阳怪气,她便报复回去,两人打平。

    因着云烟阁是姐姐的,自己占了几分便宜。

    而今她真的非常不想看到这些欺负姐姐的人。他们若安分守己,大家都便宜,如果要搞事情,她奉陪到底。

    姜笙目光瞥向掌柜。

    眼下就有人搞事情呢。

    云烟阁的账虽然是账房做的,但掌柜都有过目,再送到她手上。

    前些日子降幅较少,掌柜没注意还算情有可原。而这次的账目数额变化这么大,掌柜要是毫不知情就有鬼了。

    掌柜触及到姜笙的目光有些不安,决定先下手为强:“姑娘怎么这时候来了?小的还说要寻个日子找您的。”

    “哦?”姜笙似笑非笑,“寻我做什么?”

    她迈步上二楼的隔间:“进来说吧。”

    账不是一天之间忽然变少的,这是有人在试探她的态度,要糊弄她。

    如果不发一场火杀鸡儆猴,日后的进账恐怕更要悬崖式下跌。

第一百四十六章:要不好

    到了隔间,姜笙再次翻了翻账本,没急着开口说话。

    隔间鎏金香炉燃着香,是姜笙调的,内含苏合,散着淡淡的松香味,能提神醒脑。

    至少掌柜是精神了。

    见姜笙仍旧细细翻着账本不说话,掌柜忍不住先开口:“姑娘……”

    见姜笙眼皮都没抬,掌柜又不敢说话了,他脑子极速运转,想着该怎么解释。

    这件事委实是他有些心急,应该慢慢来的。

    无人开口,并不大的隔间除了几不可察的翻页声,便只剩下还在静悄悄向上飘的苏合香还在动。

    姜笙终于把账本重新翻到了底,也自觉晾够了掌柜,回忆了一下以前爷爷是怎么教的……话要少、压迫感要强!

    她便沉着嗓音不紧不慢开口:“你刚刚说有事寻我,是什么事,说罢。”

    掌柜这才斟酌道:“姑娘方才已经过目了账本了,从上月中至这月中,进账委实少了一些。”

    “这都是小的不对,管理出了差池,这才让其下跌得如此之快,姑娘要骂要罚小的都认,并且必定反躬自省,下月一定不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掌柜语气诚恳:“若再有一次,小的自愿被革职,离开云烟阁!”

    姜笙颔首。

    她相信至少这一刻掌柜是后悔了的,但后悔什么,还有待考察。

    掌柜见她点头,心下一松。

    果然,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单纯不谙世事。像先前的东家那么变态的人,毕竟世间罕有,怎么可能再来一个。

    只要自己认错态度积极,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掌柜想着,重新挂上笑容,只听姜笙说:“进账倒也还好,错不能全怪在你身上,把账房叫过来,对一对、反思反思便是了。”

    “小的差人去唤他。”掌柜忙应了,转身走到门框边上时,唇角微微上扬。

    要说这姑娘天真呢,自己敢做假账,那肯定时和账房打过招呼的。

    又听姜笙说:“副掌柜也一起叫来罢。”

    掌柜脑袋一转,叫周清枫来做什么……他面上还是极快地应:“是。”

    山栀虽然不太懂,但至少这几句话听明白了。

    见掌柜出去,她便问:“姑娘,是不是账本出了问题?”

    姜笙合上账本,丢到旁边桌上:“假账。”

    “那您让账房先生来,是令之与掌柜对峙?”

    可账本是账房写撰,掌柜过目的。若有问题,账房肯定也有问题,请来也没用啊。

    姜笙目光落在木门上,没出声,只摇了摇头。

    账房没问题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是主动还是被动,个中原因又是什么,是否还有其他人参与了这件事情——得请来才知道。

    即便姜笙心里的天秤已经移向一边,总不能一锤子定生死。

    “山栀。”姜笙忽然说,“你去门口守着,一会儿山奈带人来了,先来告诉我,不要慌进来。”

    山栀应了好,也推开门出去。

    掌柜带着账房先生和周清枫进来的时候,正巧碰见山栀。他心上还有些奇怪,却也没放在心上。

    敲了门后,三人便站到了姜笙面前。

    账房先生是个刚迈步不惑的中年人,穿着棉长衫,留着髯须,很有文人的样子。

    他的家底姜笙也看过,很寻常。年轻时考中了秀才,就停在那过不去了,便以替人代笔为生,父母已逝,没娶媳妇,无儿无女。后来京城的醉鲜楼开起来,他便来了这里做账房,已近两年。

    账房对她行礼,姜笙也没拦着,任由他抱拳做了揖。

    姜笙懒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开口:“云烟阁所有账务,都是你一人在算?”

    账房说是。

    “匠人和绣娘的工费开支、布匹银料的费用开支、世家夫人小姐们每月定头面成衣的入账……此凡总总,确实也很辛苦。”

    账房还以为她是在慰问,恭谨道:“小的指责所在,怎么会辛苦?”

    姜笙笑问:“不会算错,或忙不过来?

    账房心里一惊,赶紧表态:“小的干这行快两年,日日夜夜都在想如何把账算得更快更准,怎么会忙不过来?若算错更是该死了。”

    山栀进来,附耳说了几句。姜笙倏然脸色一沉,账本打到账房脚边,页面摊开:“那你解释解释,什么布五千两银子一匹?!”

    霎时四下一静,账房下意识跪下去,连掌柜都被吓了一下。他原还以为姜笙随意盘问一番,这件事就过去了。

    账房低着头求助的目光小心翼翼看向掌柜。

    姜笙冷然道:“你看他做什么?他是你东家?”

    账房叫苦不迭。

    都是掌柜的主意,不管他的事啊!

    先几次都没事,掌柜这个月胆子也太大了,他就知道不保险。

    掌柜空咽了一下,还是勉强笑着:“姑娘有所不知,此布名为云纹雨花锦,挺括柔软,是难得的布料,是江南织造运来的,自然价格会高些。”

    姜笙起身,也不管一站一跪的两人,之类留下一句:“捡起账本,跟我过来。”

    离开前,姜笙走到副掌柜周清枫身旁的时候,余光稍稍落在他身上了一会儿。

    刚虽在和账房说话,姜笙却也一直留意着他的神情。周清枫面色虽有惊惧,大体还算平静,毫无心虚之色。

    姜笙脚步为顿,径直离开。

    隔间内便只剩下三人。

    账房求助看向掌柜,掌柜拍拍他的肩安抚他:“起来罢,姑娘公正,不会有事的。”

    账房欲哭无泪,心说刚刚那场景可不像不会有事的样子。

    他卖身契还在姜笙手里握着呢。

    周清枫皱眉道:“你们做了什么惹东家发那么大的火,还有五百两一匹布是怎么回事?”

    新东家接了云烟阁后,一直都是面上带笑、说话温声的。别说新东家了,就是前东家虽总淡着脸,却也不曾发过火。

    掌柜冷笑:“你知道才不正常。”

    周清枫的权利都被他架空了。

    他警告:“别痴心妄想,事情我总会跟姑娘解释清楚,用不着你小人得志。”

    周清枫语调不咸不淡:“那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解释吧。”

    出了隔间下了楼,掌柜突然心里咯噔一下,就觉得要不好。

    底层不见客人的踪影,楼门已经关上,光线昏暗,只有几扇窗还透着光。而招待客人的婢女们已经离开自己固有的位置,站得很齐。

    ------题外话------

    还有四个小时,我觉得我可以

第一百四十七章:百次不用

    掌柜目光落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苏老板身上,心中更是砰砰跳。

    他暗暗安慰自己,都是说好的,即便姜笙来查什么也不能查到。就算苏老板背信弃义,他一口咬定是对方说谎便好。

    他在云烟阁待了两年,多少有些权威。姜笙没有证据,为了服众也就不能拿他怎么样了。

    而山奈已经完成姜笙交给的任务,此刻和山栀一起站在姜笙身边。

    姜笙见掌柜下来,把手上一张单子给了山奈,然后瞥了他一眼:“把你刚刚的话,重新说一遍。”

    掌柜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话?

    周清枫好意提醒他:“你刚刚说,什么布料五千两银子一匹?”

    掌柜咬牙忍住瞪周清枫的冲动,好声好气道:“是云纹雨花锦,江南来的好料子,寸锦寸金,难得珍稀,也只进有五百两银子,十分之一匹,多还没有呢。”

    “这个苏老板可以作证,还是苏掌柜亲自告诉小的,小的才知有这么一种料子。”

    “前段时间已经被杨尚书的女儿定去,付了百两定金……”掌柜使眼色暗示苏老板。

    可苏老板是山奈叫来的,怎么会帮掌柜,她通权达变,立马倒戈:“冤枉啊姑娘,我什么时候卖过你五千两银子一匹的布?”

    开玩笑,人东家都找上门了。眼前的小恩小惠和来日长久合作带来的利润,她还是分得清的。

    “苏老板……”掌柜没想到苏老板倒戈得如此干脆,语调都带上了不可置信。

    他意有所指:“我们讲好的,你说是五千两,如今怎么反倒不承认了?!”

    “我不过是卖你两千五百两而已,你自己吞去,还要推诿给我?!”苏老板义愤填膺,把自己撇了个干净。

    苏老板看向姜笙:“姑娘明鉴,我后来也反思过,其实尽量减少损耗,再减个千两银子还是没问题的。”

    “我这出来得急,事后我就差人把多的银子给您送来。”

    其实云纹雨花锦不过一千五百两一匹,掌柜让她出五千两,多的就由他们分赃。

    掌柜看着倒戈的苏老板是哑口无言,只能打起感情牌,口吻诚挚:“姑娘,自云烟阁刚建起,小的就在这儿了,从前还只是个小银楼,如今越开越大,小的打心底高兴,怎么会做对云烟阁不利之事?”

    账房先生也端正着姿态附和:“是啊,您是相信一个外人,还是相信我们?”

    呵,他们来得时间比姜笙还要早呢。

    他即便人到中年,还是一副清贵书生的模样,一番话说得很是有说服力,又是熟人,周围即刻有婢女帮着说话。

    姜笙不冷不热看了眼那个帮忙说话的婢女,出口却是:“你们是姐姐挑的老人了,比起外人,我自然信你们。”

    苏老板猛然看向姜笙。

    找她过来的那个小丫头可说了,只要她实话实说,日后和云烟阁的生意还能继续。

    姜笙递了个眼神过去,山奈便把苏老板拉到一边。

    “只是……”姜笙似在思考,“不知道云烟阁养着的银匠和绣娘们,是否知道他们的月例已高达百两?”

    账房闻言一窒。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小心了。云烟阁包括掌柜、副掌柜还有匠人绣娘婢子打杂跑腿的足足上百号人,他没有直接把这些人的月例拔高,只是添了些人数,想来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他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没说出话,也没法解释。

    掌柜眸光一动,正要开口,又听姜笙说:“还是你们想说,你们自作主张添了云烟阁每人的月例,这是确实是错,但也是为了云烟阁好?”

    掌柜确实有这种想法,毕竟自作主张总比贪污做假账的罪名要轻。

    但姜笙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儿,掌柜犹豫过后还是接了话茬:“……是。”

    “毕竟月例高了,大家做事才会有动力,小的觉得这么一点事情,就不必让您烦心了。”

    “若您觉得这不妥当小的立刻改回来,日后有什么事情,无论大小定先向您请示。”

    掌柜打着算盘等今日之事过去后,再和银匠绣娘们通气。

    姜笙冷笑。

    这话说得倒像是她薄待工人一般,掌柜倒是好人了。

    她稍微偏头,转角处一个头戴巾帼的妇人便慢慢走过来,悠然说:“我也不记得我底下那些绣娘们,什么时候拿百两银子到手过。”

    “若真有这么一日,怕还是托掌柜的福了。”

    掌柜一愣:“……田娘子。”

    田娘子是管云烟阁所有绣娘的人,绣娘们平日在京郊别庄做活计,不在云烟阁内。而京郊到这里,做马车少说也得三刻钟时间。

    掌柜算算时间,心里渐渐沉下去。

    从一开始姜笙就没打算饶过他们,是要等证据充分,拿他们杀鸡儆猴呢。

    姜笙环视一圈,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至此,诸位应该也都明了情况。”

    “掌柜与账房密谋私自分写阴阳账本,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置,只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从今往后,这两人绝对不会再出现于云烟阁之中。”

    “毕竟云烟阁不需要不忠之人!”

    周清枫眉毛一挑。

    掌柜走了,那他是不是要升职了。

    又听姜笙敲打:“之所以直接闭门谢客也要让你们把这件事清楚完整地听完,就是希望你们知道是非对错,认清自己是哪里的人!”

    “别忘了你们进云烟阁前的保证,也别忘了你们卖身契此刻在哪里。”

    姜笙轻飘飘的目光落向刚刚帮账房说话的婢女身上,那婢女咬着唇。

    姜笙回头过来,打一巴掌自然要给个甜枣:“当然,有自己的小心思是正常,大家都想多挣些银子,只要一心为了云烟阁,我也绝不会吝啬。”

    “云烟阁好,大家都好,月例自然同样不会停滞不前。”

    众人忙肃然应是。

    掌柜和账房对视一眼。

    其实他们也有设想过事情暴露的一天,只是富贵险中求,若挣够了银子,来日隐姓埋名远走高飞就好。

    此刻他们心里更是敞亮,眼下大闹求情是没有用的,只希望姜笙一个小姑娘心不要那么狠。

    ------题外话------

    我写着写着觉得一匹布几百两是不是太贵了,然后就去查资料,查到这个——“今有锦一匹,直钱一万八千”。

    《孙子算经》里面的,18000钱,也就是1800两银子,约等于一百八十两黄金,果然寸锦寸金啊,浅改一下吧(?ω?)

第一百四十八章:回去复盘

    掌柜和账房对视一眼。

    其实他们也有设想过事情暴露的一天,只是趁着姜笙刚接手,又是个脾气和软的姑娘家,富贵险中求。若挣够了银子,来日隐姓埋名远走高飞就好。

    而此刻他们更是敞亮地知道,眼下大闹求情是没有用的,只希望姜笙心不要那么狠。

    姜笙恩威并施敲打一番,最后才重新看向掌柜和账房。

    他们面色都还算平静,可能是觉得事已至此,下跪求饶也没有用了,站得笔直。

    姜笙悠然招手,山奈把一个小匣子递给她,并稍微拉高声音:“姑娘,你找的卖身契都在这里了。”

    姜笙颔首接过,打开匣子。掌柜和账房的卖身契分别在第一和第三张,她拿出看了看,略微泛黄的纸页上字迹倒还很清晰,是活契。

    账房心下一紧再次看向掌柜,掌柜几不可察摇头安抚。

    顶多让他们把银子交回来,然后再从云烟阁离开,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姜笙浅笑:“你们是不是在想,我也不会怎么对你们?”

    她确实不会,毕竟生在国旗下长,在春风里,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几个月,她还真狠不下心对一个活生生的人喊打喊杀。

    但该威胁还是要威胁的。

    她扫过在场婢子一眼,面上露出一丝为难:“若你们是个姑娘家,潇湘馆倒是个好归宿……”

    刚刚帮账房说话的婢子下意识退后,旁边有人赶紧扶住她。

    姜笙看在眼里,继续道:“或是相貌生得好些,南风馆也不错。”

    “可你们既不年轻也不漂亮。”她把玩着手上两张卖身契,“那把你们卖去哪儿,确实是个难题。”

    山奈扬唇:“姑娘,奴婢曾经听说过一种名叫‘板著’的刑法,弯腰伸出双臂来,用手扳住两脚,不许身体弯曲,持续一个时辰……”

    “倒也不会怎么样,不过是受罚的人头晕目眩,僵仆卧地,甚有呕吐成疾罢了,应该殒不了命的。”

    在场众人内心一默。

    这叫不会怎么样?!

    账房听得冷汗涔涔,看着掌柜平静的模样暗暗叫苦。

    掌柜是真的一点也不怕啊。

    姜笙见此,素手把卖身契轻轻一转,技巧不够掉到地面,山奈帮她捡起来:“哦,奴婢想起来了。”

    众人:……

    你还是别想了。

    山奈笑吟吟说:“若是太轻了,奴婢还听说过一种叫‘墩锁’的刑法,可有意思呢。”

    她好像有些兴奋:“将犯了事的人锁在一直不大不小的木箱子里,四肢顺着箱子的四个角拉伸,就会刚好卡在那一点点狭小的缝隙中,四脚朝天,全身上下完全使不上一点力气。”

    “再将箱子置于太阳底下,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四肢淤血、手脚麻痹、呼吸困难、疼痛难忍……”她语气森森,又好像有点天真,“应该也就是痛一点而已,死不了人吧?”

    “姑娘仁慈,就不必把他们卖去哪里了,上个刑法,咱们这件事就算翻篇。”

    仁慈?!这叫仁慈?!

    账房还是不如掌柜淡定,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文人的模样倏然消失不见,连连磕头:“姑娘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他迅速指向掌柜,手指有些发颤:“都是他,都是他逼我干的!”

    掌柜面色终于一变:“高信连,你什么意思?!”

    账房对掌柜想来顺从,也是第一次大庭广众之下驳斥掌柜。他空咽了一下,深吸口气:“你说我不顺着你,你就把我以前的事情和我媳妇儿说,我是被你逼迫的!”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想起刚刚山奈说的刑法就浑身痉挛:“姑娘明鉴,我一心为了云烟阁,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掌柜见他全都推到自己身上,面上一派不可置信:“明明是你自己看中了个女人,人家彩礼要的高,又见东家年纪小小,就打着歪主意想从账目上捞点油水,又怕过不了我这关,用银子诱惑我。”

    姜笙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反目成仇。

    主谋威逼还是帮凶利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被山奈的话心有忌惮就行了。

    等听够了他们的激烈争论,姜笙揉了揉耳朵:“停。”

    账房立刻住嘴。

    他转向姜笙,又磕了一个头:“东家明鉴。”

    掌柜黑着脸。

    “不急,这账还没对清楚呢。”姜笙看着周清枫,“会算账吗?”

    周清枫一怔,下意识说:“会。”

    姜笙颔首:“你跟着他们算清楚,做好了账本交到我手上。”

    周清枫更是发懵。

    他还以为掌柜犯事,自己得升职,怎么不升反降了?

    不过他还是小心应:“是。”

    开玩笑,刚刚东家旁边小丫头说的东西,他可不想尝试。

    姜笙对周清枫的表现很满意:“至于我家山奈说的板著和墩锁之刑,账没算清楚之前,我觉得可以让其他人帮着先试试。”

    姜笙看向帮账房说话的婢女,微笑:“你说是吧?”

    那个婢女满心惶恐,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

    她其实是见账房眉目间自有风骨,虽然年纪大些但为人处世沉稳,识字还会算账,月例也不少,芳心暗许。

    但刚刚账房的表现让她的想象破灭,更何况没想到账房已经有了没来得及娶进门的老婆。

    婢女暗暗替自己不值得。

    姜笙收回眼神,话说对掌柜和账房说的:“你们两人跟我走,所有东西移交给副掌柜。”

    她站起来:“在新掌柜到来之前,我会常驻这边,有什么事情可以来问我。”

    众人应是。

    姜笙离开后没有把掌柜和账房带回去,而是派了刚刚让山奈带来的两个护卫,让田娘子领路去了京郊别庄。

    等所有事情都办好,看着带着掌柜和账房的马车远去,姜笙心底一松,脚步都轻快了些。

    这种立威的活计真的不合适她!

    山奈亦步亦趋笑嘻嘻说:“怎么样,奴婢今日表现还好吧?”

    姜笙夸赞:“好,非常好。”

    她来前在马车上给山奈写了个字条,让山奈到时候一一按字条上说的做。而山奈完成得绝对比她预期的要好。

    姜笙笑说:“尤其是介绍那两个刑罚的语调太准确。”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山栀道:“奴婢着实被吓了一跳。”

    山奈得意扬首。

    前面就是他们的马车,姜笙边上马车边想,她要回去复盘一下今天的表现。

    ------题外话------

    十二点多了,好困,终于码完了一万字。就算我日万了吧嘿嘿

    感谢书友监考官Gin、Raphael、九幽赠送的月票~感谢书友监考官Gin赠送的三支玫瑰~

    还有你们的推荐票,谢谢~

    ??????????

    这本书已经攒到三千多张推荐票了诶

    好开心

第一百四十九章:大意

    云烟阁少了个掌柜,副掌柜周清枫又被姜笙指派去算账了,一整个月的账数目绝对不小,周清枫也怕哪里算错或者遗漏,忙得整日不是摸算盘就是核对上下账目。

    底下人大小事情无处请示,这几日姜笙便都待在云烟阁。

    除了五日后,在温惠的嘱托之下,姜笙又到温府给温夫人看了次脉。

    在得出温夫人体内毒素已经被自身化解得差不多了,温惠显得很高兴,连番道谢。

    出了温府坐上马车,姜笙有些犯困,便闭眼休息了一会儿,让山栀和山奈到云烟阁时叫她。她们坐在马车内,看不到外头的景色,只能感受到马车的晃动。

    温府离云烟阁不算近也不算远,许久未至后,山栀和山奈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两人对视一眼,山奈谨慎掀开帷裳,乍然见到外面都是陌生的景象,她大骇,正想大叫停车,却被山栀警告的眼神堵住了话头。

    山栀压低声音:“先别说话。”然后去叫醒姜笙。

    刚被叫醒的姜笙还以为是到了,但是山栀山奈的神情很不对劲,姜笙眉间一蹙,倏然想到什么,握了握手心偏头掀帷裳往外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零星低矮的房子和没有任何行人的道路。

    姜笙的第一反应就是掌柜或者账房在捣鬼。

    但这两人都在京郊别庄被看管住,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知道这是哪吗?”姜笙放下手,帷裳重新阖上。

    她对京城并不是很熟悉,除了最常去的地儿,其他路都不认识。

    见到山栀和山奈摇头,山奈的神情又有些慌乱,姜笙便给了她们一个安抚的眼神,招呼她们凑过来才再次开口。

    姜笙音量很小,语速却极快:“不知道现在外面是陈伯,还是被人换了,山奈一会儿开口试探……”

    先确认外面的人是谁,再分情况而论。

    姜笙低声一一嘱咐完,从腰间锦囊中取出一枚细针:“但无论外面是谁,山栀都尽量寻机会逃跑,不要回头看,就近去醉鲜楼找姐姐,如果姐姐不在就去侯府找夫人。”

    “都明白了吗?”

    山栀犹豫:“姑娘,您找机会走,奴婢和山奈留下。”

    姜笙瞧了车帘一眼:“我这么安排肯定有我的道理。”

    然后她给山奈使了个颜色,山奈深呼吸,然后高声道:“陈伯,我们家姑娘睡着了,不要去云烟阁,直接掉头回府。’

    外面声音应得干脆:“好嘞。”

    是陈伯熟悉的声音。

    三人相视,姜笙慢慢才掀开帘子,略微带着困意笑道:“陈伯,你别听她们的,就去云烟阁。”

    她边说话边靠近陈伯,不过一两秒手中的针就靠近了陈伯的脖颈。可让姜笙料想不到的是,外面不只坐有陈伯,还有个穿着鸦青色常服的男子,冷着脸。

    姜笙暗道自己大意,她只想要么陈伯被人所替,要么陈伯自己心思不正——又没有听到很大的动静,万没想到外面还会有其他人。

    想法虽多,却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姜笙在思路理清之前,鸦青男好像没发现姜笙的动作,但已凌厉出手。

    姜笙立刻抽出已经没入陈伯脖颈的针,目光一凛,脑子还没转过来,手已经先挡了回去。胳膊传来一阵剧痛,握在手指与掌心间的针没机会再次使用,她只能握着拳防止细针落地,用力扑回去反方向扭转对方的手臂,尽力把对方从马车上拖下来。

    来不及理会从高处落地的痛感,姜笙尽全力禁锢住鸦青男,朝马车边上已经出来的山栀大喝:“山栀,走!”

    山栀咬着牙掉头拔腿就跑。

    姜笙毕竟力气小,几秒之间鸦青男就重新掌握主动权,但可能觉得跑走一个小丫头不打紧,便没有去追。他握住姜笙的脖颈,白皙的脖颈在他的掌下显得格外纤细。

    鸦青男慢慢开口,嗓子有些阴沉和沙哑:“只听过婢女让主子先走,还未听过主子让婢女走的,可真是奇事。”

    姜笙呼吸有些不稳。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只和两人交过手,一个是江云升,一个是姓肖的。

    江云升抱着试探的心思,步步退让,一点没有要下狠手的意思;和姓肖的交手时,姜笙也能感觉出来他轻视玩味的态度,他并没有尽全力。

    可眼前此人不一样,虽不至于是冲着要自己命来的,却招招干脆下手丝毫不留情。

    姜笙心里没底,只希望至少能拖点时间,希望山栀能顺利找到姐姐。

    她头稍稍偏了一寸,余光里陈伯低着头没说话,山奈目光紧盯着这边。

    她眉头皱着眸子微动,尽量给山奈传达一个不要轻举妄动、找准时机的信息,然后才沉下心看着鸦青男来回了句:“你们的目标总不能是他们吧?左右我走不了,能走一个是一个。”

    “哦?”鸦青男呵道,“你倒是直白。”

    姜笙喉间有些痒,偏头干咳了一下,然后淡声说:“我这么直白,你是不是也得直白些?”

    “你家主子吩咐你做什么?绑架我?”

    鸦青男停了片刻,忽而怪笑道:“拖延时间,等着搬救兵?”

    姜笙闻言毫无预兆膝盖一顶,肘关节撑开鸦青男禁锢住自己的手臂,奋力向旁边一滚,尘土卷起满面。

    山奈在边上看得又急,又想起刚刚姜笙在马车内的吩咐,不敢有所动作。她看向陈伯咬牙切齿:“绛平侯府对你不赖,你为什么害我们家姑娘?!”

    陈伯垂着手不说话,他半只胳膊都是麻痹的,垂吊在肩膀上显得有些怪异。

    山奈深吸一口气,又看向姜笙。

    姜笙反手圈住鸦青男的头想将他按倒下,却被鸦青男带起腾空半尺。她顺势腿扫过去,抓住鸦青男的胳膊把他一翻,鸦青男抵制的力道太大,眼看就要摔倒,姜笙手撑着地面后翻一滚。

    姜笙敞亮地知道靠武力拖下去对自己没好处,看着一步步靠近这里的山奈,她冷笑转移鸦青男的注意力:“恃强凌弱,就算打赢我也是胜之不武。”

    “胜之不武?”鸦青男阴笑道,“只要把你带回去,谁会说我胜之不武?”

    “没人说你?”姜笙盯着他,噼里啪啦胡言乱语说了一大堆,“你爹你娘知道你在外欺负弱小杀人越货吗,你爷爷你奶奶你姥姥姥爷知道你帮着别人谋财害命吗,你祖宗十八辈泉下有知都要为你蒙羞,要还有点羞耻心就弃暗投明,免得他们还要费事给你托梦,现在立刻放下屠刀还能立地成佛,不然来日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5886/ 第一时间欣赏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最新章节! 作者:凌琳零所写的《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为转载作品,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介绍:
【古言架空-非女配逆袭打脸女主类型,原女主不会崩人设】
简介一:无聊的京城里发生了一桩趣事儿,绛平侯府精心教养了十几年的姑娘,竟然是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而真正的侯府千金已经被接回。
众人皆在津津有味地猜测在这场真假千金的战役中谁能获胜,事实却令他们大跌眼镜

简介二:姜笙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穿书了,还穿成真假千金里面的绿茶假千金女配!看到自己凄惨未来的姜笙瑟瑟发抖。
权衡利弊后的姜笙干脆利落地站队,兢兢业业扮好养女的角色,修补便宜爹娘和大佬姐姐的关系,顺带做好离开侯府的准备,给自己寻找以后的退路。
但是渐渐姜笙发现,事情似乎越来越脱离控制——
面对众人质疑,
姜侯夫妇毅然道:谁说我家笙笙是假千金?!侯府永远是她的后盾!
大佬姐姐的笑容漫不经心:欺负我妹妹?
单蠢弟弟同样愤然挡在她面前,就连冷淡的嗣兄姜砚也与传闻大相径庭
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原都暗道绛平侯府拎不清,宠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
但后来这个养女不仅凭着一手出神的新式画法,助得刑部数破悬案,还在瞿邑因瘟疫民不聊生时舍身前去。
众人:原来是他们瞎了眼!!

姜笙一直以为自己是穿书,没想到却是回归。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成炮灰假千金她努力He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