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行嘛,你高
姜砚当然没有不同意的,原先那张纸上的墨全晕开了,他又去重新拿了张。
空着的小屉姜笙没有阖上,此刻报一个她阖一个。先把够得着的阖上,又踮脚去拍高处的小屉。
百子柜最上层的她实在够不着的,跳起来也够不着,姜笙就准备搬凳子。
见此,姜砚起身把帮忙把她要阖上的小屉随手推过去,语调似乎带着戏谑:“这需要搬凳子吗?”
姜笙搬凳子的动作停住。
行嘛,你高。
“白前、洋金花和薄荷,就这三样了,你全部推进去吧。”
姜砚闻言把三个小屉都阖上,然后再沾了墨,把这三味药写在纸笺上。
全部阖上写完时,姜笙动了动写满药材的纸笺,想让字迹快些干。
字迹不再水灵灵的时候,柳郎中也正好回来,姜笙便说自己去药铺看看。
柳郎中这才想起来,百子柜的药材确实没有多少了。他让柳青到里头去取些银两给姜笙,姜笙忙说不用:“都是我在用。您给我银子,我怪不好意思的。
而且她现在钱包鼓囊着呢。
柳郎中也没多勉强,姜笙便重新戴上帷帽,出发去药铺。
看着跟过来的姜砚,姜笙问:“你有事?”
姜砚理所当然:“不是去药铺?”
对啊,是去药铺。
但姜砚来做什么,给自己当人形拿药采机器?就算她一人拿不动,也还有泠影和泠月呢。
没让姜笙自己思考太久,姜砚说:“柳郎中说你上次问他哪里的铁匠工艺好,想打一把弓弩?”
“对。”姜笙想了想,“但我觉得应该不能叫弓弩,应该叫针弩。”
姜笙以为柳郎中在京城四处跑,应该对京城很是熟悉,当时描述得可详细了,甚至还画了张草图。却没得到答案。
因为柳郎中说朝廷虽没有明令禁止,但也没有人会无故做这种类似武器的东西。她就把这件事给暂时放下了。
姜砚扬唇:“我知道有一位铁匠手艺很好,可能可以做出你想要的东西。”
“谁?哪里?”
“就在前边。”
于是本要去药铺的姜笙,稀里糊涂又到了铁匠铺。
说是铺子,不如说是个屋子。
屋子正中放个大火炉,那铁匠赤着胳膊,额间还沁着汗,手中拿着工具把火炉中的什么迅速移到大铁墩上。
瞬间一股灼热透过帷帽的皂纱向姜笙扑面而来,然后她又被姜砚拉远了些。
那铁匠这才发现有人,见到姜砚就要说话,却在触及到他的眼神时一停:“您……”
姜砚说:“我们想做一把弓弩,但要小一些,不放弓箭,放银针。”
然后他示意姜笙把自己的想法说一说。
那铁匠说完,先是有些愣住,然后忽然直拍大腿,嗓门响亮:“这不是巧了吗?”
“我正做了这么一把弓弩,一时失手,孔做小了,也不知道符不符合这位姑娘的要求。”
姜砚笑道:“现在在哪,给我们看看?”
铁匠忙去找来,不多时,一把精巧迷你的针弩就展现在了姜笙眼前。
姜笙本来还想着,如果有的话,即便做得没那么好,暂且用一用也是可以的。
此刻她却开始狐疑,失手失得这么精准?
那针弩只有她巴掌大,箭道却有三个。而且据铁匠说,一个箭道可以五枚针,底部还有可以储存针的地方,结构精妙做工细致。
姜笙又看了看铁匠手中正在锻造的粗陋的铁器,还有这屋子的陈设,怎么想都觉得这针弩和它们格格不入。
铁匠似乎看出了她的怀疑:“这位姑娘,你可别小瞧我啊,我手上这个货主不要求做的那么好,只要价格低廉些就行,所以有些粗糙。”
“但这弓弩虽是我失手而做,却也是花了大功夫的。”铁匠说,“你先试试看,绝对巧夺天工,哦不是,是美妙绝伦?精巧细致?哎我没读过书,形容不来,反正你试试嘛。”
姜笙取下腰间的锦囊,从里面取出一枚针安上,按下机关。针“咻”地飞出去打入墙中,连影子都看不见,只有墙面上留下一个几不可擦的小孔。
从按下机关到针没入墙中,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声音。姜笙还是被惊了下,却是被这针弩的厉害所惊到了。
她咳了声,后问:“怎么卖?”
铁匠看了眼姜砚,才嘿嘿笑说:“反正也是我做失败的,你不要也没人要,就给你便宜点……就,三两银子!”
“可以吧?”他话是冲姜笙说的,目光却在看姜砚。
姜砚看向姜笙。
姜笙把玩着针弩,指间一挑灵活转了圈,面上不显,心中纳闷。
铁匠一言一行都透着古怪,不会是淬了毒,或是里头有什么装置,要来害她的吧?
不是她被害妄想症,去年中秋宫宴落玉公主指使人把洒有药粉的茶水往她身上泼,上个月太子让鸦青男收买陈伯挟持她……她确实挺招人稀罕的。
不过看着似乎也不像淬毒,至于里面有没有什么装置,她不懂。
铁匠此时不知道怎么了,又忽然改了主意:“不行,三两银子太少了,起码得十两,我这用得可都是好材料,下了很大功夫才做成的。”
姜笙:……
她啼笑皆非,太便宜的反倒不想要,铁匠准备涨价后自己竟然想买了。
这是什么心理。
铁匠又说:“当然,你刚刚那是什么针啊?银的还是铁的?我也有,你如果十两银子买去,我可以送你。”
他说着,进里头拿出了个棉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然都是粗细长短相等的针,针尖锋利。
“废料打的,我留着也没用,都可以给你。”
铁匠的语气随和又诚挚,姜笙想了想,把针弩递给姜砚。
姜砚一怔,眸带询问。
姜笙示意:“你看看,你觉得可以我就付钱啦。”
姜砚看过,没问题那应该就没问题,或者等回去后再给姐姐过目一遍。
这确实是好东西,姜笙很心动。
姜砚偏过头去,忍着笑意。
这当然没问题,有问题姜笙给他看也是徒劳无益……
“咳。”姜砚调整好神态,“我觉得可以,挺好的,又方便携带。”
第一百六十六章:厚此薄彼
姜笙这才略微放下心,拿着针弩又转了一圈,有些高兴。得来全不费工夫,若没有今日这遭,她都快把这件事给忽略了。
等姜笙付了银子,他们便去书铺提了整整一麻袋的草药回来。麻袋内装得很满,每种草药还用草纸分隔开。
柳郎中见了哭笑不得,忙让柳清接去帮忙一一放进百子柜。
姜笙留了几味药放在研钵中加水磨碎,再把刚刚铁匠送她的针全部浸好。闲下来后又取来麦门冬、花椒、乌头……混了黄酒制成膏状物体,然后取去找在抄药方的钟仪和正在背书的许如安。
钟仪抄得手酸,正在揉右腕,余光看见姜笙仰了仰头。
只见姜笙把研钵放在她面前,钟仪鼻子一痒:“花椒,好辛。”
姜笙在旁边坐下:“还有呢?”
钟仪嗅了嗅:“……还有什么?凤茄花?”
许如安身子偏过来:“不对,不像凤茄花的味道,有麦门冬吗?”
“有,有麦门冬。”
听到姜笙肯定的答案,许如安脸上露出一抹很浅笑意:“还有什么?细辛?蟾酥?蓖麻子?还是……”
许如安把可能的都猜了一遍,有些对又些不对,姜笙又让钟仪猜了猜,才把里面添了的草药一一告诉他们。
钟仪看住研钵,研钵里膏药的气味钻入鼻尖,她恍然:“姜笙姐姐,这是做什么用的呀?”
“你们伸手。”
姜笙把膏药涂在钟仪和许如安的指尖上。
钟仪瞬间感觉指尖一阵酥麻又像很多细小的针扎过,痒也不像痒,疼也不像疼,手指忍不住一缩。然后她摩挲着指尖,唇角弯了一下,小声说:“好好玩。”
许如安细细感受指尖传来的阵阵麻意。
一直在旁边的姜砚这才出声,语气哀怨:“厚此薄彼。”
“啊?你说这个?”姜笙一懵,“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哪里就厚此薄彼了。”
她不过是突然想到,又正好刚用来浸针的药材多了些,便捣鼓出来给钟仪和许如安两个刚接触中药不久的小家伙玩儿。
见姜砚还是委屈巴巴看着自己,姜笙无奈道:“那你把手伸过来。”
姜砚乖乖伸出手,姜笙毫不吝啬给了他一大坨,又绿又黄还带着细小白颗粒的黏糊糊的膏药糊在他的手中显得异常滑稽。
看着他漂亮的手被自己祸害成这样,姜笙很想笑。
她问:“好玩吗?”
姜砚想了想,语气严肃:“百针齐放。”
姜笙噗呲就笑开了。
此刻,皇宫,御书房。
皇帝刚翻阅完杏榜前十名的卷子,又翻回去重新看了看。试卷已经去了糊名,每个考生的姓名都明晃晃写在卷子上。
萧怀仁在底下回话:“今年的士子们好几个都年纪很轻,但即便年纪轻,儿臣瞧着倒皆是学识渊博、进退有度。”
“仁儿觉得有哪些是可用之才呢。”皇帝边随手整理着卷子问,“可有稍微了解或是接触?”
皇帝口吻平稳,萧怀仁却心下一跳,忙站起来说:“儿臣不敢,不过是会试结束那日,还有放榜时,都在旁瞧过两眼,总能瞧到一两个荣辱不惊的。”
皇帝唇角挂着笑,心里却冷道你会不敢……
皇子们结党营私的事情他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他老了,没有十几年的时间再培养出一个合心意的继承人。四皇子虽然还算赤忱,但能力有限,不堪为帝。
所以太子和三皇子明争暗斗、拉帮结派,只要不过分,他虽不高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乐于见到三皇子制衡太子,以免前朝弑父夺位的事故重演。
不过太子以及他身后的势力没犯大错,他就不会轻易废太子。
皇帝心里在想着,却一点也不耽误他问话:“比方说谁?”
萧怀仁想了想:“杨大人的幼子。”
“儿臣记得在主副考会同各房考官定出的排名里,他是第八……”萧怀仁特意表现得自己不太清楚,停了一会儿才说,“还是第七。”
“父皇可以看看他的文章,杨大人教子确实有方。”
皇帝果真去看了看,是第七名。字迹都是统一的馆阁体,看不出什么,文章引经据典、词藻华丽,能看出撰写这篇文章的人功底深厚,但也仅限如此了……不过是中规中矩,纸上谈兵而已。
萧怀仁略抬头,又继续说:“还有位姓李的公子,父亲只是个小官,这位李公子倒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只有弱冠之年,儿臣记得他好像排在前三的。”
前十的试卷只有一个姓李,名李子喻。
皇帝眸光微凝。文章立意新颖,很大胆。
萧怀仁自觉铺垫够了,几不可擦顿了顿,然后才继续回话:“还有位姓姜的公子,儿臣见过他,对他印象很深刻。”
“哦?”皇帝问,“怎么印象深刻了?”
萧怀仁笑答:“学子们连考九日,多少有些萎靡,但会试刚结束那日,此人虽有些疲惫但仍在谈笑风生,气度实在不凡。”
“而且他似乎是从别的地方来京城赶考的,父亲只是一介农夫。”萧怀仁说,“约莫才二十七八岁就靠自己到了京城,并顺利通过会试,当真寒门出贵子。”
这当然是假的,九天的吃喝拉撒几乎都得待在长仅五尺、宽仅四尺、高仅八尺的号间,只有三日一场的考试结束才能出来一晚,对人的精神实在打击不小。
九日过后,别说谈笑风生了,因为精神放松直接倒下也是有的。姜从文同样不例外。
但姜从文此人识趣啊,多次来到太子府向他投诚。他在皇帝面前随口说两句,万一日后姜从文受了重视,那就属于自己的势力。
父皇总不可能特意去查探这么一件小事吧?
皇帝当然不会去查。
但萧怀仁这些小心思,皇帝经历了夺嫡之争,又登基为政二十余年,怎么会看不出来?即便知道的没有那么清楚,但这三人中绝对有萧怀景的人是毋庸置疑的。
他不过是放任罢了。
“仁儿啊,这些都是以后要辅佐你的人,凡是可造之才,只要忠心,都可用。”皇帝语重心长,借机敲打。
“竞争是好事,如这会试,有竞争才有排名,有排名才能激励士子们前进。”
他话语一转:“但比若为了名列前茅,就不择手段残害同年,或是抄袭作弊,决计不可饶恕,为君为臣者皆是一样。”
“此,也为朕让你担任监试官的目的之一。”
皇帝明面上在说会试,实际是在隐喻他和三皇子的关系呢。
萧怀仁垂首,忙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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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嫡女的骄傲
萧怀仁走后,皇帝定定望着萧怀仁离开的方向,眸光有些涣散。
那里已经没有了萧怀仁的身影,只有薄光透过来。
他们萧家也实在子嗣福薄,先帝只有自己和楚王两个皇子。自己虽比先帝好那么一点,勉强有三个皇子,却都不合他心意。
若是当年衣容不那么任性……皇帝在心中叹口气。
现在希望太子妃肚子争气些,给他生个怀瑾握瑜的太孙,他带到身边亲自教养。
另一边,坤宁宫。
被皇帝寄予厚望的太子妃温惠,正准备聆听皇后教诲。
皇后着一身华贵的大红暗花云锦宫装,坐在上首,面目和蔼地看着温惠。见温惠行了礼,便亲切地唤温惠过来坐在自己旁边,嗔道:“都说了在本宫这不必拘礼。”
“你是太子妃,那就是本宫半个女儿,拘礼做什么。”
温惠柔顺地笑着,没应这话。
“在太子府可会无聊?”皇后轻柔拉起她的手,“仁儿最近忙,怕没什么空闲陪你罢。”
温惠中规中矩答:“殿下乃储君,忙些是应该的,妾身不能做什么,只能打理好府内上下事务,令殿下没有后顾之忧。”
皇后目光欣慰:“你是懂事的孩子。”
“只是娶你之前,仁儿只有两个良娣,本宫就担心你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整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难免无聊。”皇后意有所指,“若是太子府里多几位姐妹,倒会好些了。”
温惠垂眸。
皇后这么快就想往太子府塞人了么?竟然比前世还早些。
不过她虽讶异,确实不在意的,左右自己对萧怀仁已经死心。
又听皇后关心般询问:“最近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太子府的饮食可还合胃口?”
温惠笑说:“能伺候殿下的厨子,自然是极好的,妾身这段时间觉着自己都胖了些呢。”
皇后颔首:“你嫁过来已三月有余了罢?若有不适应,本宫想着也该早说的,才好给你调整。”
后面一句完全是装饰,重点在前面。
强调温惠嫁过来已经很长时间、并问温惠是否有不舒服的地方,刚刚还提到太子府里女人太少了……
皇后说得隐晦,其实意思就是问温惠肚子有没有动静,没有就抓紧点儿。等温惠怀了孕,她才便于给太子挑选妾室,开枝散叶。
按理太子后院除了一位太子妃,应还要有良娣二人、良媛六人、承徽十人、昭训十六人、奉仪二十四人侍奉左右。
而现下萧怀仁身边除了她这个正妃,就只有李良娣和王良娣两位侧妃。并且在她剩下嫡长子之前,两位侧妃都喝着避子汤。
温惠笑意不变,应付了几句。
算算日子,若按前世来说,再有两三月她就会查出身孕了。
皇后拉着温惠说了几句家常,末了笑道:“正好吴太医来给本宫请平安脉,顺便给你也看看吧。”
吴太医在宫婢的指示下过来,打开药箱放上脉枕一气呵成,甚至没给温惠同意与否的时间。
不过这也没什么同意不同意的,温惠没有理由拒绝。
她稍微撩起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轻搭于脉枕上。
吴太医仔细请过脉后,躬身小心答:“太子妃身体康健,一切安好。”
皇后眸光微闪:“多谢吴太医了。”
尔后她转向温惠:“你和仁儿都尚年轻,成婚不久,没有身孕也不要急,心情放松些。”
温惠暗道我不急,急的是你们。
若不是舍不得女儿,自己才不会为了太子生孩子。而且在她怀孕之前,皇后不会往太子后院塞人,她乐得清闲。
温惠垂首的姿态很顺和,皇后不知道温惠所想,还以为她和自己是同样的想法。毕竟有了儿子傍身,才能真正在太子府站稳脚跟。
皇后内心暗唾了声温惠肚子不争气,然后假装不舒服地扶了一下自己的头:“好了,本宫也乏了,都退下吧。”
“是,妾身告退。”温惠听了此话立马便起身行礼。
萧怀仁在宫门外等她。
昨日温惠就多次表示,她可以自己回去,是萧怀仁非要展现他的深情,说他来给皇帝汇报会试的情况,正好等温惠一起回太子府。
温惠只能和萧怀仁同坐一辆马车,两人到了太子府。回到毓秀居时,正巧看见温慎在路边。
温慎是年初来太子府的。
虽然姜笙已经说过温夫人身体没问题,但把温慎这个定时炸弹放在温府——温惠不放心。所以找了借口说想让妹妹过来陪伴。
现下还在春日里,气温尚凉,虽然世家姑娘们早不披斗篷大麾了,却也穿得不少。而温慎只穿着件银纹绣百蝶度花裙,系着的编织丝绦称得她细腰不盈一握。
又可能因着在外头待久了有些冷,不见了略微发红,两腮也是透着薄红色,更称得她楚楚可怜,令人徒然升起保护欲。
温惠低头行礼,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姐姐……”
她停顿片刻,才又婉转唤了声:“姐夫。”
萧怀仁心中一动,握着温惠的手松了松,又立马重新收紧。
温慎这种柔柔弱弱的姑娘家才能令人心生怜爱之意,像温惠——太过重礼并规矩,无趣得很。但同时也只有温惠嫡长女的身份才能让温仕凛全心全意辅佐他。
女人和江山哪个重要,他还是分得清的。
萧怀仁突然的松手温惠自然感受得到,她眸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心底嗤笑。
啧,这两人目送秋波这么明显,还以为自己不知道。
温惠笑容如常:“二妹在这做什么?怪冷的,回自己院子吧。”
温慎咬唇。
在这做什么?偶遇太子殿下呀。
只是温慎想着,太子应该会比温惠早些回来,没想到两人竟然一起回来了。牵着的手格外扎眼呢。
她欲语还休般看向萧怀仁。只听萧怀仁说:“你长姐说得对,我和你长姐也正准备回毓秀居。”
温慎心中一凉,面上却笑盈盈:“我见这有棵杏花树,觉得十分漂亮,不免驻足了片刻,这就回去了。”
温慎说着,摘了片花瓣放在鼻尖轻轻一嗅,花瓣和微弯的唇角一样娇艳。她最后看了眼两人,踩着碎步便离开。
温惠看着温慎最后含情脉脉的目光,唇角勾起。
父亲害怕出意外,欲让温慎替补她——却从来没想过温慎是否会生出私心,故意使计令她“出意外”。或者说父亲根本不关心。
但无论父亲的想法是什么,她都不在意了。
从前,嫡女的骄傲不允许她背地里耍小手段,但并不代表她不会。
第一百六十八章:春风得意马蹄疾
话又说回来,杏榜放榜之日,自是有人欢喜有人热泪盈眶,也有人大失所望。
皇帝和萧怀仁刚刚提到的杏榜前十名理所当然是喜悦的一方。
李子绾挤进人群踮起脚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排在杏榜第二的兄长,她高兴地跳起来:“哥,哥,你快来看!!!”
“你中了,不仅中了,还是第二名!”
过了会试,就是殿试。而殿试不落选,只排名,这代表什么?代表他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天子门生!
而且杏榜第二,来日殿试排名也不会差到哪去。
李子喻生得比较高,自然同样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定定望着前面,一时间百感交集,可能是睁眼睁久了,风迷进眸子,竟然落下泪来。
十年寒窗苦读,父亲的俸禄在束脩之外,只勉强能维持温饱。大姐嫁妆寒碜,小妹十五六岁正是最好的年纪,一年到头却连身新衣裳都不曾有,小弟长到现在八岁还未开始启蒙……
他是家里的希望,背负着压力和家人的期待,如果这次没有高中,李子喻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有再等三年的勇气。
李子绾回头看到自己兄长,一愣:“哥,你怎么……”哭了。
李子喻一怔,仰了仰头,想把眼泪收回去。
大姐李子芸拍了拍他,欣慰道:“这是好事,该高兴才是。”
姐夫孙长风也笑说:“子喻这是喜极而泣了。”
“是,高兴,喜极而泣。”李子喻顿然笑了。
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一时有些感慨罢。
可他走来不容易,至少也还有父母姊妹们的支持……李子喻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好友裴洛书。
谁又是容易的?
李子绾可没想那么多,反正她哥高中了,她就开心,乐呵催促:“走,我们快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爹娘。”
“等哥哥做了大官,我要去醉鲜楼吃一顿!还要吃五芳斋的枣泥山药糕!”
“傻丫头。”李子芸忍不住笑骂,“这就做大官了?嘴上没把门。”
李子绾嘻嘻一声。
不远处,同样高兴的还有姜从文一家。
杏榜第十,虽然没有李子喻高,但同样是个非常好的名次了。
曹氏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我儿子这么优秀,哪怕是尚公主也是要得的!”
姜从文忙四处看,四处有人哭有人笑,还好并没注意到这边。
但他还是面色一黑,压低声音:“娘,日后言行谨慎些,祸从口出。”
尚公主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而且如今圣上只有一个公主,那便是贵妃娘娘所出的落玉公主。
他已经向太子投诚,怎么可能尚三皇子生母贵妃所出的公主。
姜志盛也瞪了曹氏一眼:“你别乱说话,给儿子惹事。”
儿子这么出息,日后是要干大事的。
曹氏讪讪。
她就是太高兴了嘛。哼,她就知道,即使没有姜羡姜笙那两个忘恩负义的死丫头,自己儿子同样顺利高中。
姜灵喻崇拜看向姜从文:“哥,那你以后是不是要做大官了啊?”
姜从文笑笑,摸了摸姜灵喻的头发,低声说:“是,等大哥以后留意着,给你找个好女婿,让你当上诰命夫人。”
“哥,你太坏了。”姜灵喻脸一红,跺脚,“我以后不理你了!”
但没过一会儿,姜灵喻又凑过来:“以后我要买漂亮的头面和衣服,买贵的,要让被侯府抱去的那个堂姐嫉妒我!”
哼,等大哥做大官了,她就把云烟阁买下来!
竟然瞧不起她。
姜从文无奈:“买买买。”
欺负他娘和妹妹的人,他记住了。
别说买新首饰新裙子,日后他定把侯府从高处拉下来,让姜羡和那个素未谋面的堂妹给姜灵喻做下等仆役使唤!
他又看向杏榜,杏榜上“姜从文”三个字在视线内异常显眼。
但更显眼的是……第一,梁秋致……第二,李子喻……第三,李毅中。
姜从文呵了声。
不就是前十吗,也不是什么很好的名词。以自己的才华就是前三,也不算过分。
此时此刻,杨家。
杨大人几人在惴惴不安地等去看杏榜的小厮回来。
杨承忱低着头绞手,有些紧张。
其实他感觉良好,估摸着即便不能进前十,但上榜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没有得到准确答案,他心中就是很不安。
坐在一旁的杨锦栖懒懒打了个哈欠,要对爹娘勒令自己一起在这等此事,表示很不满。
要她说,中没中,和是不是全家人在这等又什么关系?该不中还是不中啊。
而且这都大半时辰了,那去看榜的小厮还没回来。
杨承怀走过去拍拍杨承忱:“小弟,别紧张,连夫子都相信你,没有不过的道理,我们就是看个排名而已。”
杨承恪也鼓励说:“哥你一定会中的。”
杨承忱勉强笑了笑。
直到又过了一刻钟时间,大堂外终于出现一个身影。
看榜的小厮近乎是以最快速度踩着风火轮到正堂报信的,杨承忱见了他一个激动,屏住呼吸,下意识起身就要开口问。
只是风火轮跑得急,小厮一时没把控好,不小心被绊了一跤。
没有顾得上疼痛,小厮口中还在大笑道:“中了,公子中了,第七!”
杨承忱心下一松,又忙问:“那子喻呢?”
小厮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膝盖:“不知道。”
“奴才看见公子的名字,反反复复确实了好几遍,又怕您和老爷他们等得急,慌忙就回来了,没顾得上别人。”
杨承忱这才重新坐下。
想来子喻兄应该和自己差不多,也不知有没有进前十。
“好,好好。”杨大人放声大笑,“不愧是我的儿子。”
杨锦栖继续打哈欠:“那我可以回去补觉了吧?”
杨夫人看着她懒洋洋的样子哭笑不得:“你对你二哥真是一点不上心。”
此时杨锦栖已经走到了门口,闻言回头:“我哪有,哥,我这是相信你。”
她犹觉不够,笑嘻嘻补一句:“你看全家就我一个人相信你。”
“臭丫头!”杨大人吹胡子瞪眼,“你还有理有据了?黑的都要被你说成白的。”
杨锦栖嘿嘿一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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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出了个情种不成?
杨大人欣慰看向自己儿子,正要开口鼓励,却见杨承忱紧紧握着拳。
杨大人一愣。
现下结果已知,忱儿还有什么纠结的事?
杨大人和杨夫人对视一眼,然后才说:“忱儿,你若有什么事,便说吧。”
却见杨承忱倏然跪下:“孩儿不肖!”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不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就说杨承忱也不是那种纨绔,说跪就跪的浪荡子。
杨大人紧皱起眉,儿子高中的喜悦荡然无存,心中闪过万千思绪。
半晌,他才慢慢开口:“有什么事,忱儿,你直接说便好了。”
只要不违背天地祖宗君王良心,他做父亲的,总要给儿子善后。
却见杨承忱磕了一个头,杨大人心中更是一凉。
杨承忱直起身:“请父亲母亲,屏退左右。”
杨大人闭目,摆摆手。
包括杨承怀和杨承恪在内的所有人便都走了,整个正堂只剩下杨大人、杨夫人和杨承忱三人。
杨大人沉声道:“说吧。”
杨夫人也快被杨承忱这严肃的模样给急死了。
杨承忱深吸一口气,这才道:“还请父亲母亲准许孩儿解除与郑家的婚事。”
杨大人和杨夫人具是一愣。
他们和郑家的婚事还没定下,倒算不得“解除”二字。只是杨承忱与郑嫣嫣已经依父母之命,经媒人撮合,互换庚贴,供于祠堂平安度过七日。
有说法是这几日内两家家宅和宁无事,那就是姻缘相合,祖宗认可——紧接着就该开始下聘、过书、回贴了。
只是杨承忱却突然表示,会试马上来临,想安心考试,等放了榜再说。杨承忱很执着,杨大人于杨夫人怕影响他,也就只能依着他。
郑家还因此极不高兴了一番,毕竟抬头嫁女低头娶媳儿,哪有让女方等的道理?
杨夫人亲自上门说明缘由,好话说尽,才保住这门婚事。
杨承忱现下又要解除婚事?!
要他们怎么和郑家交代?!
看着自己父母非常不好的脸色,杨承忱也知道这事太荒谬。
但他自觉高中,还是前十,算对得起父母的期望。这才敢来提起此事:“我与郑姑娘还未定亲,不过是两家长辈口头上的约定,还未人尽皆知……此刻赶紧解除亲事,也不算耽误郑姑娘。”
“胡闹!”杨夫人有些生气,“你说不耽误就不耽误?!”
“你和郑姑娘的亲事虽没广而告之,但从交换庚贴开始,相熟人家都知道了。”杨夫人捂着胸口,“而且去年年底就开始商定,若不是你耽误人家三个多月的时间,人家现在早定了别的亲。”
“你现在还觉得不耽误吗?!”
杨大人面色同样很难看,摇摇头:“我和你娘从小是怎么教导你的?”
他就算年轻时花心些,至少也仍旧尊重嫡妻,没在终身大事上开过玩笑。
杨夫人对杨承忱大失所望,掩面而泣:“而且你高中后才说这件事,郑家会怎么想我们?!你又把郑姑娘当成什么?!”
会试没过的备选吗?
虽然即便杨承忱没有高中,靠家世荫蔽个职位也是简简单单。又不是寒门学子,就指着科举鲤鱼跃龙门。
但传出去毕竟不好听。
杨承忱抿唇:“我知道此举伤到了郑姑娘,若可以补偿,我一定尽力弥补,哪怕跪于郑府门前负荆请罪。”
杨夫人深呼吸几次,手放于心脏边上,平复了一下心情:“说吧,原因,告诉我为什么。”
还能怎么办呢,这毕竟是自己亲儿子。
杨承忱轻声说:“父亲,母亲。”
“孩儿想娶姜姑娘为妻。”
杨大人怔住,杨夫人十分不可置信:“就为了这个?”
他们杨家还出了个情种不成?
杨承忱点头,语气认真且严肃:“就为了这个。”
杨夫人艰难问:“侯府不是都递来了消息——拒绝了,你现下这算什么?!”
难不成是姜姑娘又看上了自己儿子,所以央着侯夫人同意了?
红颜祸水,真真是红颜祸水。
年宴上因为自己儿子,杨夫人特意留意了一下姜笙。即便在美人如云的京城,她也不得不承认,姜笙确实生得一副好容貌,纤弱却不羸弱,干净又灵动。
更何况与之相比的,是面貌只能算清秀的郑嫣嫣。
但这也不是她可以迷惑自己儿子的理由!
更何况郑嫣嫣是什么家世,礼部尚书嫡女——姜笙呢?绛平侯府连庶女都比不上的养女!
杨夫人怒其不争:“你自己可想清楚了,你要纳妾纳谁都行,我管不着,但娶妻娶贤,是日后能辅佐你、为你排忧的贤内助,而不是空有美貌、而无家世能力的花瓶!”
“孩儿想得很清楚。”杨承忱强调,“而且姜姑娘虽不是绛平侯府亲女,但也绝非空有美貌——我在上元节灯会上又见过姜姑娘一面,姜姑娘一路猜到陛下出的最后一盏灯谜,竟比我还快些。”
“至于母亲所说的,绛平侯府拒绝一事,孩儿相信自己的赤忱之心总能打动绛平侯府、打动姜姑娘。”
“你是说……”杨夫人隐隐觉得不对劲,“姜姑娘,并没有同意你的请求?”
杨承忱抬头略犹豫:“没,啊。”
什么?!
杨夫人更气。
敢情到现在还是自己儿子一个人单相思?!
她靠在椅子上气得摆手:“你自己跟你爹说,反正儿子大了,我是管不了了。”
杨大人很无奈。
他深知如果今日自己不同意,杨承忱一辈子都要悔恨,那同样也是祸害郑家姑娘一辈子。
杨大人叹道:“你有自己的主意,就自己亲自去郑府道歉吧。”
“至于绛平侯府的态度,我们改变不了,顶多再找个煤人上门说和。”
这就很好了,杨承忱长舒一口气。
只是:“孩儿还有个问题。”
杨大人头疼:“还有什么?”
杨承忱疑犹道:“……绛平侯府前世子,曾警告孩儿,若孩儿对姜姑娘还存有什么心思……”
他特意隐去了姜砚对姜笙的心思,只把事情当作普通兄长对妹妹的保护欲,然后添油加醋一番:“……他说不会放过孩儿,还说不会放过我们一家。”
“黄口小儿!”杨大人重重拍着手边的小案几,发出砰响,“我还道他是个清醒人。”
“男婚女嫁理之宜然,他还能养自己妹妹一辈子不成?!更何况他现已离开侯府,连兄长都算不上,手也伸得太长了。”
“你只管做你自己的事情,我们家还会怕他?!”
“是。”得到自己父亲的首肯后,杨承忱才算完全放下心。
杨承忱唇角勾起。
他要的,他一定会得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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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几日后。
姜羡看着手下人递过来的信,目光一扫,检查了番,然后重新折起递回给泠鸢:“可以。”
泠鸢便说:“那我一会儿差人放入蔽竹里。”
所谓蔽竹,是个长约尺许的圆筒。上方有一个大约三寸见方的小口,可让检举者将写有揭发内容的纸笺塞入筒内,用以检举揭发以权谋私者。
其实现在一般检举都使用缿(xiàng)筒了,只进不出。若有人暗中投入举报简牍,便可用铁条钩出,或将缿筒砸碎。
只朝堂中一位李姓御史,觉得缿筒堂而皇之设在官衙门侧,保密性不好,会令检举者有所顾忌。还是蔽竹设于僻巷,便于避人耳目,利于举报。
姜羡这封信笺内举报的是去年梅花案一事。此案一直没有结论,又许久没有新的案例出现,官府渐渐也松懈下来,不再去管。
若非萧怀仁惹到了她,她也不会打草惊蛇、废心思管这种闲事。
泠鸢接过纸笺等姜羡的指示,姜羡本要点头,沉吟片刻还是说:“等天黑后你亲自去,见了李御史把信笺拿走再离开。”
李御史又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举报太子这件事情,其他朝臣绝对敬而远之。而李御史刚正不阿到迂腐,眼里绝对容不下沙子。
并且皇帝对他都格外宽容,可能是觉得李御史的存在更证明了自己是个明君。
只要李御史得到这些消息,就足够萧怀仁喝一壶。
更何况,虽然萧怀仁是储君,没那么容易被废,但这件事必须有人出来顶罪。主导的肖予凌是一个选择,同样作为太子党羽、手上并不干净的钱学朝也是。
萧怀仁和钱学朝触碰到了姜羡的底线,无论能先解决掉谁,姜羡都没有留着一网打尽的打断。
夜间。
李御史照例去瞧瞧自己设于陋巷的蔽竹内有没有纸笺,却忽然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李御史挠了挠头,四处看了几眼,又重新走向放蔽竹的位置。
还没走近,他就瞧见了蔽竹内已经溢出来的纸笺。
他抽了抽嘴角。
这是举报的消息太多,还是一个消息写了太多字?
等拿到蔽竹里的所有纸笺,李御史的讶异更甚。往常他见到的举报应该是“某某做了什么”——而此次,竟然齐全到把证据在哪都一一列给他了。
就好像对方只是想借他的口把这件事告诉皇帝。不过他无所谓,反正他的职责就是风闻奏事。
李御史还有些好奇,直接席地坐下来,一张一张看过去,越看脸越黑,皱着眉连连摇头。
心胸狭隘、目无王法!凡此种种,竟然是一个储君做出来的事!
把天下交给这种顽劣之人,国将危矣!
这不是小事,李御史也不是非常不懂进退之人。纸笺上的所说,还要待他去一一考察。
李御史把一张张纸叠好,往袖子上一塞,带着气出了陋巷。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泠鸢从暗处走来,扫了一遍现场是否有纰漏。
确认过后,泠鸢就回去复命了。
接下来她们只要静等李御史的消息。
……
兴弘二十七年的清明节在三月初二,这个朝代的女儿是不能祭祖上坟的,绛平侯和侯夫人只带了姜岩往姜家祖坟去了。
姜笙虽然吐槽了一下这个风俗,觉得这个绝对是陋习,但也乐得清闲。更免得姜家列祖列宗发现她不是他们的孙女儿,到梦里吓她。
她这一日便直接睡到了巳时正。睡太久,起来时顿觉腰酸背痛,而且竟然还在犯困。
看着铜镜子旁给自己梳发的山奈,姜笙抬手揉眼睛,随口问了句:“你们说我是不是胖了啊。”
山奈用白玉梳篦把姜笙的长发往下梳,发丝顺着梳齿散下:“没有,而且奴婢瞧着姑娘似乎更瘦了些。”
山奈比划了一下:“您瞧,这条长穗宫绦都更长了。”
姜笙正想说话,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才回应:“是吗。”
其实姜笙没觉得自己胖,也没觉得自己瘦,只是她每日睡眠时间也太足了。
从五六个时辰,到六七个时辰,而昨晚竟然整整睡了八个时辰。
猪都不带这么睡的。
似乎感受到了姜笙的疑惑,一旁的山栀莞尔笑道:“姑娘近日确实有些懒怠。”
“不过春困秋乏冬打盹,也正常。”
姜笙垂眸,长睫掩映。
山奈最后把一支倒垂莲簪插入发髻,然后收拾了一下,就和山栀一起去往云烟阁。
姜笙便在院中研究她的针弩。
这针弩确实是个好东西。她虽然准头不好,但针弩一次性可以发五枚针,人的面积又那么大,总能中几枚吧。
姜笙对准着面前新做的靶子,针刚飞出去,没入铺着稻草的木板,就听旁边传来清脆并带着好奇的声音:“这是什么?”
是乔织。
姜笙有些讶异,乔织要来侯府,大部分时候都会先递帖子。更不会直接到玉笙院。
把乔织带过来的婆子行了个礼道:“姑娘,奴婢在门房那正巧见到乔表姑娘下马车,便将表姑娘领了过来。”
姜笙点头:“没事,你先去忙吧。”
婆子闻言就退下了。
乔织笑嘻嘻走进,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爹娘婶婶他们都去了祖宅,只有我和姐姐在府里,姐姐在给我未出生的小侄儿绣虎头鞋,嫌我太叨叨……”
乔织摊手:“我待在自己院子里可无聊,只好来找你玩。”
而且按往年来说,祖宅不远不近,但一日之内来回也太赶了些。长辈们肯定要歇一晚再回来。
乔织凑过去,看了眼姜笙手中的针弩:“我想着姑母姑父也应该也去祭祖了,你一个人是不是也很无聊?
她得意扬眉:“正好我来陪你,看我多贴心。”
针弩的针上淬了药,姜笙怕误伤,见乔织来了就收了起来。
乔织也没在意,转而问:“你上次说要开书肆的事情怎么样啦?”
姜笙便答:“我问了一下,事情要先报给诸京署,但地址还没选好,就没急着去办手续。”
“至于地段……牙行有几间空着的铺子,但要不就是太小,放不了几本书,或者因为地段好租金太高。”
都不合适。
平地建楼的预算就更高了,姜笙不是拿不出来,只是没必要。书肆开起来三年五年都挣不回本钱,那更没意义。
乔织眸子转了转:“哦。”
顿了片刻,乔织忽然小声说:“城南不是有一家书肆?我想去问问他们收不收稿。”
姜笙偏头。
城南……绿阶书肆吗?
第一百七十一章:他们这可是正经书肆!
与此同时,绿阶书肆内。
裴洛书没吃朝食,方才买了三个馍馍准备和午饭一起对付。
书肆里没什么人,他照旧在小心翼翼地看书。
距离杏榜放榜已过去近一旬的时间,当时柳郎中来他家里劝慰,后来又得知身边几个同窗都已高中……若说裴洛书的心中没有起伏,肯定是假的。
昨日殿试也已经举行完,陛下钦点了李子喻为探花,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裴洛书既为好友高兴,也羡慕。
裴洛书看着旁边的馍馍。
若他多省几两银子,指不定下次院试也能下场一试。
再幸运些,三年后的杏榜里,也指不定会有他的名字。
正想着,书肆里来了人。
此人明显是个富家公子哥儿,十八九岁的模样,穿着极耀眼的亮青色宽袖长袍,袖子边用银丝绣着雅致竹叶花纹,头戴玉冠,腰系玉带,手持提着字的折纸扇。完全不能算热的天气,他竟然还在翩翩摇扇。
这位公子旁边还跟着个身材肥胖的小厮,小厮神情有些憨态,又有些高傲,穿得也是好料子。
裴洛书放下手中的书册,抚平整,然后问:“您有需要帮忙的吗?”
严才喻瞪了小厮兴儿一眼,兴儿忙停止腰板高声说:“我们公子要买春宵秘戏图!”
什么?!
裴洛书眼一瞪,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了,甚至开始结巴起来:“这位公子……”
他们这可是正经书肆!
严才喻也有点尴尬,反腿踢了兴儿一脚,怒道:“你倒是小声点啊!”
他又不是来买四书五经,那么大声做什么!
“哦哦哦。”兴儿立刻压低声音:“秘戏图你知道吗?就是……就是……”
“咳,就是像《竞春图卷》、《退食闲宴》这样的。”
报了两个看似正经的名字,兴儿瞬间理直气壮起来:“对,没错,就是这样。”
裴洛书艰难道:“我们这里……没有。”
这种书册,哪里光明正大摆在书肆里卖的。
“没有?!”偏偏严才喻还不信邪,“怎么会没有?!”
兴儿大声附和:“对,怎么会没有?!”
严才喻使劲儿点头。
自己都亲自出马,大驾光临来书肆了,怎么可能有买不到的东西!
不过是他房里的翠儿说这是好东西,他这才狠下心来了书肆。
要知道,就算以前他爹拿着棍棒追着他打,他也是坚决不会踏进这种地方半步的!
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书册,严才喻就头疼且恐惧。真不明白那些人,还是潇湘管和迎春院好,温香软玉在怀,不比看书有趣?
见严才喻附和自己,兴儿更加高兴,厉声指责:“说,是不是你把它们都藏起来了!”
裴洛书一窒,快要疯了。
他藏起来了?!
他连媳妇儿都没有,藏这个做什么?!
严才喻和兴儿见裴洛书不说话,于是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逼迫,偏偏他们是客,严才喻还是贵族子弟,裴洛书怕惹火上身也不敢得罪。
于是,姜笙和乔织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书肆里有人似乎在争执一般。
乔织心中一紧,忙拉着姜笙走快了些。
走近便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传来,准确来讲是兴儿一个人的声音:“……我瞧着你也是相貌端方,怎么还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呢?!还不速把书册交出来,我们公子大人有大量,饶过你一次!”
严才喻双手环抱给予兴儿肯定。
裴洛书差点背过气去,再次重复:“我们这里真没有那种书册。”
乔织边走进边问:“什么书册?”
裴洛书下意识就要回答,余光却瞥到来人,倏然一顿:“乔……乔姑娘。”
可能因今日为是清明,乔织穿得素,只着一件淡杏色百褶如意月裙,发髻上的簪子也不招摇,但还是挡不住她身上的活泼与灵动。
乔织欢快道:“你还记得我。”
裴洛书暗叹,当然记得……这么出众的姑娘,谁会不记得呢?
只是他以为自己和乔织在灯会上就已经见过最后一面了。
乔织有些高兴,忽然想起来问:“对了,你刚刚说什么书册?”
裴洛书猛然使劲开始咳嗽,差点停不下来,忙着咳嗽时还偷闲悄悄看了裴洛书和兴儿一眼。
乔织发现了,顺着裴洛书的视线看过去,拧眉:“严公子,你又在欺负人了?”
严才喻这才看了乔织一眼,几乎要跳起来,他怎么又欺负人了?!他不过是想要买一本书这也有问题吗?!
但当视线落在一旁的姜笙身上时,严才喻眸子瞬间亮了:“呀,这不是姜姑娘吗?”
严才喻立马按捺住自己,折扇一挥,纸上的行云流水的墨宝就展现出来,风度翩翩,他露出一个自以为完美的笑容:“好久不见,更漂亮了啊。”
要不知道是哪个小人偷袭他,害得他两个月没下过床,还毁了容,他早就去绛平侯府提亲去了!
他的脸养了大半年才完全消了淤青,这刚第一次出门,就遇到了姜笙。
真的是天注定的缘分啊。
严才喻乐呵呵地笑着。
泠影和泠月不动声色上前半步把姜笙围在中间,乔织更是拧眉:“你怎么认识我家笙笙的。”
严家这位公子的名声她多少听过还是因为乔绛。
严才喻当街强抢民女,乔绛见义勇为和他吵了一番,最后两人都没落得好,各自被长辈罚了。
不过被严才喻看中的姑娘到是因此逃过一劫。
严才喻对着姜笙抛了个媚眼,回答:“因为缘分认识的。”
姜笙扶额。
怪她记性太好,只要见过一次面的人,几乎都不会不认得。
严才喻半年前骑着马追她和山栀的情景更是历历在目。
裴洛书眼看着气氛越来越不对,尤其是严才喻那副纨绔的样子……
裴洛书担心严才喻说些或做些什么,对两位姑娘名声不好,便忙打圆场:“这位公子,我们书肆真没有您想要的东西,还请您往别处去找——若有的话,没有生意不做的道理。”
严才喻此刻已经把小翠的话抛到脑后,自然更不纠结小翠说过的东西,大度摆摆手:“瞧你说的,没有就没有呗,我是那么没度量的人吗?”
裴洛书:……
刚刚差点要把他书肆砸了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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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人生苦短
不过既然严才喻这么说,裴洛书也赶紧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您到别处看看吧。”
严才喻瞪他:“你赶我走?!”
裴洛书应:“不敢。”
“我量你也不敢。”严才喻欠扁般摇扇哼道,“小心本公子我一个不高兴,把你这书肆给砸了!”
兴儿附和:“对,把你这书肆砸了!”
他悄悄瞟了自家公子一眼,又立刻大声说:“就是十间这样的书肆,我们公子也不会放在眼里!”
乔织见此第三次拧眉。
她暗道,上次乔绛和严才喻争执时,自己应该在旁给弟弟加油打气的。
就听裴洛书说:“在下虽无意赶客,不过书肆内既然没有您想要的东西,我想着还是不要浪费您宝贵的时间为好。”
“城北也有家书肆,或许您可以去那里问问。”
“谁说浪费了?”严才喻扬眉,“我说不浪费就不浪费。”
“对!我们公子说不浪费就不浪费。”
兴儿再次附和,挺直腰板看着裴洛书,余光却瞟见旁边自家公子却用力给自己使眼色。
嗯?公子要做什么?
兴儿略有些纳闷,自己不是都给公子撑脸面了吗?!
但兴儿是谁?跟着严才喻打家劫舍十几年的贴心小棉袄,没过几秒便又豁然开朗。
——对,这边还有个公子看中的漂亮姑娘呢!
他清了清嗓子,大肆挥手:“姜姑娘,您是来买什么书册话本子吗?我们公子已经把这个书肆包了,您想选什么书,随便挑!”
裴洛书:???
把绿阶书肆包了?!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兴儿可不管裴洛书的疑问三连,反正公子说是他的,那就是他的——这种事情他们从前也没少干。
兴儿嘻嘻看向自家公子,眼睛里满是“求表扬”。
严才喻给予兴儿肯定。
兴儿便得意洋洋,心里暗自盘算回头要让公子怎么赏自己好。
而且公子又不是强抢民女,这是做好事呢,给爱看书的姑娘包下一整个书肆,多么好学又善良!想来此次夫人也不会责备。
乔织见此略有些无语。
姜笙又不缺银子,严才喻拿什么哄青楼妓子、或是平民丫头的那一套哄姜笙呢。
姜笙想了想:“我虽不富裕,但看书的银子还是够的,其次,我和我表姐今日不是来买书,是找裴公子有事商议。”
“所以严公子若没事,便请先离开。”
严才喻摇着扇子,扇面掀起的风把他的头发稍稍吹到了后面,落在亮青色的布料旁:“不买书册,我带你去买衣服首饰也行啊,你表姐有事就让她自己去谈嘛。”
严才喻说着还不忘吐槽:“我也觉得看书太乏味了,只要你嫁给我,我绝对不逼你看书,还有什么琴棋书画射御书数是人学的吗?!”
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
那些事情交给大哥就好了,反正他只要负责吃喝玩乐。
“对了。”严才喻兴冲冲问兴儿,“那个京城第一银楼叫什么来着?”
兴儿反应了一下:“好像叫什么云什么雨什么烟雾阁?”
“对,我们就去那个烟雾阁!”严才喻说着就要过去拉姜笙的衣袖。
姜笙忍住纠正他们那叫云烟阁的冲动,退后半步,确认问一遍:“严公子打定主意不离开这里?”
严才喻立刻道:“除非你一起走,不然我不走!”
他偏要在这!
兴儿见此直接席地坐下去,颇有和自家公子同生共死的大义凛然之感。
姜笙沉默过后,看了看泠影和泠月。
三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眸子里得到了一致的答案。
不到半刻钟时间。
严才喻和兴儿一人一角,被麻绳绑在了旁边桌子上。
严才喻被捆着的双手双脚并用,毫无章法的四处踢,木桌都开始移动发出吱吱声:“你们做什么?!好大的胆子!还不快放开本公子!”
已经被堵住嘴的兴儿也“呜呜”叫。
跟着自家公子无法无天、为非作歹十多年,哪个敢这么得罪他们!
泠影与泠月拍拍手:“姑娘,好了。”
姜笙点头,看向严才喻和兴儿,双手一摊,神情无辜:“是你们说不走的。”
就是可怜泠影、泠月两个密阁高手大材小用,帮她来做这种小事情了。
姜笙偏头:“裴公子,这边有可以说话的地方没?”
裴洛书还在惊叹中没反应过来——这样五花大绑着个世家公子,真的没关系吗?
不过人家姑娘都这么做了,他也不忸怩多说什么,听到此话忙应:“有什么事情,里面可以说。”
于是几人便往隔间去。
进门时裴洛书还忍不住回头看了正在帮忙看书肆的泠月、和姜笙旁边的泠影一眼。
他是不是颓废太久,毅力似乎连两位女子都比不过了。
裴洛书暗叹了声,重新偏回头。
隔间内。
比起云烟阁,绿阶书肆的隔间要小不少,甚至都比不上善仁堂,而且不太隔音。
不过他们要说的也不是什么机密要事。
到了隔间,乔织反倒有些怯意。
她没将自己写着故事的册子直接拿出,而是先问了句:“裴公子,不知道……绿阶书肆卖话本子吗?”
裴洛书答:“当然是有卖的。”
《错斩崔宁》、《碾玉观音》、《快嘴李翠莲》、《志诚张主管》、《闹樊楼多情周胜仙》……这些绿阶书肆都有。
乔织“哦”了一声,默了片刻才继续问:“那,收吗?”
裴洛书一愣:“乔姑娘的意思是,您自己写了话本?”
乔织说是。
闻言,裴洛书眉间稍微一蹙:“没有的,因为刻印出书售卖要办一些比较繁琐的手续。”
见乔织失望,裴洛书有些不忍,沉吟片刻又添上一句:“您若不急,就容在下问问我们东家。”
乔织一喜:“可以吗?”
此时的乔织眼睛很亮,像装有星星,裴洛书见此也笑开了:“我先问问。”
“是什么样的话本子,方便在下先看一眼吗?”
乔织有些窘意,她写的故事到现在为止只有姜笙一人看过。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自己要迈出的第一步,稍微做了几秒的思想准备后,便把自己特意带过来的写着故事的书册递给了裴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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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第一天!我竟然码出来了,请假条差点都换好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鼻涕都蹭我衣服上了
裴洛书接过,以最快速度翻阅完了。
淡黄的纸页上,用簪花小楷写着的黑色字迹很工整。
他是素来不爱看话本子的,有时间倒不如读两本诗集或史书。像看过几页的《错斩崔宁》等又是前朝人所撰,是故也不知道乔织这个故事在当朝市井中是否能受到欢迎。
但裴洛书没有觉得这个故事乏味。
更何况,他不想让乔织失望。
裴洛书自然是赞了一番:“不过在下不能做主,还需等向东家请示过后,才能给乔姑娘答复。”
“乔姑娘若不介意,话本能否让我先留着?”
等自己去看几本现在书生们写的话本子,再对比乔织这本有没有纰漏的地方,也好拿给东家看。
乔织当然不介意。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但乔织并不想立即起身,裴洛书也没说话,几人相顾无言。
还是姜笙打破了这片沉寂:“如果没事就走吧。”
她倒是没事情,只是清明前后极爱下雨,此时虽然没下,但天色却也很暗。而下着雨即便有马车也不方便。
乔织这才起身,似乎还有些不舍:“那我等裴公子答复。”
乔织转身,裴洛书站起。
她刚迈开步子时,裴洛书却忽然叫住了她:“乔姑娘。”
乔织回头。
裴洛书几番迟疑,还是下定决心问:“为什么忽然想到要写话本呢?”
就像李子喻说的,乔织是簪缨世族家的姑娘,日后光靠母族嫁妆就可以吃喝不愁了。
但乔织已是及笄待嫁的年纪,若非缺银子,忙着学管宅理院事宜的她,又怎么会亲自偷闲写画本子?
这都是落榜的书生们无奈、或无计可施时的营生。
看着乔织清澈的眸子,裴洛书暗想,但不成是在家中受委屈了?
他也知道世家大族的后宅常有勾心斗角之事……到底是什么事情呢?父亲无视,还是被后母打压、受庶妹欺负?
乔织完全不知道裴洛书已经心思百转,回答的很利落:“因为想写就写了呀。”
裴洛书闻言一阵心疼,受了委屈竟然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攥了攥拳,可惜自己除了尽力让乔织的话本成功在市面上流通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隔间外。
严才喻和兴儿还被束缚在桌子旁边不能动弹。不过可能是觉得没有用,两人已经安静下来,颇有生无可恋的样子。
走出来的裴洛书问泠月刚刚是否有人进书肆。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便道了谢,接替过来泠月的位置。
泠月指了指严才喻和兴儿,问姜笙:“姑娘,他们怎么办?”
严才喻一个激动,眼睛重新亮起,双手双腿齐齐一蹬。他用气音拼命说清楚,让姜笙几人给自己解绑。
姜笙似乎才想起什么,头一偏,偏向裴洛书:“我们捆了他,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裴洛书:……
那肯定有点,不过现在问是不是有点晚?
似乎看出了裴洛书无言之下的答案,姜笙问泠月:“要不你警告他一下?”
泠月看向泠影。
泠影暗想这种威胁人的活计还是泠鸢或清陌七来比较合适。但毕竟想法不能成真,她认命过去,扯掉绑在严才喻嘴上的麻布。
严才喻得了自由立马哭诉:“姜姑娘,你好狠的心,本公子为你包下整个书肆,你要是想,我甚至可以再为你包下整个烟雾阁啊。”
他痛心疾首指责:“但你非但不领情,还叫你这两个粗暴的野蛮丫鬟把本公子捆成这样!”
兴儿这时候还在不住附和自家公子,用力点头。
姜笙瞬间想起了一个形容词,她觉得用在严才喻身上最妥当不过。
——中二!
泠影半蹲下,吐出两个字:“闭嘴。”
严才喻立马闭上嘴,神情乖巧。
泠影说:“告诉我,你今日都做了什么?”
严才喻一懵:“我,早上辰时起来,吃了鹌子水晶脍,喝了半碗白芨猪肺汤,还尝了块小厨房新做的百合酥……虽然桌上少说二十几道菜食点心是有的,可大半都进不了本公子的眼……然后我午后小憩完来绿阶书肆准备买……”
“停!”泠影狠狠抽了抽嘴角:“现在我说,你记着——你下午来街上闲逛,听说城南有一家糕点好吃,准备带小厮来买,但糕点铺子太多人没买到,于是又重新回府了。”
“听懂了吗?”
严才喻一头雾水,心说这个野蛮女是不是脑子不好,他都说了自己是来绿阶书肆准备买春宵秘戏图了。
哦,对,他是来买书的。
可触及泠影的眼神,严才喻倏然噤声,他还想让对方给自己给自己松绑呢。
于是严才喻乖觉点头:“现在可以把我放了吧?”
泠影最后说:“记着你今日没来过绿阶书肆,日后也别找绿阶书肆的麻烦,更别找我们姑娘麻烦。”
她警告:“不然你知道后果。”
严才喻不知道后果。
不过他针对一个书肆做什么,于是很爽快应下。
在手脚重新能自由自由活动后,严才喻还没来得及感受神清气爽,一旁的兴儿就扑上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公子你日后可千万要好好做人啊。”
不仅要好好做人,还一定要好好嘉奖他。
他跟着公子出生入死,公子不嘉奖自己一番简直没有天理!
严才喻一边莫名其妙,一边嫌弃:“你鼻涕都蹭我衣服上了。”
兴儿立马“咻”的一声把鼻涕涑回去。
在场众人皆一默,又感到有些好笑。
乔织默默背过身去,扯了扯姜笙的衣角:“笙笙,我们快走吧。”
姜笙应了声好。
出绿阶书肆后,乔织没再跟着姜笙去绛平侯府,而是回了乔府。
因为怕下雨,姜笙想了想,正好转去云烟阁去把山栀和山奈一起接回来。
山栀最近似乎有些上手了,连周清枫也偶尔会在她跟前夸赞。
山奈还是老样子,此刻见着姜笙就开始委屈:“姑娘,奴婢现在见着算盘就头疼,”
山栀忍笑:“也就是直加、满五加、进十加、破五进十加;不退位的减、退位的减、直减、破五减、退位减、退十补五的减……你又不是记不住。”
“这个我是记住了。”山奈叹,“但又不是记住这个就行。”
姜笙安慰她:“没事,学不起来的算了,云烟阁又不只打算盘这一件事可干。”
第一百七十四章:希望你平安
出绿阶书肆后,乔织没再跟着姜笙去绛平侯府,而是回了乔府。
因为怕下雨,姜笙想了想,正好转去云烟阁去把山栀和山奈一起接回来。
山栀最近似乎有些上手了,连周清枫也偶尔会在她跟前夸赞。
山奈还是老样子,此刻见着姜笙就开始委屈:“姑娘,奴婢现在见着算盘就头疼。”
山栀忍笑:“也就是直加、满五加、进十加、破五进十加;不退位的减、退位的减、直减、破五减、退位减、退十补五的减……你又不是记不住。”
“这个我是记住了。”山奈叹,“但又不是记住这个就行。”
姜笙安慰她:“没事,学不起来就算了,云烟阁也不只打算盘这一件事可干。”
山奈边走边说:“奴婢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待在姑娘身边,给姑娘梳发。”
姜笙笑了:“一辈子就在我身边当梳发丫头?”
“梳到姑娘出嫁……”山奈真的仔细想了想,“然后再给小姑娘、小小姑娘梳。”
“来日山栀也生了娃娃,奴婢还可以给山栀的娃娃做虎头帽虎头鞋。”
“嘿你这丫头。”山栀脸一红,轻轻揪了一下山奈的耳朵,“说话就说话,怎么反倒打趣起我来了?”
山奈陪笑:“好姐姐,我不敢了。”
“你先放开,疼。”
“哼。”
坏丫头。
“……”
一恍,又是数日过去。
姜羡和姜笙的生辰都在三月里,算起来也正是这个时候。
其实姜笙对于过生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执念,毕竟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几日生的,姜羡亦然。
她们以前也不怎么过生日,爷爷买个蛋糕,蜡烛一吹,连愿都不许。可能因为亲人和金钱都在身边,什么也不缺。
原主的生辰倒是清清楚楚在三月十四。
不过幸好当初及笄礼大办过了,侯夫人也没准备给她们再大办一场,她们乐得清闲。
生日过后,皇家便来了帖子,说要办一场春猎,还让世家公子和姑娘们全部都一起来。
侯夫人暗暗纳闷。
当今圣上喜欢围猎这众所周知,只是春日雨水多,故都放在秋日里。又有古文载春蒐夏苗、秋狝冬狩,春天确实不是适合大肆捕猎的好时机。
更不会强调让所有贵族子弟一起去。
难道是因为今年有殿试?想试试进士们的打猎水平?
不过再怎么纳闷,他们还是要一口应下。
于是姜笙也很快得到这个消息,便问姜羡会不会去。
姜羡只说了一个字:“去。”
可是自己姐姐这几个月一直很忙,姜笙以为她不会去的。
似乎看出了姜笙的疑惑,姜羡说:“皇帝心血来潮,没必要和他反着来。”
得到太少,代价太大。
姜笙若有所悟。
……
春猎当日是三月二十九,谷雨已过,立夏将至,雨水少了些,天气晴好。
皇家猎场在京畿的长荆山,不近,需得乘车前往。
姜岩在前日就已经回到候府,准备和他们一起出发。临出门前绛平侯见他一直未到,便派人去他院子里催一催。
来寻他的护卫刚到萦岩居,就见姜岩穿着新的元青色翻领窄袖骑马胡服,带着自己小厮在外面翻天覆地找着什么。
“还是没有啊。”姜岩一沮,但仍旧继续指挥着,“那你去那树上瞧瞧,指不定飞树上,挂枝头了。”
见小厮已经爬到高处,姜岩连声问:“有吗有吗?”
“好像……没有。”
远门口的护卫喊了几声世子,姜岩没听出来是在叫自己,还在仰头看着树上的小厮,暗自纳闷。
萦岩居就这么点儿的地方,找遍了怎么都没有呢。
护卫便走过去:“世子您在找什么,侯爷夫人和两位姑娘都已经整装待发,就等您了。”
“你在叫我啊。”姜岩这才偏头,“等下等下,我有支箭矢不见了,找到马上就去。”
为了等到猎场后能赢过乔绛,他可是练了整整一个早上!
只是正准备将箭筒最后的箭发出去收尾时,却不小心失了方向一个跌倒,射出的箭从他头发边擦过。
姜岩当即被吓得紧紧闭眼,再睁开眼时,那箭就不知道飞哪去了。
若是普通的箭也就罢了,可那是自己特意花了几个月的月例叫人打造的,就为了这次春猎。
姜岩一边应,一边吩咐还在艰难撑在树上的小厮:“往旁边找找,应该就在这里的。”
那小厮欲哭无泪,心说世子都找了半个时辰了,不小的萦岩居翻了个遍,就差上房揭瓦,可还是没找到。更何况这长得树又不密,怎么可能藏得住那么长的箭矢。
护卫见此只能也帮着找。
一顿忙碌后,最终还真是在房顶找到的。
姜岩开心了,抱着弓箭和箭筒一步一跳跑去门口。
侯夫人远远就看见他连胡服都穿起来了,有些好笑:“怎么这么快就把胡服穿上了?等到了长荆山想必天色也不早了,今日应该不会开猎场。”
“还有,抱着箭做什么,猎场什么没有。”
姜岩搂紧箭筒,似乎生怕侯夫人让他放下:“那些普通的箭矢怎么能跟我这个比。”
“我又不抢你的。”侯夫人哭笑不得,便开始催促,“快上马车,嫌迟不嫌早。”
姜岩这才放开箭筒,放入马车中,然后自己也上了去。
于是姜岩自己一辆、绛平侯和侯夫人一辆、姜羡和姜笙一辆……五人三辆马车摇摇晃晃开向长荆山。
马车内。
姜笙看着视线内随马车一起晃动的帷幔,忽然小声问:“姐姐,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啊?”
她后来想了又想,觉得不对劲
“没必要平白和皇帝反着来”这个理由太过简陋了……况且大臣府内称病个姑娘,皇帝可能都不会注意。
可一个计划而已,姐姐就算不和自己详说,至少也不会瞒着她。
——除非这个计划有危险。
姜羡靠在旁边假寐,闻言道:“没有。”
姜笙狐疑,把脑海中自己认识的人和知道的事都过了个遍,却没得到什么结论。
于是姜笙只能说:“姐姐,你有什么事情不要瞒着我,我帮不上忙的事情……我不逞强。”
“但如果你做的事同样没有十足把握的,并且很危险,我希望你也暂时缓一缓。”
我希望你平安。
姜羡眼睫微颤:“嗯。”
……
第一百七十五章:同生共死?
她们到猎场时天色已渐黑,皇宫的车驾还没来,除了官员及其妻儿就只有步围的官兵。
等皇帝等人车驾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正。如侯夫人所想,皇帝并没有夜猎的意思,说先在常荆山的行宫住下,明日黎明前让骑兵和步兵进入围场步围后,再行捕猎。
晚。
一道鬼魅的身影悄无声息穿梭在黑夜里,潜入帝王所居的行宫之中。
姜羡穿着利落的夜行服,墨色的窄袖将她露出的手衬得白到发冷。
其实姜笙猜得对,姜羡会来到长荆山,确实是因为有事。
但是“她”有事,不是“他们”。
密阁前段时间查探到消息,姜羡一直在找的那块可能和她们如何回去有关的东西,最后一次问世是在二十年前左右。
那是块玉,本镶嵌在大萧前国师的权杖上。
大萧从前是有国师的,只是先帝沉迷长生之道,也因此暴毙而亡,是故当今登基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国师革职贬为庶民。
可能是因为享惯了荣华富贵,贬为庶民没几日国师就身亡在京城街头了。
而在国师死后,那根权杖也被皇帝没收回来。权杖上的玉被现在的皇帝随身带着把玩过几日,似乎很是喜爱的模样。
再后来不知是所踪还是被皇帝收起,就没有人见过了。
至于其原因,密阁不是没查探到,只是五花八门……也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其中有一条就是,皇帝与国师之间有一段禁忌的爱恨情仇,后来国师与皇帝反目,皇帝因爱生恨,欲置国师于死地。
可国师死不瞑目,施法令自己冤魂常绕皇帝身边,皇帝便整日惊魂、夜不能寐。
有个道士出谋划策,说若将国师权杖上的那块玉卸下随身携带几日便可破此咒。
在发现无效后,那道士又说将玉石用铜炉每晚放在寝殿西南角辟邪,晚上便能一夜无梦睡个好觉。
皇帝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再一次照做,竟然真的大好了,从此以后每晚都要将玉石摆放于西南角,日日皆如此。
姜羡听了简直凝噎。
可这据说竟然是最可能的一项。
而且据说皇帝从不在妃嫔那里留宿,因为要守住这个秘密——要么是被翻牌子的妃嫔沐浴、梳妆过后,到养心殿的西暖阁侍寝;要么皇帝在妃嫔们那里待一会儿就走了。
即便是皇后。
密阁探子说的太诚挚,毕竟是自己手底下的人,姜羡开始将信将疑。
那好吧,就查查吧——万一过程不对,结果对了呢?
姜羡本想让手底下的人闯进一探真相,但禁内守卫森严,连泠月都进不去。姜羡试过了,同样进不去。
而此次春猎或许是个机会。
没有告诉自己妹妹的原因是怕她跟着失望或担心。
等行宫内的最后一盏烛台被灭时,约莫是亥时末。宫人们都退下,只留几个守夜着的。此刻约莫是亥时末。
照明的烛台被吹灭,二十九的月光又不亮,深夜墨色浓郁,四周寂静。
忽然姜羡感觉有人把手搭在自己肩边,倏然心下一跳,第一时间握住那人的胳膊反手翻折,只听到声低低的吸气声。
“等等等——”
那人压低音量:“姜姑娘,我们现在怎么说也是同生共死的,你下手也太狠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羡手略松:“同生可以,共死就不必了,谢谢。”
“那可怎么办?”萧淮景笑了,“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死。”
如果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他也死得其所了。
姜羡呵道:“要死你自己死,别连累我。”
“若一心求死,把你自己装残的消息放出起去,皇帝都不会容你从长荆山回到京城。”
姜羡声音轻飘飘的,不仅是音量,还有语气。
萧淮景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无奈:“还生气呢?”
自从姜羡得知他腿没事后,就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而且已经好几个月了。
但也不是闹脾气,若是闹脾气……萧淮景反倒高兴了。
凡是有什么事情姜羡还是分得很开,他们的计划也在如期顺利进行着。只是非必要姜羡绝对不会见他。
萧淮景有些委屈:“那你也没问嘛。”
姜羡注视着旁边,忽然眸光一凝。
“别吵。”
萧淮景闻言乖乖闭上嘴。
好半晌姜羡都没说话,也没行动,直到萧淮景都要忍不住再次开口时,姜羡才动了动。
却是一声招呼都没打,往前边走去。
萧淮景赶紧跟上。
前边守夜的人本来连连打哈欠,此刻已经完全睡着了,睡得很香,甚至睡得有点不对劲儿。
萧淮景白日在猎场外围见到姜羡时就觉得不对,姜羡来了长荆山那一定是有正事。
月黑风高的月光,最适合搞事情了。
萧淮景便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他运气还挺好,在行宫烛台被灭的前一刻看到了这边有人影,他猜测应该是姜羡。
只是没看到姜羡对这几个守夜的做了什么。
姜羡从守夜的身边经过进了里面,脚步很轻,身影鬼魅,像飘过去的。
萧淮景知道姜羡的身手不似寻常人,但能待在皇帝身边的更不是寻常人。
萧淮景正要提醒姜羡,皇帝身边不可能就这几个连功夫都没有都普通宫人守夜以保证安全。
却见姜羡在里面一道墙边的棉布帘子旁停了下来,定了会儿,又以最快的速度出来了。
等远离皇帝在行宫内的寝殿,姜羡才开口回萧淮景刚刚的话:“你是不是对那个位置有想法,我没兴趣也不关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会做到,就这样,还请燕王平时与我保持距离。”
她确实没兴趣也不关心,不过因为萧淮景一开始对她的说法里,从来没有自己亲自坐上龙椅的这一项。
甚至萧淮景还表示过自己身有残疾,而残疾者不能继承大统。
乍然从温惠口中得知,这让她有种被人利用的感觉。
还有她刚穿来没多久时捡到萧淮景,他整日装可怜骗吃骗喝,赶都赶不走。
不过其一他们各取所需、互相利用,这很正常;其二,萧淮景骗吃骗喝,但也帮了她很多,两相抵消。
是故他们先前说好的事情姜羡不会动摇。
只是合作伙伴不能当作朋友,她希望自己和萧淮景不要有利益之外的牵扯。
姜羡走得很快,甚至不能说是“走”。
萧淮景追了一段路就没追了,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叹气。
自己似乎在她眼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呢。
……
第一百七十六章:会咬人的狗不叫
翌日,黎明前。
有骑兵或步兵进入围场里布围,在前哨的导引之下,步围的官兵尽量把围内的禽兽驱赶到接近看城的包围圈里。
等一切准备就绪天已经大亮,前哨便派人骑马禀告皇帝。
皇帝兴致勃勃,佩弓下了看台,面对兽群开射行围的第一箭,接着再次连连引弓而射,兽群仓皇突奔之间,落在后头的只灰毛兔和幼獐被箭射中。
幼獐仰首发出一声叫,母獐冒箭迅速冲向幼獐。
皇帝慢慢放下手中的弓箭。
只见母獐蹭了蹭幼獐,低低叫着什么,幼獐便不顾箭头没入皮毛以下已经溢出鲜红的血迹,急忙跟着自己母亲尽全力继续跑,不一会儿两獐的身影皆消失不见。
皇帝翻身下马亲自去捡起倒在地上挣扎、孤苦伶仃的灰毛兔,顺便感叹:“母之天性,不忧不惧。”
旁边便有大臣附和奉承:“母獐一片爱子的慈母心肠,但也要有陛下怜惜的仁慈之心,才算两全其美。”
皇帝大笑:“有古人云,春蒐、夏苗、秋狝、冬狩……春日里万物生长,兽群也需成长,涸泽而渔哪得长久。”
春日捕猎为搜,没有赶尽杀绝一说,尤其是怀孕的母兽,捕猎者更不会去动。
皇帝把灰毛兔丢给随侍,重新回了看台:“回头让行宫的御厨烤了。”
他近不惑之年的人,开弓射了第一箭,剩下就交给年轻人吧。
皇帝忽然想到什么,目光扫过人群,落在新科榜眼身上。
姜从文身穿绯绿色窄袖骑马胡服站在不远处,神色从容温文。
他本来是想把姜从文点为探花的,探花虽排在榜眼之后,却是真正的品貌双全。
皇帝想把落玉公主指给姜从文。
但姜从文容貌风度虽还不错,二十又七岁的年纪却委实有些大……
年纪大还没成家,虽然姜从文自己是说专心学业无心旁事,但谁知道他从前在乡里时有没有妻室,对于高中后抛妻弃子的事情皇帝也不是没有见过。
皇帝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在这之前,他先把探花的名次给了李子喻。
皇帝忽然开口:“朕若是没记错,姜卿从前家中靠打猎为生?”
姜从文拱手:“臣之父为农人,不过大伯确实以打猎为生,臣儿时曾跟在大伯身边上过山。”
皇帝颔首:“你大伯……”
他有些记不清了:“朕记得绛平候府流落在外的姑娘,和你是一个地方而来?”
“候府这位姑娘的骑射似乎也不错。”
皇帝指的是去年宫宴上周文纤和姜羡比射箭的事情。
姜从文停了片刻,笑说:“确实如此,说句逾矩的话,姜姑娘还算是臣的堂妹,我大伯娘生产时与绛平候府的夫人恰好在一处,因为稳婆的不小心,两位妹妹便换了身份。”
“于大伯而言,姜姑娘就是他的亲女,在世时也是万般疼爱。”姜从文又说,“只是大伯逝世得早,后来姜堂妹与我们兄妹俩是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的。”
意思就是他们家对姜羡有养育之恩。
一旁的姜笙本来还在和姜羡咬耳朵,没注意皇帝在和谁讲话。一直到姜从文此话一出,她才看过去。
当目光落在姜灵喻的身上,姜笙几乎是立刻明白了姜从文的身份,瞪大眼暗道一声不要脸。
偏偏姜从文还在说:“只是如今姜姑娘回了候府,我再算不得她的兄长,与她许久未见了。”
“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家父家母也很是想念她。”
姜从文说完,看向姜灵喻。
接到自己哥哥的眼神,姜灵喻先是茫然了一下,试探着附和:“是……爹娘,他们,他们听闻春猎时自己也能去,想着能见到堂姐,很是感念皇恩浩荡,只是,只是……”
姜从文接过去:“只是年纪大了心情起伏不得,激动几日后竟然病了。”
见姜从文几不可察的点了头,姜灵喻瞬间放下心。
兄妹俩一唱一和,众人心知肚明。
什么父母想念姜羡都是借口,姜家兄妹俩这是在指责姜羡,为了候府的富贵不顾念姜家对她的养育之恩呢。
众人向绛平候府的方向看去,正等着看他们如何回答。
侯夫人冷着脸,心里很气,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姑娘哪里得罪了姜从文,还是觉得自己如今鲤鱼跃龙门,就可以随心所欲一步登天了?!
他们对姜家也不算薄待,当初接姜羡回来的时候也是给了一大笔银子的。
可姜羡回候府后从没和姜家联络过是事实,侯夫人总不能说“我给过你们银子,你们和我姑娘就算一刀两断,还联系什么”——那不成了以钱压人。
更何况皇帝和朝中众臣及其家眷都在这,传出去姜羡的名声还要不要,绛平候府的名声还要不要。
姜羡懒散嗤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去年姜家一家人刚来到京城后,曹氏就来找她借过银子。嘴上说是借,实际上也没打算还。
姜羡当然不会借,甚至没给曹氏多说话的机会,直接走了。
这种情况也不算第一次。
当初她挣了钱搬离从姜家那分家得来的茅草屋,住进青砖大瓦的房子时,姜家就找过她,哭诉着想来分一杯羹。
在姜羡拒绝后姜家又找村民暗地给她使绊子,后来闹到官衙,姜志盛和曹氏各自挨了二十板子。可能是怕影响姜从文仕途,他们沉寂了一段时间。
这次在曹氏来借钱被拒后,姜羡便提前找人看着姜家众人,他们却意外的没有任何动静。
原来搁着等着她呢。
阴魂不散,姜羡有点烦躁。
但姜家罪不至死,她也不能动辄喊打喊杀。
不过姜从文此局的算盘确实打错了,姜羡一点也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但侯夫人在乎。
一听姜羡这几乎等同于粗口的话,侯夫人心下一跳,一瞬间慢脑子都是“完了,嫁不出去了”。
她急得流冷汗,偏偏姜羡还一副满不在乎、漫不经心的样子……侯夫人又急又气。
她正在给绛平侯使眼色,绛平侯还在沉吟中,就见姜笙转过头问:“娘,这就是我亲生父母那边的堂兄和堂妹吗?”
姜笙把众人的视线给移向了自己。
第一百七十七章:引战
确实,姜羡是候府正儿八经的嫡出长女,却在临邑乡邨平白受苦十几年,如今不愿意想起过往是理所应当。
姜笙不一样。
按理在知道自己是被错抱的姑娘后,她就应该回到亲生父母身边。不过是姜笙父母已经双双逝去,候府又舍不得自己这个精心教养出来的养女,便仍旧带在身边。
那也不该连亲叔叔亲婶婶都不认。
侯夫人还没应,姜从文就含笑应了:“原本来到京城就该去看看堂妹的,只是多次上门却一直不得见。”
侯夫人脸色一黑。
姜从文阴阳姜羡,现在还要来阴阳姜笙?!
背后有靠山不成——不怕他们在官场上给他使绊子?!
姜笙笑吟吟:“怎么会,我们见过呀。”
姜从文几不可察地皱眉,不明白她的意图。
又听姜笙开口,语气有些懊恼:“怪我,当时竟然没人出堂妹来。”
“若认了出来,我一定不会放任堂妹看中一支簪子,却因为言语不得体被掌柜从云烟阁赶了出去。”
侯夫人一愣,笙笙见过姜家的人,什么时候?
众人八卦之心瞬间燃起,“言语不得提”五个字太令人遐想了。
到底是怎么样的不得体,才能让素来以礼待人的京城第一银楼生生把人赶出去?
姜灵喻气道:“我怎么就言语不得体了,明明是你——”
姜笙笑着打断她,顺着道:“对,都怪我。”
“当时见有人为了支素簪在嚷嚷争执,我本想着云烟阁里的人会妥善处理这事,便没理会。”
“此刻一回想,原来与云烟阁中人争执的竟然是堂妹。”
姜灵喻一懵。
她什么时候和云烟阁里的人起过争执,她不是和姜笙在争执吗?!
也是姜笙让人把她赶走的!
无中生有啊简直是!
姜灵喻憋红了脸,语无伦次:“……不是,明明是我看中了支簪子,只是想买支簪子,我没有和云烟阁的人起争执,你做姐姐的难道送妹妹一支簪子都不能吗?!”
姜笙认可,语气温柔:“对,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是。”
“当时我若给堂妹把簪子买下,堂妹也就不会在云烟阁内哭天抢地,以至于被赶走了。”
“不过堂妹也要体谅我,一支素簪是小事,但我不可能无缘无故给一个陌生的姑娘买簪子呀。”
“现下既然知道……”姜笙想了想,“等春猎结束我就回云烟阁问问那簪子还在吗,送给堂妹当作见面礼。”
“只是堂妹下次可千万别大庭广众之下号啕大哭了。”
姜笙语速极快,偏语调温和、条理与咬字又极其清晰。姜灵喻从前一起玩的手帕交都是大字不识之人,何时遇到过这样口齿伶俐,偏字字都在颠倒黑白的姑娘?
她张了张嘴巴,有些凝噎,想起什么赶忙解释:“我,没有……明明是你叫人把我赶出去的。”
姜笙讶异,目光单纯到柔弱,好像受到了打击摇摇欲坠:“我从未得罪过堂妹,堂妹何至于这么冤枉我。”
“难道就因为我没有给你买那支簪子?”
“我原想着,我姐姐这么好的性子……即便替我吃了十几年的苦,认回爹娘后却没有丝毫责怪我,反而在有人斥责我鸠占鹊巢时处处维护我,那一同长大的妹妹也应该是心胸宽广之人,看来是我想错了。”
“还是说堂妹与我姐姐并非一起长大的?”
说到此处,姜笙顿了顿,头稍稍一偏,疯狂给姜羡使眼色。
快!告诉他们,姜家叔婶对姜羡根本没有养育之恩!
姜羡看她演得欢脱,有些好笑,嗓音便沾了些无奈:“我确实与这位堂妹不熟悉,毕竟从十一二岁就离开姜家了。”
看台上的皇帝好整以暇听完半个故事,闻言才好奇道:“哦?离开姜家?”
“朕记得你是去年才回到绛平侯府的。”
姜羡点头:“但在这之前,我就已经自己立了户头,不然……
姜羡看了眼姜笙,才接着说:“恐怕等不到绛平侯府把我接回去。”
姜笙眉眼一弯,表示很满意。
把事情说清楚,装可怜谁不会,免得姜家几人总来碰瓷。
而听此话的众人一讶异,这还有内情?
就听姜羡又慢道:“过往就不多说了,但姜家若想把我妹妹认回去,那就是把绵羊推入虎穴。”
刚刚姜笙的一段话已经把自己摘了出去,还夸赞了番嫡姐的心胸宽广,侯夫人提着的心略微放下,此刻赶忙附和:“对,我们做父母的,总不能看着儿女被欺负,又怕笙笙一个姑娘家心软,所以没让姜家和笙笙见面。”
“只是笙笙自己还念叨挂心着,说想要去亲生父母的坟茔前看一看,但一直没机会。”
“没想到初见两个堂兄堂妹,却闹得这样不愉快。”
姜从文不知前因后果,刚刚便没有开口,此刻却不得不回应:“夫人慎言。”
他向皇帝行了个礼:“陛下明鉴,姜姑娘自立门户是事实,但前边几年都与我们兄妹俩同吃同住。”
“臣的父母对她视如己出,并不求回报,但也不能这样受污蔑。”
姜灵喻连连点头。
皇帝看向姜羡。
姜羡懒道:“有没有虐待哥嫂留下的孤女,去查查就知道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皇帝不会去查。
虽说德行有失之人之子,不堪为官,但她毕竟好好的性命无虞,皇帝不会为了莫须有的事情废劲儿。
姜从文心底也知道,所以泰然自若:“请陛下明察,还臣之父母一个公道。”
“还有刚刚姜堂妹所说,我妹妹为了一支素簪失礼的事情,我想其中肯定另有隐情,不知姜堂妹为何要这样污我妹妹声誉。”
“我妹妹平日温柔大方,决计不可能做出所谓‘哭天抢地’之事。”
落玉公主幸灾乐祸嘲讽开口:“姜笙姑娘口说无凭,毁坏她人声誉,真是其心可诛。”
她看向皇帝:“父皇,姑娘家的名誉多么重要,你可要好好惩罚姜笙!”
皇帝沉声警告:“落玉。”
一个公主,平白让他处罚臣子家的姑娘,像什么样子!
他对于落玉的参与很头疼,本来只是听个八卦而已。
于是皇帝想把这件事揭过去。
温惠却看着姜灵喻忽然出声:“臣妾似乎见过这位姑娘。”
第一百七十八章:这一局,皇后胜!
温惠说:“臣妾还在闺中时去云烟阁买头面,见到一位姑娘在云烟阁内与婢女争吵……因为云烟阁来往的都是机有素质的大家闺秀,很少有这样,特意留意了一番。”
“方才臣妾怕冤枉了人,还不敢认,如今细细想过,那姑娘的面貌确实与这位姑娘一般无二。”
瞬间周围一静。
作为太子妃的温惠,说话是很有信服力的。
姜笙更是讶然。
她信口胡诌,怎么也没想到温惠会帮她做假证。
萧怀仁黑了脸。
温惠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姜从文是他的人,他一直斟酌想开口帮他,又怕被皇帝看出来。
不过确实也不能怪温惠,毕竟温惠也不知道。
姜从文紧皱着眉,碍于对方身份不好说什么。
姜灵喻脸涨得通红,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说见过自己与人争吵,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过姜笙口中的事情。
但他们的反应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怎么想——
温惠看向皇帝。
皇帝是相信的,而且确实有些不高兴。
他本来只是想着姜从文应该骑射应该不错,随口一问,没想到还引出这么些事情来。
真是扫兴。
皇帝对姜从文的是否善骑射也没兴趣了:“姜卿的妹妹长在乡邨,有些教养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可如今既然到了京城,就要守些规矩。”
“姜卿,带你妹妹回去吧,有时间来猎场,倒不如去学规矩。”
姜从文心中万般不满,但表面上还是恭顺应:“是。”
他本欲趁此机会报往日之仇,没成想目的没达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把自己妹妹给搭了进去。
当众被皇帝从皇家猎场赶回去,指名道姓让学规矩——姜灵喻想在京城想看个好亲事的梦算是破碎了。
姜灵喻心里也很慌,可怜巴巴攥住自己兄长的衣角。
姜从文温柔笑道:“跟陛下告退。”
姜灵喻心中委屈,但听兄长的话已是习惯,她还是照做了。
“陛下,那臣就带着舍妹回府了,恭祝陛下此次春猎乐甚尽兴,觅得良才。”
皇帝脸色这才缓和些,至少姜从文还算懂规矩。
姜从文带着姜灵喻去收拾东西离开长荆山。离开前,他还回头看了眼。
若让皇帝不满,不仅是姜灵喻的亲事,他的仕途也会受影响。
除非太子继承大典后……自己有从龙之功,不仅能够一朝飞黄腾达,上门向妹妹提亲的人肯定也会上一个档次。
见妹妹还在可可怜怜的看着自己,姜从文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头。
姜从喻要哭不哭,眼泪含在眼眶,楚楚可怜:“哥,我真没有……”
姜从文轻道:“哥哥当然相信你,你也要相信哥哥,最近几个月就在家避避风头,旁人会很快忘记这件事的。”
反正姜灵喻年纪也不大,等个一两年没有关系。
等世人淡忘今日这微不足道的事情,等他爬到更高的位置。
另一边,姜家兄妹走后。
皇帝笑道:“朕今日可是有备而来,准备了个小型比试,捕猎数目最多者胜,胜者必有奖赏。”
“当然,重在参与,也并非以奖赏为诱。”
“两人或三人一组,不限方式,但有个要求——只许活捉,并且母兽与幼兽不作数。”
贵妃嗔问:“臣妾若得了头筹,陛下也给奖励吗?”
皇帝哈哈大笑:“给给给,若是贵妃得了头筹,朕不仅要奖,还要大奖。”
皇后面容带笑,以掩盖自己心底的嘲意。
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不要脸,大庭广众对着陛下撒娇,也不嫌害臊。
只听贵妃抿唇,发出一阵银铃般的悦耳声,并且丝毫不显年纪的声音带着笑意开口:“臣妾就不和小孩子争抢了,落玉,你和你三皇兄三皇嫂一起去选匹马,输赢不要紧,凑个热闹。”
落玉利落起身应是。
就算她母妃不说,她也是要去的!
皇后笑容不变,欺负她没有孕育公主是吗?!
皇后慢慢开口:“惠儿,既如此,你也别拘着,和仁儿一同去凑个趣。”
温惠闻言站起来福身道:“母后的话原本是不能不应的,只是很无奈,妾身已有了身孕,实在不宜骑马。”
皇后一愣,随即一喜:“怎么没听你说?”
随即她又赶紧问:“可同太医确认过了?”
“昨夜妾身觉着身子不适,请张太医来把过脉,这才知道这件事,是故还未来得及同父皇母后说。”
皇帝大笑:“这是喜事,那就罢了,还是养好身子要紧。”
“仁儿,你平日里要多留心照顾太子妃,这可是朕的第一个小皇孙。”
他们萧家子嗣缘薄,每一个孩子都来之不易,温惠嫁过来才几个月就有了身孕,确实是件喜事。
萧怀仁也高兴,赶忙应:“是。”
温惠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得体笑容,心中却非常不屑。
她怀孕时皇后与太子是非常高兴,等到生出来是个女娃娃,两人的情绪瞬间就低下来,甚至不屑一看,好像姑娘就不是萧家的种一样。
他们高兴的不是自己怀孕,是萧家的嫡长孙出在自己这里,而不是三皇子或四皇子这里。
倒是皇帝没表现出多少不满,可能因为皇帝膝下也就一个公主,觉得公主也难得可贵,还赐了个寓意很好的名字。
贵妃面上一派笑脸:“恭喜陛下,恭喜姐姐了。”
皇后笑得真挚,语调都是上扬着的:“希望妹妹也尽快得偿所愿。”
看着皇后欠扁的笑容,贵妃咬牙,把温惠诅咒了个遍。
瞧把皇后给得意的,怀的上也不一定能生下来,生下来也不一定是个男娃娃,是个男娃娃也不一定能够平安长大……
她望向不远处三皇子新娶的皇子妃严淑。严淑已经换上利落的骑马服,朱色的骑马服衬得她英姿飒爽,平坦的小腹同样极为显眼。
贵妃略失望,但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只是暗暗祈祷自己这个侄女的肚子可要争气!
在场众人听了这个消息,也纷纷道了恭喜后,便又让家族内的子弟起身去挑选马匹。
奖励是其次,皇帝面子还是要给的。
更何况拨得头筹让皇帝眼熟眼熟,仕途指不定都顺畅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认主的小白
听到可以开始捕猎了,姜岩眼底露出兴奋,背着自己的箭筒兴冲冲就要离开。侯夫人又把他叫回来:“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等等你两个姐姐。”
姜岩还是孩子心性,此刻迫不及待都写满了脸上,连地面都站不住了。即使被侯夫人叫回来,整个姿势也是蓄势待发:“里面危险,阿姊就别去了,我去找乔绛。”
“是吧阿姊。”姜岩朝姜笙讨好笑笑,“等我猎了鹿肉给你烤着吃。”
姜笙唇角微微弯起:“我不去,你注意安全。”
“好嘞我走了。”
姜岩得话立刻离开,脚步极快。
看着姜岩的背影,侯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哪里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像没进过猎场似的。”
“还有你。”
“两句话不待我说完,你就纵着他走了。”侯夫人转向姜笙:“小岩的骑射虽不很厉害,但也还算可以的,他跟在你们身边我比较放心。”
进猎场不能带护卫,世家姑娘们都是跟在父兄身边的。
姜岩去找乔绛,那就只能让绛平侯带着姜笙她们了。
可是姜笙没有打算去:“娘,你忘了,我不会骑马不会射箭,去做什么?火攻还是索套?”
骑马姜笙是会的,以前爷爷说技多不压身,给她报过马术课……但仅限于骑着温顺的马,小跑两圈。
原主就更不会了,那么在侯夫人的印象中,自己也应该是完全不会骑马才对。
至于射箭,就如姜羡所说,她是箭靶没打坏,先打坏靶身的类型,准头实在堪忧。虽然经过几年的懒散练习会好一点,但也仅一点而已。
姜笙没兴趣,不想动。
可侯夫人不依不饶,皇帝都说了,重在参与嘛。
现在姜笙和姜羡的年纪,名声最要紧,她们身世又特殊……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得了个头筹,她就可以在府中喜滋滋等着媒婆上门了。
侯夫人就要去喊绛平侯带着两个姑娘一起去,姜羡起身:“不要喊了,我带她去。”
姜笙仰头,姜羡眉梢微微一挑。
姜笙想了半秒,也站起来了。
几秒后。
侯夫人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人的背影,连连摇头。
哎,她这个娘的话不听,姐姐的话倒是听得乖觉。
两人离开看台周围,去寻马匹。
姜羡倒没探测到侯夫人的想法,纯粹来了就骑马进去逛一圈。
尤其姜笙最近精神不济,她瞧着自己妹妹刚刚都快睡着了。
到马场后,姜笙挑了匹看起来很温顺的马,那马通体雪白很是漂亮,只有尾部又一缕红棕色的长络。在她摸它的脑袋时,小白马还过来蹭了蹭她的手。
手中的触感柔软,姜笙有些欢喜:“就它吧!”
马夫过来笑着说:“姑娘别瞧小白现在看起来乖,平日性子烈着呢。”
姜笙便给小白顺毛边说:“这马叫小白啊。”
真是简单易懂。
“是叫小白。”马夫看着小白在姜笙手底下这么乖,也有些纳闷,“奇怪,今日怎么转性了?姑娘还是换一匹马比较好,免得它中途发狂伤到您。”
小白低低吼了一声,似乎在表达马夫将自己坏话的不满。
姜笙用指腹轻轻挠了挠它,小白又停止吼叫,眯了眯眼。
马夫见它这享受的模样颇为哭笑不得。
一旁的姜羡走过来:“你骑上去试试,马通人性,可能认你为主了。”
郑嫣嫣刚走进马场就听到这话,冷笑:“马通人性?就算通人性,也不该认一个对骑射一窍不通的人为主!”
她语气极冲,口吻又极其不屑。
姜笙穿来后,见到过她几次。郑嫣嫣虽惯爱挑衅她、嘴上不饶人,一开口语气就这么冲倒是第一次。
只见郑嫣嫣疾步走向小白,翻身上马,扬首骄傲道:“这马本姑娘要了,还请姜姑娘另择他选。”
拴着马的绳子还没有解绑,她正要指挥马夫让他解了绳子,小白却毫无预兆狂性大发。郑嫣嫣被吓了一跳,本能伏在马背上紧握缰绳。
更被吓到的是马夫,他颤抖着声音:“这位姑娘您还是先下来吧,小白性子确实烈……”
郑嫣嫣咬牙:“少说废话,把绳子解了。”
性子不好的马就是要驯服,她就不信自己还降不住一匹马了!
马夫欲哭无泪,出了马场到猎场内,别人怎么样自己管不着。但如果有人在马场出事,他是要承担责任的。
但郑嫣嫣一再坚持,马夫只能抖着手把绳子解开。
小白没了羁绊,奔而向前,郑嫣嫣用全力保持平衡。
忽然小白一个向右跃,背上的郑嫣嫣半边身子歪到一边,并且因为马背不稳,她坐不了正,只能吃力抱着小白握住缰绳,尽量不让自己掉下去。
郑嫣嫣就挂在小白身上被带着跑了一圈又一圈,耳边劲很足,呼啸而过。郑嫣嫣心跳加速,尽量抬着头,不看因为速度过快已经重影的地面。
郑家兄长看得心惊肉跳,也大喊:“嫣嫣,下来吧,马场这么多马,选哪一匹不好。”
这要是被甩下来怎么得了。
郑嫣嫣以一种十分狼狈的姿势在马贝上苟延残喘,自家兄长穿来的琐碎声音拼拼凑凑,她也大概知道了他在讲什么。
但她才不要下来,姜笙抢了她的东西,还不允许她抢回去?!
郑嫣嫣握缰绳的手背部青筋暴起,因为心中紧张与略微的害怕,精神也达到了高度集中。
很快在第四圈时,郑嫣嫣就完全疲惫下来支撑不住,可小白还在疯狂的跑,郑嫣嫣几乎是屏住呼吸。除了扑面而来的疾风和快得已经花了的地面,她就没有任何感觉了。
倏然小白飞跃两下,郑嫣嫣没扶稳,手一松摔倒地上并且翻了几个滚,发出一声闷响。裸露的肌肤被磨破出血,她感受到一阵剧痛又四肢酸涨。
郑家兄长忙过去扶她,马夫也心下一颤暗说了句倒霉,也一起过去。
只有小白昂首挺胸迈着矫健的步伐回来,低下头蹭蹭姜笙的手。
还躺在地上感受疼痛的郑嫣嫣见此,眼底的不服气已经掩藏不住了。
凭什么姜笙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她想得到的?!
姜笙哭笑不得,叹了口气:“你好像闯祸啦。”
小白没听懂。
“没事。”姜笙拍拍它,“那你和我走吗?”
这次小白听懂了,兴奋吼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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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立夏了诶,姜笙她们那边也快立夏了,小朋友们有没有吃圆子呀。
我们这边立夏是吃圆子的,不是汤圆,是咸的、没有馅的白圆子,很好吃。
不过听说北方好像无论什么节日都吃水饺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