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背锅（1）
一间小型的会议室里，高潜穿着自己惯穿的夹克，打开面前的黑色盒子。盒子里的东西不多，钱包，钥匙，和一把无刃的匕首。
已经穿戴整齐的许哲和夏洛克坐在会议桌的另一侧，夏洛克仍然穿着一贯风格的杏仁色风衣，只是一侧的肩头有些略略鼓起，显然那里还包扎着绷带。
高潜将钱包和钥匙装进口袋，又拿起那把无刃的匕首，检查了一下，皱了皱眉：“你们对我的刀做什么了？”匕首的刀身有些微微发热，不过没有什么明显的划痕。
夏洛克看了眼许哲。
许哲清了清嗓子：“只是做了些常规的检测。”
高潜冷冷地盯向许哲：“哦？检测出什么没有？”
触到高潜的目光，许哲不自在地转开眼，紧了紧领口：“匕首材质不能确认，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物质，它的粒子阵列十分奇特，质量极小，密度却极大，超过目前已知最大密度元素的十的十六次方个单位。”
高潜面无表情了片刻，转向夏洛克：“他说的什么鬼？”
夏洛克微微蹙着眉：“高潜，我们的一个最好的专家说，这类似于将一个黑洞封闭在这把匕首里。要做到这一点，可能需要跨越位面和维度，这已经超出了现有科学假设的极限，我们解释不了。”
黑洞？
高潜知道暮光之刃虽然看上去既不锋利，也不强大，但却可以破坏结界，也可以轻松地斩杀魔物，如果将之想象为里面有一个可以无限吸能的黑洞的话，似乎就好理解多了。
当然高潜也知道暮光之刃绝不是什么内里藏了个黑洞这么简单，用现有的物理学解释能量层面的东西，本就十分牵强。更何况他现在所接触到的那些存在，早就超出了人类的理论极限了。
“嗬，黑洞？听上去挺厉害的。只是这么厉害的玩意，你们居然会还给我？”高潜手指夹着匕首的刀刃，让其在手背上翻了个跟头，就像小时候课堂上玩笔一样，不过没玩好，匕首“砰”地掉在桌上。对面的许哲和夏洛克都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
高潜盯着两人冷冷一笑，将匕首揣回了夹克内袋。
许哲似乎觉得刚才很没面子，他坐直了身体，正了正衣襟，正色道：“这把匕首我们留着也没用，它的使用者必须在某个能量频率上与它相合，才能发挥它的力量。普通人拿着它，也不过是个工艺品罢了。”许哲有些不忿地补充道，“而且，你也别总觉得我们很稀罕你的东西，我们的好东西也不少。”
高潜想起之前看到的地库里的那些望不到尽头的货架，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夏洛克这时慢慢地道：“高潜，你可以信任我和许哲，关于你的匕首的秘密，你也不用担心会泄露。”
“信任？”高潜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臂交叉在胸前冷笑，“趁我昏迷的时候检查我的物品，我可不敢信任这样无耻的家伙。”
“检查你的物品是我的主意，你不要扯到组长身上，她当时还在特护病房里。”许哲皱眉道。
高潜看了眼夏洛克，她的肤色本来是健康的蜜蜡色，此刻倒显得白皙了不少，下巴也尖削起来，她的一双眼睛本就极有神，此刻更显得一张小脸上只剩下了那双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即夺目又脆弱。
“你的伤怎么样？”高潜缓了语气问道。
夏洛克微微笑了笑：“没事，不过是皮外伤，就是失了点血，多喝点鸡汤就补回来了。”
许哲在一旁皱眉张了张嘴，夏洛克严厉地盯了他一眼，许哲黑着脸沉默了
夏洛克转向高潜，慢慢地开口，仿佛在斟酌着词句：“高潜，你昏迷了五天。”
“你说什么？”高潜吃惊地看向夏洛克。
“嗯，五天，我们用了所有的措施也无法唤醒你。你没有明显的外伤，生命体征也算平稳，但就是不能苏醒。后来，我们的专家扫描你的生物光谱，发现你的生物光谱受到了严重的损伤。”
“生物光谱？”高潜皱起眉，盯着夏洛克，“什么样的损伤。”
“你曾经见过我们的夜视仪，记得吗？普通人的能量成像是淡白色的人形，而你的能量成像，在仪器下显示出破损，就像......”夏洛克想了想，打了个比方，“就像被什么啃噬了似的。”
被什么啃噬？高潜想起了第九档案室的那些恶魔虫，李叔说过，那些恶魔虫吃的是精魂，难道这些也就是能量成像显示出破损的原因？
他只是被咬了几口，就昏迷了五天，而李叔......高潜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有什么？”
“在你昏迷的这五天里，我们实验室遭受到了好几拨的攻击。”夏洛克看了许哲一眼，示意他来讲。
许哲沉着脸道：“有人带着记者围攻我们的办公大楼，说我们绑架了他们的大姐，还报了警。还有人在夜里偷偷地想潜入我们的实验室，但是没有得逞。我们还逮到了两个骚扰者，不过后来也将他们放了。”
高潜面无表情地听着，他可以想象在这五天里，李思和人狼那边一定都急疯了。而他也开始担心林茜，担心公司的项目，自己这么毫无预兆地消失了好几天，老板那里大概也要急死了。
“高潜，那个女孩子，和你一起的女孩子，是什么人？”夏洛克微蹙着眉头，“她......是不是也是人狼？”
高潜看了一眼夏洛克，没有回答，他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既然东西都还给我了，我也该走了，哦对了，那个女孩和我一起走。”
夏洛克沉默地看着高潜，没有说话。
许哲忍不住拍桌而起：“高潜，你搞出这么大的乱子，什么都不说清楚，就想这么离开？”
“我搞出什么乱子了？”高潜冷冷地盯向许哲。
“你闯入了我们的地库，毁了机密档案室！”许哲怒视着高潜，“你知道你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高潜冷笑着回答，“你说我闯入地库，那就拿出证据来。”
“我们就是在档案室门外的大厅抓到你和那个女孩的，这就是人证！”许哲一向气质从容，不过此刻也是浑身冒火，差点就要动手揪高潜的衣领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那里，我也没去过你们的档案室，”高潜冷笑着补充道，“那个女孩也没有。”
“你！”许哲一向温和的眼睛此刻像是暴风雨下的漆黑海水，他猛地提起拳头，却听到夏洛克清冷的声音：“让他走！”
第一百二十二章 背锅（2）
“组长！”许哲咬牙道，“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
高潜冷冷一笑，转身向房门走去。
“让他走，”夏洛克平静地看着许哲，“这是李老交代过的，你忘记了吗？”
“可是......”
已经走到房门口的高潜却在听到那两个字时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夏洛克站了起来，面对着高潜，正色道：“高潜，我说过你可以信任我们，这是李老特意交代过的。档案室的事，我会处理的，你走吧。”
高潜却走了回来，定定地盯着夏洛克：“你说的李老是谁？你什么时候见的他？”
“李老是我们的高级顾问，他的身份很特殊，只有他想见我们的时候，他才会出现。地下档案室，就是他在管理。”
“我问你什么时候见过他。”高潜焦躁地道。
“最近的一次，是我们去鬼屋之前。”夏洛克观察着高潜的表情，“你已经见过李老了，是不是？”
高潜皱着眉，沉着脸，没有回答。
夏洛克口中的李老，就是李叔，他已经明白了。只是那个神秘的老者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交代了夏洛克什么？他又为何不顾生命地要向自己展示档案？李叔曾说他欠了一个人的人情，是谁？还有他后来到底在天火中，有没有活下来？
夏洛克的目光在高潜的脸上逡巡着，她轻声道：“高潜，档案室被毁了一部分，损失了很多珍贵的资料，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高潜深深地拧着眉，看着夏洛克苍白的脸，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有些事人类不该过问，知道了又如何，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发生在无间界第九档案室的天火显然也影响到了现实世界的档案室，他能如何解释？
高潜沉默地转身。
身后却传来许哲急怒的声音：“组长！如果就这么让他离开，档案室的损毁，你就要负全责了！”
“许哲，你违规了！”夏洛克冰冷地道。
“组长，你好好想清楚，A组从成立到现在，你花了多少心血？这次档案室的损毁一旦要你负全责，你会被停职的。”许哲急急地道，“就算你想保高潜，至少也要留下那个女孩，总要有人为这件事负责，组长！”
夏洛克沉默了片刻，看向高潜：“那个女孩，你是不是一定要带走？”
高潜犹豫了一下，“嗯”了一声。
“好。”夏洛克微笑着点了点头。
高潜缓缓地转身，脚下像是趟着粘稠的泥浆，沉得抬不起来，他握住了门柄，却像是握住了烧红了的烙铁，他的腮帮子颤了几下，猛然回头：“这件事我会负责。”
夏洛克惊讶地看着他：“不，你不用，高潜。”
“你怎么负责？你不过是个普通人，”许哲嗤笑道，“正如你所说，我们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你毁了档案室，而那个女孩不一样。”
“我说了我会负责。”高潜阴森地盯了许哲一眼，将目光放在夏洛克身上：“这件事你先对上面瞒着，尽量多拖几天，我会找到办法的。你等我电话。”
夏洛克微微摇头，显然她不相信高潜能找到什么办法，她对着高潜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也不用担心我，我们夏家也不是毫无根基，我猜处罚顶多是停薪留职罢了，放心吧，少几个月工资我还饿不死。”
许哲紧皱着眉，没有说话。
高潜抬眼盯向许哲：“喂，你，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许哲怀疑地看着高潜。
“你好像挺关心你们组长的，如果我这次保她无事，你就毁了杰伦的那段录像，成交吗？”高潜冷冷地道。
许哲看了看夏洛克，夏洛克皱眉道：“什么录像？”
许哲轻咳一声：“好，如果你能做到，我就毁了它，除非你食言，不然我绝不会泄露出去。”
“如果你食言，刚才我扒光你的视频就会在网上流传。”高潜阴笑着道，“夏洛克会帮我备份好那段视频的，是不是？”这个机构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高潜相信刚才那一幕肯定也被录下来了。
夏洛克尴尬地捋了捋耳边的秀发，却轻轻地嗯了一声。
“组长！”许哲失色道。
“得了，那我走了，我在下面等杰玥，就是那个长头发的女孩子。”高潜说着就要转身。
夏洛克连忙道：“等等，高潜，你还是自己去领她吧，那个女孩子攻击性太强，我们没人敢出现在她面前。”
当高潜出现在杰玥面前时，杰玥惊呼一声，扑了过来。
高潜连退了几步，才让自己没有摔倒，他扶住杰玥的肩低笑道：“喂，你现在是人，不要扑得像条狗好吗？”
杰玥双手搭在高潜的肩上，仔细地看着他：“你还好吗？你还活着？他们不让我见你，我以为你伤得快死了。”
“我很好。”高潜微笑道，“不过之前一直在昏睡中，我们先离开这里，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杰玥点点头：“我们可以走了吗？之前那个戴眼镜的小白脸说我要为什么档案室损毁负责，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档案室。”
高潜沉着脸，一边和杰玥并肩走出那间房间，一边道：“我知道，你不用理那个小白脸。”一抬眼，戴眼镜的“小白脸”正站在走廊上等着他们。
“组长让我送你们出去。”“小白脸”面无表情地道。
杰玥暗暗吐了吐舌头，低着头跟在高潜身后。
出了办公大楼，高潜才看到楼前的停车坪那里塌了好大的一块，此刻那里正围着施工的围栏。
“你最好能说到做到。”许哲在领着他们走向停车坪时冷声道。
“你也是。”高潜冷冷地回敬。
“因为你，组长受了不少罪，我觉得你但凡有点良心，就该将这件事解决好。”许哲走到一辆黑色的SUV前，拉开车门道，“司机会将你们送到你们想去的地方，上车吧。”
高潜盯了许哲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问出口，他的眼前闪过夏洛克那张大伤元气的脸，他默默地坐上了车座，在关门的前一刻，他盯着前方道：“你告诉夏洛克，我会尽力的。”
许哲目送着黑色的SUV驶离公司的大门，方才转身回到办公楼层。推开房门，夏洛克站在窗前，沉默地望着外面。
“他们走了。”许哲走到她身后低声回复道。
“嗯。”夏洛克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不说说你的预感？他能成功吗？”许哲觉得气氛有些沉闷，语调轻松地道。
夏洛克回过头来，眼睛里有一丝茫然：“对这件事我没有预感，大概是因为和我自己太息息相关了，你知道我的预感对于自己的事总是不灵的。不过我却预感到了另一件事。”
“是什么？”
“高潜要面临一个重大的抉择，或者说，一个重大的麻烦。”
许哲微微蹙眉：“什么时候？”
“很快。”
“需要警告他吗？”
“暂时不用，我的预感太模糊了，再等等吧。”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两人都默默地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像是在预示不祥的未来。
半晌后，许哲嗤笑了一声：“说起来，这个人哪天没有麻烦呢，大概这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结盟
在那辆SUV上，高潜和杰玥都谨慎地没有说话。当车子路过一个闹市区时，高潜让司机停车，和杰玥在这里下了车。
黑色的SUV并没有在原地停留而是直接驶离。高潜身上没有手机，杰玥同样也没有，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乘出租车先回高潜家。
当两人来到高潜门前时，高潜迟疑地停住了脚步。就算是普通人，也可以听到隔壁的李思家里，充满了噪杂的人声：叫喊，咆哮，桌子被擂得山响，听上去就像是一群人在里面打了起来。
高潜和杰玥对视了一眼，两人来到了李思的门前。还未敲门，房门就被拉开，李思惊讶地盯着门外的两人。
“嗨，邻居。”高潜微笑道。
“高潜回来了，还有杰玥。”李思回头大喊了一声。
一群人咚咚地冲了过来，李思动作敏捷地拉着高潜避到了一边。高潜看到五六个十七八岁的青少年围住了杰玥，有男有女，正七嘴八舌地：“杰玥，你可回来了。杰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都是人狼？”高潜问道。
“可不是，都快把我这里拆了。”李思心有余悸地拉着高潜来到他的厨房。
李思的房型和高潜类似，厨房里也摆着一张餐桌，此刻餐桌边站着四个脸孔苍白的男女，高潜冲他们微微点了点头。
那四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穿西装的那个对高潜也点了点头，穿中山装的中年人则对他拱了拱手，还有一个打扮得像贵妇一样的女子，则对高潜行了屈膝礼。
这几个人高潜以前在暗夜酒吧都见过，他知道他们都是吸血鬼。
“你们在做什么？”高潜说话的时候看了眼客厅中的人狼们，杰玥被他们围在中间，不停地点头或者摇头，似乎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还能做什么？研究怎么救你们出来。”李思松了口气道，“还好你们自己回来了，不然今晚很可能本城的吸血鬼和人狼就要全体出动了。”
“干什么？”高潜接过女吸血鬼递过来的一瓶水，喝了一口。
“干什么？营救你们啊。”
高潜喝水喝到一半被呛住：“你们疯了。这么多人就不怕暴露？”
“我也觉得我们疯了。”李思说到这里叹了一声，用手顺了顺自己的一头黄毛，“不过你为了杰伦去闯那个实验室，也不是多正常，大家彼此彼此吧。”
高潜微笑了。
这时，杰玥那边终于问完了问题，杰玥被那群青少年簇拥着，朝高潜走来。
“高潜，杰伦还没有回家，我这就要离开了，去寻找杰伦。谢谢你为杰伦所做的一切。”
“杰伦还没回来吗？”高潜皱眉。
“大概杰伦也知道自己闯了祸，躲起来了。”李思蹙着眉头道，“不过不管他躲到哪里，清道夫都会找到他的，这个小子真是糊涂了。”
杰玥忧心地对高潜点了点头：“李思说的不错，我弟弟是太孩子气了，发生这种事应该先寻求家人的庇护，他倒好，反而自己躲了起来。”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高潜安慰道，“我和那个许哲做了个交易，短期内，他不会将杰伦的录像公布出去。所以，裁决所应该不会知道这件事。不过你们还是尽快找到杰伦，省得节外生枝。”
“真的？你做了什么交易？那个小白脸一看就不是好人，你要付出什么？你会不会被他骗了？”杰玥急急地道。
高潜忍不住笑了：“许哲也许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我也不至于被他骗了，总之关于录像的事，你暂时就不用担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杰玥点了点头，随即她认真地盯着高潜：“高潜，你帮了我大忙，我杰玥承你这个人情。今后但凡有用到我杰玥的地方，只要你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我杰玥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这位女首领说起话来，真是一身匪气。高潜微微笑了一下：“哪就用得到上刀山，下火海的。不过如果真需要你帮忙，我也不会客气，我会通知你的。”
“好，一言为定！”杰玥伸出手大声道。
高潜微笑着和杰玥击了一掌，算是和这位女人狼首领立了盟约。
人狼离开了，房间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几个吸血鬼虽然站得满满当当，却是半点存在感也没有。
高潜对李思举了举手中的水瓶，干了瓶中之水，轻声说了声：“谢谢。”他拍了拍李思的肩，也转身回了自己的公寓。
自己的公寓还像离开时那样，有些凌乱，餐桌上还摆着未收拾晚餐盘子。
他走进卧室，看到大床上躺着的那个女子，安详的睡颜，平稳的呼吸，连姿势都未曾变过。一只小狗的身影在床头柜上显现出来，冷冷地注视着他。
“她会醒过来的，是不是？”高潜轻声道，仿佛只要大声一些，就会吵醒林茜。
小狗没有回答，它看了眼坐在床边的高潜，轻巧地跳到了床上，卧到了高潜的身边。
高潜伸出手摸了摸它光滑黑亮的皮毛：“谢谢你，替我看护着她。”
小狗眯了眯眼，总是竖立的耳朵晃了两晃，然后它站起来走远了几步，卧在了床尾。
是夜，
高潜将钱包和钥匙都放在了餐桌上，只独独带了那把无刃的匕首，进入了无间界。
餐桌上的小狗跟了进来。
高潜回头看了一眼：“旺财，你胖了。”
小狗冷冷地呲了呲牙。此刻在无间界中显现出来的小狗，看上去有京巴那么大了。之前的它还能在桌上当个摆件，现在的它卧在桌上，只能假装抱枕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偷偷吃什么了？”高潜纳闷地道。看到小狗去角落里拖自己的电脑包，高潜连连摇头：“不行，第一，你现在太大了，我的电脑包会被撑坏。第二，我需要你留下来帮我保护林茜。第三，我要去的地方大概也没什么可吃的。”
小狗冷冷地对高潜呲牙。
“等我回来了，带你去找好吃的。”高潜哄骗道，“这次带你去找个大家伙。”
小狗用怀疑的目光冷冷地盯着高潜。
“乖。”高潜露出“真诚”的微笑。
小狗阴阴地对高潜咧了咧嘴，跳回到餐桌上，恢复了那端端正正的卧姿。
高潜松了口气，现在他集中注意力盯着面前破烂的楼板。透过眼前的大洞，他可以看到楼下的客厅里闪烁着电视机的光亮。电视柜前的客厅几乎没有楼板，他可以直接看到下一层的住户扔在沙发上的女式高跟鞋......
高潜深吸一口气：“地板，地板......”他像念咒似的低语着。
然而他的脚下什么也没出现。
高潜皱了皱眉，他试着回忆在那个神秘的档案室里，他是如何让脚下出现地板的。后来他发现那只是在情况紧急时，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而此刻，他再想让地板出现，就不灵了。
不会这么坑吧......高潜有些不忿地想，他试着抬起脚踩入面前的破洞，同时使劲地想地板，地板，然而还是什么也没出现。
高潜叹了口气，看样子他根本就没掌握这个能力。
正当他打算放弃时，背后忽然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高潜本就单脚站在大洞的边缘，这一撞之下，就直直地跌了下去。
“小混蛋，你干......”高潜破口大骂了一半就住了口，他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棕红色的木制地板只有几平方米的大小，悬在大洞的上方，刚好足够他站立。
高潜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清了清嗓子，然后看着脚边的小狗：“咳咳，干得漂亮。”
小狗跳回到了餐桌上，然后一脸鄙夷地看着高潜就这样一步步离开了自己的公寓，走入了这座城市的上空。
高潜一直走到了溃败的街心花园上空，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怎么好像小狗也能看到自己的视野的？它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一百二十四章 傀儡
高潜行走在废墟般的城市上空，脚下几平方米的地板，是唯一的安全岛。
从人类的视角中，人间界繁华，喧闹，满目的摩天大厦，璀璨的灯火让星空也黯然失色。
而此刻在高潜的视野中，只看到了衰败，冷寂。褪去了华丽的外衣，只有烂去了血肉的骨头架子。几百年之后，也许根本用不了那么久，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高潜不喜欢眼里的世界，他不希望世界将来变成这样。他看着脚底窄小的地板，一个强烈的念头升了起来。
他不想就这样凌驾于世界之上，孤零零的只有他自己，这块地板太小了，盛不下他所爱之人，也护不了他想保护，心所牵挂的人们。
远远不够。
在那一刻，一粒种子在高潜的心里扎下了根，只是当时的高潜根本没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
高潜在那家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停车场落了下来。
巨大得像是能停下飞机一样的停车场上，赫然有一个巨型的坑洞，像是一个黑漆漆的露天矿坑。它比白天里在人间界看到的坑洞要大了数十倍。
高潜抬起头看了眼溃败的办公楼，心里一沉。办公楼的基座就悬在巨大坑洞的上方。如果无间界里的这个大洞不修补好，人间界里的办公楼迟早也会坍塌，这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这么大的洞，他怎么修补？
高潜朝着大洞踏出了一步，棕红色的木制地板出现在他脚下，他朝着洞底一步步走了下去。
就在这时，他感到头顶的月光暗了一瞬，他抬起头，看到一个黑袍猎猎的身影无声地悬停在上空。
背景是奶油色的巨大圆月，高潜清晰地看到黑影细细的束腰。宽大的袖子像是两个翅膀在她的身侧哗啦翻动着，她戴着帽兜，脸隐在阴影里，低着头俯视着自己。
高潜眼睛微眯，跃出了大坑，手放进口袋里，握住了微凉的刀柄。
那黑影只一瞬间就来到了高潜的面前，轻盈得像是一阵风。她抬起头来，满是木纹的脸上咧开一条细缝，沙哑地道：“嗨，好久不见。”
活见鬼，是鬼屋地底那个该死的傀儡！
高潜猛地抽出了匕首，浑身紧绷地盯着对面。
“又是你。”他冷冷地道，“你又想干什么？制造你的那个家伙是不是长得特别丑？不然怎么只敢躲在傀儡后面，连以真面目见人的勇气都没有？”
“呵呵呵。”傀儡沙哑地笑了，“等你准备好了，我自然会见你的。说实话，我等不及那一天的到来呢，但是在那之前，你要足够强大。”
“你又想耍什么诡计？”高潜皱眉道。
高潜还记得这傀儡在鬼屋地底引海水倒灌，淹得自己差点没命的事。虽然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不是十分清楚，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很想将这个傀儡拆成木片。
“啧啧，你这样的态度，可真伤我的心。”傀儡袖着手，缓缓地绕着高潜踱着步子，“我可是用了千载难逢的魔药救了你的命，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救我？”高潜微微一愣。说实话那天自高潜醒来后，就看到了林茜，也没见到桂小倩。他根本没机会，也没时间去想自己是怎么从鬼屋脱险的。他猜想大概是夏洛克的手下或者桂小倩救了自己，只是他还没机会去询问证实。
此刻听傀儡说是她救了自己，高潜一时就不确定起来。
“你说，用了千载难逢的魔药？”高潜蹙着眉问，“是指什么？”
“当然是天眼！”傀儡突然狠狠地暴喝了一声，随即她又低缓了语气，像是刚才发怒的人不是她似的，“我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我甚至要和低贱的人类做交易，我为了什么？”
“现在全没了！”傀儡猛地一挥双手，她的帽兜滑了下来，露出那颗圆球状的木壳脑袋，只是脑袋后却是空心的，高潜看到了蓝盈盈的东西在一堆黑色的丝状物中闪闪发光。
傀儡长长地叹息一声，抬手将帽兜戴了回去：“真是不好意思，我有点太激动了。”
“你是说，你给我喝了天眼，为了救我？难道这种药还是什么救命的灵药？我以为这种药是让人打开天眼的，它叫这个名字就是这个意思吧？”高潜缓缓地垂下了拿着刀的手，却没有将暮光之刃放回去。
“当然不只是打开天眼。”傀儡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又暴怒起来，“我的药，能让人一步成神！”
她用她木头指尖指着高潜：“而你！你浪费了这个机会。”
“一步成神？哈。”高潜嗤笑了，这是他今年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他可没觉得自己有任何成神的迹象，相反的，林茜说他天眼等级掉到了一级，他现在连普通人的光谱都看不见了。
“你的巫术水平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你熬魔药的技术烂透了。”高潜嘲讽地道，“你说你的药能一步成神，那么你看看我，我像是神吗？”
“我说过，你浪费了这个机会，我的魔药用来中和你过量喝下的三眼，”傀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算了，现在说这个没有意义，既然你浪费了这个机会，我们只好按照最初的计划......”
“什么最初的计划？”高潜皱起眉，怎么这傀儡的口气，好像她的计划还和自己有关？
傀儡冲高潜点了点头：“是的，一个完美的计划。高潜，你无法想象我为了这个计划筹谋了多久，所以它一定要成功。”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太有关系了，”傀儡低低地笑起来，“高潜，你不知道你是多么重要。”
“你到底想做什么？”高潜有些不耐烦了，傀儡故弄玄虚的态度让他感到烦躁。他开始目测自己与傀儡之间的距离，暗暗盘算自己一击必中的几率有多大。他还记得刚才看到的傀儡脑后的那团蓝盈盈的东西，他想，也许那就是这个傀儡的核心。
“听着高潜，你必须尽快成为真正的清道夫，加入精英团，这是你目前唯一要做的事。剩下的，就交给我。”
高潜皱眉。虽说加入清道夫，是他一直想做的事，只是让这个傀儡说出来，他便有些别扭了。
“别这样，”傀儡仿佛知道高潜在想什么，“我知道你收到了招募证。给你招募证的清道夫是我引去的，别浪费我的苦心。”
“招募证？我收到的招募证是招神卫军。”
“神卫就是清道夫，在某些宗教里，管这些神血之子叫神卫，不过这些神卫自己似乎更中意清道夫这个称呼。”
想起给自己招募证的那个年轻人傲慢无礼的态度，高潜微微皱了皱眉。
“对了，你的那个小女朋友，不是昏迷未醒？一直睡下去她会能量衰竭的，你不想救她？”
“你知道如何唤醒林茜？”高潜突然大步走向傀儡，“如何才能救她，你告诉我！”
“加入精英团，你会学到你应该知道的知识，很多事碍于规则我不能亲口告诉你，你只能自己去发现。”
“发现什么？你告诉我如何才能救林茜！”
“成为清道夫，加入精英团......”
高潜一把抓住了傀儡，她的肩头坚硬而纤细，他挥手打掉了傀儡的帽兜，露出她脑后蓝盈盈的一团东西。
“告诉我如何才能救林茜，不然我拆了你！”高潜掐着傀儡木制的脖子，恶狠狠地威胁。
“成为清道夫，加入精英团，你就知道如何救她......”
“你说清楚一点！”
“成为清道夫......”高潜猛然将手伸入了傀儡的脑后，抓出了那团蓝盈盈的东西。那是一块拳头大小的蓝色石头，在离开傀儡后，就失去了光泽，慢慢地黯淡下去，变成了黑漆漆的一团。
高潜松开了傀儡，后退了几步。
傀儡立在原地，咔嚓咔嚓地扭头转向高潜，像是没涂油的铁皮人，“你，还，是，这，样......”她的声音磕绊而艰难，“从，来，没，有，变，过......”
高潜抿紧嘴角，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石头，失去了石头的傀儡像是失去了能源，她变得像木偶一样僵硬。
“记，住，我，的，话，”傀儡继续艰难地道，“成，为......”
傀儡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高潜看到她的嘴巴掉了下来，接着是木壳脑袋，像是牵引她的细线突然断掉，她碎成一地的木片。不消片刻，木片和着衣服就燃烧起来，成为了一堆黑灰，随后被一阵夜风吹过，连最后一丝踪迹也消失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修补
高潜低头看了眼手中黑漆漆的石头，将之揣进了口袋。手心上有湿冷的汗，他狠狠地在裤子上擦了擦。
不过是个傀儡而已，他努力将那个碎成木片的人形东西抛在脑后。
“你还是这样，从来没有变过......”傀儡在临死前咔吧咔吧地说。
“全是鬼扯。”
他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下了面前的地洞。
大坑呈漏斗状，越往下走，洞口便越狭窄。当高潜到达档案室的第一层时，洞口已经收缩得直径只有几米了。
高潜踏上了档案室的地板，坚硬的大理石的地板，看上去干净得没有半点灰尘。高潜好奇究竟是谁在日常打扫维护这个档案室，显然不可能是李叔，然而也不可能是一般的清洁工。
从高潜的视角，档案室被毁掉的不算多。他看到了倒塌的墙壁，还有数个损毁的书架，散落的档案袋和文件夹被烧得几乎只剩下了黑灰，不管上面曾经记录了什么，现在肯定找不回来了。
高潜皱了皱眉，从断裂处下到了地下二层。这里和上面的布局相仿，损毁程度也相当。高潜接着去了第三层。
他很高兴地看到损毁到此为止。至少从洞口处没有看到下方还有破损的档案室。
高潜站在洞口边盯着下方许久，他在想如果他一直这么往下走下去，会不会看到李叔的那间第九档案室？也许他会再次看到那个深渊，看到深渊下的那座城市。
高潜伸手捡起了一块断裂处的砖石，端详着。砖石的断面显露出这是一种黑色的石料，不过里面又夹杂着金色的斑点。高潜能察觉这砖石具有微弱的能量。这明显不是普通的建筑砖石。
当然了，李叔管理的档案室，怎么可能用普通的建筑材料呢。看来召集吸血鬼和人狼组成施工队来修补档案室这件事，还得暂时缓一缓。
他得先找到这些修补材料才行。
他掂了掂那半块砖石，将之也放进了衣袋。衣袋登时变得沉甸甸的，高潜不得不将里面原本装着的另一块石头先拿出来，放到右边，这样他的衣服至少能平衡一下。
只是当高潜将那块黑乎乎的石头拿出来时，他突然发现那石头开始发出蓝盈盈的光。
那光亮很微弱，就像是电池即将耗尽的小灯泡，但却一闪一闪地明灭起来。
高潜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他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他皱了皱眉，将石头揣回了口袋，向档案室内部走去。
这档案室的建筑石料虽然难找，但是只要用心找，肯定找得到。现在的主要的问题是，那些损毁的档案怎么办。
高潜在最近的一个书架前停了下来，他随手抽了个红皮文件夹出来，打开翻看。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他看到的不是什么机密文件。文件的抬头上竟然写着三个字“金苹果”。
什么鬼？金苹果不是神话故事中的玩意儿吗？这东西怎么会也在档案室里？这档案室到底有多不靠谱？
高潜好奇地往下翻去，他看到文件上记载了金苹果的来历：自然之母从第一棵苹果树上摘下了一根枝桠，那根枝桠变成了银枝，上面的三个苹果变成了金苹果。自然之母将金苹果抛给了众神，再然后就有金苹果的纷争。
高潜一页页翻着纸页，每一页上都详细记载了金苹果引起的混乱。从特洛伊战争，到卡莱战役，从秦灭六国之战，到莫卧儿西征，几乎所有改变世界格局的重大战争中都有金苹果的影子。
这些引发混乱的苹果上有的时候刻着：“真神”，有的时候刻着：“信仰”，但更多时候刻着：“利益”。
当高潜翻到最后一页时，他看到了三个金苹果现在的位置：两个在亚洲，一个在北美，三个金苹果上无不是刻着“利益”。
高潜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最后一页上那个三个正在进行着战争的区域。如果战争真的是由金苹果引起的，那是不是找到引发混乱的金苹果就消灭了战争？
可到底是谁带来了金苹果？人类的战争对那人又有什么好处？
高潜有些思维混乱地将文件夹塞回了书架。他扫了一眼其他文件夹，文件夹被标以不同的颜色以区分。他看到了黑色的，绿色的，黄色的，土色的文件夹，被看似无序地摆放在一起。
高潜的手伸向一个绿色的文件夹，突然又半途缩回了手。如果这里记载的东西都是颠覆他的常识的内容，他决定还是暂时不知道为妙。
毕竟他现在要烦心的事太多了，他还是先将自己眼前的事解决好吧。
高潜退出了无间界。
人间界里的书架和在无间界里看上去没什么两样。高潜正打算再去看看破损的情况，好估计一下到底需要多少石料。却意外地看到破洞那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杏仁色的风衣，正用手电照着大洞的下方。
高潜认出那是夏洛克。这么晚了她怎么还没回家？她一定是也来查看档案室的破损情况。
高潜看到夏洛克站得离洞边太近了，正犹豫着是无声地退回无间界离开，还是开口提醒她。
却在这时，他看到夏洛克身形晃动了一下，竟然一头朝大洞栽了下去。
高潜连忙冲上去拉住了夏洛克。
“喂，你找死吗？”
他怒声道，如果他不是碰巧在这里，这女人该不会就这么跌死了吧？
夏洛克靠在高潜怀里，眼神恍惚了一下，就清醒了过来，她抬起手电筒照着高潜的脸：“高潜？你怎么在这里？”
高潜不悦地偏头避开手电筒的强光：“我不在这里，你早就摔死了。”
夏洛克笑了笑，垂下了手电筒，她扶着高潜站直了身体：“说的是，刚才突然头晕了一下。”
高潜盯着夏洛克苍白的脸颊，皱眉道：“你伤没好，不知道要多休息吗？还有你怎么一个人下来，你那个跟屁虫呢？”
“啊？”夏洛克捋了捋耳边的头发，随即醒悟高潜说的是许哲，她轻笑道，“这里他的权限不够，整个A组，也只有我一个人能进档案室。这地下三层，就是我能进的最深的层数了。”
“这档案室有很多层吗？”高潜随意地问道。
“应该是吧，我只知道我能知道的，不过我猜应该还有很多层。”夏洛克说了两句，就有些微微喘息了。
高潜仔细地打量着夏洛克的脸，他觉得她似乎比白天见她时，更瘦弱了些。
“你到底受的什么伤？”高潜忍不住道，“那不是一般的箭伤是不是？箭上是不是有毒？”
夏洛克微微摇了摇头，黑发洒在她脸颊上，显得脸色更加的毫无血色：“就算有毒，也不是我们现有的科技能查出来的毒素。我没事，只是失血过多而已，喝点鸡汤就补回来了。”
又是这个说辞，高潜抿紧唇角，他还记得刚见到她时的情景。她的肤色健康，红唇饱满，漂亮而耀眼，她的侧脸极像他喜欢的一个三级片的女星，充满了成熟的女人魅力。
然而此刻的夏洛克却像是一个褪了色的布偶娃娃，他不禁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我先送你上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修补（2）
“不，等一下。”夏洛克微微挣开了高潜，她从风衣的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我得先记录一下损毁情况。损失了几个书架，都损失了哪些档案，我必须要记录下来。”
高潜看着夏洛克虚弱的样子，劈手将她的本子夺了下来，匆匆一扫，上面已经记了一些数据，有损毁书架的编号，和档案的大致范围日期，高潜想这应该是一层和二层的损毁数据。
“有什么好记录的，我说了我会负责。”高潜将那小本子塞回了夏洛克的口袋，扯着她向出口走去。
“不行，高潜，你不明白。”只是夏洛克现在的气力哪能拗得过高潜，被高潜半拖半抱地向前走，情急之下，不禁大叫一声，“高潜！”
高潜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她：“我说了我会负责，你不相信我？”
夏洛克缓了口气，她退后了一步，苍白地对高潜笑了笑：“我没有不相信你。李老也说过，你对未来的局势很重要，让我们尽量配合你。但是高潜，这并不能抵消我的责任。”
夏洛克说到这里喘了口气，她转身面对着损毁的大洞：“我知道你怎么想，你觉得我只是个普通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于我来说，根本没必要知道。在你的眼里，也许我们这种人就和蝼蚁一样吧。”
高潜微微皱眉，刚要反驳，就听夏洛克又接着道：“这里的档案我能看的，都看过了，大概也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些认知。
我知道世界并不是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我也知道混沌的空气中隐藏着我不看到的东西，我知道这个档案室会被看不见的东西打扫，我也知道这些档案中记载的匪夷所思的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我知道李老已经活了数千年或者更久，我还知道你是将来的一个关键......”
夏洛克说到这里，重重地喘了口气：“但是，这些都不是我坚持的理由。我之所以坚持，是因为我是这个机构的负责人，在就职的那一天，我对着国旗宣誓，要尽我的所能去尽职尽责。
我不能因为你的一句话就放手不管，这和我是否信任你无关。
你不知道，我能得到进入档案室的权限，是几千年来的当权者和档案室管理员的博弈争取来的。是作为蝼蚁的普通人，给自己争取到的，了解这个真实世界的唯一的窗口......”
也许是一次说了太多的话，夏洛克的身形摇晃了一下，低低地咳嗽起来。高潜忍不住又伸手扶住她：“行了行了，你说的都对，我陪你一起清点还不行吗？”
夏洛克靠在高潜的身上，虚弱地轻笑：“我哪敢劳动你的大驾啊，你可是未来的救世主。”
“嗤。”高潜嗤笑了一声，“服了你了，我不过是好心送你上去，你倒是说了一堆大道理来怼我。连救世主都出来了。得了，你坐着，我帮你记录总行了吧，保证一个都不会少。”
高潜看了看周围，整个档案室除了书架，就没有其他任何家具。他只得扶着夏洛克来到一处靠近洞口的书架边，又脱下夹克铺在地上，这才让夏洛克坐了下来。
“你坐着，你的小本子给我，该怎么记录，你说，我照做，行不行？”
夏洛克微笑着递出了自己的本子：“那就麻烦你了，先抄下损毁的书架的编号，然后尽量从废墟中搜寻档案的残片，记录缺失的信息。”
“真麻烦。”高潜抱怨着转身朝那堆破碎的木片走去，“难道这些档案都没有索引目录吗？”
“大概有吧，但是我们是看不到的。”夏洛克靠在坚硬的书架上，疲累地闭了闭眼，“我们只能看到这个档案室里现有的东西。如果运气好，能见到李老，查找档案就会容易一些，如果见不到他，那只能自己一份份去翻找。
说实话，我根本没发现这些档案的排列有任何规律可寻。”
“你说只有你一个人有权限进档案室？如果你将看到的档案记住，出去后再复写一份呢？”高潜心中一动，扭头看向夏洛克。
“呵，你以为以前没有人动过这个念头吗？”夏洛克轻笑了一声，“这里阅读到的内容只能存在我的脑子里，不能告诉任何人权限不够的人，如果违反，会死得很惨。”
高潜想起被天火焚身的李叔，沉默地没有说话，他开始伸手在焦黑的木片中翻找，试图找到金属铭牌的编号。
这项工作既枯燥又无聊，高潜很快就有些心浮气躁，但是当他看到那小本本上已经记录下的娟秀的一串串数字时，他又强压着性子，继续翻找起来。
这时，他听到夏洛克微弱的声音：“高潜......”
高潜猛然回头。
夏洛克的脸上闪着一明一暗的蓝色荧光，看上去就像是来自异域。她瞪大着漆黑的眼睛，僵硬地看着高潜，似乎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高潜盯了夏洛克几秒，松了口气：“干什么？一块破石头而已。”
他走过去，从自己的夹克衣袋里掏出那块正在发着荧光的石头，它比之前看到的发光程度要强了许多，看上去快和在傀儡的脑袋里的时候差不多了。
高潜皱着眉打量着四周，一定有什么东西让这块石头发出光亮，只是是什么？
“高潜，我见过这种石头。”夏洛克这时突然道。
“哦？在哪里看到的？”高潜诧异地看着夏洛克。
“就在这个档案室里。”夏洛克抬手指了指档案室中央的一个台子，“在那里，我有一次看到李老将这种发光的石头，放在了那个台子上。”
“做什么用？”
“李老没有说，他只是说这是酬劳。”
“酬劳？”高潜拧眉想了一会，忽然大步朝中央的台子走去。
这是一座形状不甚规则的石台，面积比他自己的卧室略大一些。石头看上去像是一个整块，已经有了些年头，棱角处圆润光滑。台面上还有一些看似随意的深刻的纹路，看不出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为刻上的花纹。
高潜跳上台子四处走动着，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一块凹陷的石槽。他看了看手中的石头，又看看那石槽，觉得自己手中的石头相对那石槽有些太小了。
但是手中的石头在接近石槽时，蓝光更盛，高潜皱皱眉，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将石头放进了石槽。
接下来的一幕让高潜瞪大了眼睛。石头在进入石槽的那一刻，就像是融化了似的，填满了石槽，随即又顺着石台上的纹路，迅速四散流去。
蓝色的线条很快就画满了石台，高潜觉得那形成的图案，像是一幅画，又像是一个字。
什么字？他的脑子模糊了一下，接着又是一疼，然后他看到一个个虚影出现在台子上。看上去像是一堆挤在一起的肥皂泡泡，一个叠着一个，一个摞着另一个，开始还能看出它们的形状，到了后来，高潜不得不退下了石台，他觉得压在最下面的那个泡泡大概要被压破了。
接着他听到了叽叽喳喳的声音，那声音嘈杂得像是一百只鸭子在他的耳边大声叫喊。
高潜忍无可忍地大喝了一声：“都住口！”
泡泡们安静了下来，高潜觉得一双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紧盯着自己。
高潜清了清喉咙：“拿了报酬就要干活，将破损的档案室恢复原状，包括档案，全部百分之百地复原。”
噪音一下又大了起来，这一次一百只鸭子发出同一个声音：“不够，不够，不够......”
“知道了！”高潜受不了地捂住耳朵，“不够就先欠着，等我找到了更多的这种石头，再回来给你们。”
泡泡们一个接着一个从台子上消失了，石台上的蓝色荧光也暗淡了下去，当最后一个泡泡消失时，石台上也恢复了空寂。
这算是达成了协议，还是没有？高潜试着“喂”了一声，但是没有任何回答。他只得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石台。
夏洛克站在书架边关心地看着他：“你没事吧？我看你在石台边呆呆地站着，我叫你，你也不回答。我也不敢过去打搅你。”
“我呆呆地站着？我说话了吗？”
“没有。”
高潜明白自己看到的一切，夏洛克并看不到，也听不到。
他叹了口气：“不好说，我也不明白到底算怎么回事，说实话我觉得我看到的那些......”高潜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
不远处破损的墙洞那里，一块块砖头从废墟中浮起，回到墙壁之上，破碎的书架也像是时间倒流一般，无声地竖立起来，残破的焦黑的档案，也一件件神奇复原飞回到书架上。
“你看到了吗？”高潜不可思议地道。
“嗯......”夏洛克抓着高潜的胳膊使劲地点头，“高潜，我现在相信李老的话了。”
“什么话？”
“你会将不可能变成可能，你一定会成为改变世界的那个人的。”
“嗤。”高潜嗤笑了一声，“我更相信另一句话。”
“什么话？”夏洛克漆黑晶亮的眼睛期待地盯着高潜。
“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多好办事，无钱不办事。”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疑问
这一夜，高潜坐在床边，凝视着那安静的睡颜，直到东方发白。
尖耳小狗静静地趴在床头柜上，漆黑的眼无声地从高潜身上移到林茜身上，又挪回去。
“成为清道夫，加入精英团，你就能知道如何救她......”傀儡临死前粗哑的声音仿若魔咒，在他的耳边一遍遍回响。
那个傀儡，准确地说是傀儡身后的制造者，为何希望他成为清道夫？他或者她还是它，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李叔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给自己展示档案？他口中所说的，欠一个人的人情，又是指谁？
谁是规则的制订者？为何那些人连那个名字都讳莫如深？
神血之子和魔血之子真的只是神魔大战的副产品吗？人界，魔界，神界三界的关系真相到底如何？三界分立真的会导致能量枯竭吗？
无间界真的只是三界的中间地带吗？为何自己在无间界里的能力会如此不同？
自然之母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如果是她创造了世界，又为何会造成现在的三界能量枯竭？如果她是善良的一方，又为何会留下灭世的种子？
林茜到底是什么来历？桂小倩又是什么来历？莉莉丝女巫俱乐部真的只是一个为了赚钱不择手段的盈利组织吗？夜鸦俱乐部的那个来自神界的主人，又在这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神圣缔结之合约是否只是为了维持虚伪的和平？那个高高在上的裁决所订下苛刻的规矩，其真实目的到底是想掩藏什么？
地铁里的恶魔为何会找上自己？高架上的红甲骑士指着自己又到底想要说什么？
林茜说有一个人在帮助自己解除封印，到底是谁？
而他自己，
又到底是谁？
太多的疑问堆积在高潜的脑子里，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就像一片超频的CPU已经无法负荷更多的疑问。如果他不能将这些疑问丢出脑袋，那么唯一的出路，就是解决它们。
要解决疑问，眼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加入清道夫。他会因此接触到更深层的世界，一个作为普通人无法窥视到的世界。
高潜站起身来，轻轻地掖了掖林茜的被角。然后他转身走出卧室，从墙角找出自己的电脑包，来到书桌前。
尖耳小狗跳到书桌上，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不，这不是给你准备的。”高潜打开抽屉，将一些手写的文档和计划书装进了电脑包，又翻了翻书架，从上面取下了几本翻得快脱页的笔记本，也装了进去。
然后，他换上了衬衣，穿上了外套，走到门边回身对小狗道：“我今天大概能早点回来，你看好林茜，等我回来就带你去捕食。”
小狗露出怀疑的眼神。
“这次是真的。”高潜补充道，然后他锁门走了出去。
在无间界里，他可以通过他特殊的通道，几分钟内就能到达公司，而在人间界，他必须要忍受公交车的拥挤和没完没了的堵车。
若是以前，高潜大概会心浮气躁，频频看表。而今天，他却异常平静。就连一位大妈踩在他的脚上站了整整五站，嘴里还唠叨着家里的儿媳妇不孝顺，他也没有露出半丝不满。
来到公司时，他已经迟到了。他在前台打了卡，前台的小丽笑眯眯地道：“高经理，你回来了啊。”
他上了楼，迎面遇到另一组的组长。
“呦，老高回来了，老家的事办完了？”
高潜心怀疑惑地微笑。
“高经理，没带点土特产回来啊？”
“呵呵。”高潜尬笑着，来到自己的座位。
一旁穿着红黑格子衫的尚可扭过头来，扶了扶脸上的墨镜，微笑道：“高经理，早上好。”
高潜盯着尚可的脸，突然抬手摘下了他脸上的墨镜。
尚可脸上微笑不变，直到高潜将墨镜还给了他。
“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墨镜了？”高潜嘟囔着，打开了自己的电脑，“还有他们说回老家，是怎么回事？”
“唔，说你回老家，是我编的。不然呢，难不成还让他们以为你失踪了吗？你也不想把警察招来对不对？”尚可轻笑道，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电脑上，双手噼里啪啦地键入着代码。
说得好有道理，高潜无言以对。
这时，老板的办公室房门打开，高潜看到老板对自己招了招手。
高潜深吸了一口气。该做的迟早要做的，他在脸上努力浮起轻松的微笑，走进了老板的办公室。
“嗨，高潜，气色不错，老家的空气很好吧，对了你老家在哪里来着？快坐快坐。”老板用自己的保温杯给高潜倒了一杯枸杞菊花蜂蜜人参大补茶。
“尝尝，你嫂子泡的，冬天喝最好，不上火，还润肺。”老板的心情显然很好。
高潜坐在办公桌对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挺好喝的。”高潜违心地夸奖。
“甜吧，还有更甜的。”老板笑呵呵地递过来一个大牛皮纸袋，放在桌上用手指敲了敲，“新年大礼包，怎么样，我没食言吧？你们组的奖金，在收到一期预付款的时候就发了，这是你的，够你过个肥年。虽然这里面的钱不够买房，但是买钻戒够了。买个大点的，女孩子就喜欢这种东西。”
高潜觉得那蜂蜜茶甜得腻人，连舌头都似乎被黏住了，说不出一个字来。
“唉，这一年说起来可真不容易，诸事不顺，但你们这一组可真争气，好在现在其他几个组也慢慢赶上来了，明年我打算再扩大规模，多招几个组，几个项目同时做。我看你的小组，你管得挺好，你就来给我当技术总监......”
高潜晕晕乎乎地从老板办公室里出来，老板说了什么，他不是很记得，他就记得他该说的，他一个字都没说......
有人在过道上拦住了他。
“喂，高潜，听说你又要高升了。”拦住他的是另一个组的项目经理，经常喜欢找高潜讨论项目难题。
“没有的事。”高潜心不在焉地道。
“说真的，高潜。”那位经理压低声音，“这几天你是不是偷偷去外地面试了？”
“没有。”高潜皱眉。
“哎，不管真的假的，反正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要是真的找到新东家，跟我说一声，我跟你一起去，就在你手下当个组长就行。”那位经理拍了拍高潜的肩，挤眉弄眼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高潜默默无语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安慰自己：没事，他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开口，现在先让他先把上半年的项目计划捋一捋。
当高潜打开进度文档时，突然吃惊地发现，有一个人的项目进度，已经远远超越了所有人。
“尚可，你将上半年的任务全完成了？”高潜惊异地道。
“似乎可能大概是。”尚可头也不抬地噼啪着。
“你怎么做到的？”高潜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尚可。
尚可抬起头来，似乎想了想：“专注。”他认真地道，“专注是美德之一，也是通往成功之路的唯一桥梁。”
什么鬼？高潜盯着尚可，他觉自己只不过几天没见尚可，就好像突然不认识他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疑问（2）
高潜盯着屏幕上，那超出其他组员百分之几百的绿色进度条，又看看坐得笔直，键入代码几乎不假思索的尚可，皱起了眉头。
尚可是底层架构师，不是初级程序员，能在一周内完成半年的任务，高潜觉得除非发生了奇迹，不然绝无可能。
这时，高潜发现对面张婳的座位空着。“张婳呢？今天没来上班吗？”
“她辞职了。”尚可头也不抬地回答。
“辞职？为什么？”
“不知道。”
“你没问她原因？”
“为什么要问？”尚可扭头看了高潜一眼，“这是个人自由，不是吗？”尚可微笑道。
话是这么说，高潜皱着眉，但是以尚可和张婳的私交关系，似乎不应该不闻不问。
而且以张婳的性格，如果是正常辞职，至少同个小组的同事会吃个饭，告个别什么的，怎么会谁都不知道原因，就这么离开了？
“今天下班后，你和我去她家看看。”高潜决定道。
“看什么？”尚可奇怪地问。
高潜皱眉盯着尚可。
“哦，你是头儿，你说了算。”尚可对高潜笑了一下，活动了一下手指，又开始噼里啪啦起来。
“尚可，你是打算将全年的任务，一次性做完吗？”高潜纳闷地看着尚可。
“我有轻微的强迫症，日程上的事情不做完，我就停不下来。”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种强迫症？”高潜慢慢地道，“除了游戏，你每次任务都是能拖就拖。”
“呵呵，人总会变的，”尚可盯着屏幕微笑，“我从有记忆时，就被教导，做事要尽心，尽意，尽性，尽力。只要你信，你就能获得。只要你心中有善，善就会来敲门，”
“尚可。”高潜打断了尚可，“跟我去天台。”
“天台？做什么？”尚可奇怪地抬头看着高潜。
“抽根烟，谈谈心。”高潜口气轻松地站起来，“快点，走吧。”
“抽烟？那是与魔鬼为伍，有研究报告称，抽烟的致癌率......”
高潜揪住尚可的后衣领，将他拉了起来。
“别拉，别拉，成何体统，你放手，我跟你去还不行吗？”
“快点。”高潜推着尚可来到走廊上。
“有什么话，不能在里面说吗？”
尚可走上通往天台的狭窄楼梯，高潜在下面盯着他：“走啊，快点。”
“别推我啊，你知道哥伦布是怎么发现烟草的吗？”尚可一爬楼一边回头道。
“呵，你又对历史在行了？”
“略知一二，书籍上记载哥伦布到了美洲发现印第安人在使用烟草，就将之带回了欧洲。你知道烟草最初是用来和魔鬼沟通的吗？你知道是谁让哥伦布将烟草带回欧洲的？”
“是谁，呵，总不会是魔鬼吧？”高潜打开了通往天台的铁门，将尚可推了进去。
“**不离十吧。”尚可看了看空旷的天台，“这里风挺大的，你确信要在这里抽烟？”
“非常确定。”
“哐。”铁门在高潜身后重重地合上，高潜又捡了根枯树枝，插在门鼻处，让门不能从楼道内被推开。
尚可好奇地注视着高潜的举动：“我觉得你不用这样小心。没人会在意我们在这里抽烟的，就算老板知道也不会说什么，他们都说你现在是老板眼里的红人。”
高潜拴好了铁门，怕了拍手上的尘土，走近尚可：“尚可啊，下个月有什么新游戏发售？”
“游戏？唔，最近太忙，没顾上关注这些消息。”
“说的是，你都将半年的任务完成了。”
“可不是么。”尚可微笑着，随着高潜的逼近，他不自觉地在缓缓后退。
“尚可，我生日是哪一天？”高潜一边活动着胳膊，一边向前迈步。
“你的生日？”尚可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微笑答道，“八月八号。”
“是吗？”高潜露出一丝狞笑。
尚可的背后已经靠到黑色的铁栏杆，他扭头看了一眼距地四层楼高的距离，笑了一下：“难道我记错了吗？”
“是的，全错了。”高潜身体迅疾地向前一冲，单手叉住尚可的脖子，将他狠狠一推。尚可试图躲避，但是高潜的力量和速度都超出了常人，尚可不可自控地身体后仰，翻过了铁栏杆，坠了下去。
与此同时，高潜拖着跌落的尚可进了无间界。
下落的尚可，抓着高潜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脸上露出微笑：“真够狠心的。”
高潜狠狠地皱眉，在尚可的身体即将落地之际，他猛地掐着他的脖子将之拎起，重重地按在墙壁上。
接着一柄墨黑色的无刃匕首顶住尚可的脖颈。
尚可脸上的墨镜已经不知掉到了哪里，他垂目瞥了一眼脖子上的匕首，淡笑：“这是干什么？难道你的生日不是八月八号？我说错了什么？”
高潜盯着尚可的眼睛，尚可的眼睛漆黑有神，和他以前见过的那种冒着白光的眼睛完全不一样。可是眼前的尚可又分明不是尚可，高潜咬着牙道：“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滚出尚可的身体！”
“呵呵，拿着一把没开刃的刀吓唬人，高潜你还真有趣。”尚可不为所动地笑，“你现在伤不了我，别白费力气了。话说回来，如果你能将我弄出这具身体，我感激不尽。”
“你什么意思？”高潜狠狠地压着尚可的脖颈，“别耍花样。”
“意思是，我被一个清道夫锁在这具身体里，你上次亲眼看到的，难道你忘记了吗？”
“锁在身体里？难道上次那个清道夫不是将你驱走？而是锁住？”
“驱走？驱走我这样的存在？呵呵，一个初级清道夫而已，不过是仗着有把神器残片，又会点克制我的法子罢了。”尚可露出不忿的神情。
“你这样的存在？你又是什么存在？尚可现在在哪？”高潜恶狠狠地用匕首戳着尚可颈间的动脉，“不说实话，信不信我削你。”
“别这样，我现在可是人类，至少肉身是人类。除非这具身体死，不然我死不了，这具身体受伤，我可没有一点损伤。”尚可漫不经心的微笑让高潜恼火不已，他狠狠地给了尚可胃部一个肘锤：“那尚可呢，真正的尚可现在在哪？”
尚可痛苦地蜷缩了一下：“他睡觉了，连续玩了几个通宵的游戏，就算是精神体也需要休息的。”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
“是的，我们现在两个共用这具身体，他负责玩游戏，我负责干活。说起来，高潜，你不觉得你才是占了便宜的那个嘛？如果不是我，你上哪去找一个这么出色的底层架构师？还有你那个漏洞百出的项目程序，如果不是我，不出三期，就会出现重大bug......”
第一百二十九章 补丁
尚可和高潜并肩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望着空荡荡的马路。远处的绿地在无间界里呈现着一片焦黄色，还有张牙舞爪的矮树生长在那里，飘荡着水母一样的触须。
“你是说，那个家伙将你封在尚可的体内，是利用尚可做一个容器？除非那个家伙打开封印，你就会永远被锁在里面？”
“当然，我这样的存在如果随随便便地现出真身，会发生大问题的。这其实是那个清道夫当时能做的唯一的选择。”尚可顺了顺乱掉的发型，又理了理衣领，“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真正的尚可？”
“根本就不难好吗？”高潜嗤了一声，“第一，我和尚可都不抽烟。第二，尚可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这种事，又不是娘娘腔。”高潜说到这里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尚可。
尚可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抬手摸了摸脸，然后道：“我用能力查看了人事档案。”
“我就知道，那个日期也是错误的，是当初的人事小姑娘记录错了，我也懒得纠正。”
“好吧，还有吗？”尚可微微耸了耸肩。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尚可除了玩游戏，看小电影，根本没你这么勤快。你一周完成了半年的工作量，你还想装尚可......”说到最后高潜翻了个白眼，“我说你做这些，真正的尚可就不知道吗？”
“知道，他还让我尽量多做。他说如果不做完，就会失去工作，如果失去工作就会饿死，你知道我还需要用这具躯壳，当然不能让他饿死。”
“......”高潜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真正的尚可够贪心，而这个家伙也是缺根筋。
两人静默了一会，谁都没有说话。
高潜在烦心自己今天本打算将所有的工作交接给尚可，自己辞职的。现在看起来，这个被打了超级补丁的尚可也不怎么靠谱。
这个项目他做了两年，这两年就和怀孕一样，他每天都在憧憬项目能够上线的一天。那将成为一个划时代的，可以造福全人类的系统。
随随便便地找个人将工作交接掉，高潜是决计不肯的，而本来的最合适的人选尚可，却又出了不可预测的状况。
高潜糟心地叹了口气，扭头看向尚可。尚可正眯着眼看着天空，也不知道在出什么神。
高潜很不顺眼地道：“喂，你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在找我。”尚可轻声道。
“他们？谁？”高潜看了眼天空，灰白色的太阳，头顶的天幕始终像一块遍布霉斑的石灰墙，他没看到任何东西。
“我们的人。”尚可对高潜微笑，“我知道你不明白，你也不需要明白。”
高潜牙痒地捏了捏拳头：“你既然知道他们在找你，干嘛不招呼他们来救你？”这样真正的尚可就会回来，就算他再拖拉进度，也比一个神叨叨的二百五靠谱。
“我被封印了，你忘记了？”
“所以，你不能给他们发讯息。”
“不能。”
“打电话呢？”
“他们不用电话。”
“你们到底是什么古董？连吸血鬼都用手机。”
“别拿那些低等魔物和我们相比。”
高潜深呼吸，再深呼吸：“你就说怎么能把你从尚可里面弄出来。”
“打开封印。”
“怎么打开？”
“只有当初封印我的人才能打开封印。”
“那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四眼？”
“高潜，”尚可认真地道，“不要去妄论他人，妄论他人的，必将被他人妄论。”
“闭嘴。”高潜站起身，烦躁地踢了一脚石子。现在当务之急是将这个不知道什么鬼的东西，从尚可身体里弄出来。
将项目交给从一开始就参与系统设计的尚可他才能放心。至于加入清道夫，唤醒林茜这件事，就只能缓一缓了。记得上次那个四眼说准入测试是在农历年底，他还有时间。
高潜深吸一口气，转向尚可：“你总知道去哪找那个封印你的清道夫吧？”
尚可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我们不用去找他。”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回家去叫大人了。”
高潜皱眉盯着尚可，他想起当初那个四眼清道夫确实说过，让自己看好尚可，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他的。
“你是说会有更高级的清道夫来？”
“我想这次不只是清道夫了，大概会是裁决者。”尚可说起裁决者三个字时，微微皱了皱眉。
“裁决者？来自裁决所的裁决者？他们来做什么？”高潜想起李思和杰玥提到裁决所时的紧张和畏惧，心中微微一沉。
“自然是查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样的存在为什么会出现在人间界。然后回去再和一群老古董开一个推卸责任的扯皮会议，再做一个形式上的投票表决。大概我猜就是这样吧。”尚可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望着天空，好像真的能看到什么似的。
高潜不由得也看了眼天空，然而仍然是一片灰白色的天幕。
“你觉得他们会表决出什么？”高潜收回目光看着尚可。
“处决我，他们没这个胆子。放了我他们又不甘心，我猜多半是，给我再多加几层禁锢，牢牢地锁住我吧。”尚可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高潜微笑，“放心吧，他们不敢真的对我怎么样的。”
根本没在担心你好吗？
高潜有些恼火地看着尚可。这样一来，那岂不是完完全全的初始版本的尚可永远也回不来？如果真是这样，他的项目怎么办？难道要交给这个稳定性极差的升级版吗？
“你能叫醒真正的尚可吗？我想和他说几句话。”高潜盯着尚可道。
“唔，我试试看。”
尚可站在那里不动了，看上去像是盯着某一点出神。
高潜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尚可也没有半点反应。
大概过了一分钟的样子，尚可才眨了眨眼，然后揉了揉眼睛：“咦，眼睛怎么这么干？”
“能不干么？瞪了一分多钟没眨眼。”高潜凉凉地道，“你这账号切换响应也够慢的，我说尚可啊，连着打了几个通宵的游戏，过瘾了？”
尚可“憨厚”地呵呵，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麦克说你找我？”
“麦克？”
“和我两位一体的家伙，他说他叫麦克。”
高潜想不明白尚可到底是怎么适应和人共用一个身体的，他看上去即不介意，也不紧张。
“尚可，你到底明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高潜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你都快被夺舍了？
“你说麦克这件事？他被禁锢住了，我可以看到他身上的锁链和符文。但是看不到他的形体，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团白光。”尚可一边说一边活动着胳膊腿，伸着懒腰，就像一个人刚起床时那样。
高潜皱着眉，他想起以前半夜醒来时，看到卧室里充满了白光的情形。这个麦克和林茜来自同一个地方......
“所以你可以看到麦克。”高潜盯着尚可，想象着两个小人站在尚可的脑袋里。一个握着方向盘，另一个浑身被捆成粽子，在后面僵尸一样地跳来跳去。
“这挺难用语言解释，你可以将之想象成，我和麦克共用一间卧室吧。我白天用卧室，他晚上用卧室，一般互不打扰，只有在交接的时候才能看到对方。我们可以谈话，但是我们接触不到对方。”
高潜盯了尚可半晌，忽而挪揄地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挺享受和人共用卧室的。”
“唉，不是有句老话，生活就像QJ，如果不能反抗，就只能享受。反正我也没得选择。对了，麦克的项目做得怎么样？我发现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是挺有天赋的，都将上半年的任务全完成了。”高潜不觉叹了口气。
“半年？那我再玩几天，让他将三期一起做了好了。”
高潜本想说不行，话到嘴边忽然又咽了回去。
他眼睛有些发亮地看着尚可。是啊，如果能够将底层架构一次性搭建完成，这是普通项目经理做梦都会笑醒的事啊。有没有可能，这个什么麦克，真的能做到呢？
第一百三十章 痕迹
下班后，高潜和尚可去了张婳家。
张婳住在一个环境安静的小区，和高潜尚可一样，她也是租房住，不同的是，她的小区条件显然要比这两人要好。
张婳的公寓在六楼，两人按了门铃，等了几分钟也无人应门。这一层只有两家人，整个楼道里静悄悄的，墙上的照明灯发出惨白的光亮，高潜盯着落了一层薄灰的房门手柄默不作声。
“她没来的那天，我打过她的手机，但总显示不在服务区，我想她手机大概掉了，当时也没放在心上。后来就发生了那件事，一直是麦克在公司。”尚可有些茫然地望着面前深棕色的房门，房门上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用白色的粉笔写着心灵鸡汤：“请幸福来敲门”。那句话后面还画了一个模糊的符号，看上去像是一个圆和一个三角形套在一起。
尚可伸出手划了一下那粉笔的痕迹，符号破了，现在像是一团污迹。
高潜微微皱眉，“在这等我。”他说完就进入了无间界。
尚可盯着面前突然消失了高潜的空气，挠了挠头发：“这是什么操作？”
停了停，他又盯着空气道：“别，高潜不喜欢别人违背他的话，他这个人霸道。”
“不，他人不坏，相反的，他仗义，心肠好，有责任心。虽然有时候脾气臭了点，但却是个值得交的朋友。”尚可双手插在裤袋里，面对着空气，看上去像是和人用蓝牙耳机打电话，“不是，张婳只是他的组员而已，他一直对自己人很照顾......”
高潜站在张婳的客厅里，透过思感观察这里。
张婳的公寓是两室一厅，里面布置得相当小资。舒适的沙发和地毯都是紫色的色调，墙上挂着不知道是印象派还是野兽派的迷幻挂毯。居中一张低矮的咖啡桌，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多余的家具。
卧室里同样干净简洁，只有梳妆台上琳琅满目，堪比商场的化妆品专柜。
和卧室相对的房间，房门敞开着，门上挂着及地的水晶珠帘，高潜发现那水晶帘子竟然是真的，因为他在无间界里看到水晶帘上有微弱的能量反应，像是涂了一层银粉。
水晶帘后的房间空荡荡的。米色的地毯上散放着几个坐垫，角落的高脚桌上香薰加湿器还在空转着，里面早就没有了水。
高潜看到墙壁上挂着一个小巧的蓝牙音箱，他四下找了找，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火柴盒大小的播放器。他按动了play键，墙壁上的音箱里传出海浪般的背景音，还有一个温柔的女声：放松~~放松~~
高潜忍住打哈欠的念头，正要关掉播放器，却在这时，他听到背景音里传出了其他声音，一开始就像是录音效果不好时产生的杂音，但是当高潜继续听下去时，高潜突然狠狠地皱起眉头。
在那一片魔咒般的“放松，放空”的女声中，还混有一个模糊的低沉的声音。一开始很难辨别，但是当高潜凝神去听时，他发觉那是一个低沉的男声，在重复着一句话：到我这里来......
这个低沉的声音反反复复地混在海浪般的背景音中，高潜低头查看，发现整个乐曲时长三十分钟，并且设置为自动循环播放。
高潜想起去鬼屋的那一晚，是他和张婳的最后一次见面。当时张婳要在家里举办一个灵修会，人数不够，她极力邀请自己和尚可，只是他们两人都不感兴趣。
张婳当时曾说，灵修时，灵魂处在不设防的状态，如果被邪恶的东西入侵就糟了。
那么这段背景音乐里隐藏的男声，是不是就是那种邪恶的东西？而张婳的不告而别，是否和此有关？她现在又在哪里？她......还活着吗？
高潜焦虑地站起来，打量着四周，这一次，他试图用思感的视野去看曾经遍地都是的绿焰。
不一会，他如愿看到了熟悉的绿焰铺满了这间房间。
他仔细地盯着那些绿焰。还好，他没有看到什么明显不好的东西，没有尸体，没有死亡，没有鲜血，也没有破碎或者打斗过的迹象，但是他却看到了一条黑色的痕迹。
那条黑迹在屋子里一道道盘旋着，最后像是形成了一个漏斗状的东西。高潜走到漏斗状的中央，向下看去，他吃了一惊，他看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大洞，深得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
高潜定了定神，他开始寻找这条黑迹的来源，他穿过水晶珠帘，发现那黑线在水晶帘外，突然变得细了很多，就像蛛丝一样难以察觉
如果不是有意地寻找，高潜很可能会忽略掉这绿焰中细细的黑线。
高潜循着黑线，来到了张婳的房门前，他看到黑线从门缝露了进来。
高潜用思感拉开房门，走廊上并没有发现明显的黑线痕迹，或者它们太弱了，即便是他也发觉不了。
然后他盯着房门小黑板上的那行字，他想起和尚可一起看到时，那句话是：请幸福来敲门。而现在，在无间界里，那句话则变成了一堆古怪的几何符号。他认不出那是哪种语言，他觉得那更像是一句咒语。
粉笔的字迹像是涂了银粉一样发出微弱的光亮，就和水晶帘上的一样。
最后高潜注意到那句咒语末尾画着的那个符号，一个圆和一个三角形嵌套在一起。他想他找到黑线的来源了，黑线细细的尾端，就是从那个嵌套着三角形的圆中冒出来的。
此刻，
在门外久等也不见高潜出来的尚可，有些焦急了，他先是剧烈地捶了两下门，然后又用力地晃了几下门柄，大叫高潜的名字。
在这些都无用之后，他掏出一张餐馆的塑料会员卡试图按照曾经看到的视频那样，用卡片拨开弹簧锁。
“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敲在了尚可的后脑上，他惊异地回头，一把笤帚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线索
当高潜踏出无间界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戴红袖章的老太太拿着一把扫帚追打尚可，那红袖章上有两个亮色的金字：执勤。
老太太一边打一边骂：“叫你做贼，我打死你这个小偷......”
尚可一米八的大个子，被一个干蔫的老太太打得抱头鼠窜：“误会，阿姨，别打了，真的是误会。”
这情景可不常见，高潜咧着嘴笑了一会，方才上前劝阻：“阿姨阿姨，别累着您，我力气大，我帮您打......”说着半劝半抢地将扫帚夺了下来。
老太太喘着气，捶着腰，怀疑地打量着高潜：“你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我刚才怎没看见你？你们是不是一伙儿的？”
“阿姨，我们是张婳的同事。”高潜说着将扫帚随手一抛，扫帚不偏不倚地靠在了楼拐角的垃圾桶那里。不过老太太没看见。
“我叫高潜，是张婳公司里的组长，”高潜指了指揉着脖颈的尚可，忍笑道，“他叫尚可，是个程序员，我们和张婳都是一个部门的。”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下高潜和尚可，高潜一看就是个公司白领，而尚可则浑身上下都写着电脑宅男几个字。老太太半信半疑地道：“既然是张婳的同事，干嘛鬼鬼祟祟的？”
高潜看了眼尚可，尚可一脸憋屈地没有说话。
高潜端起一个特正派的微笑：“阿姨，您大概看错了。是这样，张婳好几天没来上班，打她手机也没人接，我们比较担心她，就下班后过来看看，不过她好像也不在家？”
老太太看样子相信了高潜的话，收起了那副看贼的神情：“张婳回老家嫁人了，她没和你们说？”
“啊？”高潜和尚可都有些发愣，嫁人？张婳？张婳不是独身主义么？谈朋友没问题，嫁人她是决计不肯的。
“您听谁说的？张婳自己说的？”高潜想想刚才房间里看到的那些黑线，觉得有些不对劲，“您再好好想想，确实是张婳自己说的回老家嫁人吗？”
“倒不是张婳说的，是她的一个老表来接她时，被我撞见，那位老表说的。张婳那孩子害羞，见了我只低着头，真是的，闺女大了总要嫁人，有什么好害羞的。”老太太笑呵呵地捶了捶肩膀，一边说一边转身，看样子是打算离开了。
高潜连忙紧走两步，跟在老太太身后：“阿姨，您身体真好，这个年纪了还执勤呐？您那天看到那位老表长什么样子？”
“我年纪怎么了？”老太太转身瞪着高潜。
“没没没，”高潜连忙补救，“我是说您看上去特年轻，看上去顶多四十出头，我不是奇怪您怎么没去上班嘛。”
“呵呵，你说你是张婳的领导啊，这当领导的就是会说话。”老太太转怒为喜，“这执勤袖章啊，是我十年前刚退休那会，跟着小区里的守望相助工程的时候，那时发给我的，现在我早就不干了。”
老太太在另一个住户房门前停了下来，对高潜道：“我是张婳的房东，就住在隔壁，刚才要不是这个大个子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我才懒得管闲事。”
高潜呵呵两声：“那是那是，阿姨，那张婳的老表多大年纪？”
“年纪嘛，挺年轻的，看上去和你们一样，身高嘛和你们也差不离，至于长相，”老太太皱眉想了想，“和你们也......”
“不会又差不多吧，”尚可抗议道，“阿姨，您好好想想，那个老表能有我这么帅吗？”
老太太白了尚可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和你差不多，”又看着高潜“慈祥”地微笑，“你比他俊多了，那个老表挺黑的，但是人挺有礼貌，说话带点口音，应该是湘西那边的。”
“哦，那他有没有说他叫什么名字，或者什么时候离开本城，怎么离开？”
“这倒是没说，不过，我见他们的时候都已经好几天前了，我估计现在应该已经回到老家了吧。”
高潜心中一沉，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道：“阿姨，您能记起到底是哪一天见到的张婳和她老表离开吗？”
“这......”老太太望着屋顶想了好一会，“我记得那一天街上挺热闹，好像是洋人那个什么过生日的节。”
高潜明白那就是在张婳举办完灵修会的第二天......他朝尚可使了个眼色，两人朝老太太道了谢，离开了小区。
高潜站在路边摸出了自己的新手机给夏洛克打了电话。请她帮忙查找张婳的下落，夏洛克痛快地答应了。高潜提示那个带走张婳的男人可能是来自湘西，他感到电话另一端的夏洛克迟疑了一下。
“怎么？”高潜追问。
“没什么，这个张婳和你......”
“我们小组的同事。”高潜简洁地道，“我是她的组长。”
“嗯，”夏洛克斟酌着词句，“我这边也有几个类似的案子，我们也花了很大的气力在调查，一有消息我就会通知你的。”
“等等，你说有类似的案例，那些女孩子后来找到了吗？”
夏洛克沉默了几秒：“找到了。”
高潜的心突然悬了起来：“活着吗？”
“......高潜，”夏洛克慢慢地道，“也不能肯定，这个张婳的失踪和我们手上的案例，有什么明显的相同点。而且你说嫌疑人来自湘西，这个消息我们还是第一次知道。”
高潜知道夏洛克在试图宽自己的心，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就拜托你了吧。一有消息请尽快通知我。”高潜挂断了电话。
一旁的尚可忧郁地盯着他：“你是不是觉得张婳出事了？”
高潜沉重地叹了口气：“希望没有，要是，要是那一天我们两个......”
要是那一天他们两个去了那个灵修会，也许张婳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吧。
尚可沉默地没有回答。
高潜望着夜色中的来往穿梭的车流，在墨色中划出一道道亮线。他隐隐觉得冥冥中一条条看似毫无章法的蛛丝，似乎就快要聚集到了一起，而这些蛛丝织就的，又会是什么样的东西？
第一百三十二章 裁决者（1）求订阅
夜色沉沉，高潜通过自己的途径出现在自己公寓的客厅里。
刚踏出无间界，一道黑影迅疾如电地扑了上来，高潜猛然挥手挡掉，那黑影在地上翻了个跟头，锲而不舍地再次扑来。
“喂，你疯了！”高潜向后一跳，躲过对自己脖子的攻击，那黑影扑空撞在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却未落地而是肉球似地一弹，又从后向高潜袭来。
高潜一猫腰，伸手去抓那黑影，却撞到一排尖利地滴着口水的东西。他无视那排米粒大小的利齿，抓住了那个黑影。那黑影也同时一口咬住了高潜。
高潜抬了抬胳膊，无语看着吊在自己袖口上的尖耳小狗：“至于吗？生这么大的气？不就是没带你去捕食吗？”
小狗像一条挂在钓鱼竿上拼命甩尾的鱼，细细的四条小短腿也张牙舞爪地挥动着。
高潜叹了口气捏住小狗的腮帮子，将之从衣袖上扯了下来：“我食言了是我不对，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先让我吃点东西，然后......”
刚说到这里，高潜猛然回头，一道黑烟从大门的门缝里渗了进来，在门前的地板上重新凝聚成人形。
高潜感到手指一痛，一低头，小狗已经不见了。
他抬眼盯着面前那个脸色苍白削瘦的家伙，冷笑：“干什么？吸血鬼都不会敲门的？”
“对不起高潜，我一直等在门口，但是你不是从门外进来的。”李思看上去脸色不太正常，他本来就没什么血色，此刻更是惨白无比。
高潜沉着脸：“你到底有什么事？”
“城里来了一个大吸血鬼。”李思脸色发青地看着高潜。
“大吸血鬼？有多大？”高潜纳闷地道。
“大的意思是强，高潜！”李思有些抓狂，他上前一步，似乎想抓住高潜的肩膀摇醒他，但是在看到高潜冷冷的眼神后，他退缩了。
“在我们吸血鬼的等级观念中，只有大吸血鬼和普通吸血鬼的区别。唯有活了超过四百年的吸血鬼才有资格被称为大吸血鬼。大吸血鬼大多都经历过猎巫时代的洗礼，能力深不可测。而这些大吸血鬼中，有一种据说魔血直接来自祖神，这种大吸血鬼被称为吸血鬼中的皇族，对其他吸血鬼有先天压制。”
高潜明白了，原来是李思的上司来视察了，怪不得他看上去这么紧张，不过这件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一次来的大吸血鬼就是皇族。”李思补充道。
“那真是太糟糕了。”高潜拍了拍李思的肩，尽量用同情的语气，“那你可要小心一点，别惹这位皇族生气。”
“她要见你。”李思木然地看着高潜，声音平板，“大吸血鬼瑟琳娜公爵殿下正式召见清道夫高潜。”
高潜愣了一愣：“我不是清道夫。”他提醒道。
“我知道，但公爵殿下不知道。也不知是哪个混蛋多嘴说我和清道夫交朋友。公爵殿下很好奇，就决定召见你。”李思看上去快崩溃了，“如果让瑟琳娜殿下知道我一直在撒谎，她会把我撕成碎片的。”
所以，最好不要撒谎，因为一个谎话总需要更多的谎话来圆。
高潜不厚道地笑了：“找个理由搪塞她，反正我也不想见她。”
这时高潜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的来电者，接了起来。李思在一旁张了张嘴又忍住，焦急地盯着他。
“好，我马上到。”高潜脸色严峻地挂断了电话。
李思连忙一把抓住高潜的胳膊：“等等，你去哪？我怎么办？”
“告诉你的殿下我出差了或者生病了，随便什么理由，总之我现在没空。”高潜反手抓着吸血鬼将他推出了自己的公寓，“还有下次你再私自进我的房门，我就让你永远当烟雾。”高潜严肃地警告道。
“哐”房门在李思的面前重重地关上，李思沮丧地挠门：“高潜，你不能这样啊，这件事你不帮忙我就死定了。”
房门内，客厅的地板上已经空无一人。
无间界里，
高潜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尚可的住处。远远地他就看到了尚可所住的楼层中，那冲天的红色法阵光芒。比之高潜之前见过的四眼清道夫布下的法阵要强大数十倍。
难道真的是那四眼叫来了家里的“大人”？
高潜站在半空中，盯着法阵中的几个人。
法阵被布在尚可的客厅中央，看上去像是一个大圆里面画满了各种符文，只是这些符文彼此连接在一起，看上去像是一笔画成。
尚可此刻虚浮在法阵中央离地一尺的地方，身体竖直，双手伸展，面色平静，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但是高潜可以看到法阵的红光缠绕着他的四肢，像是粗大的无形的绳索。
之前用来求救的手机掉在一旁，房间里没有打斗过的迹象，看样子尚可一到家就落入了陷阱。
在法阵的边上，站着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家伙，高大得高潜怀疑那到底是不是人类。
他的五官粗犷无比，皮肤是深深的赭石色，他的身上穿着一种类似革甲一样的东西，胸甲和肩部上还缀着利齿般的装饰物，此刻他正在一件件地从怀里往出掏东西：
骨头，羽毛，金块？还有那个像是树根一样的东西，该不会真的是树根吧？
“巨人”将这些东西一件件放进了法阵中，看上去似乎只是随意地摆放，但是随着他的动作，本来面色平静的尚可，突然现出了痛苦的神情。
高潜心中一紧，未及动作，就看到尚可猛然睁开了眼睛，眼里银光四溢，像是盛满了发光的水银。
“我知道你在那里。”尚可张开了嘴，声音像是一种平缓的吟唱，从他的嘴里发了出来，但尚可的嘴唇却没有动。
是麦克。
高潜还记得上一次这家伙唱歌的时候，自己差点血管爆亡。好在这一次麦克的声音没那么高能。
“救我。”麦克接着道。
高潜不得不承认，麦克用这种方式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动听，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天籁，对，就是这个词。
高潜注意地看着那个“巨人”，他还在往出掏东西，这次好像是个黄铜色的胆形瓶子。而对于麦克的动作，他似乎丝毫未觉。
第一百三十三章 裁决者（2）求订阅
“裁决者打算让我现出真身然后囚禁我，你必须阻止他。”麦克吟唱般地道。
裁决者？这就是裁决者？高潜再次打量了一下那个五大三粗的“巨人”，怎么会有人类长成这样？
还有身高超过两米，穿得像维京武士的家伙，是怎么藏在尚可家附近还伏击了他的？太神奇了。
等等，难道说，这个巨人其实和吸血鬼和人狼一样，是在无间界里显示出的真实形象？那么他其实魔血之子？可是他又怎么可以使用法阵？林茜曾经提到过，法阵是清道夫独有的能力，只有神血之子才能使用法阵。
只是眼前的情形，容不得高潜问过多问题，他压下心中的疑问，嘴唇微动地轻声道：“我为什么要阻止他？”他知道麦克听得见，“毕竟我巴不得你离开尚可，而且你不是说过，你现出真身会有大问题吗？”
“没错，裁决者正是要用法阵逼我现出真身，又以此为罪名，囚禁我。”麦克低缓地吟唱道，“这是卑鄙无耻的伎俩。”
好像是挺卑鄙的。高潜心里表示同意，不过这又关他什么事？他连麦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还不清不楚，而这个裁决者可是李思嘴里能随随便便裁决清道夫的角色，而高潜他自己连清道夫还不是。
“高潜，救我......”
高潜抿紧唇没有说话。他接到电话时，电话的那头是尚可。尚可说自己落入了圈套，让他快些赶来自己家。高潜便毫不犹豫地赶来了，可是如今似乎有危险的只是麦克......
高潜盯着下方，巨人掏出了黄铜胆瓶后，将之也放在了法阵中。从高潜的角度，他看到法阵的能量似乎因那黄铜胆瓶的放入，流动得更加快速了。
红色的能量液体一样沿着符文游走，每一道能量似乎都在向黄铜胆瓶流去。
法阵中的尚可手脚扌由搐起来，像是有电流涌过全身，麦克的吟唱骤然尖锐起来：“高潜，如果你让他囚禁了我，这个世界很可能就会落入恶魔的手中，难道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你有那么重要吗？”高潜嘲讽地道。
这时，那位“巨人”说话了，他的声音像是在嘶吼：“麦克，别挣扎了，人间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乖乖地现出真身，跟我回裁决所，听候委员会的裁决。如果你运气好，委员会愿意和解也说不定。”
“和解？笑话，拿出所罗门封印之瓶来，你们根本就没打算放我离开。”麦克的声音尖锐而痛苦，“今日所为必将在他日偿还，终日之战降临时，你们这些罪人都会受到最终审判。”
“呵呵，”“巨人”双臂抱在胸前，笑得像房间里滚过一阵雷鸣，“终日之战？我可不是你们手下的那群小羊羔。你还是不肯说出你来人间界的目的？你也知道这所罗门封印之瓶，一百年才能打开一次，现在不说，以后也就没机会再开口了。
还有，麦克，你也不想你们所谓的终日之战降临时，你这位手持炎剑的先锋大将，还被锁在封印之瓶中吧？”
“什么终日之战？”高潜轻声道。
“与恶魔的终日之战。高潜，你是神血之子，你难道能看着裁决所不顾人类的安危，将我囚禁，你必须救我。”
“裁决者知道你对终日之战的重要性，为什么还会决定囚禁你？”高潜缓缓地下降了几米，现在他浮在“巨人”的身后不远处，可以直视麦克两洼水银般的眼睛。
高潜并不担心“巨人”可以透过一道墙壁外加一个封闭走廊看到自己，然而麦克显然可以。
“因为裁决所早就不是过去那个裁决所了，你还看不出吗？这个裁决者身上流的是泰坦族的血！”麦克尖啸，“快，高潜，就要来不及了。”
“泰坦族？”高潜看了眼那“巨人”，怪不得他身材如此高大，且长相凶恶古怪，“他不是人类？”
“泰坦族是背弃了盟约的一族，他们不值得信任，即便是留着泰坦族神血的人类一样不能信任！”
“流着泰坦族神血的人类我不能信任，那我就能信任你吗？”高潜冷笑，“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尚可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高潜连忙捂住耳朵，却意外地听到麦克轻柔地道：“高潜，我读了你的笔记，我知道你的梦想，我可以帮你实现。”
“什么笔记？”高潜警惕地盯着浑身抖动的麦克，此刻的麦克看上去像一位癫痫病的发病患者，浑身抖动不止，但是他的眼却一直对着高潜的方向。
“所有的笔记本，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能感觉出来，而我也能帮你做到，只要你救我。”
高潜的呼吸一滞，接着胸口剧烈起伏起来，他死死地盯着麦克：“你能做到？”
“哦，是的，你知道我有天赋。”麦克的声音仿若带着魔力，美妙得仿若天籁。高潜的呼吸粗重，真的能做到？他的梦想。
高潜给尚可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他对这个项目从最初的设计和构想，以及今后的计划。有些想法，高潜觉得以现有的科技水平根本无法实现，只是他的美好愿望罢了。但是麦克却说他能做到。
“高潜！”麦克骤然尖叫一声，眼睛里开始冒出白光。
高潜脑子骤然一热，瞬间出现在“巨人”的身后，抄起门边的一把椅子，狠狠地砸下。
哗啦一声，椅子碎成木片，缓缓地自空中四溅，“巨人”像是放慢动作似地回过身来，困惑地看着高潜：“你......”那声音嗡嗡像是来自深海的水底。
见鬼，但这种怪事，高潜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他提起拳头，跳起来朝着“巨人”的鼻梁就是狠狠一拳。
鼻血慢动作飞溅，像是打翻了颜料盘，高潜偏头躲过了一粒血珠，吸着冷气甩了甩吃痛的拳头。该死，这家伙简直就是块坚硬的花岗岩。
高潜眼睛左右一扫，没看到比桌椅更坚硬的东西，突然他看到放在法阵中心的黄铜胆瓶，他一个箭步窜入法阵中，伸手抄了起来。
嗬，有够沉。
高潜心中一喜，双手举起，朝“巨人”狠狠地砸了过去。
与此同时，“巨人”的动作突然恢复了正常，上一秒他还困惑地看着高潜：“你怎么？”
下一秒，高潜已经消失在原地，而一个沉重的黄铜胆瓶就砸上了他的脑袋，“巨人”的脸上现出不能置信的神情，他摇晃了一下，轰然倒地。
高潜松了口气，转向麦克。却看到法阵中的尚可正像是被什么牵引着，缓缓地上升。高潜看到白色的光芒，利剑一般一根根从尚可的身后刺了出来。
“喂！”高潜叫了一声，但是麦克似乎已经进入了某种状态，不能回答了。
“真要命。”高潜怒骂了一声，上前几步再次抄起那黄铜胆瓶，朝尚可砸了过去。
“砰”
......
高潜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一头热汗，自语：“这瓶子比板砖趁手......”
第一百三十四章 胆瓶
高潜舒适地盘膝坐在一个矮式沙发坐垫上，研究怀里的黄铜胆瓶。胆瓶上刻有图案，只是高潜认不住那是什么，有的图案像是动物，有的像是鸟人，还有的像是一团烟雾，又或者是雕刻者手滑，刻坏了图案。
尚可则一手拿着冰袋捂着脑袋，一手拿着抹布，跪在地板上用力擦洗那白白黑黑的法阵痕迹。一旁还摆着一个用来洗抹布的塑料桶，里面的液体泛着古怪的酒红色。
不远处的墙角，躺着一个被撕破的床单和皮带捆得结结实实的中年壮汉，壮汉的额头，胸口，手和脚都用橄榄油和唾液涂上了古怪的符文。按照麦克的说法，除非他主动唤醒，这个壮汉是不会醒过来的。
高潜一边摩挲着那黄铜胆瓶上的花纹，一边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卖力的尚可：“你将尚可存的红酒都用来洗地板，他醒来后会疯的。”
“混有阿巴拉契亚苦涩橡树的药粉只有波尔多的葡萄汁才能去除效果，尚可会感谢我的，如果他不想一觉醒来，地板上爬满了臭气熏天的魔物。”
高潜微微挑了挑眉：“所以阿巴拉契亚山和波尔多这两个地方有什么特别？”
“阿巴拉契亚山脉曾经是巨人的聚集地，而波尔多则是受过精灵祝福的地方。”尚可直起腰来，将抹布扔进“酒桶”叹息，“好了，腰痛，这具身体太缺乏锻炼了。”
高潜淡笑了一下，叫你知道什么叫电脑宅男。
尚可爬到对面的沙发软垫上，将自己摊了上去，又扭头看了看似乎对黄铜胆瓶爱不释手的高潜：“你抱着那肮脏东西做什么？”
“脏？”高潜用袖子擦了擦瓶子上的花纹，“哪里脏？我看这瓶子上的花纹挺精致的，你说这里到底是空的，还是盛有东西？挺沉的。”高潜抱起瓶子晃了晃，又将耳朵贴上去倾听，他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呼啸的声音，又也许只是自己耳朵里的回声？
“哼。”尚可冷哼了一声，盯着天花板道，“所罗门的封印之瓶，又叫契约之瓶，里面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精灵魔怪，你说它重？呵呵，你可知它能容纳十万魔军？”
“真的假的？”高潜将刚才抱在怀里的瓶子拿远了一点，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瓶口的封印上，“你说如何我打开这盖子，会不会冒出一堆妖魔鬼怪？”高潜说着就作势要揭开封印。
尚可连眼角都没扫一眼：“释放瓶中之物，需要咒语，你打开也没用。”
高潜无趣地收回手，他还以为麦克会大惊失色地跳起来阻止他呢。
“所以，这瓶子放在法阵中，你就会被吸进去？”
“不，我会被吸进去，是因为我违反了规则：在人间界现出真身。法阵只是用来逼我现出真身的工具。我说了这个瓶子又叫契约之瓶，它能惩罚所有违反规则的灵体。”
“所罗门造了这个瓶子？他真厉害。”
“所罗门王只是个受尽宠爱的人间帝王，赐予他这个瓶子的，才是真正可畏的存在。”
“谁？是谁赐给所罗门王这个瓶子？”高潜追问。
“不能说。”
“嗤。”高潜冷嗤了一声，他大概知道是谁了。话说最近他听到那个不能说的家伙的事也太多了一点。
“如果你被收进这个瓶子，会发生什么？”高潜接着问道，“瓶子里面是什么样的？会有一个小世界吗？”
尚可凝神想了一会儿，慢慢地道：“我想，大概就和虚空一样吧，只不过你陷落在了那里，永远也无法离开，然后你会慢慢地流失能量，逐渐消亡，成为这瓶子上的花纹之一。”
“什么？”这瓶子上的花纹，都是曾经被关在这瓶中的消失的魔怪？高潜突然有一种这其实是骨灰瓶的感觉，他将瓶子放在面前的地板上，远远地打量着那些瓶子上的图案，问道：“这瓶子里都装过什么出名的魔怪？”
“太多了，数不清了。”相对于高潜的好奇心尚可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该不会是你不知道吧。”高潜激将地道。
“呵，我说了名字你也不见得知道，我就说一个，在你们人类中比较出名的吧，你们叫它灯神，它是一个恶念精灵，它喜欢躲在罐子中，遇到人就跳出来许给人三个愿望，当然这些愿望都是诡计。”
“你该不会说的是阿拉丁神灯的那个灯神吧？”高潜有些不可思议地道。
“大概是吧，一个穷小子娶了公主的故事？真实情况是：那个穷小子用生命供养了灯神，灯神变成穷小子的样子去娶了公主。然后在新婚之夜灯神故技重施，让公主贡献了生命，它又变成公主去见国王，不过被国王身边的法师识破。
那个法师刚好是所罗门封印之瓶的继承者，就将精灵封进了封印之瓶，后来这个国家被敌国攻破，这个瓶子辗转了又流落到其他地方。”
高潜忽然道：“等等，你一直说所罗门封印之瓶，我忽然想起我小时候学的一篇课文，名字叫《渔夫的故事》”
第一百三十五章 胆瓶（2）
“从前有个渔夫一天只撒四次网，前三次都一无所获，第四次他捞上来个沉重的黄铜胆瓶，......”
尚可头枕着胳膊冷笑：“让我猜猜，那个渔夫打开胆瓶放出个精灵，然后精灵许了他三个愿望，从此渔夫变成富翁娶了三个美丽公主一起快乐到永远？”
“不是。”高潜觉得有些尴尬，虽然大部分民间故事都是像麦克所说那么结局的，“我说的是我们小学课本上的故事，怎么会这么政治不正确？”
“好吧，渔夫总不会将胆瓶扔回去了吧？一定不会，人类没那么聪明。”
“不聪明的人类刚刚救了你，聪明蛋。”高潜讥讽地道。
“好吧，也许你比一般人类聪明一点点，”尚可郁闷地道，“还有刚才确实要谢谢你。”
高潜冷哼了一声，想了想刚才的话题：“在我们的课本上，渔夫打开瓶子上的所罗门封印，放出了个青烟魔鬼。那魔鬼说如果渔夫在第一个一百年放它出来，它会给他荣华富贵......现在它只想杀死渔夫。”
“青烟恶魔？”尚可突然坐了起来，“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了。”
“什么？你不会还有什么其他版本吧？”
“确实有，你先说完你的吧，那个恶魔后来杀死渔夫了吗？”
“当然没有，”高潜笑了，“我说了这是我们课本上的故事。渔夫很有教育意义地用智慧战胜了恶魔，将他骗回了瓶子，重新将之投入大海。”
“果然奸诈狡猾是人类的本性啊，连恶魔都自愧不如。”尚可叹道，“一个渔夫，尚且如此狡猾......”
“喂，只是个故事好吗？”高潜不满地打断了麦克，“现在说说你的版本吧。”
“我的版本很简单，既没有什么教育意义，也没有令人开心的结局。”尚可慢慢地道，“那是一千年前，天使和恶魔在人间很常见，有时候他们会选中一个人类保护他或者诱惑他。有时候天使和恶魔会同时选中一个人。如果你的天眼层次足够高，你就会看到那个人类，左肩站着天使，右肩站着恶魔。”
高潜挑着眉耐心地听着。
“有一天一个人类想去找所罗门王的宝藏，他祈祷他的守护天使与他同行，同时又向恶魔许愿，许诺如果恶魔满足他的愿望，他就将灵魂献给深渊。”
于是天使，人类，恶魔一起出发去寻找所罗门王的宝藏，一路上自然困难险阻，机关不断，天使为人类挡开了各种贪婪的精怪，恶魔用深渊的烈焰为人类在海中烧出一条通道，当他们终于到达宝藏的暗道时......”
“等等，你是不是说错了？暗道在海底？”高潜突然打断了尚可。
“重点不是这个，请忽略。”尚可责备地看了高潜一眼，继续道，“当他们到达宝藏时，人类发现了那个黄铜胆瓶，对，就是你看到的这一个。”
“好吧，故事从一个可怜的渔夫，变成一个有天使和恶魔护卫的人类，然后呢？”
“然后，天使和恶魔都没料到，人类居然打开了封印，放出了里面的精灵。”
“精灵？”
“对，精灵，就是我们之前说的那个灯神。精灵可以化作青雾，而恶魔则只能化成黑烟。”
“等等，你刚才说过这个胆瓶要咒语才能释放出里面的魔怪，这个人类怎么能......”
“是的，这就是我为什么说，天使和恶魔都没料到。那个人类居然知道释放封印的咒语，高潜，你说什么人能同时瞒过天使和恶魔暗中行事，又能同时说动天使和恶魔来护卫他？”
高潜沉默，在尚可灼灼的目光下，半晌后，他迟疑地道：“你该不会是想说......清道夫？”
“对，就是清道夫。”
“！！”高潜忽然觉得那个护卫天使和恶魔结局堪忧，“后来呢？”他小心地问。
“后来，精灵自然许给人类三个愿望，”尚可平静地道，“只是恶念精灵的爱好就是利用人类的贪念戏耍人类，他们让人类所许下的愿望，往往都是失去的要比获得的巨大得多，最终目的都是要人类将生命献给精灵。不过这一次，精灵遇到了对手，这个人类既没有要富甲天下的宝藏，也没有要世界之王的权利，更没有要美丽的公主。”
“他要了什么？”
“他的第一个愿望，是要天使变成魔鬼。第二个愿望，是要魔鬼变成天使。精灵自然做不到。他以前对人类的那些许愿，不过是让许愿人陷入幻觉罢了。但是有守护天使在一旁，精灵无法对人类施展幻术。
于是精灵求助于所罗门胆瓶，我说过所罗门胆瓶又叫契约之瓶，它帮助精灵履行了契约：人类释放精灵，精灵实现人类的三个愿望。
于是人类的第一和第二个愿望实现了。”
“怎么实现的？”高潜好奇地问，“白的变成黑的？然后互换翅膀？”
尚可冷冷地盯了高潜一眼：“契约之瓶用神力诱发了恶魔仅剩不多的善，恶魔向天使忏悔，请求天使杀了他，而被诱发出恶念的天使杀了已然忏悔毫不反抗的恶魔。这样，恶魔就变成了天使，而天使变成了恶魔。手染无辜之血的天使又悔又怒，用芒剑指着人类，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而人类却在这时失足跌倒，芒剑划伤了人类，神魔两族伤害人类是要受到规则惩罚的，封印之瓶便将失手的天使也收了进去。”
尚可没有等高潜继续问下去，就接着道：“人类接着许了第三个愿望：要精灵永远看守这个变成恶魔的天使一起呆在封印之瓶中。精灵自然不肯，但是封印之瓶同时又是契约之瓶，它代替精灵履行了契约，实现了人类的第三个愿望。”
......
房间里静悄悄的，高潜看着尚可半天说不出话来。
尚可淡淡地看着高潜：“看到那个图案了吗？”高潜面前的黄铜胆瓶，缓缓地自主旋转了一个角度，一副鸟人一样的图画正对着高潜，“这就是那个可怜的受骗的天使，而她旁边一团青烟般的东西，就是那个精灵。”
原来那个精灵和天使，已经在封印之瓶中消亡了。高潜心中一阵唏嘘，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天使，恶魔，还有神通广大的精灵，最后都被人类耍得团团转。
看似渺小的人类，其实却是最可怕的物种啊。
“那么后来，那个人类怎么样了？”高潜接着问道。
“后来，那个人类带走了所罗门宝藏里的十六件神器残片，这些神器残片都是神魔大战时期破碎的神器留下的，每一个残片，都拥有屠魔灭神的力量。”
“那么，这些神器残片在清道夫手里？”高潜想起那个四眼清道夫手上戴着的银色链子，后来隐约听麦克说，那也是神器残片之一。不过这么宝贵的神器残片，一个初级清道夫也能拥有吗？
尚可似乎猜到了高潜所想：“不错，其中一个神器残片，你也见过，就是那个混沌之链。神器的残片要求使用者必须和之前拥有神器的神灵是同一血脉传承。因此，虽然得到了神器残片，要找到能使用它的人，也不容易。”
原来这就是一个初级清道夫能使用神器残片的原因，因为大概除了他，没人能用......
高潜突然心中一动，如果自己去加入清道夫，会不会也得到个什么神器残片？全球就十六件的限量品，而且耍起来也好像很酷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