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朋友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又或者是几个世纪，高潜将暮光之刃插在洞壁上，有气无力地挂在那里，尽量节省自己的体力。
一张苍白如鬼，呲着尖牙的脸出现在上方洞口处，犹豫地看着下面挂着的那个被一身黄泥糊得看不出头脸的人形物体：“高潜？你还活着吗？”
“李思？快，赶紧想办法拉我上去！”高潜又惊又喜，“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以为你们都退出无间界了，太好了，赶紧去找个绳子，梯子随便什么，快点，我要坚持不住了。”
吸血鬼消失了几秒，高潜以为他去找工具去了。谁知他的脸又出现在洞口，用猩红的眼定定地望着他：“如果我拉你上来，我就救了你一命，对吗？”
高潜黄泥遍布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盯着坑顶上方的李思：“你不是吧？假如我说不，你会怎么做？”
“那自然......”吸血鬼小心地咧嘴笑了一下，看上去就像是担心呲出的獠牙划伤自己，“我也得拉你上来。”他跳了下来，两片蝠翼在他的身后伸展开，几乎遮住了坑内所有的亮光。
他的爪子上的利甲已经收了回去，现在看上去就是一双干瘦点的手而已。他用双手抓着高潜的肩，小心地向上飞去。
高潜此刻不得不承认，有时候长一双翅膀确实挺实用的，哪怕破得全是窟窿，哪怕难看得连帆布都不如。
吸血鬼刚飞到洞口就跌了下来。
高潜重重地砸到地上，本就精疲力尽的他疼得连动也不想动一下了。吸血鬼倒在他旁边，满头的大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起来，得离开这里。”高潜听到吸血鬼喘着粗气道。他挥了下手：“我没力气，你自己走吧，让我再躺会。”
“起来，你不能躺在这里。”吸血鬼用力扯着高潜的胳膊。
“滴滴”高潜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汽车不耐烦的鸣笛声，他猛地坐了起来，茫然四顾。
他躺在马路中央，中央环岛的喷水池在他身后发出哗啦的水响，一辆辆汽车从他的身边绕路驶过，司机对他投以白眼，好像他是一个不知节制的醉汉。
“快点，离开这里。”吸血鬼又拉了他一下。高潜站了起来，发现吸血鬼已经褪去了立领披风，恢复了人类的模样。
“我们出来了？”高潜困惑地看看那完好如初的喷水池，又看看自己身上这可怕的泥水黄汤。
“无间界里发生的事情，会影响到人间界，喷水池在无间界里已经毁了，这里用不了多久也会发生地陷。只是时间问题。”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发个警告什么的？万一有人因此受伤......”两人跌跌撞撞地退回到人行道上。
李思文雅地笑了笑：“你随便，只要别牵扯上我就行。不过我劝你先想好怎么跟人解释，你会提前知道这里会发生地陷。还要小心别被当成蓄意破坏公共设施，以图引起舆论关注的疯子抓起来。”
高潜沉默了半晌：“我有没有说过没有獠牙的你，笑起来特难看？”
李思呲了呲整齐的白牙，又笑了一声，拍了拍高潜的肩膀：“走吧，朋友，先回酒吧给你找身衣服换上，然后还得劳烦我送你回家。”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
“你这个样子有出租车愿意载你吗？”
“你是不是又想说你救了我一命？”
“真小气，我可是特意留下来去找你的。”
“那真是谢谢了。”
“谢谢倒不用，你记得欠我个人情就行。”
“嗤，我记得某人到我家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么？嘶，年纪大了，这记性就不太好了，今天我有说过什么吗？”
“李思，你是不是没上过学？”
“胡说，当年我好歹也中过道光年间的秀才！”
“秀才？那你先生一定忘了教你廉耻两个字怎么写。”
“......”
深夜的大街上，两个形容古怪的男子一边斗嘴，一边向暗夜酒吧的方向走去。一个看上去脸色惨白，和鬼也差不了多少，一个就像一个陶俑，被黄泥糊得只剩下眼睛和嘴巴还露在外面。
还好现在是深夜，过往的汽车也是匆匆而过，不然还不知又要因之生出怎样离奇的都市传说来。
就在这时，高潜突然觉得脚底下踢到了什么，差点绊倒。
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团黑乎乎的小狗，正咬着他的裤脚，趴在他的脚下。
“哪来的小狗？”高潜担心自己刚才踢伤了小狗，连忙将之抱起来检查。
这一看之下，不禁大吃一惊。
这小狗大概只有几个月大，又干又廋，不知饿了多久，几乎只剩下了骨头架子。让人心惊的是，这么一条柔弱的小狗的肚子上，竟然有一个血淋淋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利器捅的。
小狗趴在高潜的手上，一动不动，只是用那双黑色的瞳仁定定地看着高潜。也许它已经没有气力祈求了吧，也许它在咬住高潜的裤脚时，就已经耗费了所有的精力，那是它最后求生的希望。
一条被主人抛弃并被虐伤的小狗，高潜的心中涌起一股怒气：“干这事的人太没人性了。”
不知道是不是高潜的错觉，他觉得小狗削瘦的脑袋赞同地点了点。
“这附近倒是有一家宠物诊所，不过现在肯定已经关门了。”李思凑近看着那条小狗，“伤得这么重，八成是活不了了。”
小狗冷冰冰地盯了李思一眼，将头靠在了高潜的手臂上。
高潜微微摇头：“既然看到了，总不能不管，先去你的酒吧吧，简单地包扎一下，明天再送它去医院。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它的造化。”
李思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你随便，反正我讨厌狗，别让我养它就行。”
第四十七章 小狗
大概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高潜才乘出租车回到他的出租公寓。李思留在了暗夜酒吧，很多吸血鬼在和人狼的战斗中都受了伤，李思必须妥善安置这些吸血鬼养伤，同时又要安排人手防备人狼再次来袭。
高潜怀里抱着已经被妥善包扎的小狗，进了房门。房间还和他离开时一样，乱糟糟的，他瞥了眼乱成一团的沙发，带着小狗径自来到厨房。
长方形的餐桌上铺着雪白的亚麻桌布，桌布上印着精美的羽毛图案，这桌布是林茜买的，高潜不想将林茜的礼物弄脏了，他掀掉了桌布，将小狗放在了桌上。
小狗的肚子上扎着绷带，安静地卧在那里，一动不动，只用漆黑的眼睛追着高潜的身影。
高潜先去浴室将身上的酒保制服换了下来，又把破帆布背包从沙发下拉了出来，将暮光之刃放进了背包里。
做完这些，他回转身来，看到小狗端正地卧在那里，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高潜忽然觉得这小狗有些怪异，一开始他也说不出具体哪里怪，后来盯着看了一会，方才恍然大悟，是这小狗卧的姿势有些奇怪。就是，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他觉得它这个姿势有点像给古代法老看陵墓的那个狮身人面像。通常的狗趴着的时候，狗臀不都是歪一侧的么，这条小狗却是端端正正地卧在自己的后腿上。
“你这样卧着不累么？”高潜顺手摸了摸小狗瘦长的狗头，他从没见过这种品种的狗，瘦长的脸颊与其说像狗，还不如说像狼。身上的毛极短，摸上去像是金丝绒一样黑里带着光泽。由于太瘦，倒是显得一双尖耳极大，都快和它的半个脸颊一样大了，时刻警惕地竖立着。
“你说你到底是什么品种呢？”高潜深思地道。
小狗无声地和他对视着。高潜忽然意识到这小狗到现在还没叫过，该不会是个哑巴？但是你听说过哑巴狗么？
“也不叫，也没见你站起来过，不会真有残疾吧？”高潜同情地抚了抚小狗的皮毛，“真是可怜的小家伙，这么久了你应该饿了，不过我这里没什么好吃的，火腿肠，将就吧。”
高潜从冰箱里拿出一包火腿肠，撕开了倒进盘子里。又去浴室里找了一堆旧毛巾，草草地在餐桌中央铺了一个窝，将小狗放在毛巾堆里。然后他将火腿肠放到小狗的嘴边：“今晚就这么凑合吧，我太累了，一切等明天再说。”
弄完这一切，高潜就一头倒在沙发上，拉着毯子胡乱地裹了自己，沉沉睡去。
他没看到那条被他捡了回来，被认为有残疾的小狗，却在他入睡后，无声地站了起来。
黑暗中，小狗立在餐桌上，窗外的月光将它的影子映上墙壁，像是一头巨大而凶恶的猛兽。
它悄无声息地从桌上跳下，轻盈得仿佛肚腹上那深深的伤口只是用颜料画上去的，它缓缓地来到沙发旁边，跳过高潜拖拉在地上的手臂，黑漆漆的目光落在那微微起伏的咽喉上。
愚蠢而脆弱。
小狗的眼紧紧地盯着那薄弱的脆骨。
只要一下就能咬得粉粹。
它呲出了森白的犬齿，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克制住咬碎这个凡人的想法耗费了它很大的气力，它吐出舌头喘了两口，转向沙发的角落，那里有一个破帆布背包，那才是它今日的主要目的。
它跳上沙发，无声地用爪子扒拉开背包，那柄将它的力量封印住的匕首，就静静地躺在最上面。它一口叼住，狠狠地甩头，癫狂地跳得像一头试图甩掉背上斗牛士的疯牛。睡得死沉的高潜丝毫未觉。
可恶。
它用尽全身的气力去咬，口水顺着圆钝的刀刃流淌。就是哈迪斯看重的百臂巨人，也曾经在它的利齿下变成了只剩两条腿的人棍，然而......
该死。
它呼哧地喘着气。
它只是被封印了力量，它今天太累了，它需要休息一下，等明天，它有的是时间......
小狗吐着舌头瘫在了高潜的脚边，片刻后就发出了鼾声。
*
高潜猛地睁开眼睛。
阳光透过客厅的窗户，映照在电子挂钟的数字上，也映进了高潜的眼里。
睡眠不足的脑子如同缺油的马达般缓慢地启动，磕绊着，颤抖着，喷着黑烟，转速终于让高潜对视线中的挂钟有了反应。
8点55分！
高潜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打卡的时间是9点整，而今天一大早还有一个项目小组讨论会议！
高潜火速冲进了浴室，被他的动作带得跌落在地的小狗，恨恨地呲了呲牙，用后腿扯掉了身上的绷带，跳上了餐桌，端端正正地卧在那里。
高潜草草洗漱了自己，换了衣服，回到客厅。小狗端坐在桌上，默默地盯着他。高潜微微一愣：“怎么将绷带扯掉了？”只是当他看到小狗肚子上的伤势只剩下了一道疤痕时，不禁喃喃地道：“你到底是什么怪胎？”
高潜看到小狗面前的那盘火腿肠，原封未动：“不喜欢吃火腿肠？”他顺手抓了一根，一边咬，一边打着领带，含糊不清地道：“我要上班了，你乖乖在家看家，晚上回来，我给你买骨头。”
小狗默默地盯着他，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临出门前，高潜回头看了一眼，小狗端端正正地趴在桌上，像是一步也不打算离开那里的样子。高潜放了心，锁上房门，冲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新科技园区，前进路，麻烦你能开多快就多快，如果能在二十分钟内赶到，我付双倍车钱。”
出租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听到后回头憨厚地一笑：“呵呵，小伙子，现在可是高峰期，你要是能在二十分钟内开到，我倒找你十倍车钱。”
高潜：......
房间里，小狗在门关上的一刹那，就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它盯着掉在沙发角落里的那把墨黑色匕首半晌，又看看房门，终于下了决定。
它跳起来，咬住门柄，打开房门。那凡人的气味就像是一道标了亮黄的追踪线，小狗毫不犹豫地撒腿追了上去。
第四十八章 老板
两个小时后，
在某科技园区的一家新技术企业的办公室里。
“搞什么鬼？一个个都是猪吗？几千万的项目，就这么给我丢了？我之前强调过没有？这个项目对公司到底有多重要？我是不是强调得还不够多？啊？高潜！”
秃顶且肥胖的中年老板扯了扯元宝色的领带，戴着金戒指的粗短手指戳着对面一干西装革履，年轻有为的公司骨干。站在后排，正有点走神的高潜突然被点到了名字，连忙正色道：“老板。”
“尤其是你，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居然给我迟到！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就滚蛋，想接你位子的人有的是！”老板拍着桌子，吐沫横飞地骂着。
高潜微微咬牙，没有说话。今天迟到是他不对，又碰巧赶上公司丢了一个跟了很久的大单子，老板要找人撒气，他正是自己撞到枪口上。
“我说了多少次，我们是新科技企业，底子薄，没后台，比不得那些财大气粗的国企，这个单子还是我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拿到手的，现在到嘴的鸭子飞了！我告诉你们，说你们是猪都是侮辱猪这个词！”老板骂了几十分钟，这会也有些累了，灌了几口茶水挥了挥手，“行了行了，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一个个戳在这里当自己是电线杆子？高潜留下。”
一众年轻骨干被骂得灰头土脸地离开了办公室，只剩下高潜立在那里。
高潜眯起眼，盯着老板的头顶，他总觉得那里有些不太对，好像有什么灰蒙蒙的东西浮在那里，但是他又看不清。
“高潜，坐。”刚才还气得如鼓肚的青蛙一样的老板，这会儿突然又和颜悦色起来。高潜浑身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不用了老板，我站着挺好。”
老板也没坚持。
“高潜，我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你，你也别往心里去，我这个当老板的也是不容易。”
高潜默默地没有说话，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清楚。他们这些人说好听了，是公司骨干，说难听了，其实就是老板的赚钱工具。好用就夸你几句，要是搞砸了，骂得你狗血淋头都是好的，老员工卷铺盖滚蛋也是常有的事。
“对了，我记得你和林氏股份的林小姐关系挺好？”老板话锋一转，突然扯到别的事上。
林茜......高潜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重重地撕扯了一下。他所负责的研发项目，是林氏股份投资的，而林氏那边负责和他接洽的合作人，就是林茜。
他深吸了一口气：“老板，其实......”
“哎，其实我对你们的事没兴趣，不过你也知道，公司已经丢了一个大项目，你现在负责的那个就尤其重要。前几天我和金老板吃饭，得到一个消息，听说林氏对这个项目顾虑很大，而几个竞争对手也在背后使坏，眼看马上就要签二期的合同了......总之我现在想起这个项目就眼皮跳个不停。”
老板敲着桌子沉吟了一下，然后用那双从肉堆里挣出的小眼上下打量着高潜：“高潜，你给我听着。我不管你是出卖色相，还是出卖肉体。总之如果这个项目二期的合同没能拿下，你也可以滚蛋了，听懂了吗？”
怒气不可抑制地从高潜的心里腾起，他冷冷地盯着老板：“你什么意思？”
老板满是横肉的胖脸挤出一个冷笑：“还不明白吗？我就明说了吧。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你负责这个项目？还不是因为我看出林家的小姐对你另眼相看！
你以为你是谁？要学历，我这里有的是高学历，要才能，外面那些人不比你差，论经验论人脉，你更是连名都排不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真的是青年才俊，能力过人？
我告诉你，你这样的人外面一抓一大把，我今天开了你，明天就会有比你更好的人来上班！”
竟然是因为这个吗？高潜死死地攥紧双拳，对面的老板还在一脸鄙夷地吐着词句。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一个个明明比猪还蠢，却以为自己是天神转世，我拿钱养着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如打水漂，一万块砸水里还有扑通一声呢，你们这群......”
老板骂得兴起，已经顾不上形象了，他双手撑在桌上，肥胖的脖子险些崩开颈部的衣扣，脸颊因为情绪激动而泛起血红，他瞪着高潜像是恨不得砸开他的脑子，让他认清现实。
高潜面无表情地盯着老板，准确地说，是盯着老板头顶的那个东西。
随着老板情绪激动地辱骂，他头顶的那个东西也渐渐显出了形体。那是高潜见过的，最丑陋的玩意儿。
一堆像是烂肉一样的聚合体，灰扑扑的，头部可以分辨出两只细小的眼睛和一张大嘴，它的手脚都紧紧地缠着老板，仿佛附着在老板的背上，在老板情绪激动地骂人的时候，它张开大嘴，露出满嘴的獠牙，像是在吞噬什么似的，一口一口地朝老板的头顶咬去。而老板仍在恶毒地咒骂着，丝毫没有察觉一个可怕的东西正趴在他的头顶吞吃。
高潜看得有些毛骨悚然，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他现在该怎么做？是假装什么也没看见转身离开？还是上去将这个丑陋的东西揪下来？
然而身体里的血液在这时再次澎湃起来，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什么东西在涌动激荡着。他几乎没有考虑就上前抓起了老板桌上的一个沉重的金属貔貅摆件。
老板瞪着充满血丝的眼：“高潜？你要干什么？”
高潜给了老板一个安慰的微笑，然后抡起貔貅，带着风声，狠狠地向老板的头顶砸去。
第四十九章 莫忘初心
沉重的金属摆件发出“呜”的风声，从老板的头顶掠过。
老板吓得大叫一声，滚到在地。
高潜失去平衡向前踉跄了一步，震惊地发现手中的金属貔貅虽然穿过了那丑陋的东西，却没有伤害它分毫，相反地，他的举动似乎激怒了那东西。高潜觉得它更大了，它的嘴大张着，几乎要吞掉老板的半个脑袋。
“高潜，你疯了！”老板嘶声尖叫。
高潜抿紧唇，他想他大概知道这是什么了。地铁上的清道夫曾经说过，这世界上到处都是“狗屎”，而他以前只是看不到罢了。
只是他现在拿它没有办法，他没有所谓的破魔刀，而那把大概可以对付魔物的暮光之刃，也不在手边。
高潜一时有些束手无策。
而老板这时已经回过神来，一边叫嚣着报警，一边嚷着让高潜滚出去。
高潜盯着他头顶蠕动的恶心生物试图解释，但老板根本不听。
正在这时，一个小小的黑影不知从哪窜了出来，扑向老板。老板再次尖叫着跌倒：“哪来的疯狗，拉开它，拉开它！”
高潜吃了一惊，一只尖耳小狗，正奋力地跃上老板的身体，对着他的头顶狠狠地撕咬。
这不是自家那只古怪的小狗？它什么时候跟来的？它又是怎么进来的？
这些疑问高潜来不及细想，当他看出小狗撕咬的正是老板头顶的那个恶心生物时，他扑上去帮忙按住了正在试图将小狗甩掉的老板。
“高潜，你放手，我既往不咎，好不好？我不会报警，我还会提升你做项目经理，给你发奖金，你放开我好不好？”老板呼哧地喘着粗气试图让高潜放手。
高潜的体格虽然不算魁梧，但是按住老板这个身胖体虚的家伙足够了。他冷冷一笑：“老板，你别挣扎，我是为你好。”
“什么为我好！一个个都想害我！那女人和别人合谋我的财产，儿子也不是个争气的东西，你们一个个又想让我赔钱，你们都是王八蛋！”老板直着脖子嘶喊。
高潜发现随着老板负面情绪的宣泄，那丑陋的东西似乎更大了，体积几乎增长了一倍，而小狗的力量毕竟太过弱小，那东西不但没被咬死，反而大嘴一张咬住了小狗的肚子。而小狗也是不甘示弱，紧紧地咬住那东西的后颈，一时竟是僵持不下。高潜想起小狗的肚子上有伤，心中焦急，但是他又触不到那丑东西。
忽然他想到了桂小倩。桂小倩对人气的怨念会使诅咒之光成倍地加强，而老板的负面情绪也能使这种恶心怪物更加强大。夏洛克说过，怨念和负面情绪都属于负能量。而消除负能量的办法就是要么中和，要么消灭源泉。
消灭老板自然不可能，那么怎么中和老板的负能量？
该死，他一向喜欢用砖头解决问题，劝解人可不是他擅长的，但是此刻死马当活马医怎么他也得试试。
高潜定了定神，开口道：
“老板，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你刚创办这家公司那会儿，你那时还没这么胖，你怎么跟咱们说的？你说咱们公司虽小，但是聚集的都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只要咱们齐心合力，就算是国企那样的巨兽，也能被咱们一口口叼下肉来。你还说要公司一年内盈利，三年内上市，五年后员工一人分一套高档住宅，全公司每年都出去海外游，别的公司过节一人发一盒月饼，咱们一人发一箱......”
高潜压着挣扎不停的老板，怀念地笑了一下：“其实那些话听起来挺不靠谱的，但是咱们那时听了都是热血沸腾啊，都想跟着你好好干。”
老板的挣扎慢慢地软了下去，他似乎也想起了那时的情景，喃喃地道：“我没有瞎说，那时我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高潜微微点头：“后来呢，公司真的越来越好，盈利了，大家长了工资，可是老板你，也变了。你那个女人，我见过，一看就不是个好货色，你瞎了眼才会放着那么贤惠的老板娘不去疼，去和那女人鬼混。你儿子小虎本来也是个好孩子，要不是你在外面搞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丑事，他还会是那个乖巧的小虎。”
老板愣愣地盯着高潜，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高潜瞥了眼老板头顶的丑陋生物，觉得那东西似乎小下去了一些，是失去了能量来源吗？看样子他的方法有效。
高潜连忙继续道：“老板，几千万的项目虽大，但是生意丢了可以再接。刚才站在屋子里的那些人，你不知道他们有多辛苦，但是我知道。为了这个项目，小马已经连续几个星期住在公司没回家了，中二刘连媳妇在医院待产都忙得没空看望，其他人更是将加班当成家常便饭。
老板，你当初的豪言壮语，我们都没忘，大家都在为你设定的目标而努力着。而老板你呢？你的初心怕是早就忘了吧？”
初心？他的初心？像是一道光在脑中炸裂，心里一角被尘封已久的硬壳破碎了开去，悔恨毫无阻挡地涌了上来。老板的脸上流露出羞愧的神色，他喃嚅着，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高潜瞪大了眼睛，看着老板头顶上的生物痛苦地扭动起来，像是被什么灼伤了一般。它的体积在迅速缩小，而那条小狗趁势反击，几下就将那生物撕成碎片，吞了下去。
高潜连忙放开了老板。
老板扶着桌子呼哧喘气地站了起来。
高潜看着退到自己脚边的小狗，又看看浑身发抖，脸上被小狗的脚爪抓得几乎破了相的老板，心里明白这份工，自己算是打到头了。
“你......”老板撑着桌子喘着粗气，两腿哆嗦着，“你......”
高潜忽地笑了一下，上前一步：“老板，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也没啥可顾虑的了。我感谢你这两年的照顾，但是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老板惊异地抬头看向高潜，只是还没看清，就觉得鼻骨一阵剧痛，一股大力将他掀翻在地，腥咸的液体涌进他的嘴里。
高潜甩了甩吃痛的拳头，咧嘴一笑：“这一拳，是替我和我那些哥们，还有老板娘和你儿子打的。希望你从此能好自为之，而咱们之间，也就此两清了。”
高潜弯腰抱起那条尖耳小狗，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老板挣扎的声音：“高潜，你，你给我，站住！”
高潜拉开办公室的房门，看着聚集在门口，显然已经听了很久的同事们，微微一笑：“老板，抱歉，我已经辞职了，你无权再对我发号施令。”
“谁，谁准你辞职了？你给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下午下班前将上周的汇报总结交上来。”老板颤巍巍地坐进老板椅里，用纸巾堵着汹涌的鼻血，一边带着浓重的鼻音道，“别以为你一句辞职就能免了写报告，你想得美我告诉你！”
高潜有些不能置信地转身瞪着老板，什么意思？脸都撕破成这样了，实际上老板的脸确实也花了，老板居然不准自己辞职？该不会是想打击报复？
老板换了一张纸巾堵着鼻子，对着门口的围观的同事们赶苍蝇一样地挥着手：“都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干活？昨天喝了点鹿血酒，你看这上火上的。那个高潜啊，你上次不是申请购买新的服务器？我批了，你去找采购部，机器配置随你挑，想买几台都行，就是记得要把项目给我做好。”
办公室门口围观的同事，多是刚刚在办公室里被骂得灰头土脸的项目经理，此刻立时羡慕得眼都红了。纷纷嚷道：
“老板，我们组的呢？我们申请的机器也很久了。”
“老板，不带这么偏心的，我们的服务器也该换了。”
老板无视了那群讨食的“母鸡”。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写报告！”老板气哼哼地道。
高潜忽然嘴角挑起一丝微笑：“老板，我上次还申请了给我们组的成员配双屏......”
“有吗？”老板瞪着高潜。
“绝对有，老板你好好想想。”
“行，你将邮件再发我一次，我批了！”随后老板咬了咬牙，“高潜，你可以了啊，别太过分。”
“都是为了项目，你说呢，老板。”
“还不走？把门给我关上！”
高潜微笑转身，拉住了门柄，殷殷地叮嘱道：“老板，下次别喝那么多鹿血酒。”
“出去！”
第五十章 原形
高潜坐在厨房的餐桌前，他的对面是那条趴得像狮身人面像一样的尖耳小狗。中间摆着那盘火腿肠，一人一狗无声地对视着，谁也没有先挪开视线的意思。
半晌后，高潜缓缓地从盘子里拿出一条火腿肠，咬了一口：“不吃肉？”
小狗无声地盯着他。
“却吃魔物？”高潜狠狠地嚼着火腿肠，“所以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小狗当然不会回答，不但如此，高潜还觉得自己从小狗的眼里看到了嘲弄。
“好，不说是吧？行，”高潜突然闪电般地伸手去抓小狗，却发现这小东西原地消失了。
隐形？
高潜在空气里摸了几把，忽然觉得不对，他猛然向前踏了一步。
家具上腾起了绿焰，地板上像是铺了一层绿色的动态地毯。
高潜打量着面前的房间，这是他第一次在无间界里看自己的房间，房子很干净，没有任何不好的残留信息留下来。
高潜扭身四处找了找，果然看到了那条小狗，它就端坐在不远处的地板上，阴沉地盯着自己。
“果然，”高潜了然地道，“能进入无间界，这就是你能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办公室的原因。”
他仔细看了看那小狗，在无间界里，它的形象并没有什么变化，除了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绿焰，让人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后背发凉。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小狗无声地对高潜呲了呲牙。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在无间界里刺了一个怪物一刀，好像是什么地狱犬之类的，是你吗？小东西？”高潜噙着一丝冷笑道，“肚子上的伤好得真快，怎么一次没被我杀死，于是很不甘心地送上门让我再杀一次？”
小狗猛然站起，掀起上唇，呲出犬齿，压低前肢，做出预备攻击的姿态。
高潜弯腰打量了一下小狗嘴里的犬齿，啧啧有声地摇头：“瞧瞧那几颗小奶牙，米粒似的，不知道给你块牛排，你能不能咬得动？”
小狗恼怒地闭上了嘴。
“你跟来是为了那把暮光之刃吧？”高潜扫了一眼沙发，无间界里，他的那个破帆布背包冒出各色的光线，好像是一个盛满宝物的宝盆。暮光之刃就被扔在沙发的角落处，发出微亮的光。可他明明记得他昨晚回来时已经将暮光之刃放进背包了。
“看样子，你拿那把刀没什么办法。”高潜继续冷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不爽吧？毕竟之前你可是很不可一世呢。”
在无间界里一招就烧死一头凶狠人狼的家伙，高潜知道自己能赢了它纯属运气。而那怪物小看了高潜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所以我猜你跟着我的目的，大概是想恢复你原来的样子？力量？真身？随便什么。”高潜双臂抱在胸前无所谓地道，“吃魔物能帮助你复原？”
小狗冷冷地坐回了地上。
“不反对，我就当你默认。”
高潜盯着小狗瘦长的狗脸，他觉得如果那张脸上能有人类的表情的话，现在一定是在不断冷笑。
“不过今天老板身上的那个东西，你好像单靠自己对付不了。所以，你需要我的帮忙？”
小狗咧了咧嘴，像是打了个哈欠，这动作和昨晚那个浑身冒火的怪物真像。高潜这下心里更加确定了。
高潜直起身，沉默地盯着它。
这小东西身上并没有魔气，至少现在的高潜还看不出来。在无间界里，大多数怪物都会现出它原本的形态，比如吸血鬼，也比如人狼。人狼在无间界里即便化作人形，也和在人间界里的人形长得不一样。可以说无间界像是去掉了一层美化的滤镜，一切事物都会显现出真实的样貌。
只是这小东西竟然没什么改变。
所以它真的原形就是条小奶狗？那么他曾经杀死的那个浑身冒火的怪物又是怎么回事？他十分确定这两者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小狗出现的时间，地点，肚子上的伤口的位置，它对暮光之刃的兴趣，都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它现在在无间界里的形象又让这一点说不通了。它受了伤，失去了力量，应该没有能力在无间界里伪装自己。那么难道之前的浑身冒火的怪物形象，才是伪装？
它为什么要伪装？它又想干什么？
高潜深思地皱起眉。他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总能招来一些强大的东西，地铁里的恶魔，高架上的红甲骑士，现在又是这条很可能是个无比强大的怪物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让他们如此感兴趣？
地上的小狗无声地和高潜对视着，漆黑的眼睛里跳动着冰冷的绿焰。尽管它身处劣势，却没有半分胆怯的样子。它虽然仰着头盯着高潜，却给人一种在俯视蝼蚁的错觉。
高潜深吸一口气：“好吧，我的底线是，不能伤害人类。在这条底线的基础上，你吃魔物也好，吃狗粮也好，我都不会介意。你今天吃了老板头上的魔物，也算帮了我一个忙，作为回报，我可以让你待在这里，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合作打打猎什么的。不过，你别想打什么鬼主意，你要知道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小狗对着高潜呲出了牙。
“看样子你听懂了。”
高潜冷冷一笑，踏出了无间界，他眼角的余光看到那小狗也跟了出来。
说实话，放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在身边是不明智的。只是让高潜现在动手掐死一个小奶狗，他还真有点下不去手，尤其是在看到它在无间界里的原形本就是条小奶狗之后。
高潜考虑再三，还是决定静观其变。正如他所说的，他能杀它一次，就有自信能杀它第二次，毕竟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在不断成长。正如昨天他还不知道无间界是怎么回事，今天他已经能自如地出入无间界了。
况且，关于除魔，这条可以自由出入无间界的小狗也是个好帮手。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让这条很可能威力巨大的小狗为自己所用。
最重要的，如果高潜想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神秘力量的秘密，这条小狗很可能就是一条途径。
这时，高潜的手机响了。他划开手机屏幕，看到来电人是尚可。
“夜鸦酒吧，来吗？”尚可一贯言简意赅。
高潜略一踌躇，他一不爱酒二不期待艳遇，酒吧这种地方他一向没什么兴趣，不过他还是问道：“还有谁？”
“张婳，她男朋友，还有组里其他几个同事。”
“今天是谁过生日吗还是？”
“过生日的没有，高升的人倒是有一个。”
高潜笑了。
他今天升职了，老板给人事部一个电话，提了他做项目经理。且加薪百分之四十，再加上合同中写明的年终红利，那意味着过不了几年他就能全款买房了。
“赏脸吗？高经理？”尚可带着难得的戏谑道，“我们等着你开红酒呢。”
“行。”高潜痛快地道。难得组里的同事有空聚一聚，他自然不能扫兴。
他刚挂了电话，手机又响了，这一次是夏洛克：“高潜，有空吗？我想和你谈谈。”
“我现在不太方便，我和朋友约好了碰面。”
“那我开车送你，我就在你楼下。”
“......”他还能说什么？高潜挂了电话。
夜鸦酒吧，名字有点怪，以前也没听说过，大概是新开的酒吧。
高潜站在屋子当中沉吟了片刻，将暮光之刃拿了出来，揣进了夹克的内袋里。一转身，那条小狗就站在他脚下，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你也想去？”
小狗用坚定的眼神表达了意愿。
“行，”高潜将自己的电脑包腾了出来，将小狗装了进去，一边叮嘱道，“不过你要记得如果可能被人看到，你就进入无间界躲起来。虽然今天在办公室里，你圈粉无数，但是我可不想让人觉得我是到哪儿都带条玩具狗的娘娘腔。”
第五十一章 柳叶
十分钟后，
高潜坐进了夏洛克的红色私家车里，夏洛克还是穿着那身杏仁色的风衣，披散着栗色的卷发，带着十足的成熟风韵，在问清地点后，她平滑地将车子汇入了车流。
“去酒吧还带着电脑啊？你可真够敬业的。”夏洛克瞥了一眼高潜的电脑包笑着道。
高潜没说自己这电脑包里，没有电脑，只有一条小狗。
“习惯了而已，对了，你说有事找我，是什么？”
“关于桂小倩的事，我了解到一些最新情况，我觉得你大概会想知道。”夏洛克腾出一只手，递过来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桂小倩以前有个室友，叫柳叶，也是个网络主播，和桂小倩同一直播平台，不过粉丝不如桂小倩多。”
高潜想起冰箱里的那只没了脚的兔子，皱了皱眉，打开了文件袋，倒出了里面的一堆资料。
当先的照例是一张照片。一个凑近镜头的女孩子特写，说不上漂亮不漂亮，因为那张脸化妆画得像塑料芭比，根本看不出本来的样貌。仅仅从照片上来看，判断不出她是没穿衣服，还是衣领太低，不过显然身材很不错，至少露出来的部分很抢眼。
后面还有几张是在主角不知情的情况下拍的路人照，高潜扫了一眼，有些想笑，现在的化妆术真是比整容还夸张，不知道这个柳叶的粉丝看到素颜的柳叶，会是什么感想。
再往后，是一堆像是银行账户流水的打印件。高潜粗粗一扫，每笔金额都不大，几百几千都有。
“这是什么？柳叶的银行账户？”
“嗯，你可以看到这一两个月，她似乎有很多零散的收入。”
“这说明了什么？”作为一个网红，有暗中的募钱账号，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说明她最近发财了，这些钱汇集到一起，刚好整整十万块，不是个小数目。而且汇款来源，都是无法查明的老鼠账号。”
“什么是老鼠账号？”
“就是那种，汇了一笔钱就注销，让你无法接着查下去，或者该账户的资金来自海外账号，在网络上几经倒手，无法追踪到源头的账号。”
“所以你的意思是，柳叶的款项来路不明。”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夏洛克停在红灯前，转头对高潜笑了笑，“你说她为什么会有一笔来路不明的收入，还这么大费周章地转手？”
“不知道，不过汇款者显然并不想自己被发现。”
“说的不错，而且汇款者使用的账号都是新的，没有一点痕迹，这代表要么他很聪明，要么他真是新手。”
“说吧，你还查到了什么。”高潜将材料后附着的各种外文文件匆匆扫了一眼，就装回了文件袋，他相信夏洛克找他，一定不会只是让他看资料的。
“我们有一个理论。”
“你们？”
“嗯，我虽然是一个私家侦探，但是我也为一个实验室工作，我们有专家，也有一些有特殊才能的成员。”
高潜对私家侦探几个字轻轻冷哼。
“我们分析了巫术的理论，和实践的可能性，最后一致认为，让几万个人同时诅咒一个人，并且在网络和现实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是不太可能的。”
高潜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性，那些人喝下的诅咒药水，并不是普通的诅咒药水，而是有指向性的带有巫咒的药水。”
巫咒？
“你是说，那些人喝下药水，原以为可以诅咒自己楼上制造噪音的邻居，其实诅咒的是桂小倩？”
“嗨，我就喜欢跟你这种人讲话，省力。”夏洛克大声笑道，看样子如果不是因为在开车，她会伸手狠狠地拍高潜的肩膀。
“任何一种法术的施行，都需要能量支持，而人类心里的恶念，对于诅咒术来说就是最好的能量来源。一份小剂量的魔药，所引发的诅咒是微不足道的，但是这种小诅咒汇集起来，变为成千上万个时，就是桂小倩的那种情形了。”
竟然会有这种事？“可是，你上次拿来的那份魔药，你说过只是最普通的配方，普通人喝了根本不会有效果。”高潜皱眉道，“而且你说了这么多，和柳叶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怀疑她就是卖魔药的人？”
“柳叶？她可能是个巫术爱好者，但是她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夏洛克笑了笑，将车子拐进高速，这个时间从这里走会更快一些，虽然有些绕路。
“这种指向性的魔药，需要一种阿酷乌拉，这个很难翻译，你可以大致理解为阿酷乌拉能产生一种链条，这种链条将魔药的效果和被诅咒人连接了起来。至于上次我们拿到的样本，确实只是普通的魔药，我们猜测这种指向性魔药是混在普通魔药中出售的，而我们错过了拿到样本的最佳时机。”
“那么这种阿，阿酷什么拉，到底是什么，一种草药？还是什么神奇的东西？”
“是被诅咒者的身体的一部分，然后经过特殊的处理，就可以成为阿酷乌拉。”
“身体的一部分？”高潜连忙回想了一下，印象中桂小倩手脚俱全，也没明显身体少了哪一部分。
“别激动，头发，指甲，皮肤，唾液都可以的。”夏洛克连忙解释。
“好吧，所以如果下诅咒的人需要一个阿，阿什么拉，柳叶恰恰就是能提供这种东西的人，这就是她有了一笔来源不明的收入的原因。”
“高潜，我发现你很适合当侦探，有没有兴趣进我们组？”夏洛克半开玩笑地道。
高潜心中一动，缓缓地道：“什么组？”
“自然是，”夏洛克将车子停在了酒吧的下客区，扭头笑道，“侦探兴趣小组。”
高潜冷嗤了一声，下了车，忽又弯腰探身道：“喂，你上次说你们那个实验室，可以检测到能量变动？”
“没错。”
“那么最近有没有不同寻常的能量变动？”
夏洛克想了想：“这要看你对不同寻常怎么定义了。”
高潜嗤了一声，关上了车门。
“有最新情况我会联系你的。”
身后传来夏洛克的喊声，高潜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第五十二章 夜鸦（1）
高潜在酒吧门口给尚可发了个消息，一边打量着这家酒吧。
和李思低调得一不留神就找不到的暗夜酒吧比起来，这一家就要标新立异得多。酒吧的外墙被设计成是做旧的山石，上面还爬满了墨绿的藤蔓，居中一棵参天大树，大门就开在大树的树干上，也是仿中古时期的城门的样式。数条粗黑的树根从门下伸了出来，蛇一样蜿蜒地爬上人行道。
高潜用脚踢了踢，发觉那树根还真是木质的，黑色的树皮被他踢掉了一层，露出里面浅色的芯子。
呃......这也太不结实了。
高潜迅速扫了眼周围。酒吧门口的人群不是在等人，就是在抽烟透气，没人注意到他的举动。高潜双手插兜若无其事地踱到了一边。
这时，一道锐利的视线突然从上方射来，高潜感到头皮一紧，他迅速地抬起头。
酒吧是双层的，第二层被掩映在人造的郁郁葱葱的树冠中，透过枝叶只能看到少许的窗户，严密地拉着窗帘。树冠的右侧，有一根粗大的枯枝，一只墨色的夜鸦站那里，显得突兀而诡异。
被人紧盯着的感觉消失了，不管曾经什么人在盯着他，那人已经离开了。
高潜微微皱眉，将目光落在那只夜鸦上。
那夜鸦做得栩栩如生，身上的羽毛油光发亮在各色霓虹的照耀下，不停地变换着色彩。夜鸦合着翅膀，漆黑的眼冷冷地注视着下方进出的人群。像一个冷静的监视者，又或者只是在寻觅合适的猎物。
高潜盯着那只夜鸦半晌，心里涌起一种古怪的感觉，仿佛那只夜鸦真的有生命似的，那双漆黑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自己。就在这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老兄，有货吗？”
高潜诧异地看了一眼那人，一个脸颊通红的青年男子，看样子是喝酒上了头，他斜乜着眼，示意了一下高潜的电脑包：“有三号吗？”
高潜大概明白了，敢情自己被当做药丸贩子了。也是，谁泡吧会带着电脑包呢。
高潜有些晦气地摇了摇头，甩开那人，向另一侧走去。谁知那人竟然追了上来，跟在他身边道：“哥们，我就要一支，我知道这东西现在紧俏，价钱好说，这个行不行？”他伸出五个手指头，在高潜面前比了比。
五十？五百？
高潜皱眉：“我没有，你找错人了。”
“那六千？六千总行了吧？我付现金。”那人不知怎么就认定了高潜，不懈地纠缠道。
六千？什么药丸这么贵？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没有，”高潜停住脚步，回身冷冷地盯着那人警告道，“别再跟着我，不然我保证你会后悔。”
高潜阴森的眼神让那青年人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但是他的目光在高潜的电脑包上停了一瞬，又心有不甘地喊道：“三眼啊，你装什么傻，你是送货的，当我看不出啊。”
周围闲散的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一个个都盯向高潜。准确地说是盯着高潜的电脑包。
高潜环视了一下，四周的人群眼神贪婪，仿佛他的电脑包里装了什么他们急渴求的东西。高潜心里暗骂一句，就想先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先进了酒吧再说。
这时，尚可步出了酒吧大门，看到周围静悄悄的人群，和脸色难看的高潜，尚可快步来到高潜身边低声发问：“这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碰到个疯子。”高潜咬着牙平缓了脸色，“走，进去。”一直到进了酒吧的大门，身后那些似狼群一般的贪婪目光才散了去。
门厅里灯光昏暗，如同进了一个真正的树洞一样，四周是粗糙暗沉的树身，将这个空间包裹成一个蛋形。迎面是一块黑色的原木影壁上镶着一支真正的火把，影壁上雕刻的图案延续了酒吧外观的主题，大树和夜鸦。地板上的树根装饰更加密集了，激烈的音乐声在耳边震耳欲聋地轰响着。
高潜努力将刚才的不快压了下去，试着和尚可说笑。他提高声音：“这地方看上去挺不错的，你们是不是磨好了刀，就等我了？”
酒吧里的音乐声很大，两个人都不得不声嘶力竭地说话，尚可凑近高潜的耳边，大喊道：“怕了？”
“我是血牛！”高潜吼了回去。
尚可笑着拍了拍高潜的肩，带着他转过了影壁向酒吧深处走去。
酒吧的内部看上去正常多了，除了装饰风格还是偏于复古外，和一般的酒吧也差不太多。舞池那里传来噪杂的电子音乐，整墙的LED大屏上闪烁着光怪陆离的图案，一大群男男女女在忽红忽绿的光线下，挤在一起，不知疲倦地扭着相互摩擦的舞步。时不时还能听到有人癫狂地尖叫。
桌子边只有零星的酒客，看样子要不是他们喝得爬不起来，他们也会去跳进舞池，加入那群疯狂的男男女女。
空气里充斥着香水，汗水，体味，还有一种令人作呕的的甜香，高潜微微皱了皱眉，目光扫过隐在阴影中的那些桌子。
这时尚可拽了拽高潜的胳膊，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像是酒窖入口一样的木门。
原来那里才是真正喝酒聊天的地方，高潜暗松了口气，他还真没把握自己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能忍受多久。
穿过那道木门，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张张古朴的原木圆桌，桌上摆着古老的烛台，穿着白色束胸和及膝红黑短裙的美丽酒保捧着托盘，在各个桌子间轻盈地穿梭。在看到高潜时，她们露出甜美的微笑，高潜惊讶地发现，这些女酒保无论是身材还是容貌居然各个都能打到九分。
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音乐声，酒客们大多都是在小声地喝酒聊天。视线尽头的墙壁被啤酒桶和酒架占满。左侧墙壁上镶嵌着一个巨大的壁炉，一头正在流油的烤全羊在火边缓缓地转动着。
“怎么样，还不错吧？”尚可对着一个擦身而过的女酒保吹了声口哨，换来一个含情微嗔的媚眼，“要不是张婳，不提前一个星期，根本订不到位子。”
高潜看到不远处的桌子有人在招手，正是穿着露肩衫的张婳，还有小组的同事们，他浮起微笑，和尚可快步走了过去。
第五十三章 夜鸦（2）
“高经理好，高经理快这里坐。”张婳站起来夸张地招呼着高潜，“高经理是喝酒还是喝果汁呀？”
同事们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别闹了，腻不腻。”高潜笑着坐到了尚可身旁，他的对面是技术部的王亮，据说是张婳的新男朋友，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长相按照高潜的标准算是奶油小生型的。似乎前几天还对着张婳姐姐长姐姐短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凑一双了。
面对着高潜好奇的目光，王亮对着高潜举了举手中的啤酒，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这时，尚可招了酒保来挑酒。一个头发染成火红色的女酒保丰臀轻摆地走了过来，原本的傲人身材再加上刻意展露的风情，吸引了在场的大部分男士的目光，桌边突然静了下来。
张婳撇了撇嘴，推了身边的王亮一把：“擦擦口水。”王亮醒神，尴尬地喝了口啤酒：“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我眼里只有你。”
“啧啧，要不要这么肉麻。”有人打趣道，“对了王亮，高潜已经提项目经理了，你什么时候高升啊？你们两个差不多是同一时间进公司的。”
王亮脸色更尴尬了：“高潜能力强，我没法比。其实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挺好，每天也不用加班，也不用担心进度，没压力多轻松。”
这话听上去也太没上进心了，同事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嘻嘻哈哈地道：“有道理。”“这是明白人。”
张婳脸色不渝地轻哼了一声。
这时，尚可回头道：“咱们人多，我点了两个整瓶，一瓶红，一瓶白，张婳就喝果汁吧？”
“干嘛果汁啊，我要鸡尾酒。”张婳抗议道，她今天穿着一件露肩的T恤衫，长长的卷发上喷着星星点点的亮片，眼影也是亮闪闪的，随着她的动作折射出幻彩的光线。
“你不是在灵修吗？能喝酒吗？”尚可淡淡地道。
张婳醒悟：“差点忘了，你说得对，我喝果汁就好。”
“哎呦，尚可，很有贤夫的潜质嘛！”喜爱玩闹的同事们起哄起来。
尚可没听见似地继续和酒保商量果品，张婳脸色微红地捋了捋耳边的头发，王亮仰头又灌了一大口啤酒。
高潜眯起眼睛，王亮的头顶有什么东西显现了出来。电脑包里的小狗这时也骚动起来，高潜暗暗拍打了一下电脑包，警告小狗稍安勿躁。
“喂，别喝这么猛。”张婳这时小声劝道。
“别啰嗦，我酒量好。”王亮不以为然地又灌了一大口。张婳的脸色难看起来。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其他的几个同事连忙各自说笑岔开了话题。高潜瞥了一眼尚可。
尚可的眉心微微蹙起，并未向这边多看一眼。
高潜这时开口道：“对了张婳，刚才说什么灵修，你又在搞什么？”
“什么叫又啊？”张婳从低领的衣服里拉出一条项链，“瞧见没，就是这个。”看上去就像一条普通的铁链子，链坠是一个古铜色的古朴的圆，中间嵌套着一个正三角形。
“又是护身符？”高潜现在看到护身符就眼皮跳。
“不是护身符，只是一个标志而已，这就是我现在在学的灵修。”张婳小心地将那个链坠塞回衣领。
“什么灵修啊？是能修成精啊？还是能修成仙？”有同事打趣道。
“俗人！”张婳笑道，“只是修心养性而已，每天做做冥想，听听讲座，很简单的。”
“然后呢？”
“没然后啊，做人不要这么功利好不好，洁净身心这种事，每个人都应该经常做。”
高潜盯着张婳的胸口，他没看到什么不好的信息，没有黑光，没有任何东西，看上去那链坠就是一个普通的符号而已。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张婳，也没发现什么异常。高潜放了心，喜欢这没什么用的灵修，总比喜欢巫术强。
于是他附和道：“有道理，是应该经常做。”
“看吧，高经理都这么说。”张婳笑起来，“你们几个要不要跟我一起学，我免费教你们。”
“怎么这什么灵修还是要收费的？”
“当然啦，讲座教材不要钱啊？打坐的坐垫啊，灵修时穿的衣服啊，都很贵的。”
高潜有些无语。敢情这个张婳不是被巫术骗钱，就是被这什么灵修骗钱。
“张婳，我劝你赶紧还是嫁了吧。”高潜笑道，“你这个样子下去，嫁妆都让你败没了。”
“嫁谁啊？有人愿意娶我吗？”张婳笑着道。
“这不是现成就一位吗？”同事们打趣地看着王亮。
“我和王亮只是普通朋友。”张婳扭过脸看着另一个方向，语气生硬地道，“你们别乱开玩笑了。”
同事们一时都鸦雀无声，这是当众分手？他们不是才好了没一个星期吗？这也太快了。
王亮沉着脸猛然站了起来：“张婳，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答应过你什么吗？”张婳冷冷地看向王亮，“我不过是帮你做了几个文件而已，比一般同事稍微熟一点罢了，如果让你误会了什么，我很抱歉。顺便说一句，我这个人暂时也没有交男朋友的打算。”
王亮狠狠地盯着张婳，脸色像是调色盘，一阵白一阵红。
有同事连忙打圆场：“好不容易一起出来玩，说那么没趣的做什么，来来王亮，坐这边，我和你划拳，咱哥俩喝个痛快。”
同事们硬拉着王亮坐下，往他手里塞了一个酒杯，就拉着他划起拳来。
张婳也脸色平淡地开始和另一个同事说着闲话。
尚可像是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似的，将大果盘里的水果分成小份，放进一个个小盘中。
高潜一一打量着他们，最后将目光投向王亮。
王亮头顶的东西已经很清楚了，一只像是无头蜘蛛一样的生物显现出形体，西瓜大小的肚子看不出首尾，八条细长的脚爪正不断地抓挠着王亮的头顶。
王亮脸色阴沉地和同事划着拳，不时冷冷地瞥向张婳。
尚可正在将重新分好的果盘递给张婳，王亮头顶的东西猛然增大了一倍。
第五十四章 夜鸦（3）
高潜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另一只手放在电脑包上，一边和尚可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一边关注着王亮的动静。王亮一口接着一口地灌着啤酒，同事们知道他心情不好，又因为只是啤酒，便也没什么人开口劝他。
那无头蜘蛛一样的多腿怪物此刻已经像一张小圆桌那么大，趴在王亮的头顶，不断地抓挠着脚爪，背部也冒出了两个能放出红光的突起。
高潜注意到自从王亮头顶的东西变大了之后，他身旁的座位也空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作为普通人类的同事们也能感觉到什么，都有意无意地避免接近他的身边。
“那是什么？”身旁的尚可突然说了一句。
“魔......”高潜猛然醒神，扭头看向尚可。尚可奇怪地看着他：“模？”
“咳，你刚才说什么？”高潜掩饰地轻咳一声，“太吵没听清。”
“什么宝贝？”尚可示意了一下高潜的电脑包。
“没什么，随手就带上了，习惯了。”高潜笑道。这时，王亮“哐”地放下酒杯，沉着脸起身离开座位，一言不发地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高潜等了几秒后，也站了起来：“我四处转转，喝太多，你们坐着，我一会就回来。”
尚可看看那杯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红酒，又看看高潜快步离去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头。
高潜不动声色地跟上王亮。王亮的步履有些不稳，他拦住一个女酒保问了两句，就向角落里走去。
高潜刚要跟上，忽然一个体态丰盈的女酒保拦住了他的去路：“先生，需要帮忙吗？”她的声音是一种奇特的女中音，却异常地有魅力。高潜目光微微一凝，然后小心地后退了一步。
女酒保肤色雪白，红唇娇艳，束胸部分非常可观。高潜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只停留在女酒保脖子以上的位置，虽然他也很想看清楚，那十分可观的部分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这么完美的“艺术品”不看第二眼太可惜了。
“请问洗手间怎么走？”高潜尽量让自己心无杂念地开口。
“那边，有一道门。”女酒保笑盈盈地伸手指了一下，“门上有洗手间的标志。需要我带路吗，先生？”
高潜看向酒保所指的方向，发现那里和王亮所去的方向刚好相反。
“请问你们这里有几个洗手间？”高潜微微蹙了蹙眉接着问道。
“二楼还有贵宾休息室，不过需要VIP卡才能上去。”女酒保靠近高潜，甜甜地笑道，“如果先生有意办贵宾卡的话，我很乐意帮忙。”
高潜微笑着退后了一步，看了眼二楼。从这里看去，二楼的走廊像一个悬浮在酒厅之上的圆环，可以看到悬挂着很多层层叠叠的猩红色帐幔，幽暗的光线来自廊柱上的火把，没有看到任何人影，静谧得像是一个古老而尘封的世界。
“那上面好玩吗？”高潜状似随意地问。
“先生亲自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保证先生一定不会后悔的。”女酒保又靠近了一步，高潜撞上了身后的酒桌。
“下次吧。”高潜有些狼狈地闪身快步离开，在路过一个空桌时，他猛然踏前一步，进入了无间界。
女酒保站在原地，淡淡地提了提自己快要跌落的束胸，又朝那桌已经看呆了的酒客嫣然一笑，方才转身，视线之内已经没有高潜的身影。
女酒保微微挑了挑眉，红唇微动：“有意思。”
高潜一进入无间界就快步跑了起来。拦路的椅子被他随手推开，在他跳上一张裹着绿焰的桌子时，他抽空扭头朝二楼看了一眼，二楼同样裹着绿焰，也许更浓厚一些，红色的帐幔阻挡了他的视线，他无法看到更深处。
高潜来到了王亮消失的角落。这里有一条走廊，看样子是通往酒吧的后厨。王亮到这里来做什么？
正当高潜琢磨着要不要出无间界再仔细看看时，他眼角的余光忽然闪过一道黑影。高潜迅疾地转身，吃惊地看到一个黑影像一只大鸟一样，无声地落在了二楼的栏杆上。然后他收了蝠翼，一甩斗篷，跳下栏杆，闪身进入了红色的帐幔内部。
吸血鬼？
李思？是李思吧？那深灰色的头发除了李思那个老头子，这个城市应该没有第二个快两百岁的吸血鬼了吧？
可是李思到这里来做什么？夜鸦酒吧的二楼到底有什么？
对李思目的的好奇压过了对王亮除魔的兴趣。高潜助跑了几步，原地起跳，轻松地跳上二楼。面前一层层的红色帐幔像是一道道门禁，又像是人为地在走廊上制造了一座迷宫。
高潜穿过了几个帐幔后，就看到了李思墨黑的身影穿梭在红色的帐幔间。高潜尽量掩藏着行迹，迅速跟了上去。
几分钟之后，高潜和李思在同一个帐幔形成的狭小隔间里，差点撞了个满怀。
“高潜？你怎么在这里？”吸血鬼看上去相当吃惊。
“这话应该我先问你。”高潜打量着四周，这个狭小的空间只有几平方米，明明之前还看到李思在十几米之外，一转眼就和自己在这里遇上，看来这些帐幔确实有些蹊跷。
“我......”李思看上去有些踌躇。
高潜瞅着他冷冷一笑：“不方便说？那就算了，我对你们吸血鬼的事没兴趣，先出了这鬼地方再说。”
李思看了看高潜的脸色，显得相当纠结：“也不是不方便说，我只是......而且我们可能出不去了。”
“什么？你什么意思？”
“这些帐幔施有魔法，如果被暴力破坏的话，会受到咒术的攻击。如果不破坏这些帐幔，想要走出去，除非有人领路。”李思看了看高潜，“不过如果你是真的清道夫的话，也许会有办法。”
“真的清道夫又怎么样？有什么区别？”高潜语气不善地盯着李思。
“如果是真的清道夫，你们有一些小东西可以解决这种魔障，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清道夫的法器对付这种程度的魔法应该是没问题的。”
高潜想起自己那个在无间界里冒着各色光线的破帆布背包，皱了皱眉。别说那背包现在不在手边，就算在手边，背包里又没有使用说明，他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怎么用啊。
第五十五章 夜鸦（4）
“你说这些帐幔施有魔法？那你知道施魔法的是什么人？夜鸦酒吧到底是什么地方？”
李思看着高潜张了张嘴，最后化为一声长叹：“我要是能告诉你就好了，关键是我自己也不知道。”
高潜默不作声地盯着李思，一脸的不信。
“真的，我骗谁能骗你吗？”李思语气无辜地道，不过那张吸血鬼惨白的脸就算扮无辜也看上去没什么区别。
高潜没理李思，转身掀开了面前的帐幔，视线中帐幔层层叠叠，仿佛镜中折射的世界，没有尽头。
高潜皱了皱眉，跨前了一步，接着他眼前忽然花了一下，他看到他还站在那个狭小的帐幔空间中，鼻尖差点撞到李思的后脑勺。李思转身看着他摊了摊手：“你看，没骗你吧。”
高潜沉着脸，原地猛地跨了一步，想步出无间界。然而李思那张惨白的脸仍然戳在他面前。
竟然连出无间界也不行？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我说你能不能站开些，挤这么近做什么？”高潜终于烦躁地开始发火。
李思缩着翅膀，委委屈屈地贴边站到了角落里，看着高潜困兽一样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走来走去。
高潜想起了在酒吧门口察觉的那道神秘的视线。果然有问题，那视线的主人是什么人？竟然还会魔法？连两百岁的吸血鬼也能困住？
高潜猛然回身盯着李思：“你老实说，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李思无奈地道：“我只是觉得这里有些不寻常，便来查看一下，要是我早知道这个魔法阵这么厉害，我根本就不会擅闯。”
“魔法阵？你说这些帐幔是魔法阵？”
“对啊，你之前没发现这个二楼是一个环形吗？这里帐幔的布局其实就是一个禁锢阵法，平时不触发它，它也不过就是普通的帐幔，不过如果有未经许可的闯入，禁锢阵法就会启动。”
高潜扯了扯身边的猩红色帐幔，觉得触感和普通的帐幔也没什么两样：“如果有魔法的话，应该会在无间界里显现出些不同吧？至少在绿焰中能看出什么端倪吧？”高潜一边思索一边自语。
吸血鬼动了动尖耳：“你说什么？什么绿焰？”
高潜瞥了李思一眼，若有所思地道：“正如吸血鬼在无间界里是以原形的形象显示，魔法阵在无间界里，也应该显现出某种迹象来，为何这里的绿焰看上去并无不同，看上去就和那些桌椅上的绿焰一样，甚至连半丝不好的信息残留也没有？”
“等等，高潜，你说你能看到绿焰？绿色的火焰？”李思急急地打断了高潜的自语。
高潜觉得他就要抓住某个关键点，却因为李思的突然打断，让那个关键点溜走了。他不爽地盯着李思，语气透着危险：“对，绿焰，怎样？”
“绿焰里会有其他东西是吗？”李思小心翼翼地道，似乎生怕触怒高潜似的。
“没错，我在你的酒吧看到过残破的肢体，破碎的桌椅，还有无头的尸体，你那里一定没少死过人。”高潜冷冷地道。
“死的都是吸血鬼。”李思抽了一口凉气，往后缩了缩，“我以前听到过传闻，说强大的魔血之子或者神血之子，能看到无间界的更深处，我总以为那只是传说而已，没想到是真的。”
“什么无间界的深处？”高潜皱起眉，盯着李思。
“你知道这个世界由三个大的位面，和一些小的位面碎片组成。神界，人间界，魔界，这三个位面是这个世界主要组成部分，无间界就是这三界的中间地带。我们这种身有魔血和神血的生物，可以进入无间界，而普通人类就不行。”
“这你以前说过了。”高潜双臂抱在胸前，不耐烦地道，“说重点。”
“重点是，我们大多数魔血之子，或者神血之子，都只能看到无间界的第一层，至少我不认识能看到第二层的魔血之子，也没有听说过。”
“无间界还分层？”
“不，高潜，我以前说过，当你强大到一定程度时，你眼中的世界就会不一样了。不是无间界在分层，高潜，只是你看到了更真实的世界。”
“所以更真实的世界，其实布满了绿焰？”高潜觉得很扯。
“不，绿焰只是一种能量反应，高潜，你看到的绿焰，其实是魔气在你眼里的形象具体化，而你看到的无间界的第二层，其实属于魔界。”
“哦。”高潜微微点了点头。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第一次无意间进入无间界时，看到的世界确实是没有绿焰的，所以那时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无间界，他只是以为自己和小伙伴们跑散了。
后来是什么时候第一次看到绿焰的？对了，是桂小倩的黑光世界，不过那里的绿焰和自己如今看到的绿焰世界还是有区别的。如果自己现在看到的无间界是第二层，难道桂小倩的黑光世界里的绿焰属于第三层？他所看到的大楼内的残垣断壁其实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吗？
可是，这好像也太扯了。高潜狠狠地蹙着眉，要是有人能彻底为他解答一切疑惑就好了，他想起地铁里的那个清道夫，他说过，如果他没来找自己，自己就应该去找他。可是上哪里去找他？
这时，李思又开口了。
“你知道最不可思议的是什么吗？”李思缩在帐幔的一角，用蝠翼紧紧地裹着自己，声音颤抖地道，“你是神血之子，高潜，但是你却看到了魔焰。”
魔焰？
“所以呢？”高潜冷冷地盯着李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思摇了摇头，那张本就惨白的脸在绿焰中像鬼一样发青：“我不知道，高潜，如果不是你身上清晰地有神血之子的气息，我都要怀疑你其实是魔血之子了。”
第五十六章 种子
“不，也许你根本就是......”李思像是想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突然用蝠翼将自己紧紧裹成一个球，蜷缩起来，那样子像是根本就恨不得钻回地底重新将自己埋起来。
“根本就是什么？”高潜紧紧地盯着李思。
李思从蝠翼上方露出猩红的眼，瞅了高潜一眼，又迅速缩了回去，瑟瑟发抖地道：“不，大人，不。”
“大人？”高潜被李思这一副突然表现出来的畏惧气笑了，他压了压心中蹭蹭直冒的火气，“李思，我只不过能看到无间界的第二层而已，你干什么做出这副模样，你还能往哪里钻？你给我出来！”
“不，不，不......”李思缩得更紧了。
“出来！”高潜骤然爆喝了一声。
李思颤了一下，包裹着身体的蝠翼缩了回去，合在身后，不过却还是蜷缩着高大的身躯，蹲在角落里。
“你做出那副样子干什么？啊？我是会吃了你还是怎么着？”高潜原地转了两圈，忍着火气道，“我是变成三头六臂了，还是青面獠牙了？你那副兔子见了老虎的样子是要搞哪样？”
“大，大人......”
“我不是大人！”
“是是。”李思瞟了高潜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
“你到底在怕什么？”高潜强压着脾气，放缓了语气，“你好好说出来，我又不会真的吃了你。”
“也许现在不会，”李思小声道，“将来就不好说了......”
“你什么意思？”高潜忍不住又提高了声音，他提起了拳头，“你到底说不说？我虽然不会吃了你，但是我会揍你，你信不信？”
“信信信......”李思的蝠翼又刷地裹了上来，在高潜眼看要发飙之前，他快速道，“传说中，有一种生物可以穿越三界，不受法则的限制，它既不是神，也不是魔，更不是人类，它是自然之母在创世时留下的种子，当有一天自然之母厌恶了这个世界时，它就会现身并毁了世界。”
“你觉得我就是那个什么种子？？？”
李思慌张地点点头：“你身上有神血之子的气息却又可以看到魔焰，你明明看上去不是很强大，却能看到无间界的更深处。你胳膊上有个奇怪的记号，而且如果你真的是神血之子，你怎么会不是清道夫？”
“就这些？”高潜咬了咬牙。
李思被高潜的话问得一愣：“这些还不够么？”
“当！然！不！够！”高潜一探身，揪起了李思的衣领，指着自己的鼻子咬牙道，“你觉得我这样子像是来灭世的吗？”
李思被迫盯着高潜的脸打量，在高潜带着几分狰狞的微笑和威胁意味十足的盯视下，他张了张嘴，喃嚅地道，“不，不像。你喜欢保护人类，这符合神血之子的本性，但是你也帮助了我们吸血鬼，这就不太像神血......”
“行了。”高潜打断了李思，丢开他起身，怕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收起你那些奇怪的想法，我不是什么种子，也不会灭世，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出去。”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李思，又开始在狭小的空间里踱起步子，试图重新接起之前的思绪。然而那曾经灵光一现的关键点就像是已经入水的游鱼，再也找不回来了。要不是李思这个混蛋打断他......高潜忍不住狠狠地盯了李思一眼。
李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未察觉高潜的怒气。
这时高潜一低头看到了自己挎着的电脑包，他心念一动，转过身背对着李思，拍了拍电脑包小声道：“喂，你有没有办法出去？”
电脑包里的小狗在装死。
“真没用。”高潜咬着牙道。
电脑包里的小狗动了一下，高潜知道它一定又对他龇了龇牙。
一直在低头沉思的李思这时忽然抬起头：
“高潜，如果你真的可以看到绿焰，你就应该可以看到魔法的流动，循着魔法流动的方向，就可以找到出口。”
呵，现在不叫他大人了？高潜扭头看了眼李思：“但是我并没有看到魔法的流动，这些帐幔上的绿焰很干净，说实话干净得有些过分了，就像是它们是第一天存在于这个世界似的。但是这显然不合逻辑。”
李思苍白的脸颊此刻看上去像是面无表情的雕像，他看了一眼高潜，微微垂下了目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这个魔法阵上附着的魔法来自神界。”李思缓缓地接着道，“而身为神血之子的你，看不到来自神界的魔法，却能看到魔界的魔焰......”
高潜盯着眼前的帐幔沉默了。
第五十七章 夜鸦（5）
高潜的耳边反反复复地回响着李思的话。
“你看不到来自神界的魔法却可以看到魔焰......”
“你明明看上去不是很强大，却能看到无间界的更深处......”
“你胳膊上有个奇怪的记号......”
“如果你真的是神血之子，你怎么会不是清道夫？”
他又想起第一次遇到的地铁恶魔的情景：
流浪汉叹道：“真不明白，这东西怎么会找上你这种菜鸟......”
高架上的被怀疑是审判四骑士之一的红甲骑士“战争”：
桂小倩尖叫：“他在看着我们，他朝这里挥了挥手！”
当桂小倩的黑光几乎要毁了这个城市时：
夏洛克微笑：“我在赌我的眼光，而我的眼光一向很准......”
无间界里，强大的浑身冒火的魔兽，化成一只小奶狗，冷冷地立在他面前。
这就是他身上会发生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的原因吗？因为他是自然之母留下的灭世的种子？各种各样的坏事都会找上他，因为他们都知道他才是灭世的源头？
所以他存在的意义就是毁灭一切？
高潜低着头，隐隐的黑光自他的身上冒了出来，看上去就像是裹了一层烟雾。李思惊恐地贴在角落：“高，高潜......”
但是不可能。
高潜的双手紧握成拳。
他喜欢这座城市，喜欢他的项目，他的同事，他喜欢上网消遣，喜欢打游戏，喜欢音乐和电影，他为什么要灭世？更何况这世界上还有他视为珍宝的东西，林茜。尽管已经分手了，但是只要她还在这个世上，他就会保护这个世界，他怎么会灭世？？？
都是胡扯，是臭狗屎，什么灭世的种子，他是神血之子，将来也会成为一个清道夫，他看不到神界的魔法，只是因为他没有用力！
高潜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帐幔。
“魔法的流动，”他像念咒似地喃喃自语，“魔法的流动，魔法的流动......”
脑仁又疼了起来，疼痛沿着脊椎蔓延，像是一把利刃正在一刀刀剖开他的身体。
这不算什么。
他咬紧牙，瞪着眼。
他会证明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神血之子，一个可以看到魔焰的神血之子。
“魔......”
一片隐隐的蓝光自绿焰中显现出来。
高潜猛然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蓝光越来越清晰，从一片模糊的光团凝聚成了一条条蓝色的痕迹，他清楚地看到了帐幔上附着的符文的痕迹。像是用荧光的蓝笔划出的一道道高低起伏的波浪，数条波浪线在某一个节点汇成螺旋形，然后又扩散开去，与其他的波浪线连接起来。
高潜瞬也不瞬地盯着那些蓝色的线条，缓缓地从夹克内袋中拿出了那柄暮光之刃，握在手中。
无间界中，暮光之刃发着微弱的光亮，刀身细长，刀口圆钝。
“高潜？”李思惊讶地看着高潜同之前相比像是换了一个人。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他的身上散发着隐隐的亮光，他持着那柄工艺品一样的匕首，像是持着一支画笔，在帐幔上划出一道道波浪状的线条。
“高潜，你在做什么？”
“寻找出路。”高潜淡笑着回答。在他的眼里，他的暮光之刃沿着蓝色的魔法痕迹一笔笔画了下去。随着刀刃的移动，蓝色的魔法痕迹也逐渐消失，就像是他拿着一支消除笔，抹去了帐幔上的魔法痕迹。
暮光之刃像是电压不足的荧光灯棒，亮光忽强忽弱地闪烁着。高潜觉得他能感到暮光之刃的想法，它喜欢吃这些魔法，不过它对施法的人更感兴趣。
“那么，就去找到他吧。”高潜像是在对暮光之刃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猛然一把扯掉了面前的猩红色帐幔，走了出来。
李思吃惊地张着嘴，看着曾经将他们困得束手无策的帐幔就躺在高潜的脚下。
高潜站在层层叠叠的猩红色帐幔之中，像是站在一片血海的波涛中，他眯着眼向远处看去，然后微微笑了：“我知道在哪里找到他，走，我带你去。”
“找到谁？你要去哪？”李思忽然觉得有些惊悚。高潜在跟谁说话？他要带谁去？他想干什么？
高潜大步走在前面，像是十分笃定自己的目标，步子毫不犹豫，他状似随意地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又像是在用画笔做一副更大的图画，可以将魔法阵破除的图画。
李思震惊之余，忙不迭地跟上。
“高潜？你要去哪？如果你要找夜鸦酒吧的主人的话，我劝你最好不要......”李思的话音未落，他就发现前方的高潜不见了。
他愣了一愣，随后意识到高潜出了无间界，他连忙也跟了出来。
他看到不远处，高潜持着匕首，抬手扯掉了面前最后一幅帐幔。帐幔后是一扇扇古朴的门扇，沿着环形的走廊，向两边铺陈开去。
李思快步走到高潜身边，双手插在夹克的衣袋里，四下看了看，小声道：“你确信你要拿着刀敲门？对方可以直接报警的。”
高潜盯着面前的门扇。棕黑色的木纹底上，雕刻着大树和夜鸦的图案。
“我没打算敲门。”高潜抬手握住了门上的圆柄，轻轻一扭，门开了。
李思劝阻的话噎在了嗓子里，他看着高潜走入了房门，木制的房门在他的眼前缓缓闭合成虚掩的状态，他纠结地挠了挠头顶的黄毛，最后嘿了一声，也闪身进了门去。
门内，是一个套间，他们的面前是一间光线幽暗的会客室，墙壁上的画满了壁画，包括拱形的天花板。因为光线的原因，那些画面显得森然而冰冷。虽然这些画的主题本身就不怎么光明，画作多集中于战争和献祭，鲜血充斥了每一幅画的主题。
通往里面的房门镶着金属的门钉，此刻紧闭着。
正对着房门的居中位置，有一张高背椅沙发，沙发一侧摆着一张咖啡桌，此刻桌上的一杯咖啡仍然冒着热气。
高潜站在那张咖啡桌前，不知在想什么。
李思看了他一眼，快步走到通往里间的房门前，先侧耳细听了听：“没人。”他十分肯定地对高潜道。
高潜似乎并不意外，他淡淡地看了李思一眼，伸手拿起了桌上的一个信封。
“什么东西？”李思走了过来。
信封上没有收件人和落款，高潜却十分笃定这封信就是给自己的，他将暮光之刃放回了夹克的内袋，将信封拆开。
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第五十八章 夜鸦（6）
李思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张卡片。
“是夜鸦酒吧的贵宾卡。”李思看着手里的黑金色卡片道，“后面没有签名，你签上名字这张卡就是你的。”
高潜看都没看一眼，信封里还有一张便笺。
便笺上是龙飞凤舞的手写字迹，短短的两行字迹，每个字都像是要打破框架飞将出去，看得出写字的人不是桀骜不驯，就是渺视规则。
“高潜，我很期待和你的会面，但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
这张贵宾卡算是我给你的小小礼物，请保存好它，相信我你会用到它的。”
高潜将手中的便签纸来回翻了两下：“就这些？”他看向李思手中的卡片：“这东西能干什么用？”
李思耸耸肩：“也许能免单？”
高潜嗤笑了一下，将黑金色的卡片接了过来。卡片的材质有些轻薄，却又相当坚韧，卡片上的底图是一株暗金色的大树，树梢上照样停着一只夜鸦。夜鸦的眼神漆黑如洞，不管卡片的角度怎样变化，那夜鸦似乎总在盯着高潜，又似乎只是漠然地凝视远方。
高潜察觉不到这张卡上有任何能量反应，但是他却又本能地觉得它很不一般。
“这是来自神界的东西。”李思小声提醒道。
“你觉得我该收下？”高潜淡声道。
“不，我觉得你该小心。”李思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四周的壁画，“要是论起奸诈狡猾，相信我，神界比魔界高了几个段位。”
高潜挑了挑眉：“我怎么觉得你说反了呢？”
“你看看到底是谁被赶到深渊困居了几千年就明白了。”
高潜微一沉吟，还是将卡片放进衣袋，抬脚步入了无间界，李思连忙跟上。
“其实我们魔血之子也一样的，你看我们吸血鬼就很好，个性耿直，说一不二，也不会耍什么心眼......”李思喋喋不休地跟在高潜身后，“和我们吸血鬼做朋友，比和神血之子做朋友要安全得多。”
魔法阵已破，高潜穿过帐幔从走廊的栏杆那里跳了下去，然后站在了酒厅的角落里，他的身后是通往酒吧后厨的走廊。李思拍着翅膀飞了下来，跟在高潜身边。
“你还跟着我做什么？”高潜扭头看了一眼李思。
“这不是顺路，刚好一起回家么？我可以用摩托车载你。”李思殷勤地道，“快到散场的时间了，出租车不好叫，而且特别贵。”
高潜轻哼了一声：“这会儿不怕我了？”高潜抬脚出了无间界。李思亦步亦趋地出现在他身边。
“我想清楚了，即便你是什么种子，和你做朋友也比做敌人强。而且世界真要毁灭了，谁也跑不掉。既然如此，怕也没用。何况，也不是谁都能和灭世的种子做朋友的，你说是不是？”
高潜懒得理这个张口种子，闭口种子的家伙。随便他吧，反正他知道自己是什么。
酒吧里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婀娜养眼的女酒保们轻盈地穿梭其间，高潜眯着眼打量着那些女酒保：“她们是普通人类？”
“是的，这我闻得出来，美女的血液闻起来总是特别的诱人。说实话，这里对于吸血鬼来说，简直就是浇着鲜奶油的巧克力屋。”李思陶醉地深吸了口气，“还有香草味的糖霜。”
在感到高潜盯视的目光后，李思吞了吞口水，遗憾地补充：“放心，我戒糖很久了。”
高潜冷哼一声，收回目光，看了眼远处的二楼，昏暗的灯光和层层叠叠的猩红色帐幔，一切看上去都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只有高潜知道，魔法已经消失了。
“你说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高潜深思地道，“二楼搞得神神秘秘，还布了魔法阵，但除了夜鸦酒吧的主人外，什么都没有。大部分房间都是空置的。”
“你怎么知道大部分房间都是空置的？”
高潜没有理会李思。
李思似乎自己找出了答案：“哦，种子。”
“也许那并不是禁锢阵法。”高潜突然道。
“你觉得是什么？说实话我对神界的魔法并不在行，不过我被困在里面倒是事实。”
高潜刚要开口，却在这时，身后的走廊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不好，他忘了王亮！
高潜猛然转身，朝着尖叫的方向快速跑去。
绕过一堆挡路的纸箱子，高潜看到了尖叫的人。看上去像是一个酒客，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短袖花衬衣，脖子上挂着一条卡通图案的领带，正连滚带爬地从一个堆杂物的房间里冲了出来。他身后还有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正一边将被推高的弹力衫拉下来，遮住重要部位，一边将堆叠在腰部的蛇皮短裙复位。断掉的蕾丝吊袜带，连着一片不知属于什么的黑色布片挂在裙子下方。
相比年轻男子的惊恐，女子看上去困惑和不满更多一些。
李思拉住了高潜：“都是人类。”
年轻男子看到高潜和李思，奔了过来，癫狂地叫着：“怪物！有怪物！”
高潜看向那女子，除了妆画得有些浓外，哪里像是怪物？紧身的衣物将那女子的身材箍得线条尽显，难得地看不到一丝赘肉，裙子的皮制也是相当的轻薄且弹性十足，仿若第二层皮肤似的，对于眼光毒辣的老手来说，和没穿也没什么区别。
李思吹了声口哨：“怪物没看见，小妖精倒是见到一只。”
“真的有怪物，我，看，看到了。”年轻男子拉着高潜急声道。
女子这时已经来到近前，扬手就给那男子一个耳光，狠声道：“没用的废物，自己不行就是不行，喊什么怪物，要不是听说吃了三眼的男人特别能干，你以为老娘能让你这种货色上。”
女子的手劲挺大，年轻男子被打懵了，捧着脸结巴：“你，你敢......”
女子没有理会那年轻男子，而是歪着头打量着高潜和李思，一手拨弄着棕红色的卷发，轻佻地道：“老娘今晚就是来寻欢作乐的，我看你们两个都挺顺眼的，谁想上？要么一起来我也能接受。”
高潜忍不住低笑了一声，什么叫“性”如烈火，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他侧身让开以示敬谢不敏，将那又气又惊的年轻男子拉到角落里询问。
那女子失望地转向李思：“你呢？别告诉我，老娘这个样子，你也没兴趣？”
李思微微一笑，俯身在女子的脖颈动脉处嗅了嗅，女子顺势蛇一样地缠了上去，急切地乱摸着：“虽然瘦了点但是肌肉这么硬，一定很能干，就是体温凉了点，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你热起来的。”
李思抓住女子乱动的手，反扭到她身后。
女子挣了两下，挣不开，笑了：“看不出来力气还挺大。不喜欢主动的？扮淑女老娘也不是不会，来嘛。我有储物间的钥匙，时间够我们玩很多花样。”
李思淡笑着直起了身体，温和地道：“你吃了什么？”
女子脸色微僵，随即又娇笑道：“干什么？我吃了什么，你会看不出？你该不会现在想说你是正人君子？”
“你的血有毒，我不碰。”李思淡淡地甩开了那女子。
第五十九章 夜鸦（7）
“装什么装？神经病吧！”
女子恼怒地推了一把李思，愤然离去。
李思望着她的背影微微耸了耸肩，扭头去找高潜。
墙边，高潜还在耐心地试图让惊魂未定的年轻人说出怪物的真相：“所以你的意思是，怪物不是那个女的，而是在储物间里。”
“是啊，是啊......”年轻人瞪着惊恐的眼睛，“好大，好可怕......”
“什么样的怪物？”
“红色的眼睛，头有这么大，”年轻人抡了下胳膊，“而且还长了无数的触手！”
“真可怕。”李思带着嘲弄道，“是不是像一只深海怪章？”
“对，就像深海怪章，”年轻人忽然神情恍惚地晃了晃，“它在召唤我，它想吃了我，放开我，放开我！”
年轻人此刻的精神状态显然不太正常，高潜不得不后退了两步，看着年轻人跌跌撞撞地夺路而逃。
“一看就是嗑高了。”李思略感无趣地道。然后他回身看了眼那个让年轻人惊恐无比的储物间：“不过那里面确实还有个人。”
“去看看。”高潜来到那个挂着储物间牌子的房门前，略略感应了一下，就扭开了门柄。
储物间里点着一个30瓦的白炽灯泡，光亮只够照见门边的位置，水泥地板上躺着一件深色的男式外套，上面还有几块不知为何物的蕾丝碎片。
储物间的大部分空间都隐在阴影里。但是高潜能看到那里是一排排黑色的置物架，其上堆满了各种低耗物品，纸杯纸盘餐巾，更多的是未开箱的包装箱。
这时，置物架后突然传出一阵模糊不清的呓语：
“都该死......全都该死......”接着是空酒瓶子砸到地面骨碌碌地滚远的声音。
高潜和李思对视了一眼。
李思低声道：“偷酒喝的酒鬼而已，走吧。”
高潜没动，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移动着视线，一边轻声道：“你看不见？”
“看不见什么？”李思奇怪地朝高潜注意的方向看去，除了一排排杂乱的置物架他什么也没看见。
“红色的眼睛，巨大的头颅，上面长满了触角。”高潜将身后的电脑包拉到身前来，“见鬼了，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大？”
“什么？还真有怪物？”李思探着头又仔细地看了看，“哪有。”然后他忽地笑了：“诶，高潜，你会开玩笑了，不错不错，就该这样，别整天板着脸跟个小老头似的。”
“我没开玩笑。”高潜冷冷地瞥了李思一眼，拿出了那把暮光之刃，“你真的看不见？”
“呵，装得和真的一样，我差点就信了。”李思笑着向置物架走去，“我看看啊，那长满触角的家伙是藏在纸箱子下面呢，还是......”李思话音未落，就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李思的身体猛然倒飞，重重地砸在墙壁上，发出轰的一声，又弹落地面。
高潜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李思捂着后腰哎呦着爬起：“什么玩意！”
“深海巨章，我警告过你的。”
“搞错没有！什么深海巨章，如果一个嗑高了的普通人类都能看到的怪物，怎么会我看不到？”李思揉着后腰站到高潜身后，眼睛毫无目标地扫视着室内，“在哪？”
“你身后。”
李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转身，在看到高潜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容后，又放松了下来：“我就知道你在开玩......”
砰！轰！哎呦！
李思捂着肚子从墙角爬起：“真的在我身......”
“我警告过你的。”高潜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
“现在呢？”李思跌跌撞撞地靠近高潜，一面胡乱地挥舞着手臂。
高潜带着诡异的笑向头顶看去。
“吵死了！”
这时置物架后突然传出一声醉醺醺的大吼：“都给老子滚出去！”
李思瞪大了眼：“这谁啊？和怪物共处一室这么久还这么生猛？”
高潜微微叹气：“你，去那边制住那个人，我不想他看到我。”
“哦，那怪物？”
“怪物现在不在那边。”
“好嘞。”李思痛快地答应了，缩着脖子躲闪着想象中的怪物，朝置物架后方跑去。
高潜将身上的电脑包摘下，扔在了地上，又抡了抡手臂，活动了一下胳膊。
“来吧。”他扬起头。
白色的泥灰天花板上，曾经只有小圆桌大小的无头蜘蛛，如今已经有一张六人餐桌那么大，而且还可以离开王亮自由活动。浅灰色的背部上有两个冒着红光的突起，也许那就是它的眼睛。原本的八条细腿，现在更是多出不少，那嗑高的年轻人有一点倒是没说错，这玩意现在确实有点像多爪章鱼。
小狗已经从电脑包里钻了出来，站在高潜脚边，漆黑的眼贪婪地盯着那怪物。
“下来啊，丑八怪。”高潜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暮光之刃，怪物用冒着红光的眼睛盯着高潜，一动不动。
高潜试着跳起去攻击，那怪物的脚爪便如无数的棍棒劈头盖脑地袭来，高潜连忙挥起暮光之刃，袭来的脚爪顿时消失了一片，然而那怪物立刻就生出了更多的脚爪出来。
“放开我！你做什么！”置物架后传来王亮醉意浓厚的挣扎的声音。
那怪物眼见在高潜这里讨不到好，便数足齐动，沿着墙壁下地，朝置物架之后遁去。
高潜哪能让它逃回王亮身边，继续获得能量。
“旺财，拦住它！”高潜爆喝一声。
小狗不知道从哪突然出现，一步就窜到了怪物的背部，狠狠地咬住了那冒着红光的突起。怪物像是被制住了什么要害部位，痛苦地在地上翻滚不已，撞得置物架上的各种物品如雨落下。小狗个头不大，倒是凶狠，竟被那怪物带着四处碰撞，口中也不肯松上一松。
高潜此刻也赶到近前，先是用暮光之刃消去了那怪物众多不断挥舞的脚爪，然后又狠狠地朝怪物的中心刺了几刀。
高潜觉得似乎暮光之刃每刺一下，那怪物就会小上一点。待那怪物只剩下篮球大小时，小狗突然松开了怪物，对着高潜狠狠地呲牙。
高潜迟疑地收手，退后了一步，小狗这才三下五除二地将那怪物撕吃了，然后一转身就朝着高潜扑了过来。
高潜无语地看着小狗挂在手中的匕首上，口中咬着刀刃，泄愤似地狠狠甩头。
“你咬得动吗？”高潜叹了口气，将小狗摘了下来，“小心崩了你的牙。”
小狗一扭腰挣脱了高潜，落地后呼哧地吐着舌头喘气，一边用漆黑的目光狠狠地凌迟高潜。
高潜看看手中的暮光之刃，又看看小狗，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时，他听到李思的声音：“喂，你醒醒，喂！”
第六十章 三眼
“他昏过去了，我可根本就没用力。”李思看到高潜过来，急忙撇清自己。
高潜看到王亮歪着头靠在一堆纸箱上，脸色发青，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地上又有几个烈酒的空酒瓶。
当高潜的目光落到不远处地板上的一把铮亮的主厨刀时，脸色一冷，他淡淡地转身：“酒精中毒而已，我们走。”
“不用帮他叫个救护车什么的？”李思连忙跟上高潜，“他喝得挺多的，还都是烈酒。”
高潜捡起地上的电脑包，掂掂重量，知道小狗已经钻回去了，高潜将包背到肩上，冷声道：“你随便。”
李思顿时有一种拍马屁拍在马腿上的感觉。
“唉，我就是随便一问，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是吸血鬼......”
高潜出了储物间，快步向前走去，酒厅那里传来了热烈的掌声，大概是有什么节目表演。
高潜在角落的阴影处缓了缓脸色，才重新走入了酒厅，李思就跟在他身后，高潜对其视而不见。酒厅这时的气氛有些热烈，酒客们看上去都十分兴奋，议论纷纷，倒是之前一直穿梭其间的女酒保们都没了踪影。
回到座位上，张婳第一个叫起来：“高潜，你刚才去哪了，那么精彩的节目，你没看到太可惜了。”
“什么节目这么精彩？”高潜随意地问了一句。
“魔术，刚才这里下雪了你知道吗？我都摸到雪片了。天花板上突然就变成星空，简直太美了。”张婳激动得连声替高潜惋惜，“还有很多神奇的表演，你真是，唉，真是没眼福......”
这时高潜一旁的尚可轻声补划重点：“脱衣舞。”
高潜挑了挑眉，碍于有女士在场，高潜决定不发表意见。
倒是旁边的同事都笑了起来：“高潜你没看到真是太可惜了，那舞娘明明没穿几件衣服，可是愣是脱了几十件都没脱完，脱一件就往场中扔一件，太绝了。”
“五十六件，我数了。”
“你看傻了吧，绝对不止这个数。”
“你才看傻了，你看看眼睛都绿了，到现在颜色还没变回来。”
“胡说八道！”
同事们说笑着，高潜突然发现居然没人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李思，李思朝高潜挤了挤眼。高潜猜测，这大概是吸血鬼隐匿自己的天赋，会让普通人类忽视他们的存在吧。
“那些酒保呢？”
“大概换衣服去了吧，刚才她们都在各个桌前表演肚皮舞，也不知道她们怎么做到的，好像突然之间所有的酒保的衣服都变成舞衣了。”有同事笑道，“说实话，我去了那么多酒吧，这一家的节目最新颖。”
高潜淡淡地笑了笑。所谓的节目，大概不过是幻术罢了，对于懂得来自神界的魔法的人来说，施展群体幻术应该是小菜一碟吧。
这时高潜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张婳，尚可说多亏了你，才不用预约就订到了位子，怎么你和这家酒吧的老板认识？”
“酒吧老板？我可不认识。”张婳笑着道，“不过我有女巫俱乐部的会员卡，而女巫俱乐部的会员卡在这里是有优惠的，不但可以当天订位，还可以部分酒水打折呢，一会结账的时候，你记得跟他们说。”
“女巫？就是那个莉莉丝女巫俱乐部？”
“是啊，虽然年费贵了点，但是好处也挺多的。”
又是莉莉丝女巫俱乐部。
高潜想起在来夜鸦酒吧的路上，夏洛克说起指向性诅咒药水的事，心中突然一沉。女巫俱乐部显然在不遗余力地向人类推广黑暗巫术，而夜鸦酒吧的主人却和神界有关，他们两方应该是立场对立的，怎么会又扯上关系？
正在这时，一个路过的酒客忽然在高潜他们的桌旁绊倒，尚可刚要伸手去扶，那酒客已经自己爬了起来。大家这才看清摔倒的是个女子，披着一件黑色大衣，看样子是打算离场了。女子撩开跌得披散满脸的火红头发，冷冷地扫了眼桌边的众人，在看到高潜时，她忽地一愣，接着狠狠地瞪了高潜一眼，方才转身离开。
高潜被瞪得莫名其妙，在那女子离开后好一会才醒悟，这不就是那个在储物间门口撞到的，直言两个一起上也能接受的女子么？他不由得去看李思，却发现李思这个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时间差不多了，尚可招呼了女酒保结账，张婳连忙拿过手包翻找自己的会员卡，高潜也掏出钱包，心里估摸着七八个人，怎么也得小三千块。却在这时，听到那女酒保用甜甜的声音道：“恭喜各位客人，这张桌子是我们酒吧今晚的幸运桌，各位客人今晚的账单全免，我在此代表酒吧感谢各位的惠顾，并期待各位客人的再次光临。”
“免单？”张婳惊喜地尖叫起来，“咱们今天运气真是太好了！”同事们也兴奋地鼓起掌来。邻桌的客人听到这里免单，纷纷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高潜的信用卡已经拿出了一半，又放了回去，内心毫无波澜。对于口袋里装着一张酒吧主人亲赠的黑金卡的他来说，免单并不意外。
他淡淡地扫过上方圆环状的二楼，仿佛看到酒吧的主人，正坐在他那间布满诡异壁画的房间里，悠闲地喝着咖啡，淡笑着俯视着他。
这个时间，越来越多的酒客选择了离场，酒吧门外就热闹起来。高潜和同事们也聚集在出租车的上客区，排队等待着乘车回家。
却在这时，不远处酒吧门口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高潜扭头看去，却见有人跌跌撞撞地推挤着人群冲到了马路中央，一边嘶声叫道：“怪物，到处都是怪物，妖魔，世界末日就要来了，谁来救救我们！佛祖，神灵，随便哪个神，快来拯救我们啊！”
人群哄笑着看着那个发狂的家伙，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短袖花衬衣，脖子上系着一条卡通图案的领带，癫狂地仰天嘶喊着。
“这人真是疯了。”
“不，听说他吃了三眼。”
“据说吃了三眼的能看到自己的未来？”
“谁知道，他不是第一个看到世界末日的......”
“你说该不会真的世界末日到了？”
正在这时，一辆轿车尖利地鸣着喇叭高速冲来。
站在街心的年轻人双手向天，茫然地望向那雪亮的车灯。
“砰”他的身体高高飞起，身体像弓弦一样弯曲随后又绷直，然后在空中静止了一秒，方才坠落下来。
街心花坛中溅起大片的黑色泥土，红色的紫苏叶片埋没了年轻人染血的脸，他艰难地吐出了最后一口浊气。不管这个世界是否真的末日来临，至少他不用再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