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死亡
一幕惨剧就发生在眼前，高潜来不及救那个年轻人，他离得太远，中间又隔了密集的人群。他遥遥地望着街心的方向，看着一堆人涌向那里，惊恐中又带着隐隐的兴奋。他们围在那里，议论纷纷，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是多么明智，高人一等，至少比躺在那里的可怜虫要聪明。
高潜看到黑色的雾气在人群的上空弥漫，像是散发着腥臭的垃圾，很快就会有以恶念为食的低等魔物蜂拥而至，就如同夏日里逐臭的蚊蝇。
他厌恶地转开眼。
死去的年轻人嘶喊着妖魔会充斥这个世界，也许他并没有说错。人类总是慷慨地为妖魔们提供食粮，自己可以杀了老板头顶的恶心生物，杀了王亮头顶的无头蜘蛛，但是其他的呢？他只是一个人，只有两只手，他想守护这个世界，但是他的力量太渺小了。
张婳将脸埋在高潜身后，“天哪，太可怕了。”
高潜扫了一眼身边吃惊的同事们，心里稍微舒服了些，至少他们还表现出了目睹同类死亡时应有的同情和警醒。
“所以有些东西根本不能碰。”一个同事道，“走吧，快些离开这里，生命无常，还是珍惜时间多陪陪老婆孩子女朋友。”
高潜同意地点头：“那大家就在这里分手吧，尚可，你送张婳回去，其他人尽量拼车吧。”
“对了，王亮呢？”张婳突然想起少了一个人。
大家互相望了望，然后一人笑道：“你才发现吗？他喝了几杯啤酒后就离席了，我估计他早走了。”
张婳沉默地点了点头。
“高潜，你呢？”尚可这时道，“你家和我家倒是一个方向，一道走吧？”
高潜望了眼远处的人群微微摇头：“我看到了个朋友，过去打个招呼，你们先走吧。我自己拦车回去。”
众人就此告别，高潜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汇入了人流，方才朝一个角落里走去。
酒吧外墙射灯的阴影中，一个女子裹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靠在粗糙的墙壁上，歪着头凝视着某处，火红的头发遮住了她半个脸，让她看上去静谧又孤独。
“嗨，”高潜在一米远处站住，轻轻地打了个招呼。
女子没有理高潜，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高潜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之前女子就已经表现出了对他的愤怒。
远处已经传来了警车警笛的呼啸声。看热闹的人群嘈杂地退回到了人行道上。
高潜踏前了一步：“嗨，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我知道现在不是个好时候，毕竟你的朋友刚刚......”
高潜突然迟疑地住口，他察觉不到对面女子呼吸的声音。也许只是周围太吵了，也许......
高潜伸出手碰了一下那女子的肩，女子像一具塑料人偶僵硬地倒下，“砰”地摔在高潜的脚边。覆盖着脸颊的火红长发散开，露出了她苍白如纸的脸颊，裹着身体的黑色大衣敞开了衣摆，露出她里面布满青紫的身体，她的侧颈正朝着高潜的方向，上面赫然两个黑红的血洞，血液已经凝结。
身旁有人惊恐地尖叫起来。
高潜惊醒，随即瞬间遁入了无间界。
无间界里的世界是死寂的，没有尖锐的警笛，也没有路人的尖叫。地面上浮动的绿焰中，仍能看到那女子身体的图像。
她的肢体扭曲着，干蔫得像一具脱水的干尸，破开的腹腔中没有内脏，他可以看到臂骨，肋骨，盆骨多处骨折。女子的脸在绿焰中不停地变化着表情，高潜知道他看到的是那女子临死前强烈的情绪。他看到了恐惧，痛苦，愤怒和不甘......
高潜恶心得想吐，他转开眼，深吸了几口无间界里微暖的空气。
“李思！！”他骤然爆发出一声嘶喊，“李思！给我滚出来！”
他的声音在绿焰包裹的街道中回响，死寂的街道上仿佛只有他一个生灵。
高潜的五感猛然放了开去，像是无数只大手猛扑了出去。他的思感撞到了四周的绿焰，如同钻进了胶质的果冻，速度慢了下来。
高潜站在原地，双拳紧握，圆睁着双目。
任何敢于拦路的东西，都给我破！
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上散发了出来，像是一股无形的罡气，周围的绿焰被这无形的力量压迫着，向后退去。
他的思感如同一只只矫捷的猛兽扑进了周围的建筑，门缝，窗隙，墙洞，通风管道，各种管线，无孔不入地搜索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整个街区此刻在高潜的眼里清晰得如同一张三维立体透视图。
高潜的嘴角浮起一丝狞笑，他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正在奔逃的李思，被一股大力掀翻，从两楼之间的狭小过道中跌了出来，还未等他爬起，就再次被抛入空中，重重地砸在街边商店的橱窗上。橱窗玻璃破碎了一地，一柄消防斧直直地砍入李思脑袋边木框。
李思惊恐之极的尖叫还未发出，就再次被拖了出来，沿着街道快速地拖行。柏油街道上出现一条长长的裂痕拖迹，碎石不断地李思的头颅旁翻起，此刻的李思就如同入地的犁头，而拖着他的，是一头发怒的公牛。
高潜就在街道的尽头等着李思，脸上像是带着一副面具，他看上去着像是那个高潜，却又不像那个高潜。他低着头俯视着脚底奄奄一息的吸血鬼。
“你该死。”他森然地宣判。
“不，咳咳，不，您听我解释......”李思挣扎着祈求地想看着高高在上的那人，但是那股力量狠狠地压着他的脖颈，让他不得不匍匐于地，他的脸埋在碎石堆中，并且还在那股大力下不断地深入。
“不！不！高潜！高潜！！高......”吸血鬼的半个身子已经埋入了街道的地面，那股力量还在一寸寸将他按入地底。他的声音含糊地自胸腔传出，混合着极度的惊恐和绝望，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碎石下只依稀可辨传出的是两个音节：“高......潜......”
高潜冰冷地俯视着脚底的生物，像是看着一只蝼蚁。
“高......”
猛然，吸血鬼被丢出了地面，像一只破碎的死蝙蝠，瘫倒在碎石坑中。他背上的蝠翼破得像沉船的旧帆，立领的披风已经不见踪影，白色衬衣上满是黑红的血迹，他躺在那里如同失去了生命，一动不动。
高潜皱了皱眉，片刻后才道：“李思？”
吸血鬼像是已经彻底死去。
“李思！”高潜冷冷地爆喝了一声。
“好了好了，咳咳”李思猛地睁开眼睛，虚弱地咳了两声，“我没事，虽然差一点点就彻底完蛋了。”
第六十二章 吸血鬼（1）
“你是吸血鬼，下次再装死，我就将你丢火堆里。”高潜冷冷地看着吸血鬼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心疼地扯着自己的蝠翼查看。
“唉，别下次了，这一次就被你折腾去半条命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过来。”李思弯着腰呸出嘴里的沙石，又咧了咧嘴，确认自己的獠牙还在原位，“我说高潜啊，我知道你是怀疑我杀了那个女人，但是下次你能不能先问清楚再发火？”
“呵，我倒是想问你，但是你跑什么？如果不是你，你逃什么啊？？”高潜没好气地道。
“我能不逃吗？你那副样子，”吸血鬼想起当时的情景，又后怕又委屈，“你不知道你那时的样子......”
“我什么样子？”高潜冷冷地盯着李思。
李思张了张嘴，似乎找不到什么词形容：“嘿，我说不出来，反正，我以为你要灭世了你知道不？”
高潜冷哼一声，踢了踢脚下的碎石堆：“就这种程度，也能灭世？你当这世界是纸糊的？”
“反正对于我已经很可怕了，我好歹也是快两百岁的吸血鬼，还没见过只凭意念就能将我打得去了半条命的家伙。”吸血鬼低声嘟囔道，“除了灭世的种子，我还真想不出有谁能这么厉害。”
高潜想起了地铁里的恶魔，高架上的骑士，还有黑光世界中的贞德，他嗤笑了一下：“那是你见识浅薄，比我厉害的太多了，你这两百岁真是白活了。”
李思还想争辩，高潜打断了他：“行了，说说你刚才干什么去了，说清楚点，别漏了什么，”高潜警告道，“你现在还在我的嫌疑名单的首位。”
李思抓了抓头顶深灰色的鬃毛，懊恼地嘟囔了一句：“我去跟踪那个女人去了。”
“什么？”
“我跟踪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李思急忙道，“但是后来我嗅到了陌生的气息，陌生的吸血鬼的气息，我就转而去追踪那个吸血鬼，等我再回来时，悲剧已经发生了。”
“你追到那个吸血鬼了吗？”
“没有......”
“还有谁能证明你的话？”
“没......”
“你！”
“哎哎哎，先别发火，”吸血鬼蜷缩在地，要不是他的蝠翼太过残破，他应该又用蝠翼将自己裹成球了，“那女人血里有毒，我是不会喝她的血的。你知道的。”
“那你跟踪她做什么？”
“我怀疑她吃了一种东西，而那种东西我在人狼的身上也闻到过，我只是想问清楚她吃了什么而已。”
“人狼？这事和人狼又有什么关系？”
“也不一定有关系，我只是怀疑，最近人狼那边有些家伙的战斗力暴涨，我怀疑他们服用了什么，正在调查这件事。”
高潜忍不住揉了揉额头。这事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行了，先不说那个。那个吸血鬼，那个吸了人血的吸血鬼，你能找到他吗？你不是说你是这个城市的吸血鬼的头儿？找一个吸血鬼应该不算难事吧？”
“这个家伙是外来的，也没去暗夜酒吧报道，我也是第一次嗅到他的气息。”
“那就是没办法了？”
“哎，你别急啊，我也没说没办法。”
高潜盯着李思，目光露出危险的信息。
李思识相地快速道：
“人血对于吸血鬼就相当于美味的蜜酒，虽然无比美味诱人，但是喝多了就会产生人类醉酒一样的症状。那个不知节制的家伙喝了那么多的人血，现在一定就近躲在哪个地方消化，这附近我知道有个地方很适合藏匿，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高潜冷冷地盯着李思，目光锐利得像是能穿透他的思想，李思小心翼翼地陪笑着，露出无论你怎样我都不会反抗的姿态。
半晌后，高潜阴森地道：“如果你让我发现你撒谎......”
李思露出受伤的表情：“高潜，我以为我们好歹是朋友，什么时候我们之间连起码的信任都没了？”
高潜冷笑了一声:“呵，自从有人类死于吸血后。”
李思耷拉着脑袋站起：“唉，好吧，我也不能怪你。这该死的捞过界的家伙，你不说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十几分钟后，
高潜和李思出现在一栋空置的办公楼前的阴影里。
高潜打量着漆黑的楼房，八层楼的办公楼样式还是二十年前的风格，狭窄的窗户，水泥的外墙，和周围的现代都市显得格格不入。这样的楼房在办公楼过剩的本市，无人问津太正常了。
高潜仔细感觉了一下，他没有感应到什么。毕竟吸血鬼是冷血动物，又没有呼吸和心跳，如果刻意地隐藏了气息，就算是五感敏锐的高潜也很难察觉到他们。不过在无间界里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就在里面。”李思肯定地道，“我能闻到他的臭味。”
“几个？”
“不确定，似乎只有他一个。”
“那还等什么？”高潜示意了一下李思走前面。
李思却显得有些踌躇，他一边走上办公楼前的台阶，一边小声道：“高潜啊，我不是故意推脱，但是我现在，你知道的，状态不太好。”李思的人类造型看上去依然整洁，就是脸色过于苍白，也显得有些苍老。
“废什么话，带路就行。”高潜不耐烦地道。
办公楼的大门上锁着一把大锁，李思晃了晃那沉重的锁头，又打量了一下各层紧闭的窗户，皱眉道：“他很可能是从顶楼的入口进去的，只是我受了伤，恐怕飞不了那么高，而你......”而你又没有翅膀，李思没敢将话那么明显地说出来。
高潜打量了一下那把大锁，皱皱眉：“让开。”
李思诧异地让开了地方。
高潜从钱包里摸出一把黑色的钥匙，看上去像是塑胶一样软塌塌轻飘飘的，他在锁里捣鼓了几下，哗啦一声，锁便开了。这钥匙还是夏洛克在桂小倩的黑光事件时给高潜的。只是没想到桂小倩家的楼门他没用上这万能钥匙，倒是今天派上了用场。
“不是吧？高潜，没看出来啊，你一个公司白领，居然还有这种技能。”李思惊讶地道。
“闭嘴，别废话。”高潜没好气地摆了下头，“前面带路。”
进了楼门，是一间堆叠着各种办公家具的大厅，大概是物业打算集中处理这些家具，将家具堆得都要顶住天花板，因为太满，连楼梯都堵住了。
“看来要想上去，得将这些家具都挪开。”李思无奈地摊手，“要不咱们改天再来？”
高潜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抬头看向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个空调的通风出口，一尺见方大小，布满尘灰。
李思的脸苦了下来：“我最讨厌钻洞了，那里空气也不好，全是病菌。”
“你又不用呼吸，别废话，你先上。”
第六十三章 吸血鬼（2）
空调通风口不知多久没用过了，里面布满了灰尘。管道的内部比外面看上去更大一些，两人在里面能勉强用双膝爬行。
李思在前面一边打喷嚏，一边抱怨：“吸血鬼虽然不用呼吸，但是鼻子也会过敏的。完全可以等我复原了，直接飞上去的。我一个人就能干掉那小子了，根本没必要这么急啊。”
高潜憋着气，没有说话，他的鼻子比李思更敏感，这种混着啮齿类动物排泄物碎片，昆虫皮屑，以及各种霉菌的空气，他半点也不想呼吸。
“虽然我知道你们神血之子一遇到人类的事就比较容易炸毛，但是也不用这么拼吧。唉，说起你们神血之子的神经质，我就不得不说起我祖奶奶。当初她就是饿极了，吸干了村里的一头牛，结果被一个清道夫追杀了整整四年。四年啊，就因为一个老头说那牛是他的亲人，你说这清道夫是不是太闲了点......诶？管线到头了？”
前面话痨的李思停了下来，然后站了起来。
高潜知道这是到了楼层之间的连接处，只要通过这个垂直管道往上爬，就能到了二楼，然后他们就可以从这鬼地方出去了。
高潜伸手推了李思两把，让他贴着管道站好，自己也钻进了垂直的部分。他抬头估摸了一下高度，然后对李思笑了笑。
李思受宠若惊，正要开口，就看到高潜撑着管道壁，双脚离地，接着自己的膝盖，肚子，胸口，肩膀，一连串的剧痛，
“轻轻轻点，哎，吸血鬼也会疼的好吗，我可是重伤在身，哎呦，我的老腰......”
高潜已经消失在通风管道的顶端。
李思揉了揉发痛的肩膀，叹着气抱怨：“没有人性，果然神血之子都是铁石心肠。”
“快点。”他听到上方高潜不耐烦的声音，连忙应了一声，“来了来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人类的指甲突然变长，形成了利爪状的爪子，锋利的指甲轻松地刺入管道的薄壁，李思满意地笑了笑，交替着左右两爪，爬了上去。
剩下的路程就简单多了，根据李思的判断，那只吸血鬼应该藏在顶楼的某处。当他们顺着楼梯到达顶楼时，果然看到了满地的家具碎片，墙壁也被破坏得不成样子，裸露的电线和灯管不时噼啪出微弱的火花。整层顶楼几乎被打通成一个大厅，仅有少许的墙壁还在支撑着房顶。
“这就是你们吸血鬼的巢穴？”地上还有些不知从哪里渗出的积水，高潜皱了皱眉，他的皮鞋可是新买的。
“当然不是，吸血鬼的品位很高雅的。”李思打量着四周，“现在这个状况，说明那家伙失控了，可能是人血的作用，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总之要小心一点，人血能让吸血鬼短期内力量大增，而我，你知道，重伤。”
高潜轻哼了一声，将电脑包扔在一张只剩下一半能站立的办公桌上，拿出了自己的暮光之刃。李思回头着意地瞅了瞅那无刃的刀身：“这刀挺特别的。”
高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去引他出来。”
“好。”李思痛快地答应了。
李思向废墟一样的大厅中央走去，他故意走得跌跌撞撞，十分笨拙的样子，弄出很大的声响。高潜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放开五感凝神去感觉。
在他的感官世界里，这个几百平米的大厅，像一张墨线汇成的立体图，一切纤毫毕现，而李思在其中就如同一只一百瓦的大灯泡般显眼。他察觉到了老鼠，蝙蝠，蟑螂，蜘蛛，各种细小的生物，在他感官世界的立体图中，这些小生物就就像一只只萤火虫发出微弱的亮光。
然而他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
高潜微微地皱起眉。这个吸血鬼很狡猾，也很有耐心。他像一具尸体一样隐藏着自己，没有声音，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体温，就如同没有生命的砖头木片，吸血鬼彻底躲避了他的感官搜索。
“李思，逼他出来。”高潜冷声道。
李思回头看了高潜一眼，挠了挠头顶的黄毛，清了清嗓子，然后他像是变了一个人，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他重重地唾了一口唾沫：“乡下来的耗子，第一次见识到大都市吧？这么多高楼大厦，亮闪闪的精致橱窗，满大街露胸露腿的漂亮女人，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是不是像天堂一样？没见过吧？很想要吧？可是这些都是我的！”
李思跳上一堆桌椅的碎片，双手平伸，对着空旷的大厅狂妄地叫喊：“乡下来的臭虫，你看看清楚，我才是这个城市的主人！这是我的地盘，我答应你待下去，你才能待下去，如果我说不，你连一粒石子都不要想碰！”
高潜仔细地感觉着大厅的细节，不放过任何一个异动。李思叫嚣的举动也许惊吓住了角落里的老鼠，让蟑螂们缩回了墙缝，让蜘蛛呆愣在网底，然而那只吸血鬼仍然一动不动地隐匿着自己。
“我以为吸血鬼等级森严，如今看起来，你的威信也不怎么样。”高潜嘲笑道。
李思皱了皱眉，似乎感到没面子，他突然跳起，炮弹般地撞向一侧的墙壁，本来就被毁得只剩下半扇的墙壁轰然倒塌成碎石。李思又一脚踢飞一堆桌椅，发出更大更剧烈的响声。
“废物！算是这个垃圾场一样的地方，你也别想拥有。我会将你挖出来的，就像挖出地底的蛆虫一样，然后将你一寸寸碾成粉末。”李思恶狠狠地威胁着，又一拳打碎了一面隔墙。
高潜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房顶，有心想让李思差不多就行了，但是他却在这时察觉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继续。”高潜轻声道。
“胆小鬼，就算我将你的窝拆成碎片，你屁也不敢放一个，我要是你就找个火堆跳进去算了，你这样的废物就是吸血鬼的耻辱。”
李思再次踹向一堵墙壁，却在这时，一个黑影迅疾如电地从墙后扑了出来。李思的手瞬间变成利爪挥出，指尖的利甲在月光下泛着剃刀般的寒光。
黑影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叫，在半空中折返避开，落在一副半墙上。
李思也顺势一个纵跃退回到了高潜身边。
“这是吸血鬼？”高潜惊讶地道。
落在半墙上的怪物，用两只前爪抓着墙边，蜷缩在那里，它的脑袋毛茸茸的，两侧有两只巨大的尖耳，猩红的三角眼，皱巴巴的鼻子，突出的尖嘴里是像牙签一样细密的尖利牙齿。它的身后是两片巨大的蝠翼，正微微颤抖着。它紧紧地盯着李思和高潜，不时威胁地呲出利齿。
“它更像一只大蝙蝠。”
“准确地说，是一只无法维持人形的吸血怪，高潜，不太对劲，它彻底失控了。”
“所以你的建议是？”
“你得小心，它比普通吸血鬼的战斗力更强大，巨力，迅疾，凶残，它没有逻辑，只有本能。而且最糟糕的是，我现在打不过它。”
第六十四章 吸血鬼（3）
高潜缓缓地浮起一丝狞笑：
打不过？没关系。
我打得过就行了。
他右手持刀，缓缓地向前迈去。崭新的黑漆皮鞋趟入一地的积水，溅起乌黑的水花。暮光之刃反射着窗外的月光，幽暗的刀身闪过一抹异色。他紧紧地盯着那嗜血的生物，如捕食者盯着自己的猎物。在怪物蝠翼扇动的那一刻，他同时也跃了起来，刀光直指向怪物那颗毛茸茸的头颅。
怪物尖锐地嘶叫着，发出如蝙蝠一样高频的声波，它像一片阴影低空掠过。它的动作比高潜预料的还要快，当它从高潜的脚下飞掠过去时，高潜看到它还长有类似男人的下肢，弯曲的，布满了黑色的鬃毛，尖利的脚爪从破烂的皮鞋前端刺了出来。
高潜在一堆破烂的橱柜上重重地一点，反身落地。另一侧，那怪物已经抓住了李思的肩膀。
“你不是吧？”高潜做出夸张的不能置信的表情。
“我说过我受了重伤。”李思的声音无限委屈，他歪着脑袋，弯着腰，脖子上搭着那怪物的利爪，“就在半个小时前。”
高潜嗤笑着用刀指了指李思：“你能不能不要总提这个茬？很有趣吗？”
“不然呢？你以为我很想吗？我可是这个城市的吸血鬼的头儿，如果今晚的事传了出去，你让我还怎么立足？”李思突然一改常态的激动地争辩起来。
高潜的声音比李思还大：“那怪我吗？是你跟着那女人出去的，这一片儿也就你一个吸血鬼，我不怀疑你怀疑谁？你倒是说说我该怀疑谁？”他用刀指着李思踏前了几步，那样子像是恨不得捅李思两刀。
“啊啊，”李思却在这时发出一叠声的痛呼，“停停停，此路不通，你再靠近我的脑袋就要掉了。”
高潜只得止住了脚步，他现在距离那怪物还有五米远，他没把握在自己砍掉那怪物的头颅之前，李思的头颅还在。
“你不是说它没有逻辑吗？”高潜郁闷地道。
“吸血怪是没逻辑，但是它有本能啊，它明显在捏软柿子，你没看出来吗？明明你离它最近，它却来抓捕我。”李思在说自己是软柿子时，半点羞惭的意思都没有，“如果你再靠近，它就会觉得有威胁，如果它觉得有威胁，就会攻击我。”
“好，本能是吧？”高潜低头看了眼脚底的积水，突然一闪身跳到一堆破烂的桌子上，他的身后是掉落了一半的日光灯管，各种线路电缆从天花板上垂了下来，在他身后红红黄黄地挂了一串。高潜好整以暇地找了个还算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
怪物谨慎地盯着高潜，拉着李思变化了一下方位，确保自己能最快地对高潜的攻击做出反应。
李思看看显得有些高深莫测的高潜，又看看脚底的积水，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不喜欢这个主意。”
“我不在乎。”
“你好歹让我找块木头站上去。”
“没时间了。”高潜的手已经暗暗抓住了一根火线。
“拜托你至少数到三，让我心理准备一下先。”
“三。”
一道电弧沿着积水，瞬间袭向前方的两人。李思惨叫着滚倒在积水中，吸血怪也倒在一旁痉挛着，它的爪子试图去抓李思，但是高潜这时已经到了近前，一把抓住李思甩了出去。
李思重重地落在废墟之中，溅起一堆的碎石墙灰，他艰难地爬起来，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哆嗦着：“我死了，我死了，高潜，你没人性啊你，我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
高潜冷笑了一下，盯着对面水坑中那个蜷缩在一起，仍在抽搐的怪物：“没听说过可以用电杀死吸血鬼。”
“吸血鬼体内也有血液好吗？就算不会流动，那也是液体好吗？”李思颤抖地掰着还呈鸡爪状的手指，“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神血之子根本就没心肝的，哎呦妈啊，疼死我了刚才。”
这时，李思又想到了什么，捧着“鸡爪”狂笑起来：“不过那王八蛋喝了那么多人血，它受到的电击肯定比我多，哈哈哈。”
高潜没有理会疯癫的李思，他盯着那怪物道：“虽然知道你现在听不懂，但是我觉得还是要让你死个明白，根据神圣缔结之条约......算了，总之你杀害了人类，你就得死。”
怪物的脸上露出了畏惧的表情，它尖锐地呜咽着，脚爪四肢缩在一起，高潜不知道它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电击的麻痹让它还没恢复过来。
不过这都没差别，高潜举起了暮光之刃，朝着它的头颅砍了下去。
就在这时，那怪物像是突然恢复了行动能力，猛然弹射了出去。
该死的狡猾的怪物，谁说它没有逻辑只有本能？李思这个猪脑子，这怪物分明比他聪明多了。
高潜骂了一声，跃起追上，那怪物此刻只求逃命，身后的翅膀似乎尚未恢复功能，只靠着四肢弹跳逃窜，就如同一颗弹力球，在废墟间弹来弹去。
怪物不怕疼痛，直接撞向墙壁，再借力跃远，高潜却做不到那样蛮干。最重要的是怪物的弹跳轨迹无法预测，高潜虽然速度不输它，但是却总是比它慢了半拍。
怪物在楼层内蹿了几圈，发现无路可逃后，突然一转头朝窗户弹射去。
“拦住它！”高潜此刻还在大厅的中部，急忙爆喝一声。
李思捧着自己的鸡爪手整个人像一颗炮弹向那怪物撞去。怪物不知躲闪，被撞得在地上滚了几滚，又再次跃起，而这时，高潜也到了。
他人尚未落地，手中的刀已经举起，怪物的右翼随着风声被砍落，而它居然不停，依然朝着窗户撞去。
高潜皱眉停住，怪物少了一只翅膀，就不能飞行，这可是八楼，难道它觉得自己从这种高度跳下去，还能活吗？
玻璃四溅碎裂，高潜闪身让开，却突然眼角看到怪物的脚上还挂着一物，竟然是他的电脑包。在怪物跌落窗外的一瞬间，他看到小奶狗的狗头从包里探了出来。
！！
高潜骂了一句，纵身也跃出了窗外。
第六十五章 吸血鬼（4）
高潜后发而先至，一把抓住了电脑包的肩带，那带子本就是挂在怪物的脚上，被他一扯，便掉了。
怪物发出高频的尖叫，不甘地对高潜呲着利齿，挥舞着爪子试图去抓住高潜。高潜毫不客气地给了它一脚，缓了缓自己的下坠之势。随后高潜进入了无间界。
绿色的魔焰在四周腾起，下方的地面像一张绿色的绒毯快速迎面扑来。
“停下，”高潜念咒似地自语，“停下，停下......”
他的意念猛扑了出去，下方街道上的绿焰被无形的东西冲开，露出黑色的柏油路面，形成一个直径十米左右的空心的圆。然而他的下坠速度似乎并没有减下来，地面还在迅速接近。
“停停停......”高潜一叠声地叫起来。
空心圆不远处的绿焰中，突然溅开一堆破碎的东西。扭曲的头颅，尖锐的利爪，肉泥般的身体，接着一张人脸在绿焰中浮现了出来。一张年轻的男子的脸，表情木然，随后那张脸也消失了，只剩下一堆破碎的肢体在绿焰中起伏着。
高潜知道那是怪物在人间界已经落地摔死的信息。
而他自己前方的地面似乎也只有几米远了。
小狗这时利落地从电脑包里爬了出来，叼着他的衣服爬到了他的背上，看样子小狗已经准备好着陆时拿他当肉垫了。
高潜心中大急，脑子猛地一热：“停！”他用尽全力大叫了一声。
“轰”的一声，眼前的柏油地面突然碎裂炸开，形成一个大坑，高潜盯着前方几米远的大坑片刻，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停了下来，不但如此，他还觉得有东西拽着他的脚。
他回头一看，一只脸孔苍白的吸血鬼正扑扇着破烂的蝠翼，费力地拽着他的脚。下一秒，吸血鬼就和他一起栽进了大坑里。
高潜在下面当了肉垫，背上压着一只小狗和一只吸血鬼。
“猪啊，起来！”高潜觉得自己的脊骨要被压断了。
吸血鬼“哎呦”着捂着后腰爬了起来，“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我好歹刚刚不顾生命危险地救了你好吗？我也不要求你感激涕零，铭感五内了，好歹你也应该表示一下应有的尊重吧？不过这大坑怎么回事？刚才我们从正门进去的时候没见到有大坑啊。”
“闭嘴！”高潜没好气地从坑底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爬出大坑，一屁股坐在了尚算完好的台阶上。
“刚才可真惊险。”吸血鬼也在高潜身边坐了下来，感叹着，“我还以为这次你要死翘翘了，其实要是我没受伤，拉住你肯定是没问题的，不过，你知道我现在重伤嘛......”
高潜不想说话，如果现在有只烟就好了，要么有瓶酒也行，虽然他从不抽烟也不酗酒。在神经紧绷到极点后松弛下来，泛起来的不是愉悦而是空虚，还有深深的挫败感。
他高估了自己。之前在无间界里的顺风顺水，让他有了一种自己在无间界里是无所不能的错觉。所以他才会跳出了窗户，所以他才会做出那种无脑的举动。
然而好险，真的好险，他差一点就和不远处的那堆烂肉一样了。如果不是最后一刻，他的意念做到了缓冲，如果他的力量爆发再晚那么一两秒......
身旁的吸血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吓住了吧？没事，还好我在最后一刻赶到。不过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我真能拉住你。”李思回头打量了一下身后翅膀，破烂的蝠翼像一块破布，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的景物，“看来我的翅膀虽破，但还是比看上去要管用。刚才真是太险了，下次别再这样了，就算你想杀那个怪物，也没必要这么拼命啊。”
对于李思一心以为是他自己在最后关头救了高潜这件事，高潜并不想解释什么。虽然高潜明白是自己的意念做了缓冲在先，而李思只不过恰巧在他落地前赶到，拉住了他而已。但是考虑到李思的翅膀之所以变得那么破都是他的杰作，而李思在明知翅膀受伤的情况下仍然赶过来帮忙。高潜决定承李思这个人情。当然关于这一点，高潜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对了，我刚才好像看到一条狗。”李思这时突然想起来什么。
高潜瞥了眼不远处的台阶上，那条端坐在自己后腿上的黑色小狗，轻轻冷哼了一声。刚才那么惊险，还不是因为这条蠢狗，还有刚才这小混蛋居然也拿自己做肉垫。高潜盯着小狗的眼神就很不善起来，小狗漆黑的眼睛闪了闪，慢慢地走到高潜的身边。
“这小狗怎么这么眼熟？而且居然能进入无间界？”李思困惑地道。
高潜懒得解释，他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那个什么吸血怪这样就算彻底死了吗？”
“对于不死生物来说，最彻底的死法就是烧了它。”李思晃了晃手中的打火机，“刚巧有个办公桌上有打火机，我就顺手借来用用。”
两人出了无间界。
深夜的大街上空旷寂静，这一区不是住宅区，办公楼和商店的窗户里映透出繁华的灯火，却实际上并无一人。
台阶前的地面完好无缺，几米远处是一堆破碎的血肉，浸泡在一堆黑色而粘稠的液体中。
高潜看着李思折了路边的枯枝，用打火机点燃了那堆东西，橘色的火苗里冒出浓浓的黑烟，那堆东西很快就化成了灰烬。
这时，高潜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居然是夏洛克。高潜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三点，他皱了皱眉。
第六十六章 吸血鬼（5）
高潜接起了电话。
“嗨，高潜，我就知道你没睡。”电话里传来夏洛克故作轻松的声音。
“如果你是想现在找人聊天的话，不好意思，我很累。”高潜冷冰冰地道。
“聊天这事其实我也不擅长，不过我这里发生一件离奇的死亡事件，我猜你可能会有兴趣想知道。”
死亡事件？高潜看着正在拨弄火堆的李思，淡淡地道：“那要看有多离奇。”
夏洛克扭头看了眼地上覆着白布的尸体，一手接过了属下递来的初步尸检报告。她的身后是一排黑色的SUV，其中一辆的后门大开着，露出里面一排仪器，其上大大小小的屏幕闪烁着各色的数据。
“死者女性，被发现死在一家酒吧的大门外，当时在场的目击者有几百人，却没人看到凶手。这点够不够离奇？”
“普普通通。”
“死者全身血液失去70%，生前曾经被暴力侵犯并折磨过，造成身体多处骨折。最明显的外伤，是颈部动脉处的两个血洞，但是无法确定凶器类型。”
高潜此刻已经明白夏洛克说的尸体就是夜鸦酒吧外死去的那个女人。尽管之前已经通过无间界的绿焰知道了女子生前遭受过什么，但是再次听到夏洛克的描述时，高潜心里仍然升起一股愤怒。他冷冷地盯着面前的火堆，尽量让自己语气淡漠地道：“是有些奇怪，有凶手的线索吗？”
夏洛克嘴角浮起一丝淡笑，她将手机换到另一侧，对着车里的带着耳机，面前一排操作仪器的属下打了个手势。那名属下点点头，打开了一个开关，显示屏上立刻出现手机信号追踪的画面。
“我们专家的初步意见是：凶手是个力大无穷，性格残忍的家伙，并且对血液有特殊的爱好。他在一家酒吧外部的火灾紧急逃生通道里实施了犯罪，之后逃离了现场。而死者则用最后的力气走到了外面，也许是想对人群求救。不过她没撑到被发现，就已经死去。从死者最后一次出现在人群的视线里，到死者死亡，不超过二十分钟。”
“失去了70%的血液还能行走？”
“在某些巫术中，确有放血然后制造行尸的案例。而死者的血液确实也因为某种无法查明的物质凝结成胶状，所以，她在死前走到外面的情况是可能的。”
高潜沉默着没有说话。
夏洛克等了一会，没听到高潜的回应，就自顾自接着道：“你知道最让专家们费解的是什么？凶手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实施了犯罪，且带着接近3公斤的血液离开。你知道即便是那血洞开在动脉处，也至少需要一个吸血泵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抽干血液。而在那个狭窄的紧急通道中，完全没有使用这种设备的条件。”
高潜嘴角缓缓地浮起一丝冷笑。夏洛克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这个，是想做什么？难道在期待他告诉她什么吗？呵，别说这世上还有一个神圣缔结之条约在约束，就算没有这个什么条约，他又为什么要帮助这个身份不明，故弄玄虚的女人？
高潜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就这些吗？谢谢你打电话来分享这个离奇的案件，不过已经很晚了，我要休息了，再见。”
“等等，高潜！”手机那端夏洛克喊了起来。
高潜皱着眉将手机拿回耳边：“还有什么？”
“监控录像，高潜，酒吧外围是有监控摄像头的。”
高潜微僵，片刻后慢慢地道：“你想说什么？”
“高潜，是应该我问你，你有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夏洛克回身瞥了眼车内一排仪器的屏幕，其中一个屏幕正在反复重播着一个画面：女子孤零零地靠在墙壁上，一个男子走近了她，然后伸手碰了一下她的肩，女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人群围了上来，而那男子却突然不见了。
高潜举着手机僵硬了片刻，然后他对着李思招了招手。李思走了过来。高潜捂着手机话筒低声道：“去找找这附近的监控摄像头，毁了它们。”李思微微点头，快速离去。
然后高潜将手机重新放到耳边：“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如果你想找凶手的话，我觉得它大概已经死了。”
“大概？”
“死得不能再死。”
“我不能只因为你的一句话就了结这个案子，高潜，你必须让我看到证据。”夏洛克正色道。
“你同样不能因为一段监控视频就指控我什么，而我能告诉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高潜挂掉了电话，同时将手机关机。
这时李思回来了。
“这幢大楼只有在正门的门口有一个监控摄像头，不过在我们进入拍摄范围前，就被我通过无间界断电了。其他地方我也检查过了，交通信号灯那里还有一个摄像头，不过角度拍不到这里。”
大概高潜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李思笑着解释：“我们这种人对监控摄像头这类东西很敏感，随时都会留意这些，毕竟我们并不希望人类发现我们的存在。”
高潜沉默，看来最菜鸟的就是他自己了。
十分钟后，
几辆黑色的SUV无声地在一幢废弃的办公大楼前停成一排。
一个身穿杏仁色风衣的女人第一个从车上跳下来，打量着眼前的建筑。接着更多的身穿黑色制服的年轻人下了车，训练有素地举着探测器搜索着周围，很快他们锁定了地面上那堆明显焚烧过的残迹，开始各自进行拍照和样本取样等工作。
夏洛克双手插在风衣的衣袋里，若有所思地看着下属忙忙碌碌。
这时，一个有着一双温和的眼睛的年轻人走到她身边轻声道：“附近唯一的摄像头已经被掐断，没有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断电的时间是三十分钟之前。”
夏洛克轻笑了一声：“吃一堑长一智？不，监控被掐断的时间在我给高潜打电话之前，看来这一次他有个帮手。”
“组长，你说地上那黑乎乎一团的东西，真的就是凶手？”
“许哲，你信不信我？”
许哲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带着几分郁闷道：“信。”
“我知道你想说单从那段监控录像上，并无法判定那个男人就是高潜。”夏洛克淡笑着道。
“组长，你知道你还......”
“可是我就是觉得那人是高潜，你知道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许哲沉默地看了看天。关于直觉这方面，组长的自信心强到可以怼天怼地。许哲聪明地放弃和组长争辩直觉这种东西到底靠不靠谱的问题。况且，事实上似乎组长的猜测并没有错。
“组长，那你有没有直觉出来，这个高潜到底是什么人？他又到底是怎么干掉了一个如此凶残的凶手？”
“高潜是什么人，这我暂时还没什么想法，不过我倒是真有个预感，那就是我们和高潜今后还会有很多机会打交道的。而很多困扰我们多年的谜团，也会一一因之解开。关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第六十七章 劣魔（1）
极黑之地，
“又有什么事？”首恶彼烈穿着一套庄重的深色西装配着一条火焰纹饰的亮色领带步入这个空间，“我受邀在5分钟后替总统的国宴致辞，你有什么事要说最好立刻开始。”
莎莉叶今天穿着一身粉色护士服的装束，戴着同色的头巾，看上去温柔又可亲。她打量了一下英俊里带着几分邪气的彼烈：“总统？我就知道他会当选和你们脱不了关系。”
“得了吧，说的好像如今燃着战火的那几处地方和你们无关似的，”彼烈轻哼了一声，“大家彼此彼此，何必这么虚伪。”
莎莉叶耸了耸肩，并未反对。
“叫我来什么事？”彼烈有些不耐烦地扯松了自己精心打好的领带，但在看了眼腕表后，又阴沉着脸将之重新系好。
莎莉叶回头向虚空中看了一眼，像是在看一面无形的屏幕：
“你说你派了一头地狱犬？”
“没错，我说过要给高潜考验，既然你迟迟不动手，那只好我自己来。”彼烈再次看了眼腕表，“还有三分钟。”
“那么现在那头地狱犬在哪儿？”
“当然死了。那小子可是暮光之刃的拥有者。你找我来不会就为了说这件事吧？好了，下次我会派个厉害点的家伙。火魔神怎么样？”
“你疯了，高潜只是个人类，还有麦克现在也在人间界，如果你不想他发现我们的计划，你最好收敛一点。”
“麦克？他还在人间做什么？还在调查红甲骑士的事？”
“我怎么知道，”莎莉叶没好气地道，“我只是个小角色，而他是掌管炎剑的惩罚者，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去问他，他就会和蔼可亲地直接告诉我答案？”
“你们兄弟姐妹不是一向和睦融融，亲密无间？反正他也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彼烈嗤笑着。
“呵，彼烈，说起兄弟姐妹，几千年前，我们不曾经也是兄弟姐妹？看样子你忘了你们是怎么跌落深渊的。”
彼烈英俊的脸扭曲了一下，他恶狠狠地盯着莎莉叶。
莎莉叶缓了缓口气，走近彼烈：“好了，别说这个了，我今天找你来不是和你吵架的。我发现高潜身边出现一个奇怪的东西，我想你需要看一下。”
彼烈却在看自己的手表：“没时间了，我必须立刻离开，管它什么奇怪的东西，处理掉不就得了。”
彼烈说完便转身一脚迈入了虚空之中。
莎莉叶急忙道：“等一下彼烈，阿努比斯现在在哪儿？”
彼烈的声音已经从黑暗的深处传来，瓮声瓮气的模糊：“我怎么知道，上一次见这个混蛋，他还在亡灵河畔监督修复水晶金字塔。”
莎莉叶盯着无尽的黑暗半晌，缓缓地转回了身体。裹着粉色护士服的窈窕身影在这极黑之地，仍然发出隐隐的白光。她看着那面无形的屏幕，像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忽地发出一声轻笑。
片刻后，
“好吧，”她轻声自语，“这世界越热闹才越好玩，到时候可别怪我事先没警告你。”
*
这一周对于高潜十分平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自从头顶的怪物消失后，老板似乎又恢复了几年前刚创业时充满干劲的样子。他不再总是咆哮下属，而是和手下一起开会解决问题。他还制定了一些福利政策，包括晚间加班的免费夜宵等，工作一定年限的老员工也有了相对的补贴权重。
王亮在请了两天病假后，也回到了岗位上。高潜暗暗观察了他几天，发现这个王亮倒是没有什么不同。再次见到张婳时也未表现出扭捏不好意思，反而照常地姐姐长，姐姐短的，愣是哄着张婳又给他们组白做了几份文件。
隔壁的李思似乎更忙了，高潜很少能看到他的身影。
而自家的那条小狗，还是固执地保持着端坐在后腿上的古怪姿势，霸占着餐桌的居中位置。而且食谱也更加另类了。
高潜发现这条小狗除了喝牛奶外，居然还吃蜂蜜，鲜花和水果它也吃，而且吃的时候必须他用餐盘盛起来，端给它，它才吃。高潜曾经买过一个上面漆着卡通狗头的塑料狗食盆，被这小混蛋咬了个稀烂后，用后腿踹进了垃圾箱里。
看在这小狗知道自觉使用卫生间的份上，高潜决定暂时忍了它。喜欢趴餐桌就趴餐桌吧，反正小狗不叫不吵，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时，很容易让人觉得它只是个装饰品摆件。而且说实话，这小混蛋警惕地立着尖耳端端正正卧在那里时的样子，还挺帅气的。
晚饭后没事的时候，高潜就会带着小狗出去遛弯，美名其曰遛狗，实际上是给小狗找食。高潜后来从李思的嘴里知道了老板和王亮头上的东西，是一种劣魔。
劣魔差不多是最低等的魔物，以人类的负面情绪为食。由于魔力太低，它们能很轻易地穿透魔界和人间界的屏障，当人间界出现能吸引它们的“美食”时，它们就会蜂拥而至。
劣魔本没有形体，不过因所吞噬的人类的负面情绪的种类不同，它们也会出现形态的差别。例如老板头上的负面情绪属于贪婪，而以贪婪为食的劣魔就是一团烂肉的样子。王亮头顶的劣魔吞噬的是嫉妒，它的样子像一只无头蜘蛛。
劣魔吞噬了一定量的负能量后就会升级，并且会影响宿主产生更多的负面情绪。它们就像寄生菌一样寄生在人体上，当“养分”充足时，它们就会进化，反之，它们也会枯萎死去。
夜市上从来就不缺头顶顶着贪婪劣魔的摊贩，还有顶着蠕虫一样的恶心生物的蟊贼。高潜还在人群的头顶上见过多足的臭虫，被砸烂的南瓜，一堆瘤子一样的聚合体，前者属于色欲和暴怒，而后者则属于焦虑。
除了看到劣魔外，高潜也能看到人类的各类情绪，不同的情绪有着不同颜色的光谱。只要高潜想看，他眼中的人群会被各色的光晕笼罩着，有的明亮，有的昏暗。
懒惰，傲慢，自卑，恐惧，欺骗，嘲笑，悲伤......各种各样阴暗的负面情绪充斥着人群，大部分时候它们会被人类自行地消化化解，有时候它们则像是一堆积聚起来的垃圾，吸引着肮脏的魔物。
高潜发现小狗也并不是不挑食，所有的劣魔都吃。它似乎对贪婪，嫉妒，暴怒这几种劣魔更感兴趣。高潜猜测大概是这几种劣魔蕴含的能量更充足？
正如今晚，高潜跟上的那个男人。头顶顶着一大团黑乎乎的烂泥一样的东西，像一个被砸开的大南瓜，时不时地还有红光从烂南瓜的缝隙中冒出来。电脑包里的小狗很兴奋，不停地想从包里跳出来，高潜不得不使劲按着电脑包。
“再等等，这里可能会被人看到。”高潜小声地道。
第六十八章 劣魔（2）
从夜市里出来，男人就走上了通往住宅区的一条小路。这里本来是没有路的，喜欢抄近路的群众在小区后墙上扒了个洞，又踩塌了某家门面店后街的围栏，强行人为地弄出一条曲折不已的路来。如果高潜不是跟上这个男人，他也不会知道从夜市里竟然还有一条近路能直通自己住的那片小区。
在看到夜幕中小区的围墙后，高潜紧跟了两步，打算就在前面拐角处动手。若是等那男人进了小区，人可就多了。当然除了人多眼杂这个因素外，高潜看中这里动手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其实是因为这里没有监控摄像头。
往常做这种事时，高潜都是趁着夜色先用匕首状的暮光之刃从后面断了劣魔和人体的连接，然后再由小狗拖着劣魔进入无间界，到时是撕是咬是搏斗，就看小狗的本事了。一般整个过程无声无息，高潜敏捷的身手会让当事人连半丝察觉都没有，就了结这件事。
今晚高潜本来也想故技重施的，却在欺身上前时，那男人突然转过身来。高潜闪电般地将手中的匕首藏在身后，脸上也浮起温文尔雅的笑容。
男人怒视着高潜：“你跟着我干嘛？我早就发觉你小子有问题。”
“我有吗？这条路又不是你家的。”高潜漫不经心地看了眼男人头顶的烂南瓜，里面的红光像是燃烧的火苗，一蹿一蹿的，看样子这男人此刻火气不小。
“找事是吧？想打架是吧？”男人粗声道，“老子正想找人撒气，来啊！”
呵，高潜忍不住笑了。
他打量了一下那男子的块头，个子虽然不如自己，但是膀大腰圆，应该有把力气。说到打架，自己也确实好久没和人动过手了，猛地一听有人叫嚣讨打，还真有点心痒。不过他如今好歹也算是觉醒了神血之子的血脉，怎么能再和普通人类动手呢，那不成了大人欺负小孩了吗？
高潜笑了笑：“我不和你打。”我其实就是想抽冷子给你头上划一刀而已。
男人呼哧地喘着粗气：“孬种，不敢是不是？”
高潜鼻孔出气地嗤了一声：“走你的吧。”
“怂货，动手啊！”男人顶着冒着火光的烂南瓜，握紧双拳像一头疯牛一样盯着高潜吼道，“我叫你动手你听到没有！”
高潜微微摇头叹气。
“动......”
“砰！”
男人双目翻白，仰面跌倒，黝黑的脸上涌出两管鼻血。
高潜看了看拳头上的血迹，弯腰在满脸开花的男人衣服上擦了擦。同时藏在身后的右手随手一挥，一道幽暗的光亮闪过，那烂南瓜一样的东西，便与男人的头顶分离了。
电脑包里的小狗不用高潜说，便欢天喜地地跳了出来，一口叼住那堆烂南瓜，进入了无间界。
高潜看看地上躺着大块头的男人，微微叹了口气：“本来很简单的，你也不用受这个罪，我也不用受这个累，但这是你自找的。”他拉起男人的脚，将之拖到了房边的阴影里，“记住这个教训，幸好是遇上我，要是遇上个和你一样的暴脾气，你就完了你知道吗？”高潜用脚将男人往阴影里又狠狠地踹了两脚，方才舒了口气：“好了，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高潜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觉得还早，便打算去夜市吃点烤串，犒劳一下辛苦了大半天的自己。至于那条小狗，那么大的一堆烂南瓜，够它啃一会的，反正它也能找到自己。高潜便吹着口哨沿着小路向夜市走去。
前面是一家火锅店的后厨，绕过这里，就差不多能进入夜市了。却在这时，一个黑影从火锅店的后墙上跳了下来，要不是高潜闪得快，差一点就撞做一堆。
墙上跳下来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瘦弱年轻男子，穿着一件色块拼接的夹克，黑色牛仔裤，一头卷毛染成亮蓝色，脸孔惨白，嘴唇乌青，就是不知道是涂的唇彩呢，还是先天不足。
高潜现在看人都会习惯性地先看这人的头顶。没有劣魔，很好。
他又打量这年轻人身上的光，发现这年轻人身上的光竟然不是一般的灰暗。高潜不由地盯着那年轻人仔细看起来。
这条小路基本没什么光源，此刻月光也不算明亮，高潜能清楚地看到那年轻人，那年轻人却不见得能看清高潜的。
然而高潜却吃惊地发现那年轻人也在盯着自己看，不但如此，年轻人的脸上的表情，竟然显得异常惊恐。
“你......”
“别过来！”年轻人尖利地叫了一声，向后跳去。他的身后正好是一层层垒得一人多高的空啤酒箱子，被这年轻人重重地一撞，众多空酒瓶便发出可怕的哐当声，摇摇晃晃地就要倒了下来。
“小心！”高潜急忙上前用手撑住就要歪倒的箱子，对年轻人喝道，“你干什么，见鬼了吗？很危险知不知道？”
“有鬼！”年轻人哆嗦着乌青的嘴唇，瞪大着惊恐的眼睛，“确实有鬼！！”
“鬼在哪？”高潜皱眉盯着那年轻人，他的状态似乎不太正常，眼神空洞，瞳孔放大，他像是在盯着自己，又像是在透过自己看着什么其他东西。
“你，你就是鬼！”年轻人像是看到了什么更惊恐的东西，尖叫一声，转身就逃。
高潜皱眉，狠狠地一推那些酒瓶箱子，让它们回了原位，然后就朝那神经质的年轻人追了上去。
他们此刻所处的地方本来就离夜市很近，高潜赶到出口时，那年轻人已经混入了人流，看不到踪影了。正当高潜有些恼火地四下张望时，不远处的烤肉摊子突然传来人们惊恐的尖叫声。
高潜快步冲了过去，拨开人群，只见一个人形的火堆正在地上凄厉地尖叫翻滚着。一旁的地上是翻倒的烤肉摊还有空掉的烧烤油的油桶。
烤肉摊的老板已经吓傻，不知所措。
“灭火器，灭火器在哪？”高潜上前一步，抓住老板的衣领厉声问道。
老板语无伦次地哆嗦着：“不，不关我的事，不关，他自己冲过来，不关我的事......”
“我问你灭火器在哪儿！”高潜怒吼道。
“那玩意，太，太贵。我，我没......”
高潜狠狠地丢开烤肉摊的老板。地上的人形火堆已经停止了翻滚，火苗裹着一堆乌黑的东西，静静地燃烧着，空气中弥漫起恶臭和烤肉混合的气味。
高潜盯着一旁因为挣扎翻滚而散落的一片没烧掉的衣物，那是一片色彩鲜艳的夹克碎片。几分钟前，高潜还和这个皮夹克的主人近距离地说过话。
高潜阴沉着脸转身快步走出了人群，一边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是我，我这里有个离奇的案件，我想你可能有兴趣知道。”
第六十九章 血灵
夜晚的时间不属于人类。
小狗端坐在餐桌中央，警惕地竖立着尖耳，盯着窗外晃动的树影。
每当月光笼罩大地时，阴性的能量就会得到滋养。各种魑魅魍魉劣魔小鬼等低等魔物就会趁着这个时间四处游荡，享受属于它们的世界。如果运气好，它们还会撞见“美餐”，也许会因此一举升级，成长为真正的魔物也说不定。
但是今晚有些不同。
小狗冷冷地瞥了眼沙发上那个抱着毯子，打着呼噜的男人。愚蠢的人类看不出今晚的月光带着血色，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空气中充满了邪恶而肮脏的气息。
一团雾一样的影子从窗外缓缓地飘过。
来了。
小狗无声地站起，呲出了牙齿。
血灵，一种被刻意召唤来的邪恶生物，来自深渊最黑暗的污泥，凝聚着最阴暗的能量。它们因着痛苦和死亡而生，受活人鲜血的供养。它们是最残忍的杀手，最阴险的密探，一旦被它们盯上，就如同沾上跗骨之蛆，不被吸尽最后一丝能量，它们绝不会罢手。
沙发上的男人翻了个身，呓语着抹去嘴角的口水。一层隐隐的白光从他的身上散发了出来，让他的身影也显得有些朦胧起来。
又是这样。
小狗跳下了桌子，无声地来到沙发前。
几天前它就发现了，自从这个男人在无间界里意念力爆发后，他在夜晚熟睡时就会出现这种能量溢出的情况，有时只是冒冒白光，有时则会整个人都漂浮起来。
能量溢出，在这个能量愈加匮乏的世界，这是让人神魔三界任何一个物种都垂涎三尺的事情，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却睡得像一头死猪一样。
小狗用漆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男人的脸。
怎么看都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类。一样的愚蠢，一样的自大，一样的粗鲁，一样的臭气熏天，只是他的身体里却蕴含着一种奇特的能量，一种连它都看不出来源的能量。虽然现在那能量还很渺小，渺小到一只真正的魔物就能要了这小子的命。
然而它却知道他远不止如此。
它伸出爪子拨拉了一下男人的手臂，男人左臂从沙发边缘垂了下来。小狗仔细地打量着左臂上那个黑色的标记。
在平时，这个标记只是一个黑色的，不规则的对号。而在此刻，在身体里白光的映照下，那黑色标记的形状有了些许变化。它觉得有些眼熟，只是它几千年来的记忆里有太多太多的东西，而被封印了力量的它没有能力去细细翻找自己古远的记忆。
血灵的气息更重了。黑暗的生物似乎察觉了这间屋子里不同寻常的能量。
小狗跳上了沙发，踩着男人的胸膛，将前爪放在他的额头上。漆黑的狗眼里突然亮起两丛蓝色的冰焰，像是两个蓝色的火洞。
片刻后，男人身上的白光暗淡下去，如同电量耗光的荧光灯管，重新归于寂灭。
小狗冷冷地盯着窗外。黑色的雾影散开了，继续去寻找它们的目标。
小狗疲累地打了个哈欠，就地瘫倒在男人的胸口。
先让它睡一会，今天吃了太多的魔物，消化这些东西耗费了它太多的精力。它才不是为了压制这个愚蠢的人类的能量溢出而累坏了呢，它也没有为了一个卑微的人类浪费了自己宝贵的力量。这个将自己的神力封印了的家伙，它迟早会将他咬成人棍......
呼呼......
寂静的房间里，一人一狗挤做一堆，发出此起彼伏的和谐的呼噜声。
如果不是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发出震动的声音，这首和谐而温馨的乐曲会一直继续下去。
高潜猛地睁开眼睛，抓起了茶几上的手机。睡在他胸口的小狗突然翻滚落地，朦胧地睁了睁眼，又跳回了沙发，在高潜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呼噜。
来电人显示的是夏洛克，时间是凌晨五点。
高潜没有任何犹豫地接听了电话：“喂，是我。”
“睡了吗？”夏洛克的声音带着一种熬夜的黯哑。
“睡了又醒了。”高潜实话实说，“你在调查那件案子吗？”
“当然，你介绍的案子，当然是放在首位调查。”夏洛克接过下属递过来的一杯咖啡，“权限交接花了些时间，不然也不会这么久才给你回电。”她的身后，是灯光明亮的尸检室，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正在将一个黑色的裹尸袋拉上拉链。
“有什么发现？”
“发现嘛......”夏洛克微微耸了耸肩，“死者，人类，男性，死于重度烧伤，胃部没有发现酒精残留，骨检也没有显示任何殴打的迹象。所以，高潜，你到底希望我找到什么？”
“我怎么知道。”高潜带着浓重的起床气道，“那是你的工作，他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撞上烧烤摊，他那时的状态根本不正常。”
手机那边的夏洛克没有说话。
高潜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口气：“对不起，我的意思是，最近离奇的死亡事件有些太多了，你不觉得吗？这其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太多？高潜，这个城市每天都有人因为意外而死去，我手上至少有两打的案件根本无法解释。如果你想和我们合作，你就得告诉我们更多的信息，至少告诉我们，我们应该找什么。”也许是熬夜加班让夏洛克的精力疲惫，电话那端的她，听上去语气也不太好。
高潜捏紧了耳边的手机，告诉她什么？告诉她这个世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魔物？告诉她吸血鬼其实就是他的邻居，而人狼很可能和她住在同一个小区？
不，他不能暴露魔血之子的世界，他没这个权利，更何况他又该如何向夏洛克解释他自己可以随意出入无间界？
“夏侦探，我不能告诉你什么，如果你觉得这个案件不值得调查，你就放手吧。”高潜语意冰冷地道。
手机那边的夏洛克沉默良久，方道：“高潜，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真想将你扔到号子里，好好地关几天，让你清醒清醒。”
“幸好你们部门没有行政权力。”高潜淡笑了一下。
“下一步我们需要做什么？”夏洛克若无其事地道。
“还记得上一个离奇死亡案件吗？”
“夜鸦酒吧门外的那个可怜的女人。”
“对，夜鸦酒吧，那一天夜鸦酒吧门外还发生了一起车祸，我想，你可以调查一下，那起车祸和昨晚的烧烤摊案件，有没有什么联系。”
“你在怀疑什么，高潜？”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觉得......”
“直觉？”
“可以这么说。”
“好吧，我相信你。”夏洛克挂断了手机。
抱着双臂等在一旁的许哲露出询问的表情。
夏洛克得意地笑了:“瞧，我说过，给高潜打电话一定会有线索，我的直觉从来就没错过。”
许哲无语地望了望天花板。
第七十章 年底
接下来的几天都十分平静。
高潜一边等待着夏洛克的调查结果，一边满怀心事地继续着自己的项目。只是在开讨论会议的时候，他常常会走神，眼睛总是习惯性地扫描别人的光谱，比如谁谁的光谱越来越明亮了，谁谁看上去似乎有烦事缠身。
高潜如今好歹也是项目经理一枚，自然不能看着自己的组员有麻烦而不管，于是便能开导就开导，能帮忙就帮忙。他也没想到如此一来，他这个小组的团队气氛竟然变得十分之好，项目进度和效率也比之前大幅提高，让老板在经理晨会上点名夸了他好几次。
有其他小组的项目经理私下里和高潜讨教经验，高潜笑得高深莫测：“如果你发现不了项目里存在的问题，那么问题就在于你的眼睛。”
“哎哥们，咱能不能不玩高深，说点干货？”
“这就是百分之百脱水的干货。”高潜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同事的肩，“是哥们才跟你说真话，看人，要用心眼去看。”
同事看着高潜高大的背影远去，若有所思地揉着心口：“心眼，心......”
回到座位上，对面的张婳笑眯眯地开口：“高经理？看你这满面春风的样子，又涨工资了？”
高潜淡笑了一下，一边打开自己电脑上的文档，一边眼也不抬地道：“嘴这么甜，又想干什么？”
“说什么呢，哎，我家今晚要举办一个灵修会，你一起来吧？”张婳探身过来，趴在高潜面前的隔板上，“有很多美女哦，而且我还特意订了一套海鲜自助餐，很贵的。”
“这么好？”高潜抬头看了眼张婳那张充满期待的脸，又看看隔壁波澜不惊的尚可，笑了，“干什么？花这么大的力气拉我，你该不会是想搞传销吧？”
“传什么销啊，”张婳不满地道，“高潜，你没劲了啊，我可是好心想拯救你沉沦的灵魂。”
“呵，那你还是让我继续沉沦得了。”
一旁的尚可盯着屏幕，眼也不抬地轻声说了一句：“聪明。”
张婳失望地缩了回去：“你们一个个真是没救了。要不是我凑不齐灵修会的人数，我才不会拉你们两个臭男人入会呢。”
凑人数？高潜心中一动，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张婳。眨眼间，一副五彩的人体剪影就在他的眼里显现出来。
对于张婳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她的光谱有些过于复杂了。各种颜色的光混在一起，像是身上挂了一圈五彩的霓虹灯管。她的光谱色彩总体来说还是偏于明亮的，至少高潜没看到什么明显的坏的信息。
高潜将注意力放回到了电脑的文档上，随口问道：“什么灵修会，还要凑人数？要凑多少人？”
“六个就够了，我已经联系到了四个灵修会的会员，都是美女，真正的美女诶。喂，我说你们两个，真的不动心吗？说不定过了今晚，就能好事成双呢？”
“你这是灵修会啊，还是相亲会啊？”高潜笑了一声，“咱们小组单身汉不多，要不你去别的小组问问？”
“又不熟，怎么一起灵修啊。”张婳抱怨着，“灵修时，灵魂是处在不设防的状态，要是被邪恶的东西侵入，就麻烦了。”
“这么危险，那我更不能去了。”高潜半真半假地道，“尚可，你说呢？”
尚可淡淡地吐出两字：“没错。”
张婳还想继续劝说，这时大办公室的尽头，一身藏蓝色运动衫的老板出现在办公室门外，朝高潜竖起拇指，比了比办公室。
高潜抱歉地对张婳笑笑，站起身走进了老板的办公室。
“高潜，坐，柜子里有点心，饿了自己拿。”
老板随意地挥挥手示意高潜坐下，自己则拿起角落里的水壶，给窗台上的吊兰浇起水来。
高潜微微笑了一下，趁着这段时间开始打量老板的光谱。
老板最近很注意健康，不但开始节食，还将车子停在很远的停车场，每天跑步来上班。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他的光谱比原来透亮了许多，虽然还是淡淡的灰白色，但是已经比之前灰蒙蒙的光谱好太多了。
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老板单一的光谱中偶尔也会有一两处十分明亮的光斑。那些光斑大多是爱，希望，盼头，信心，激情一类的东西。
这种蕴含着巨大能量的光斑十分普遍，几乎绝大多数普通人都会有一两个这样的光斑。当这些光斑能量充足时，他们身上整个的光谱都会被带着明亮起来。
“高潜，我下一周约了和林氏的老板见面，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老板放下水壶，坐回到办公桌前，双手放在桌上，倾身向高潜兴致勃勃地道，“关于你们这个项目的二期工程，我希望能在年底前敲定。”
林氏，高潜不期然地又想起了林茜。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就没有再联系她，她也同样没有。虽然他相信林茜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但是她的态度是不是说明了什么？这个项目的二期合同并不乐观是吗？如果林氏拒绝了二期续约，而老板又找不到继续的投资者，他的项目怎么办？解散吗？他的小组成员呢？
高潜的喉咙有些发干。
“老板，你觉得......”
“我对你有信心，高潜，你的项目做得很好。这一次签约的不确定性主要来自竞争对手，还有林氏自己内部的利益之争。不过这些都不用你操心，我会搞定这些事的，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一旦签订合同，项目进度很可能还要加快。”
“老板，我并不担心我们组的进度。”
“那就好，你只要安心地做好项目就行。”老板看上去信心十足，还带着几分他特有的固执。他的光谱中的某个光斑更亮了，连带着他的整个人也显得明亮起来：“如果年底前能签了合同，我就给你们小组发个大大的红包，我知道你们组有人要买房了是吧？还有那个谁刚添个儿子是吧，好好干，今年会是个好收成的。”
第七十一章 地狱的入口
从老板的办公室里出来，高潜的心情有些沉重。
老板信心十足的心态并没有影响到他，虽然他对自己的项目质量很有信心，但是商场如战场，永远也不是一个只靠产品质量就能拿到生意的简单地方。
林茜回避的态度似乎已经表明了林氏股份对二期续约并不是很感兴趣。关于这一点，高潜并没有告诉老板，他决定先给林茜打个电话，抛开一切私事不谈，只是作为双方的项目接口人，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高潜走上公司的天台，站在一处能俯瞰科技园全景的地方，按下了快捷拨号键。
嘟嘟嘟......铃声响了很久，就在高潜以为林茜不打算接电话时，信号突然被接通了。
“喂？”电话那一端的声音很嘈杂，淡淡的女声几乎被淹没在一片密集的杂音中，分辨不出，但高潜的心还是重重地揪扯了一下，是她。
“喂，林茜，是我，高潜。”
“有事么？”电话中的林茜的声音扭曲了一下，背景音中传来一声疑似猛兽嘶吼的声音。
“林茜？你在哪？”高潜的心猛然提了起来。
“我在黑......”又是一阵密集的像是什么敲击金属的声响，林茜的声音被遮盖了去。
“什么？林茜？你还好吗？”高潜对着手机急急地道。
“我很好。”这一回，林茜的声音清楚了些，她似乎凑近了话筒，“高潜，你有事吗？我现在有点忙。”
“林茜，你在哪里，告诉我！”高潜的语气有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黑沙，”林茜说完后，犹犹豫豫地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别问这是哪里。”
林茜从不撒谎，即使是善意的小谎话。高潜知道如果他问，林茜一定会回答，但是他不想违背她的意愿。
“你在哪儿做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吵？为什么我会听到野兽吼叫的声音？”
“谁知道呢，我也没想到十年都不下一次雨的地方，今晚居然暴雨，还有些不寻常的东西也跑了出来。”
“今晚？你现在是晚上？”高潜开始在脑子里换算时区。林茜现在显然不在境内，她出国了，去一个叫黑沙的地方，现在是一个暴雨的夜晚，附近还有不寻常的生物......
在这个到处都是魔物的世界，干净得像一朵白玉兰一样的林茜......
高潜额角的青筋鼓了出来，他几乎能听到血液在血管里剧烈怦动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大吼：“林茜！你疯了！不管你在哪立刻回来！天一亮你就立刻订机票，你听到没有！”
“还不行，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做。”林茜柔软的声音里透着坚持。她就是这样，一旦她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就像和高潜这样的穷小子谈恋爱，林父根本无法阻止一样。
“高潜，我的手机快没电了。”林茜温柔地道。
“林茜，不管什么事都不重要，请你立刻离开那个地方好吗？”高潜放缓了语气，恳求道，“林茜，请你......”
“高潜，等......”
我......
手机的信号断掉了。
林茜看了眼黑屏的手机，叹了口气，从车座底下爬了出来。
豆大的雨点敲击着金属车篷，像是击打着一面战鼓，金红色的厉闪直直地从天空劈下，仿佛要通过那处燃烧着熊熊烈火的裂缝，劈入最黑暗的深渊。隐隐有雷鸣般的嘶吼从云层中传出，当厉闪划破天空时，一只巨大的翅膀在云层中显现出来。
“好极了，几百年没见过的雷龙居然都出现了。”林茜将雨刷器的频率调大最大，透过淌着水帘的车窗观察天空中的那道盘旋的巨大黑影，“它究竟想干什么？那下面有什么它感兴趣的东西？”
又是一道厉闪劈下，雷龙再次发出焦虑的嘶吼。
林茜看了眼扔在车座上的黑屏手机，皱了皱秀气的眉：“还有两个小时天就亮了，不能再等了。”她拉开车门，跳进了如瀑的雨中。
大雨立刻浇透了林茜的衣服，黑漆漆的山石前方，是一个直径几十米的巨大露天火洞，像是地表在那里形成了一个红彤彤的伤口。炽烈的火焰从坑底喷涌而上，将周围几百米的黑石都映照得一片血红。
磅礴的大雨并没有让火焰更小一点，相反地，烈焰似乎更加炽热了。
林茜一边走，一边开始脱衣服。
脚底的黑石开始灼烫她白嫩的双足，她走得有些歪歪扭扭。厉闪一道道劈在她的四周，像是要阻止她这大胆而愚蠢的行径。
“我没时间了，不管你今晚要做什么，都不关我的事。”林茜喃喃地自语着，一边走，一边将衣物一件件脱下。
当她终于来到火洞边缘时，她已经如初生的婴儿一样不着寸缕，雨水沿着她优美的曲线冲刷而过，让她像是自水中初生的维纳斯般动人心魄。她的身上散发出隐隐的白光，如蚌珠一样柔和细腻。
脚下的火洞翻滚着来自地狱的烈焰，天空中的雷龙发出暴怒的嘶吼。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一个银色的箭头符号在她的手臂上隐隐浮动着。然后她像一个跳水运动员一样，伸展双臂，纵身跳入了火洞。在火焰吞噬她的那一刻，天上的雷龙也裹着雷光，携着厉闪，怒吼着冲了下来。
第七十二章 怀疑
高潜盯着手里已经断线的手机，脸色铁青。
他想象不出娇弱的林茜孤零零地在暴风雨的野外的情景，这种情景甫一出现在脑子里，他的心就撕扯着疼，他想不下去，他现在只想如何将她弄回来，哪怕他亲自飞过去都行。
他拨通了林父的手机：“林董事长，您好，我是高潜。”
“高潜......”手机那端林父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淡，“有事么？”
“林董事长，请问您知不知道林茜现在在哪儿？”高潜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稳而有礼，尽管此刻他的内心已经焦急如焚。
“林茜？她出国散心了。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高潜的呼吸滞了一下。是的，他们已经分手了，他并没有忘记，但是林茜现在处境很危险，哪怕是作为一个普通朋友，他也不能坐视不管。更何况，在他心里，她的位置从来就没变过。
“林董事长，我刚刚和林茜通过电话，我怀疑林茜现在有危险，请问您知道她所住的酒店，或者其他具体的地址吗？”
“危险？”林父嗤笑了一声，仿佛高潜讲了一个拙劣的笑话，“充满阳光的海滩上能有什么危险？而且我特意安排了合适的人陪她一起去散心，这个人每天都按时向我汇报她的情况。”
电话那端的林父冰冷地道：“高潜，你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有前途，我也很欣赏你的才干，但是你和林茜不太合适。”
林父挂断了电话。
高潜胸闷地捏着手机。林茜一定是用什么手段甩掉了林父安排的那只跟屁虫，要么就是她收买了那个家伙，让他给林父提供假的信息。愚蠢自大的林父以为他掌控着一切，其实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对了，黑沙。高潜想起了这个地名，连忙打开手机的浏览器搜索这个信息，然而得到的信息基本没有什么用处，现实中没有一个地名叫做黑沙。
高潜心里一片冰凉，身上却一阵阵发热，他死死地盯着远处的天际线，恨不得能就此穿越空间，立刻出现在林茜身边。他没注意到他脚边的小石子在噼啪地震动，天台角落里的废报纸突然被卷到空中，瞬间被撕扯成碎片，一圈圈地在半空中打着旋。一股不知来自何处的旋风正在以他为中心形成。
这时，手中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高潜低下头，来电人是夏洛克。
脚边的小石子恢复了平静，半空中的废报纸被天台上的强风卷走，不知所踪。
高潜接起了电话：“是我。”
“高潜，有兴趣探一探鬼屋吗？”电话那端的夏洛克声音轻快地道。
“什么鬼屋？”高潜强迫自己语气平静，虽然此刻心情焦躁的他很想对着手机大吼。
“你上次提到的两个案件，我已经查出点眉目，见面详谈吧。”
“好，你说地点。”
“还有两个小时你就下班了，我去接你。”
“好。”
“那就这样，回见。”
“等一下。”高潜忽然想起什么，“你能不能帮我查查黑沙这个地方。”
“黑沙？什么地方？地名还是酒店什么的名字？”
“我不确定，应该是地名。那个地方现在是夜晚，而且十年不见一次下雨的地方，现在却正在暴雨，还有不寻常的生物出没。”高潜不抱什么希望地道，“你不是有很多专家吗？能不能请你动用你的资源查一下这个地方？越快越好，这对我很重要。”
“没问题。”夏洛克干脆地答应了，“听上去像是国外的某个沙漠，我会尽快查清楚的，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你。”
国外的沙漠？林茜去那里做什么？高潜缓缓地放下手机，望着天边灰色的云层，问自己：
你真的了解林茜吗？除了陪你看球赛，看你打游戏，替你收拾房间煲汤煮饭外，她还有其他爱好吗？
不，你不知道，你甚至都没有试着去了解。
高潜，你还真是个混蛋。
他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座位，盯着电脑上的文档，脑子里却闪现着以前和林茜相处的情景。
自从分手后，他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想过去的事，但是此刻，他却像是在脑中回放一部长长的电影，曾经被他忽略的点滴也浮现了出来。
和林茜在一起时，他晚上会睡得很沉，尤其是在林茜给了他晚安吻后，他通常会一觉到天亮，其间也许有美梦也许没有，他不记得了，但是第二天醒来时总是精力十足，仿佛一部上足了油的机器。
只有一次，他和林茜睡前狂热了几个小时，林茜没给来得及给他晚安吻就累得睡着了。他半夜醒了过来，习惯性地去搂那具温软的身体，却发现另半侧床铺早已冰凉。他找遍了不大的一室一厅，没有林茜的影子，接着他发现林茜的衣服也不在，他焦急起来。
他开始担心自己之前在床上太过尽兴，也许弄伤了林茜，又也许她生气了。他站在客厅里找出手机正要给林茜打电话，却突然看到卧室里透出亮光。
接着他看到林茜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没有穿衣服，她像往常那样微笑着对他伸出手。他着魔般地走了过去，做了那时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一件事。
再后来，他就将那天晚上的事淡忘了，他没有询问，甚至没有怀疑。他只记得后来只要林茜在他这里过夜，哪怕再累，也一定会给他晚安吻，然后再相拥睡去。而他也再没有在半夜里突然醒来过。
现在，当高潜再回想起当时的一幕，忽然深觉自己真是个蠢货。
林茜高雅，美丽，又同时拥有财富和智慧，她却是那样主动地走入了他的生活，他怎么会从未怀疑过？老板至少有一句话没有骂错，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天神转世，青年才俊，连林茜那样优秀的女人也会被他迷住吗？
第七十三章 调查
临近年底，公司里固然忙碌，但是也充满了迎接新年的气氛。到处都装饰着彩色的气球，彩带，雪花，当然少不了挂满彩灯，两层楼高的塑料松树。
高潜站在二楼的玻璃栏杆前，淡淡地看着眼前那颗装饰着树尖的金色星星。橘色的小灯珠在其下方密密集集地点缀着绿色的枝叶，像是披着一片金色的雨滴。
张婳拿着外套走到他身旁，和他一同看着那颗星星：“真漂亮啊。据说每一个彩灯都代表着一个天使，你看有这么多天使，这个世界一定被守护得很好。”
高潜轻哼了一声：“守护？我怎么没觉出来？那上面最大的那颗是什么？天使们的头儿？”
张婳笑了：“你真逗，不过，谁知道呢，也可以这么说吧。”
“这样说的话，那些坏掉的灯珠是什么？”高潜指了指个别黑掉的几个灯珠。
“嗯......也许是堕天使？神话故事里，天使也会变坏，也会堕入魔道。”张婳强行跟着高潜的逻辑解释着，“你觉得呢？”
“我觉得啊，”高潜淡淡地笑了笑，“我觉得第一个将树搬进屋子里的家伙真是个天才，这确实是个挂彩灯的好东西。”
“高潜，你可真损。”张婳被高潜逗笑了，“对了，你今晚真的不来吗？”
“不了，我约了人。”高潜扭头看到尚可也一边穿着外套，一边走出大办公室的玻璃门，“尚可去吗？”
“不去，最闷的就是他了，据说是什么新游戏今天发售。”张婳抱怨着，“连美女都请不动你们，真是没救了。不跟你说了，我赶时间。”张婳白了走近的尚可一眼，转身下了楼。
尚可莫名其妙地看着张婳的背影：“更年期？”
高潜淡笑了一下：“你真不去？说不定真有美女呢？”
尚可摸出自己的墨镜戴上：“都是红粉骷髅，我宁愿回家杀丧尸。”
“喂，耍帅也不是这么耍的吧，外面天都黑了，你戴墨镜？不怕摔跤？”
“天赋异禀。”尚可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远去。
高潜好笑地望着尚可的背影。这家伙最近玩游戏是不是有点太入魔了？那墨镜又是什么游戏中的主角的扮相吧？
这时，透过大堂的玻璃幕墙，他看到了外面的车道上一辆红色的私家轿车停在了路边。高潜脸上的笑容敛了去，他拍拍自己的电脑包，快步走了下去。
几分钟后，
高潜已经乘着那辆红色的雪佛兰汇入了繁忙的车流中。
“先吃点东西垫垫，路上会有点堵，大概没时间让你停下来吃饭了。”夏洛克趁着红灯的时间从后座上拿过一个纸袋，递给高潜。
高潜打开一看，纸袋里盛的是两个双层猪扒汉堡，还冒着热气。
“你们工作餐的档次就这样啊，还不如鸡腿盒饭呢。”高潜咬了一大口喷香的汉堡，就一口冰凉的可乐。
“凑合吃吧，要是这件案子破了，我请你吃法餐。”夏洛克轻笑一声，瞥了高潜一眼。
“这是去哪？”高潜一边啃着汉堡，一边注意到夏洛克将车拐入了出城的高速，“之前你说鬼屋，是指什么？”
夏洛克扭头看了高潜一眼，笑了一下：
“先从你那两件案子开始说吧，夜鸦酒吧门前的车祸，和夜市烧烤摊死亡案件，我发现了一个共同点。”
“是什么？”
“夜鸦酒吧，两位死者都在出事的前一天去过夜鸦酒吧。”
“那么你去调查夜鸦酒吧了？”
“当然。”
“发现什么了？”
“很遗憾，并没有。”
高潜有些失望，他停了片刻，又道：“你调查的时候，有去二楼吗？”
“当然去了，挺诡异的地方，到处都是红色的帐幔。”
“然后呢？”
“什么然后？那上面什么都没有，一些空房间而已。据他们的服务员介绍说，酒吧上面的空房间主要是给想要谈一些私密事情的贵宾客人用的。而房间里确实只有些桌椅，装饰的品位是古怪了一点，不过有钱人的品位都比较另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这样？高潜有些不甘心地问：“你见到夜鸦酒吧的主人了吗？”
“见到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看上去普普通通，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女，背景清白，没有任何犯罪记录。”
高潜本能地觉得当初给自己那张黑金卡的人才是夜鸦酒吧真正的主人，而夏洛克口中的那个老男人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也是，如果那个人真的来自神界，又怎么会被夏洛克这样一个人类拿住把柄。
高潜默默地吃完了汉堡，在此期间，夏洛克多次偷眼地打量他的神情。
“还调查到了什么？”高潜用纸巾清理了自己，将垃圾全塞进纸袋里，卷好后扔到了后座上。
“我们还调查到，这两个人在夜鸦酒吧都买到了一种很昂贵的药剂。”
“三眼？”
“你知道？”
“听过一次名字而已。”
“嗯，这是一种新型的致幻剂，据说喝了之后，有几率让人看到自己的未来，不过目前来看，只有极少数人会看到所谓的未来。此外还有一个关于末日来临的传说，正在圈子里流传。”
“你认为他们的死亡和三眼致幻剂有关？”
“是的，这种药剂会引发人的精神崩溃，不过目前似乎只有看到世界末日的人才会发生意外死亡。就本市而言，截止昨天已经发生了五例，因为服用三眼致幻剂后看到世界末日，继而意外死亡的案件。”
“可是为什么？”高潜困惑地道，“为什么只有看到世界末日才会意外死亡，其他服用三眼致幻剂的人呢？”
“三眼致幻剂只是有一定几率让人看到幻觉，并不是百分之百致幻。有些人确实声称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也有一些人看到了世界末日。目前来看，这种药剂产生幻觉的几率在百分之十，而看到世界末日的几率是百分之一。见鬼的是，它质量这么差居然还是卖得十分好。”夏洛克带着一种想不通的口气道，“你知道一只致幻剂卖多少钱吗？”
“五千？”
“咦？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猜的。”高潜不想提起自己曾经被当做药丸贩子的事，“你说去鬼屋，是因为那个鬼屋是制造这种致幻剂的窝点？”
“嗨，高潜，我真是很喜欢你，你真的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夏洛克笑着伸手大力去拍高潜的肩。
高潜急叫：“小心，”他急忙一拉方向盘，让过了一辆强行变线别入车道的白色宝马，“拜托小姐，你现在高速上，麻烦你全心全意开车好吗？”
“这混蛋，他死定了。”夏洛克在自己前方的观后镜上按了几下，“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强行变线的混蛋，你看着吧，他至少两个月内别想上路了。”
高潜估计夏洛克是用什么仪器拍了前面那辆车的车牌，打算走内部程序让那辆车倒霉了。
高潜替前方那辆白色宝马默哀了一下，希望那辆车的司机能记住这个教训，下次再别他人的车，也要挑一辆好欺负的。
第七十四章 鬼屋（1）
几十分钟后，
夏洛克将车开上了一条颠簸的小路，路口处有一块歪斜的牌子，上面画着的警示标志意味着这是一条死路。
“这里曾经是一个生态游的旅游景点，规划中有别墅和游乐场，后来由于资金问题，配套设施跟不上，修建工程半途而废，那个游乐场也在营业了一年之后被迫关闭。我说的鬼屋，就在那个废弃的游乐场里。”
夏洛克将车子停在了一片黑漆漆的林子边，熄了引擎，对一脸莫名的高潜笑了笑：“下面我们得步行。”
高潜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下了车。
这片树林不是很密集，除了不多的落叶乔木外，大部分都是低矮的灌木和藤蔓植物。脚下的土地铺着厚厚的落叶，十分潮湿，空气里漂浮着腐叶和动物粪便的气味。雾气在林间蒸腾着，即便以高潜的目力，也看不到几十米之外。
这时，汽车的后备箱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高潜回头，看到夏洛克从车后走了出来。
她还穿着那件杏仁色的风衣，黑色的长裤，同色的胶底皮鞋。不过背上却背了一个挺大的迷彩背包，脑袋上戴着一个怪模怪样的头盔，一个类似蛙镜一样的东西箍在她的额头上。
“穿过这片林子就到了。”夏洛克来到高潜身边，递给他一个和她脑袋上一样的“蛙镜”。
“这是什么？”高潜接了过来，在手里翻看着。看上去像是一种夜视仪，不过重量却比想象中要轻。
“这是最新型的夜视镜，为了防止惊动鬼屋里的人，我们不能用照明设备，这个夜视镜可以帮助我们潜入。而我的头盔可以监听到人类耳朵听不到的低频声波，背包还有其他一些以防万一的装备。”夏洛克说到这里冲高潜微微一笑，“戴上吧，有惊喜。”
高潜半信半疑地将夜视镜凑到眼前，还没等他分辨出成像屏幕上那些各种色块代表什么时，一个亮白色的东西突然从镜头前一闪而过，高潜吓了一跳，连忙摘下夜视镜四下望去。除了白蒙蒙的雾气，他什么也没看见。
夏洛克似乎毫不意外高潜的举动，她笑了一声，将额头的夜视镜拉到眼睛上，四下找了找，然后指着一处树顶道：“那里。”
高潜盯着夏洛克指的那处使劲看了看，还是什么也没看见，当他重新戴上夜视镜时，却看到一片褐色的树影顶端，有一团手掌大小的亮白色东西，正无声地悬浮着。
“我们叫它古精灵，在人迹罕至的树林中挺常见的。”夏洛克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根据古籍中的记载，这种生物的历史比人类还久远，它们不太喜欢人类，喜欢恶作剧。如果不小心冒犯了它们，就会被它们狠狠地蛰上一下，虽然不会致命，但绝对会让你印象深刻。”
精灵？竟然有仪器可以看到精灵？高潜将夜视镜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打量：“这个夜视镜的原理是什么？怎么会看到这种东西？”
“这是我们实验室的最新产品，普通夜视镜是以热成像为原理，而我们这个则是基于能量成像。”夏洛克解释道：“各种物质不管有没有生命都蕴含着或多或少的能量，而这种能量会以不同的颜色在夜视镜里呈现出来。灰色部分是没有任何能量反应的底色，岩石等无生命的物质就接近于黑色，草木之类的低级生命体，是褐色。能量越高的物体，颜色也就越亮。不过这个夜视镜在白天是没法使用的，阳光的能量会损坏它的感应器。”
高潜戴上夜视镜瞅了一眼夏洛克，一个淡淡的白影显现在眼前的呈像屏幕上。高潜心中一动，他摘下夜视镜用自己的肉眼打量夏洛克的光谱，淡淡的白色的剪影，肩上有一个耀眼的光斑，心脏处也有一个光斑，不过相对暗淡一点，且时隐时现。
难道这个夜视镜的原理竟然和自己能看到人类的光谱是一样的吗？只不过没有他的眼睛看得更清楚而已。
“想不想知道你在夜视镜里是什么样的？”夏洛克突然道。
高潜的摆弄夜视镜的动作突然僵住。他是神血之子，在夜视镜中的能量反应势必和普通人不同，如果夏洛克发现，他该怎么解释？
另一侧，夏洛克已经用手扶着夜视镜开始仔细从下往上地打量着高潜：“我看看啊，啧啧，全身充满了火焰，又同时冒着白光，脑袋像一只公牛，还长着两只角......”
夏洛克摘掉夜视镜看到高潜面无表情的脸，扑哧一笑：“逗你呢，还能是什么，正常人类的能量反应都是淡淡的白色，如果你发现了有谁的能量反应呈现灰黑色，那他一定是重病缠身，离死不远了。”
高潜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什么夜视镜也不是多么灵光。
电脑包里，端端正正卧着的小狗无声地咧了咧嘴。
高潜将夜视镜挂在了脖子上：“别耽误时间了，走吧，还有多远才到那个鬼屋？”
“穿过这片林子就是，大概步行十分钟吧。”夏洛克重新戴上了夜视镜，瞅了瞅高潜的电脑包，“你的电脑要不要留车里？”
高潜用手摸了一下电脑包，知道小狗已经进入了无间界，看来小家伙也不想被夏洛克发现。
“不用，空包而已，只是习惯罢了。”
夏洛克耸耸肩，在前面带路。
高潜跟在她身后，不时地用脖子上的夜视镜观察四周，按照他的目力，他本是用不到夜视镜的，但是夜视镜能看到某些人类看不到的生物这一点，吸引了他。他看到之前那团亮白色的光影一直跟着他们，像是在观察他们，又像是在监视。
这时，前面的夏洛克停住了脚步，她摘掉夜视镜对高潜笑了笑：“到了，就是那里。”
转过面前的一丛灌木，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座荒废的游乐园。铁制的围栏锈迹斑斑，且已经被枯黄色的藤蔓植物占领，一座石雕的小丑脸从藤蔓里伸了出来，诡异地笑对着两人。透过围栏的顶部，能看到一座三层楼高的摩天轮，黑漆漆地耸立在月光下。
一株大树将光秃秃的枝桠伸进了摩天轮狭小的舱室底部，穿透地板，又从破碎的窗户伸了出去，像是一只枯干的大手想要将什么拉入地底。
第七十五章 鬼屋（2）
“洞呢？”夏洛克一忽带上夜视镜一忽又取下，扒拉着围栏上的藤蔓寻找着什么。
“找什么？”高潜放开五感细细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自然界在这里安详地吐息着，喧嚣又寂静。方圆五百米之内，除了他们两人，没有人类。
“这里应该有个洞可以进去。”夏洛克直了直弯得发酸了的腰，小声嘀咕，“真是见鬼了，洞呢？大山那小子是不是又不靠谱了？”
高潜嘴角嘲讽地微微一撇，又敛了去。
“今晚就我们两个人？”
“嗯，我是私家侦探嘛，向来独来独往的，也就是和你搭档一下了。”夏洛克扭头对高潜笑了笑，一边转过身踱远了点，高潜听到她在小声说：“洞在哪儿？根本没找到......”
高潜微微哂笑，这个夏洛克到底是打算将私家侦探这个梗玩多久？不过既然她不愿意向他说出真相，他便也跟着装傻吧。说起来，大家其实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真诚什么的，就不必了吧。
高潜淡淡地环顾着四周。透过层层树枝，他看到一只夜枭从树上俯冲而下，接着一头小兽猛然从腐叶堆里窜出，呲着尖利的牙咬向那只夜枭。夜枭的翅膀迅疾地一扇，小兽吱吱尖叫着躲过，在地上打了个滚后，转身飞速地向林外奔来，转瞬间就钻进了围栏。
高潜心中一动，来到那处小兽钻入的地方，扯了扯上面的藤蔓，果然看到了围栏上的洞。那洞大小刚好够一个人弯腰钻入，铁杆的断口很新，不平整且有微小的气泡孔，看样子是被焊枪熔断的。
高潜瞥了眼还在悄声通话的夏洛克，张了张嘴又闭上，他一俯身钻进了游乐场。
一尊没头却长着翅膀的破败雕像立在他面前，它的身后是弯曲的铁轨。只剩半截车头的铁皮小火车停在不远处的轨道上，视线可及的车厢内堆满了落叶。
高潜盯了那堆落叶几眼，小心地绕过那片铁轨，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迎面拦路的是一个大型的旋转木马。昔日挂满彩灯的顶棚已经塌了一半，彩漆斑驳的各种造型的动物连着金属的传动杆，呆立在圆形的底盘上。
只是怪异的是，这旋转木马之前大概出了故障，一头沉重的大象高高地悬在空中，另一头豹子则前蹄扬起，做出站立的姿势。离他最近的老虎倒是四足着地位置正确，但却诡异地有着两个脑袋。还有那头隐在独角兽后面的黑狮子个头设计得太高大了，有真狮子的两个大，这样的设计小朋友怎么爬得上去？
面前诡异的旋转木马让高潜心里浮起浮起异样的感觉，他正想好好再看看，却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哐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踢到了铁皮上。
高潜猛然想起那辆堆满了落叶的铁皮小火车。
不好！他急速转身冲了过去。
夏洛克这一跤摔得不轻，要不是脑袋上戴着头盔，她铁定要见血了。
“组长？组长？你没事吧？”头盔里传出下属关心的声音。
“没事......疼死我了......这什么东西这是......”她跌跤的地方刚好在雕像的阴影中，黑得什么都看不清，夏洛克摸了摸黑暗中的硬物，“铁皮箱子？怎么会有个铁皮箱子在这儿......”
“别动！”她忽然听到一声低喝。
夏洛克僵住了动作，她看到几米开外，亮白的月光下，高潜正紧张地盯着她，一边从外套的内袋里掏出一柄墨黑色的匕首来。不过那匕首看上去一点也不锋利。
搞什么？夏洛克刚想开口，就看到高潜迅疾地扑了过来，面上一阵冷风拂过，黑色的刀刃在她眼前闪过幽暗的光。一道枯黄色的影子擦着她的鼻尖掠过，划出完美的圆弧，飞出墙外。
对面的高潜收起了匕首，低头看着她：“没事吧？一条躲在落叶堆里过冬的枯叶蛇而已，如果你不去惊动它，它也不会攻击你。”
“哦......”夏洛克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高潜，慢慢地站了起来。
高潜觉得夏洛克的眼神有些古怪：“干什么？”
“没事，”夏洛克拨弄了一下头发，才想起自己现在戴着一个特丑的头盔，她清了清嗓子，“那个，咳咳，对了，你刚才动作很快啊，练过武吗？还有你那柄匕首挺奇怪的，有什么来历？”
高潜无语地看了眼夏洛克，一般女人遇到刚才那种事，就算不尖叫也要惊惶半天，这个女人怎么转眼就来套自己的话？
“没事就继续带路吧。”高潜凉凉地道，“我又没有加班费，我还想早点回家呢。”
夏洛克轻笑了一下，微微叹气，然后伸手拍了拍高潜的肩：“这个好说，等破了案子，我拿了酬劳，就跟你对半分。”
“呵，这么大方。”
“那是，咱俩谁和谁啊。”
两人半真半假地小声玩笑着，终于来到了夏洛克所说的鬼屋前。
一幢黑漆漆的造型张牙舞爪的尖顶小屋，看上去更像是老巫婆住的小屋，而不是鬼怪住的地方。破烂的门扇上方，不中不西地挂着鬼屋两个字的血红牌匾。
“就这地方？”高潜看着占地面积还没有自己客厅大的鬼屋，就这地方能制造致幻剂？
“这只是入口，真正的鬼屋在地下，昔日的防空洞改建的，大着呢。”夏洛克拉了一把高潜，“跟紧我，下面很容易迷路的，还有，看到什么也别大惊小怪，记住，这是鬼屋。”
高潜微微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夏洛克压低着声音，躬着腰，本来长得挺有味道的一张脸在头顶鬼屋那两个血淋淋的大字的映衬下，不知怎么就带了几分阴森的味道。
“跟我来。”夏洛克推开了吱呀作响的门扇，钻进了不高的门扇。
高潜跟着弯腰钻了进去：“我说你非得用这种声音说话吗？”
“有气氛嘛......”夏洛克沙哑着嗓子，回头咧嘴一笑。
高潜却猛然拉住了她，压低嗓子：“等等，你听到什么没有？”
“什么？”夏洛克扭头瞅着高潜，这家伙一脸严肃的样子装得真像。
“一个女人的笑声。”高潜皱着眉道。
“呵呵，其实你说一个女人的哭声才更有气氛嘛。”夏洛克的嗓音恢复了正常，“别闹了。”
“谁闹了，刚才真有女人的笑声，现在又听不到了。”
“高潜我说你别开玩笑行吗？”
“我没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