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密室
“重华宫不许一个活人走出去!”木什海怒吼着。
南乔看着破天的阵仗,不知是处于对崔青山的愧疚还是单纯的想要阻止木什海,她竟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崔青山化掌为拳杀去身边的敌手,分身去捉拼命往重华宫里跑的女人。
重华宫,不断有护卫军杀出来,刀起刀落眼看着就要砍在女人身上。
“该死!”
铮~
头顶传来急速的破空之声,孩子吓得缩在母亲怀中大哭,女人哄道:“宁儿乖,一会儿我们就见到爹爹了!”
“走!”崔青山拉着女人往后撤却被女人奋力挣开,“小公子,你们走吧,我们母女死也要死在重华宫里!”
又是一个被荣华富贵冲昏头脑的女人!!!
“公子,撤吧!”
火把颤巍巍的映着飞羽营将士倒下的身影,大批的弩箭破空而来,有人以身为盾护在崔青山面前,上一秒还活生生的人气息如风般的散去。
“公子,小心!”
电光火石的瞬间,崔青山整个人被扑进重华宫内。
不断的有弩箭射进来,锃光发亮的木板上,雕花镂空的案桌上,琉璃花瓶清脆的炸裂,还有崔家军的身体上....
而女人不知从哪里捡起的刀,毫无招式可言的往护卫军身上砍去,眼神里涌动着火焰,像是在发泄着压着的愤恨。
“崔青山?”木什海的声音自殿门外响起,口吻戏谑,“本王还以为是什么蹩脚军呢?原来是崔家二公子....”
“本王先收拾了你这个杂碎,再去杀了崔玄,本王要将崔家众人的头颅悬在宫门外,让戎狄的子民都看看,犯上作乱投递叛国是个什么下场!”
“木什海,我父亲一生为国,从未叛国。是你!为君不仁残害子民,强迫各部族服毒以便为你所用,利用崔家的是你,如今却想颠倒是非黑白污蔑我崔家谋反?木什海,我崔家尽忠天下人皆知,却被你逼的生无活路,有崔家做例,我倒是想看看着戎狄还有谁肯、敢为你木什海卖命?!”
“我崔家军就在宫门外看着,看你木什海是个什么下场?!”崔青山道。
“公子!”崔家军齐刷刷的跪地,“木什海一向视崔家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我等死不足惧可是公子...你身肩崔家复兴重担,主帅染毒若无解药相救那数万崔家军的下场....”
“公子!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情势所逼,有木什海的女人孩子在手,我等有把握拼死送公子出宫。只求公子,切莫妇人之仁!”
言下之意,是要崔青山挟持女人孩子为质,逃得一条命出去。
若不是这个女人执意跑往重华宫,哪里会碰到护卫军,更不会惊动木什海。
她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恐怕要让诸位失望了!”女人不慌不乱的走上前,仿佛讨论的不是她的生死一般,又仿佛她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崔青山好奇的打量了一番女人,难道东武的女人都不怕死的么?
“我并非木什海的女人!”
一石惊起千层浪,飞羽营炸锅,本想着以她为质能换崔青山一命,可她却说不是木什海的女人?!
这算什么?
叫他们兄弟白白送死么?
不是,也不早说?
女人:明明是你们意淫的很high,怎么现在还要赖我了呢?戎狄人果然都不讲道理!
“你到底是谁?”崔青山暗着眸子步步紧逼,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在冲动之下会不会一掌劈死她。
“木什海之所以要置诸位于死地乃是为了重华宫内密室中人,诸位想要活着出去不妨将此人带出,他或许有搭救之法。”女人道。
“东武女人果然个个狡诈!”崔青山冷笑着,“你以为本公子还会信你?即便这重华宫中有密室,我如何得知这密室之中有无机关暗器?若是你将我们引入陷阱之中待我们身死,你亦可以再重回木什海的身边,反正他将你囚于暗室倒不像是要杀了你。”
“即便是有人...木什海的意图很明显,他不想重华宫中有活人出去,你所谓的搭救之法不过是想要利用我们破解密室救出所困之人而已,因为你我崔家兄弟损伤惨重,如今能留你一条命已是本公子仁慈,你竟妄想利用我再涉险境?你当真以为本公子不敢杀你么?”
“公子若不信也无妨,心中有愤恨动手便是。公子聪慧,细想便知,戎狄与东武交战若对木什海无用他何必费心囚禁我们?一刀杀了便是!”
“既然是有用之人,便不会轻易让我们死了,公子若是以我们为质谈判时自然多些筹码,若是公子担心有诈不敢冒险也是情理之中...”女人打量了屋内一圈眼神中带着轻视,“那如此只求公子给我们母女一个痛快!”
“你当真不怕死?也舍得你女儿陪着你一起死?”崔青山不解。
“生而无仪,不死为何?”女人看了一眼怀中稚子,怜惜的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儿,慈笑道:“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宁儿,不怕,有娘在。”
“哈哈!好一个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且不论夫人的身份,这份气度我崔青山佩服!”
眼看着自家少主被一个女人说服,身边的飞羽营将士还想再劝却被崔青山抬手止住,“崔家七尺男儿胆识竟会输给一个女人么?”
若是崔家军都如此,那这场仗打的还有什么意义?
东武即便是没有强兵劲弩,人心所聚,同仇敌忾抗击外辱仅凭这份众志之心便是戎狄望尘莫及的。
崔青山答应救人也是为了想看一看,木什海到底在筹谋些什么?
女人被禁在殿内,一是防着她通风报信背后捅刀,没有弄清她的真实身份之前,崔家军根本就信不过她。二是,如她所说,这女人对木什海定然有用,谈判时可以多些筹码。
老旧的博古架后是一道暗门,机关简单,飞羽营探过后并未察觉异常。
与囚禁女人的密室不同,重华宫的密室显然足够宽敞,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刺激着感官,种类繁多的刑具上还渗着血水,不知这密室的囚徒在之前遭受过多少拷问。
第四百二十五章 比他值钱多了
“看样子,木什海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崔青山看了一眼刑具,上面的血迹斑驳深浅不一,可见非一日之伤。
“公子信那女人的话?一个囚犯与您的性命相比,木什海会选择他?”飞羽营的人问。
“那女人说的许有几分可信之处...”崔青山目光落在密室内的药箱上,“若是寻常之人,木什海得之不到必会毁去,又准备药箱做什么?”
“公子的意思是...”
“木什海在没有得到答案之前,不想让这个人死去!”崔青山笑了笑,对木什海有用的人,对崔家一定也有用。
飞羽营的人见崔青山眉目含笑的样子,抿了抿唇....
密室的尽头只有一个铁制的笼子,男人蜷缩抱膝的被关在笼子里,脑袋被头顶的笼子压的死死的几乎埋在双腿之间,听闻外面的动静男人动都未曾动一下。
又或许,他是想回头看的,只是这紧密的笼子能留给他的只有呼吸的间隙了吧。
崔青山暗叹木什海的阴毒,这样偌大的一间密室竟连翻身都是一种奢望。
这样的环境下,怕是连安稳的睡上一觉都不可能吧,崔青山不知男人坚持了多久,但他知道心中若没有坚定的信念和意志在这种煎熬下,死当真是一种极为舒适的解脱。
崔青山俯身想要看一眼男人的脸,却只看见横飞的血肉,沉声道:“在下崔青山被木什海所困,因缘巧合之下于宫中一密室搭救一对母女却不想被她引至于此,不知阁下尊称?又为何被木什海深囚于此?”
垂着头,崔青山看不清男人的神情,观察着他言语提及母女之时男人脊背不自察的绷紧,即便不是至亲也应是对他极为重要之人。
想要得到木什海的秘密,看来那对母女是突破口。
难怪,以木什海的性子怎么会白养废人。
“崔玄是你什么人?”男人嘶哑的嗓子问。
“你认识我父亲?”崔青山意外,旋即又反应过来,“不对,你若认识我父亲,怎会不知我是谁?”
“公子...不打自招!”男人道。
飞羽营:.......
崔青山尴尬。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就不怕我杀了那母女?”崔青山威胁道。
“崔家军不杀妇孺,若是公子想杀,她们手无寸铁自然难逃劫难,可公子应当明白,杀了她们我口中的秘密将永无再见天日。公子所求为何心中自当清楚,人是杀是留自然由公子决断。”
明明刀在自己的手中,崔青山却第一次觉着自己的刀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
男人身在囚笼却更像是一个掌握着他生死一般的主宰,救人的是他崔青山为何被威胁的还是他?
“你不过是一介囚徒,嚣张什么?”有人看不过自己少主吃瘪,不平质问。
让不让他出去还是个疑问句呢,狂什么?
“那就要看公子想要什么了?”男人继续不动声色的谈着条件。
崔青山发现男人一直规避着他的问题,自始至终他只想弄清楚男人和母女的身份,即便知道男人身上有秘密,可这个秘密是什么,他能不能找到答案,崔青山知道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成效的。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让他多次避而不答呢?
“你最好别动,否则砍下你一条胳膊我可不管!”崔青山拔刀,男人笑了笑,纹丝未动。
金属相碰撞击出灼烈的火花,随着锁链层层掉落,男人的脊背终于挺直,沉寂的头抬起来,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囧囧有神的眼神中闪烁着无惧的目光,笔直的身体像一株松树,崔青山察觉到男人不言而喻的身份。
这种眼神只有一种人才会有--军人。
东武军人...怎么会出现在云京皇室?
崔青山脑中飞速的筛过东武将帅的名单,蹭的一下一个名字跳跃在他的脑海中,激的他脚底发麻。
当初东武发兵的理由是木什海一场愚蠢的刺杀,这场刺杀所造成的灾难和后果铺天盖地的袭来,让人无暇顾及当初滨右曾发生过一场灭门的惨案。
滨右节度使轻千寻一家三口不幸遇难,当初父亲还曾揣测过这场劫杀时间上过于巧合,只因接踵而来的战火未曾深究,当时也流言纷传过是木什海觊觎滨右的铁矿而动手杀人,没想到....
“你是滨州节度使--轻千寻?”崔青山问,目光紧盯着男人恨不得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显然这个问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男人也颇感意外的看了一眼崔青山,显然没有想到自己暴露的这么快。
难道木什海在自己脸上刻了大字,写着:我叫轻千寻?
“这么快就发现了我的身份?虎父无犬子,崔公子果然没有令人失望!”轻千寻笑道。
“你真的是轻千寻?”飞羽营中有人仍持有质疑的声音。
木什海为什么留下他的性命,崔青山豁然开朗。
论分量,轻千寻可比他值钱多了。
“公子笑什么?”轻千寻见崔青山眉眼笑开了,忍不住问。
“轻夫人曾言,以你为质可换我崔家军一条生路,当时我还在想到底是什么人能让木什海射出去的箭再收回去,如今看来,或许真是天不绝我崔家啊!”
轻千寻心惊,崔家乃是戎狄重臣,若真如崔青山所言木什海欲杀之而后快,那么自己被囚的这段时间里戎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崔家倒台可谓是断了戎狄一条臂膀,这对东武绝对是一件利好的事。
只可惜了崔家乃是忠良之后。
“没想到崔将军竟落得如此境遇...”轻千寻言辞惋惜,正击崔青山心防之上。
立场不同,他们本是死敌,机缘巧合,却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如果轻千寻是戎狄人,崔青山必定视他为手足之交。
轻千寻日夜缩在那鸡笼般的笼子里,周身血脉不通更是身上有伤,这会子站着说话只觉着两腿跟着发颤,险些站不住脚。
崔青山命人搀扶着,想着重华宫的危机,一旦木什海破门而入,那么他们便如瓮中之鳖一般任人宰割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这国,他叛定了!
女人抱着孩子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密室的方向,直到那熟悉的身影一点点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血迹斑驳,意气风发的他如今一瘸一拐的被人扶了出来。
“夫君!”
这几个月,面对戎狄人的刁难她没有哭,刀架肩颈她没有哭,生死一瞬她没有哭,??如今夫妻再见,她竟再也抑制不住满腔的情绪抱着孩子飞奔了过去。
“伤哪里了?疼不疼?”
轻千寻眼窝击的一酸,看着自己心爱的妻子消瘦的不成人形,心中的愧疚万分。
她本是千金女,千里奔袭,自己却没有让她享过一日的安乐。
“我没事,苦了你和孩子了!”
相比着里面的温情脉脉,木什海正担心着崔青山发现轻千寻的存在下令调了强弩手过来。
箭从门窗中不断飞射而来,??能用的掩体都挡了出去,??照此箭势挡得了初一挡不了十五。
轻千寻从容镇定的将妻女护在身后,眼神却示意着崔青山。
王雪莜原是为了引诱崔青山救人,却是说的极为有理,在这群人中最有价值的便是轻千寻,能让这刽子手停手的也只有轻千寻。
崔青山见他目光坚定,颔首后高声喊道:“木什海,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铁矿的秘密了么?轻千寻,在我手里,想他死的话尽管放箭过来!”
“木什海,放过我的妻女,我便告诉你铁矿的秘密!”轻千寻道。
果然,话落不久,箭雨便戛然而止。
远处的南乔身子一震,眼睛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刚才她便瞧见有个身形与王家小姐相似,听崔青山吼了这么一嗓子握剑的手都跟着抖了起来。
找到了!
崔青山找到了!
此刻,南乔恨不得拔刀杀进去,??木什海挥手,......
殿门前的强弩手一分成两队紧贴着楼顶,瞄准殿门。
“不能硬闯,强弩之下,凭你我之力很难带着公子和夫人突围。”南木道。
“凭你我当然不行,这样....”南乔小声的说着法子,很快两人便消失在昏黑的夜色下。
殿门被一点点的打开,眼看着轻千寻握在了崔青山的手上,木什海气的声音都跟着颤,“崔青山你以为凭他一条命就能威胁本王么?”
崔青山玩世不恭的笑着:“你若是真不在意又何必停了箭呢?”
木什海:心中默默吐了一口老血。
“崔家叛国作乱我戎狄子民人人得而诛之,今夜谁也别想活着出去!”木什海挥手,黑甲护卫军手持长枪紧压上前,饿狼扑食就殿中的那几口人塞个牙缝儿的功夫便被啃噬殆尽。
“戎狄王,杀得尽这天下的逆言者么?”轻千寻抖了抖自己的衣襟问。
“哼!”木什海斜睨了一眼屋子里的女人,“杀不杀得尽总得试试才知道!”
“连武器都不需要了,如此看来,我东武军踏平戎狄王宫的日子...不远了!”轻千寻笑道。
确实,木什海最早打的算盘便是劫了滨右的那批铁矿,??从匠人或者轻千寻口中问得铸剑之法,为戎狄打造一支无坚不摧的军队。
可惜...
人算不如天算,轻千寻早就预料到铁矿的秘密一旦被人察觉定会引来各国的觊觎,??尤其是南楚...滨右的铁矿自产出便被轻千寻秘密运出,滨右的匠人不过只懂些皮毛,真正的核心早就在炼成第一件兵器之时便被轻千寻雪藏了起来。
这些时日,木什海用尽了手段,哪怕是以妻女性命要挟才换来一星半点没用的线索。
密报中,崔玄反水,不等他炼出兵器怕是东武的铁蹄早已碾碎......
他的骨头了。
如此....
留着轻千寻又有何用?
木什海得不到的,他也不会留给东武!
“我为饵,吸引弩手注意,飞羽营掩护,你找准机会掳木什海为质。”轻千寻小声道。
“出去....我不能保你安全。”崔青山不动声色的递给他一把匕首。
轻千寻回头看了一眼被他封了穴道的妻子,带着赴死的决绝对崔青山道:“用我一命换我妻女如何?”
“救命之恩,将来崔家在东武必有立足之地!”
崔青山笑了笑:“这时候你还有心思拉拢崔家?”
“忠良之才,尽要归入东武才好!”
崔青山一怔,莫名的好生感动,心道,若是活着出去,父帅不降他也定会说服父帅。
轻千寻长久被困在笼子里,连走路都很吃力,想要恢复体力当下最需要的便是时间。
轻千寻配合着崔青山以铁矿掩埋之所为饵争取着时间,木什海苦求了几个月的结果自然舍不得杀了他。
“戎狄王,说了这么久,不如我留下,你放他们走,这剑拔弩张的让人见了着实害怕,不妨坐下来只留你我详谈如何?”
“你耍老子?”说来说去,原是为了给崔家找活路,木什海恨不得把轻千寻掐死。
“杀!”木什海终于认清现实。
还不等众人反应,刺眼的火光腾空而出。
几乎整个皇宫,从屋顶上蔓延出一条火蛇,十数座宫宇被火光连成一片。
“这...怎么回事?!”木什海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声声破空的利箭直冲他激颤的眸子而来。
木什海反手拉起身边的内侍官,噔的一声利箭入骨,传出的箭头与木什海的眼仁只差半村,......
头浆带着血液的温度喷溅在木什海的脸上,彻底激发了身体里的兽性。
内侍官到死手中还捧着那身护身软甲,至死,他是用不上了。
“我崔家军已兵围皇城,尔等还不束手就擒?!!”南乔扮猪吃老虎道。
冲出地牢的囚犯同护卫军的厮杀声若隐若现,各宫走水,奴才们的哀嚎声,奔走声还有人趁机偷盗宫中财物而被护卫抓捕的声音重重叠叠在一起,倒是有几分兵临城下,大乱将至的氛围。
重华宫的护卫军听闻崔家大军已经攻陷皇城不免乱了阵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给本王杀!杀!杀!”木什海目眦欲裂,强弩手将弓拉到极致纷纷瞄着房梁上不断跳跃的身影。
崔青山见时机已到,趁势带人杀出重围,兵戈相见之处血光四射。
南乔和南木从屋顶一跃而下顺着房下的阴影如风疾速而来,双臂缠弩,四箭连发压制着黑甲护卫,里外配合着竟也杀出一条血路来。
南乔?
小哑巴?
怎是你?
南乔:.....
第四百二十七章 崔玄这个老糊涂!
夜逸风刚处理完军务从帐中出来,便瞧着月少堂疾步而来手中拿着信,上次密见之事崔玄有了决断,信中只有四字:崔家不降。
“陛下,再有两个月就入冬了,届时别说是攻城,就是行军都会是问题。我们等不了了!”月少堂道。
说完,??又有人来禀报,说是从崔玄派人传回的消息。
“崔玄这老家伙到底搞什么鬼?”
把话都挑明了,还递什么信?一封接一封的,新婚小两口都没有他勤!
“鼓囊囊的这是什么?”
月少堂拆信的手一僵,眼眶通红的落在信中的玉佩上。
双面浮雕衔尾盘龙玉佩是千寻周岁之时他送的贺礼,这些年千寻一直贴身带着,??怎么会在崔玄手中?
“陛下是千寻的玉佩!”月少堂激动道,??“千寻在宽城!”
“信呢?”夜逸风皱眉,月少堂看了看,??里面空无一字。
夜逸风细看了看玉佩,从做工和磨损程度看都不像是新制,这玉佩是轻千寻贴身之物其样式也非近身侍奉之人不可得,这么短的时间崔玄不可能在京都从轻家人嘴里得到答案。
那么,轻千寻极有可能在崔玄手中。
两封信,相隔时间之短,崔玄若是一早便捉了千寻完全可以在称不降之时以轻千寻为由再威胁些什么...可,崔玄什么条件都没有提!
除非....
夜逸风沉默了会,紧握着玉佩问:“最近有没有云京的消息?”
尚文道:“三日前云京皇宫大火有传言称是崔家军所为,属下查过乃是因皇宫地牢暴乱导致走水,应与崔家无关。”
“南乔南木可有消息传回?”
“崔府一夜之间带着众人消失殆尽,府外监视的暗卫自三日前便于南乔和......
南木失去了联系,不过属下查到云京崔家军于昨日悉数返回宽城,只是...”
“只是,崔家少主不在其列。”
“他们手中有千寻,陛下...我们打还是不打?”月少堂说一点私心没有是假的,心中不免担心若真是以轻千寻的性命为要挟,自己能不能动手。
还有轻玉...这孩子,??情急之下别做出什么傻事。
月轻玉的孕期大了,他前几日瞧着行动尚且有些不便,切不可涉险。
“起兵!”夜逸风看了一眼月少堂,“兵临城下,崔玄若有条件逼的他不得不说!看形势估摸着木什海对崔家杀心已起,不得不撤回宽城防守,我们守在宽城下,一来,若是木什海真的派人接手宽城我们便可联手崔玄同仇敌忾,趁机分化木什海的兵力。二来,如信所言,崔玄不降,千寻在他手中再受折磨...”
“可是...”夜逸风眉头紧皱着,总觉着事情哪里有些不对劲。
“千寻应当是在木什海手中,若是真为崔家所救,那么崔家既得罪了木什海又不降服于东武,这个崔玄到底想干什么?”夜逸风着实没有看懂崔玄的这步棋。
夹缝之中,两军中崔家至少应择一方而立。
如今看来,??崔家倒像在同两股势力周旋,自寻死路而不自知。
崔玄,??怎么会蠢到这个程度?!
月少堂连连点头,直觉告诉他崔玄并没有愚忠到拉着崔家军为木什海陪葬,可手中的信狠狠的扇了他一记耳光,他也觉着崔玄此次很不正常。
*
翌日
月轻玉手肘搭在隐几上,六驾的车马行驶的极为平稳,手指在隐几上点着,自昨日从夜逸风口中得知轻千寻的消息,她便紧绷心弦,恨不得快马急鞭的赶往宽城。
要不是夜逸......
风派人跟着,责令她不许骑马,此时她人早就在宽城门下了。
“还有多久?”月轻玉问。
还不等人回话,前面一匹快马而来,带着消息回话:“启禀娘娘,陛下命奴才传话过来,说娘娘不必心急,崔家军白旗停战,这仗一时半会打不起来。”
挂白旗?
月轻玉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消息,一再确认后,才缓过神儿来。
都打到家门口了,崔玄竟然避而不战?!
别说夜逸风、月轻玉他们想不明白,就连崔家军众将士也看不懂崔玄到底想做什么?!!
主帅帐门险些都被踏平了,崔玄仍是冷着脸,丝毫没有觉着自己此举有多么的丢人,一一给轰了出来。
有人甚至怀疑,崔玄是不是老糊涂了?
老子不听劝,很多人便打起了儿子的主意。
昨日崔青山带伤回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总计有十余个,用了药这会子才醒便听着外面喧嚷着厉害,急问了崔玄身上的毒是否解了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后追问为何闹事才知道东武军拔营而起,已经打到家门口。
“父帅果真亮了白旗?”崔青山一脸不信的追问着,心里揣摩着父亲是不是要降?
崔玄似有预感一般,自昨日看到东武军旗刻起,崔玄早早的便命人在城墙上挂好了白旗示众,两天了没有一丁点要拿下来的意思,若不是几位将军早就得到了消息说主帅不降,他们还真以为着崔家军要更名换姓随东武皇帝姓了呢!
崔青山忍着疼穿好衣服,想去找自己父亲问个明白。
崔家想要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挂白旗或许是父亲的缓兵之计,东武和戎狄总要择一方而立,父亲若是拉不下这脸面去投降,他可以去。
抬脚出门,又忍不住对着......
身边的护卫问了一句:“她醒了么?”
护卫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少主问的是前几日带回的那个重伤姑娘,忙道:“还没有,军医看过了,说是伤了脾脏如今昏迷不知何时才能醒呢!”
崔青山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对于南乔他有太多的疑问和情绪。
气她隐瞒了自己的身份骗了自己这么久,恨她利用自己吸引木什海的注意害死了那么多的兄弟,还有...那一夜若不是她奋身替自己挡下那一箭,怕是今日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当初,那个屠刀下楚楚可怜的姑娘竟是武艺高强,百步内难以近身?!到底,她是有意靠近还是真的因缘际会?骗他这么久,不留下个解释就想死,没门!
“传令下去,把她给本公子救活!”
护卫:啥人啊?还用公子下个军令?
“是!”
第四百二十八章 崔玄的聪明
月轻玉到的时候夜逸风正在换战甲,口中还在对几位将军吩咐着:“擂鼓,点齐人马,备战!”
来时月轻玉瞧过一眼,宽城的白旗一直没有撤下去,难不成是要强攻?
兄长还在宽城,强攻之下,??实难护他万全,可...月轻玉亦是明白,宽城不得不取。
夜逸风话落便瞧见月轻玉大肚便便的走了进来,西城王几位将军行礼后便退了下去。
“是要强攻宽城么?”月轻玉问,如今的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总不能拿着亲情束着夜逸风的手脚让他向崔玄低头。
她不能那么做,??也不会那么做。
放下尊严换来的兄长,这辈子他都不会安乐。
见她心头沉甸,夜逸风扶着她坐下,道:“原以为你明日才能到,怎么样身体还吃的消么?”
“我没事...我就是担心...”月轻玉将兄长二字咽了回去。
“你放心,此次交战并非强去宽城,而是六里外发现戎狄护卫军的行踪,之前接到消息木什海意欲对崔家动手,我们之前对崔家实行怀柔战术以木什海多疑寡恩的性格此时护卫军前来...崔家怕是有灭顶之灾。
只要夺下宽城,收服崔家,即便是木什海据守云京也不足为惧。
此战实为分化木什海的势力,趁机收服崔家。即便崔玄不降,以崔家军的品性他们也不会太过为难兄长。”
“更何况,你不是一直怀疑是崔家救回的兄长么?这两日我也有同感,崔玄避而不战,又没有以兄长为胁迫提出条件,很有可能是在等一个机会!”
月轻玉眼前一亮,像是困扰她许久的迷雾散去,“你的意思是,崔玄不战是在等木什海的护卫军...保存实力,??积蓄力量?”
“不错,当初崔玄传信不降又告......
知兄长在宽城便是激的东武发兵,崔家军与护卫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宽城便是唾手可得。”
夜逸风笑了笑:“这便是崔玄聪明的所在!”
“崔玄想利用我们对付木什海!”月轻玉嗤的一笑,“这个老狐狸!”
崔玄不仅想保住崔家军,还想全身而退,为崔家立世铺全了退路,日后历史的长河中后世谈论起崔家一族,想到的只有铁骨忠良被逼无奈,弃暗投明,而崔家口评只有忠义二字。
月轻玉垂眸恰好掩住眼底的酸楚,崔玄与前世的父亲,太像了。
一代名将,背负上莫须有的罪名,含冤屈死,月轻玉绝不会让历史的悲剧再度重演。
“崔家若是没落在木什海手中着实可惜了。”
“崔家确实是一把利剑若不能为东武所用也无需毁去,放心吧,我相信兄长在崔家手中会没事的,??你且安心在此休息待为夫回来,定叫你同兄长团聚!”夜逸风宠爱的摸了摸她的头,手掌的温热自后脑传来带给月轻玉异样的安稳的感觉。
月轻玉替夜逸风戴好腕甲,嘱咐着:“注意安全,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
崔青山前脚踏进崔玄的军帐,后方便接连响起擂鼓声,他忍不住回头看去,离这里最近的东武军攻城了么?
探子飞跑而来,脸上带伤粗喘着气,“主帅,城外六里发现大批护城军旗,已向我军杀来。”
城楼外,崔家军营号角鼓声震天,西面黑压压一片护卫军铁骑,气势磅礴。
“父帅,你看!”
顺着崔青山指点的方向,数万东武军整装待发,宽城近在咫尺却绕路西行,迎着夕阳逆光而上。
崔玄欣慰的点头,见到夜逸风出兵西去的那一刻,他才真正的释怀和臣服。
父亲曾......
教导过他只有同袍是最值得托付后背的,东武的皇帝竟不怕他背后的偷袭,这场战东武本可束手旁关,东武皇帝选择了信任和支持。
把崔家军交到这样主君的手里,他死也瞑目了。
光照在身上,崔玄只觉着浑身冷颤,扭头看向儿子拍了拍他壮实的肩膀,眼仁发红:“今日我们父子同去同归,可好?”
崔青山抬了抬不太灵活的肩膀,语声坚定,抱拳称是。
*
崔家军营
暮色已近军营中升起的炊火,此时的人正饿着肚子经过一天的劳作最为疲累之时,沉寂观察了许久的护卫军出动了,。
对于护卫军的出现崔家军似早有准备却比意料之中来的更快,更狠。
突如而来的护卫军不宣旨不招降直冲崔家军军营,见人就杀,驻扎营地四周高高架起火盆被冲撞的四处散落着,火舌摇曳,遍地金戈碰撞和哀嚎。
一阵阵嘹亮劲急的号角声起,崔家军营垒的大军随着将军的号令和步伐,跨步高喊着杀声呼啸迎击。
周边潜伏的护卫军自四周如黑色潮水平地席卷而来,崔家军和护卫军两军皆有着煌煌不败的战绩,为了缴杀崔家军占据宽城有利地势疯狂的杀戮,残阳如血,满铺在戎狄的大地上。
原本躲在崔家军营中的崔氏族人、女人、孩子被人从帐中拖拽着出来,鲜血四溅,失去庇护的人也不得不拿起地上的刀,奋力的向掠夺者身上砍去。
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陛下!”李少博眼见着崔家军示弱,忙请示道。
死尸伏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夜逸风传令:“今日一战不为国仇恩怨,只为护住这历代忠良流淌的骨血,只为我们身后百姓的安居乐业,只为日后天下盛平安宁再无杀戮,将士们,随朕缴杀护......
卫军!”
风中猎猎招展的东武军旗下一个个健硕的身影随着夜逸风的身姿山岳城墙般向前推进,
长剑与弯刀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颤抖!
随着东武军的加入,局势一点点有了变化,木什海的护卫军愈战愈惨,逼到最后最后不得不撤出已经攻占大半的军营。
满脸是血的护卫军首领手持弯刀怒指着崔玄,“主上说崔家谋逆,果真没错!没想到你崔玄竟甘心做东武的胯下之狗?!!呸!”
面对咒骂不止的护卫军,崔青山再也忍不住怒火。
“放你娘的屁!”崔青山怒射一箭,原本受伤的肩膀皮肉再次崩开顺着衣襟渗出血来。
马背上的崔玄想拦却是慢了一步,一个不稳摇晃的身子从马上摔了下去,用刀尖强撑着地才不至于狼狈难堪。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为自己而战
“崔玄,就凭你这个样子还想与王上抗衡?”护卫军鄙笑着忌惮的看了一眼夜逸风,护卫军主力尚未抵达,他的先锋队本想趁着崔家军不防杀一杀崔玄的锐气,崔玄若是敢反抗便按主上的吩咐以叛军缴杀之,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接手宽城。
没想到...
东武军怎么搅进来了?
奶奶的,若是没有东武军,??他一定可以杀崔家一个措手不及,就算不尽数剿灭至少可以撑到大军援驰,到时候军功上又是大功一件!
平白断了他的晋升之路。
“父帅?你怎么了父帅?”崔青山下马,一脸紧张的扶着崔玄,这才发现他浑身激颤,几不能站。
崔玄反握住儿子的手,目光坦然,??“吾儿莫哀,??为父大限已至...崔家军便交给你了。记住,??你的肩上挑着七万崔家军的命,我们崔氏一族活就要坦坦荡荡的活下去,父亲能为崔家铺的路...日后便要由你带着崔家军走下去!”
崔青山心神慌乱,父亲的话怎么听都令他觉着不安,什么大限已至?刚才他一直跟在父帅身边,没有受伤的啊!!!
“父帅,您说过的,我们父子同去同归,崔家军离不开您。”崔青山红着眼睛,哽咽道。
崔玄按下安慰儿子的冲动,这只是他人生的开端,未来的路还很长,即便是荆棘满布遍体鳞伤为了崔家,他必须咬牙走下去。
他的儿子必须是忠臣良将,不能背负着叛军的罪名,同袍的骨血必须要堂堂正正的立于人世,不能因为他背负骂名。崔家想要名正言顺的的归入东武就必须借着木什海的手,借护卫军的手,??给崔家一个理由,一个交待。
几个崔家大将见状纷纷围了上来,崔玄咬牙硬撑着却抵不住胸口的涌动,最终吐出一口黑血来......
是毒血!
“父帅,您没有吃解药么?”
“不是说已经服下解药了么?”
“来人呐!解药,解药呢!”崔青山高喊着,心神慌乱不已。
解药崔玄有,他依旧选择了放弃,只有他的死才能换回数万崔家军的活!
“崔将军?!”夜逸风见状忍不住关心,却被崔家军持刀拦住。
崔家军感激东武的增援,但不代表着崔家对东武没有戒心。
“退下!”崔玄撑着最后一口气起身,看了一眼崔家军,满眼悲痛道:
“木什海在屠戮这七大部族之时逼迫各族首领服下秘药,妄想以此要挟致使各大部族为他所用!崔家军从无叛国之心,更无叛国之实,木什海不查不问肆意屠杀,这样的君主值得我们为他效命么?”
“不值!”
“不值!”
这一战,??多少崔家军兄弟死在护卫军的刀下,??多少人至死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死在自家友军的刀下。
那背后致命的一刀,回首见到的那张熟悉的脸,眼中至死都是惊恐和意外。
“崔家军,不反是为忠!反,是为生!如今主上猜疑,戎狄再无我崔家军生路,今日我崔玄在此对雪山立誓,木什海残杀我崔家同袍手足我崔玄此生不再侍其为主,不守其城,不固其土,崔家军即日起可自谋生路,自择其主,崔家绝不为难!”
“主帅,我不走!”
“我也不走!”
“主帅,我们自幼生在崔家,长在崔家,这里便是我们的根,就算是死末将也要死在崔家!我们崔家军兄弟一起刀光剑影里过了半辈子,临了...”崔家将军忍不住落泪,为了皇室尊荣,他死伤了多少兄弟至亲?如今守护了一辈子的人,却要杀了他!
何等......
心寒,悲绝!
“木什海为君不仁,毒害忠臣,残杀百姓,他不是一直说我们崔家军反么?那我们便反给他看!”
“反!”
“反!”
“反!”
崔家军数万将士眸中现出冷冽的寒光,凶光毕现,口中高喊着反字,那声音有着震彻山林之力。
在那一双双虎眼的注视下,护卫军心中竟生出一丝的退却之意。
夜逸风抽出腰中长剑,厉声高喊着:“今日之困,来日之战,君子立于世,何惧生死?我们是意气风发昂首立世的热血男儿,木什海暴行残酷倒行逆施,视百姓良臣生死于不顾,那些被戎狄军无情践踏过的尸骨,那些刀下屈死的亡魂,那些被凌辱的无辜的百姓...现在,是我们举起手中的刀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的时候了!”
“崔家先祖世代尽忠,在这场大地上撒过满腔的热血,用自己的身躯和性命守护着同袍的生死,他们用鲜血供奉的皇室用性命守护的君主,今日竟倒戈相向,如此暴行天理难容必遭万世唾弃,我夜逸风以皇族之血起誓,会用木什海的人头祭奠这片土地上枉死的英灵!”
“这一战,我们要为自己而战!”
不管是东武军还是崔家军,战争中流离失所的难民,戎狄的战俘,还有更多的是在攻城略地中被木什海无情抛弃的子民,为了不给东武留下物资粮草,在撤退的过程中他们烧粮仓,炸桥,炸山,残杀未曾入伍的青壮年,不惜代价的去阻挠东武前进的脚步。
多少戎狄的子民没有死在东武军进攻的战火中,最后死在了自家军队的手中。
他们恨东武军,却又是东武军帮他们修房铺路,施米济粮,在夜逸风的眼里他们不再是贱如蝼蚁的棋子,更像是作为一个人一样的活着,被人尊重的活着。
......
这世上百家之姓,古来帝王将相的天命何时轮到他们这平头百姓身上?!
东武也好,戎狄也罢,生不逢时君上无德,日子过的尚不如云京富贵人家的猪狗,这天下若要反,便反吧!
生不如死的日子,他们已经尝够了,这一战,为自己,为能挺直脊梁的活着!
崔家军听了夜逸风的话,各个紧握住手中的弯刀,眼眶酸的通红发热,仿佛漫长冷夜中有一束光照了进来,温润了那一颗早已寒透将死的心,暖到四肢百骸。
身为战士,对于战场危险敏锐的察觉空气中的血腥气和杀气愈发浓重,这种危险的感觉,就像是整个人走在密林里而你的身后悄无声息靠近的毒蛇,带着冷腻的黏液一点点的从脚踝向身上游走....
第四百三十章 远略和信任
护卫军心中早就生了怯意,强撑着腿肚子的那股子颤劲儿,真正让他们畏惧的不是眼前的“恶狼”,而是他们的背后....
他们效忠的王上,他们用血守护的国土,他们尚未长大的孩子,在多年后会不会也像崔家军一般,被主上猜疑,被皇室忌惮,被同袍....背叛和杀戮?!
夜逸风的话像种子一般扎在他们的心里,怀疑一点点的生根发芽,看着崔家军将士们一张张愤恨的脸一点点的变化,眼前出现的是自家欢跳的儿女。
手中挥舞着小木剑,口中还在质问着娘亲,爹爹何时归来?口中还吵着自己长大后要跟爹爹一样,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
家呢?
哪里还有家?
“将军,崔家军不能杀啊!”有人忍不住求情,他们得到的军令是崔家军叛国,就地缴杀!
可如今再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得知真相的他们,面对着一张张同袍的脸,手中的刀分外的沉重。
眼看着人心浮动,护卫军首领手起头落,一刀割开为崔家求情之人的喉管,恶狠的对着已经并肩作战的东武军和崔家军下令道:“崔家乃是叛军,叛国、动摇军心者,这就是下场!!!”
夜逸风眸色一沉,抬手做出进攻的事态。
崔青山安顿好已经中毒昏迷的崔玄,踏马前来,眼仁猩红的高喊着:“木什海下毒害我父帅是旧恨,今日你们杀我崔家军兄弟是新仇,新仇旧恨血海深仇,今日来了,便留下你们的性命来偿还吧!”
“崔家军,报仇的时候到了!”
“杀--”
“杀--”
夜逸风口中吹响铁哨,崔家军的愤恨自胸腔喷薄而出,杀势猛狠,每一刀下去都带着斩断着自己的过往的情绪,他们恨自己的忠,更恨自己的蠢!!
鲜红腥甜的刺激和......
奋发士气的鼓舞,耳边只留下风声和刀剑割开皮肉的声音,要活的信念支撑着每个人,两军厮杀的如两只饥饿已久的困兽,奋命的啃食着对方身上每一寸骨血,不为饱腹,只为活命!
夜逸风快马疾驰口中的铁哨吹去极为高亮的音调,东武军纷纷朝着自家皇帝的身影看去,听令有序的散开,夜逸风、李少博、西城王、月少堂四人一马当先的疾驰在队伍的最前面,如同一面面旗帜有序的散开。
崔青山恍惚看到戎狄兵败的原因,君主臣子勠力同心,在戎狄是没有的!
东武军不怕死,因为他们的君主一直与他们奋战在第一线,生死与共。而木什海,如今只会龟缩在云京城中搅弄风云,将他们推往生死线上。
随着崔家军的舍命拼杀勇不可挡,护卫军中生了怯意的草草应战只求归降后能得一条生路,护卫军首领见大势已去一手攥成拳头高喊着撤退勒马回头,等主力部队援驰后再杀回来。
看着护卫军狼狈逃窜崔家军的将领却没有丝毫的解恨,提缰上马想再杀上一个回马枪。
“站住!”
回头,崔青山的内衣上便是血迹,已经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少帅!难道不能放虎归山啊!”
放?
他崔青山不会!!
放在今日之前,崔家军孤立无援只能拼上一条性命才能挣得一丝活路,崔青山就算是拼个两败俱伤也断不会放过一个残杀崔家军的刽子手,可今日...
今日,崔家军有盟有友,即便他深知东武皇帝今日的援手会成为将来要挟的筹码,崔青山心中仍是感激。
“父帅之毒未解,木什海卷土重来之时必是一场死战,当下崔家军兄弟们更需要的是整顿休养。传令下去,快速清扫战场,原地休整!更何况,这次他们也逃不了!”
“逃不了?”众人不解,“少帅的意......
思是说...”
“不错,东武皇帝不会放过他们!”崔青山心中暗服夜逸风的远略,“东武军分四路撤退,观其队形规整有序,他们口中的暗哨应是在传递军令,我断定东武军定断了护卫军的后路与崔家军的正面攻击形成合围之势!一战,吞下护卫军!”
这样的战术需要的不仅仅是远略,更多的是信任!
夜逸风相信以崔家军的军力可以击溃木什海的护卫军,更相信崔家军的忠义不会做出反攻东武大营,以怨报德之事。
这样的信任是木什海不曾给予的,崔青山感动之余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忍不住的悲凉。
可即便他的心被两股势力拉扯到裂开,崔青山脸上依旧要保持着一份冷静和坚忍,此时崔家军数万双眼睛都在看着他,指着他,他悲同悲,他喜同喜。
希望是愈伤最好的良药,崔青山只能托举着崔家军带着希望一路向前,从前的任性妄为恣意洒脱再与他没有任何瓜葛。
“传我令,原地休整!”崔青山拿出崔家主帅的气势,说一不二。
众将看着自己的少主,仿佛看见了主帅年轻时的模样,心中更加坚定要护住着崔家军的枝丫,眼中泛泪的齐应道:“是!末将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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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月轻玉站在城楼上越发的站不住脚,手扶着桌几边缘,缓缓坐下,长长呼出一口气,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也不知战况如何?
“咳咳...”月轻玉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轻抚着高隆的肚子。
“娘娘,夜深了回去歇息吧,陛下若是知道您夜不能寐会担心的。”傅孟节道。
“傅叔...”月轻玉抬眸看向傅孟节。
傅孟节连称不敢。
“不论是母妃也好,逸风也罢,这深宫几十年是您一直在照料他们母子,我知道这其中是有情义二字的。今日,轻玉按辈分唤您一声叔父,不光是......
因为陛下,还有我和我腹中的孩子,没有您日夜看护这孩子怕是....”
“照顾娘娘是老臣的职责,更何况陛下对娘娘情深义重,老臣不愿看到陛下忧心,更不能让娘娘和龙子有损。”傅孟节说的字字真心。
月轻玉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怅然,“一个月后瓜熟蒂落,今日我想请傅叔答应我一件事!”
傅孟节心明月轻玉深夜嘱托定是为了生产之时保子一事,抢白道:“娘娘,老臣定当拼尽一生医术护您母子平安。”
“我说的不是此事...”
第四百三十一章 身卑未敢忘忧国
傅孟节意外的看了眼浅笑的月轻玉,不动声色颔首:“旦请娘娘吩咐,老臣必竭尽心力,不负娘娘所托。”
“深宫之中,我能信的也只有您了。陛下重情,待我走后,后宫不可空置。朝中贵女也好,陛下情之所至也罢,后宫手段一向无所不用其极。江山社稷不可废,唯有子孙昌茂方可生生不息,我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您能施以援手尽力护住陛下的子嗣,傅叔,您能答应我对不对?”
“娘娘...老臣,答应。”傅孟节眼泪簌簌,他没有想到月轻玉会这样说。
寻常女子,生死大关,哪个不是保命为上。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生产关头,他也见过不少舍命保子的。
深宫后院,个个争破头的要生下嫡子、长孙,不惜手段的残害其他皇子皇孙,如今皇后却嘱托他护佑陛下的子嗣。
这份心胸和格局超乎他的预料,更让他惭愧,只恨自己医术不精生怕护不住皇后的安危。
月武端了一盏桂花酥酪来,月轻玉不喜甜腻之物桂花清淡味道刚刚好,从东武带来的桂花都是由绿筠收着的,现下倒是难为月武一个大男人处处留心着她的饮食。
月轻玉这个时辰肚里正好有些饿了,用小银勺舀了一口送入口中,味道终究与绿筠做的不同。
为了孩子,一盏下肚,连着身子都觉着暖和了些。
“娘娘,属下派人去宽城打探过,尚无战报传回,您这么熬着也不是法子,不如早些歇息,明日陛下许就回来了呢?以属下对陛下的了解,陛下是最会给娘娘惊喜的了!”月武道。
傅孟节擦了擦眼泪心中给月武点了个赞,这样宽慰皇后的话自他口中说出倒添了几分可靠。
“都去歇息吧,如今我身边只有你们,很多事都要你们辛苦。”月轻玉起身,扶着月武的手慢慢的向房中走去。
傅孟......
节缓缓地跟在后面,听主仆低谈:“月忠呢?近日见他瘦了不少...”
绿筠的死了,月忠的心都跟着戳了一个窟窿,当初若是他能守在绿筠身边悲剧或许就不会上演。
月忠白日里忙里忙外的当值不肯有一丝的停歇。夜里,便去那阴暗的地牢里“看望”早就被他折磨的看出不出人形的甘宗。
甘宗一早便被月忠割了舌头,一直到后来的各种酷刑即便是剥皮之痛,甘宗也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嚎声。
这样的惨叫不会吵到任何人,绿筠经历过的痛月忠要一点点的报复在甘宗的身上,他要百倍千倍的还给他,要让他生不如死的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
“月忠醉了...已经歇下了,娘娘可是找他有事?属下派人去寻他!”月武不想勾着月轻玉伤心,继续编谎道。
“罢了...难得他能安睡会儿,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以后见了他再说吧!”月轻玉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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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府
嘉柔郡主才梳洗,鲜红的朝霞扑面而来一团金光映的极为暖人,婢女正端着铜盘净了巾帕侍奉着嘉柔郡主梳洗,嬷嬷从外面匆匆而来在嘉柔郡主耳边低语也不知说了什么,一向矜持重妆的夫人竟向外赶去。
二夫人在偏室急的来回踱步,见嘉柔郡主从内室出来也顾不上行礼泪眼朦胧的问着:“郡主,如歌那孩子可曾上门过?”
嘉柔郡主拉着二夫人坐下,“如歌没来过,我听嬷嬷说如歌不见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嗐--”二夫人急的落泪,哭的泣不成声,缓了许久才抽噎着将事情说了出来:“半个月前,如歌同我说梦见她外祖母了,心中挂念便提出出阁之前想去外祖家小住。我本也没多想替她打点了行囊便允了。”
“可....可谁成想?”二夫人悔的连拍大腿,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来,里面......
的内容让人担心不已。
“这信是哪里来的?会不会是讹诈?”嘉柔郡主翻看着,语气焦急。
“今儿天不亮有个生脸小厮从角门送来的,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当场便命人扣下了。事后我查过此人身份,确实是世代在京都送信的清白人。这信上的字我细瞧过,是如歌的笔迹。随后连派人去我母家问过,谁知...”二夫人再度失声痛哭。
“谁知怎么了?”嘉柔郡主急的不行,二夫人说两句哭三句,事情没弄清楚前,谁都不能确定信件的所述的真伪。
“我母家说,如歌根本没有回去!若不是今儿收到这封信,我竟不知女儿去了哪里?”二夫人说着,抓紧嘉柔郡主的手,担心道:“郡主,这孩子会不会出什么事?”
“如歌是哪里离的府?”嘉柔郡主问。
“初三那天...”
嘉柔郡主心中咯噔一下,轻千意是初二参军,如歌初三离府,再看信的内容。
家国有难,干戈寥落,壮怀激烈,然身为女子只能身困于闺,千古兴亡多少事,身卑未敢忘忧国,随君去,此身长报国。
嘉柔郡主颤抖着手,急声道:“来人,快马传信给公子,派出府上的精锐,务必要将四小姐给我找到!”
“等等!”嘉柔郡主想了想,握住二夫人的手,“如歌稳重,当不会以红妆示人,我唤画师过来让人拿着如歌男装的装扮去寻,可能会快些!”
“好!听郡主的!”二夫人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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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月如歌已经一身戎装席地而坐口中嚼着粗粮,长途跋涉中脸上的白皙早已被黄土的灰尘覆盖,偌大的滨州军营茫茫人海,想找一个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轻千意参军之时化名杜小歌,抛去身上的光环,他就想以普通人的身份靠着自己的一双手脚在军中走出真正属于自己的路。
远处号角声起......
,熟悉的示警信号。
“小歌,快点!小心夫长又骂你!”已经混的相熟的狗牙儿扒拉了一把月如歌,唤她快点集合,省的又被夫长训斥。
也难怪,这小子瘦不拉几的不知道是哪家苦命的儿子,能参军混上一口热乎饭吃,命好的说不定还能杀两个戎狄的蛮子立下个功劳,待他日还乡脸上才有些光彩,说不定还能讨上一个美娇娘当老婆?!
第四百三十二章 岳小歌
“好,吃完这口就来!”月如歌粗哑着声音,眼睛不断的瞄着向不远处集合的兵卒,试图在混迹的人群中找到那个她牵挂熟悉的身影。
“岳小歌,你干嘛呢?磨磨蹭蹭的吃奶呢?”夫长目光盯着她懒惰的身影,毫不留情的骂着。
粗糙的喊骂引来周围的哄笑。
“他皮糙不怕夫长练他呢!”
“哎,哪里就糙了?有一次洗脸我瞧的真真的,??这小子白净着呢,那脸跟鸡蛋皮儿似的,比我们村里的娘们儿还要嫩!”
“真的?我瞧瞧!”
“哎,你看他走路的姿势...”有人学着月如歌两跨扭动着,“像不像小媳妇?嗯?哈哈...”
欺负新兵成了军营中那些无聊男人的乐趣,对于月如歌这种清瘦白嫩的弱兵更是他们针对的目标。
男人们的嬉笑声从月如歌耳边略过,??猥琐的笑容让月如歌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更甚的有人自她身后伸出咸猪手。
一道寒光闪过,那人的手还没摸上月如歌的屁股只觉着脖子上凉凉的,??手上的动作一僵再不敢动弹。
长姐曾教她的剑术,她日夜苦练,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途。
“你干什么?”男人暴躁的粗喊着,人群越围越多。
“你干什么?”
男人瞟了一眼月轻玉的身后,原本肮脏的骂人的话脱口便成了,“岳小歌,我不过是催你快点集合,你懒也就罢了,至于对自家兄弟这样么?”
“你胡...”
话没说完,月如歌手上的力道骤然被人卸去,屁股上狠狠的被人踹上一脚,整个人以狗吃屎的姿势向地面栽去。
“夫长,您瞧他连自己人都敢下手,按军规得打二十军棍吧!”男人惊魂未定的用手扶着脖子,眼睛恶狠......
的的盯着月如歌。
二十军棍下去,以月如歌的身子不残也得在床上趴上半个月。
到时候,他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看这小子还狂不狂!
“又是你?!”夫长满脸不悦,密集的鼓点催的他越发的心烦意乱。
“夫长?”狗牙儿气喘着跑过来,??“浣衣营那儿遣人请您的话儿,说人手不够用前天这将士们换下来的血衣到现在还抽调不开人手,求您调两个人过去?!”
狗牙儿看了眼夫长,再看一眼月如歌。
“那就调他去吧,少给老子在这儿丢人添乱!”夫长指了指月如歌将剑掷在地上,这节骨眼儿上他实在没工夫调教这些新兵蛋子。
“滚!”
狗牙儿忙扶起一脸不服的月如歌,脸上赔笑口中道谢的拉着月如歌往浣衣营方向走。
“你瞧不出来他是故意给你上眼药的?在夫长面前动手伤人,这二十军棍下去,不死也少半条命!”
“他们就那样嘴贱的很,知道了躲远些就是了,何必针尖对麦芒?”
“像你这样的新兵蛋子,真动起手来不定被打成什么样呢?瞧你,个头不小,脾气倒挺大的!”狗牙儿想替她拍拍身上的尘土被她灵巧的躲开,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小样儿!以后没我罩着你干活勤快些,少偷些懒儿。不过,浣衣营我有故交,你瞧我身上的衣裳!”狗牙儿扯了扯自己洗的发白的衣裳,接着嘱咐着:“浣衣营虽然累点,??好在少些打骂,只要人勤快没人敢欺负你!”
狗牙儿一路说着左拐右拐的带着她到了浣衣营,果然那里的头头叫李华的与狗牙儿是旧相识,狗牙儿拉扯着介绍了一番后月如歌便被指到了一口热锅前,浓浓的草药味儿很是呛人,带血的衣衫夹杂着血腥和汗臭整摞......
整摞的往沸水锅里煮。
军营中兵多将广,用沸水混着药草煮过的衣服可有效杀菌和预防传染。
狗牙儿不多时便被唤了回去,月如歌频频向那兵卒集结的地方张望,这些日子她眼巴巴的见过无数张脸,或鲜活生动或猥琐恶心又或失去了生命的灰败...
“看什么呢?”李华黑着一张脸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月如歌,挽起的袖口露出一小节白藕似的手臂,李华刚从死人身上解下的衣带甩在月如歌的白皙的胳膊上,打出一道红印子。
月如歌忙撸下袖管,忍着药草味儿带来的不适,低着头搅弄着热锅里的衣物。
水汽氤氲中不知是汗还是泪落在热桶中滴吧滴吧不停,热气蒸腾,月如歌的脸颊如成熟的苹果一般通红,碎发贴在耳边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替她往后拢。
李华探头往锅里看了一眼,倒上一桶凉水,冷声的问道:“多大了?”
“十六!”
“十六?”李华不信,瞧这瓜娃子最多不过十四岁的模样。
“家里就一个人?”李华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从怀中掏出一把烤熟的花生摊开手递给月如歌,月如歌看了一眼没吃。
“有长姐和弟弟妹妹。”
“自愿来的?”
月如歌嗯了一声算是应了李华的话,始终低落的头突然抬起问道:“大人,您是不是在军中很久了?”
“一晃十几年了吧...也不算久。”李华靠在木栓上,神情似在回忆。
军中十几年,许多老朋友都不在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
“那您知道新兵都会被分配到哪个营里么?比如...身手好,出身好,会不会优待一些?”月如歌深感兴趣的问着。
“怎么?”李华伸出半个身子,手上大拇指与食指交错的搓......
着,“是找人还是升迁?这你可找对人了,军中没有不知道我李华的...”
对于这种发不义之财的行径放在以前月如歌定会狠狠的骂上两句,眼下她也只能寄希望于李华的身上,她化名参军保不齐千意也用的是化名。
可她相信以千意的本事定能佼佼不群,李华是根老油条,接触的人又广,各营的情况他熟悉许知道新兵之中有谁出类拔萃也未可知啊?!
“大人,我找人,同我一样这个月才来的,身手极好在新兵中是个佼佼者,您...认识么?”月如歌从身上摸出一根银簪子悄悄的递到李华粗大的手中。
李华举着簪子细瞅了瞅,脸上似笑非笑的说:“怎得你找人,连名字都不知道?”
第四百三十三章 相见即离别
“我...”月如歌支支吾吾,嘴上措辞道:“入伍之时他曾救过我的性命,只因..只因战事危机尚来不及问恩公姓名,只知他与我是一路入的滨州军里,所以..所以...”
李华离的不远月如歌脸上欣喜期盼的表情能瞧个真切,银簪子往怀里一揣,起身道:“没名字找不到,??等你何时知道了你那位恩公的姓名再来寻我!”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拿钱不办事,算什么?
月如歌想要回簪子,却被李华转身的眼神制止住,李华用手点了点她面前的热锅,不干活他可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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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报一封封的传回,??月轻玉看着夜逸风亲笔写下的手书,信中言他已经悉数救下崔家军,崔青山也已派人回城会派人护送兄长回去,让她切莫牵挂。
护卫军兵败的消息早已传遍云京,现在的木什海已经众叛亲离,侥幸存货的几大部族为保性命逃的逃躲的躲,云京的兵力尚不足维持城中安危秩序。
夜逸风接到消息,木什海已经率兵出动,不日宽城将有一场大战。
信中提及夜逸风对于她和腹中胎儿的担心,月轻玉产期将至亦是生死大关,夜逸风多想寸刻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只是当下战事吃紧宽城不似天阴山可以据险以抗,在木什海大军抵达之前他必须率军提前做好部署。
归期不定,对妻子的牵挂和对将士的责任,夜逸风已经连续几日不眠不休的排兵布阵,只求能早日结束这场战争天下安宁。
“报--”
月轻玉的思绪被外面传信的声音打断,收起私信,抬眸向外看去只瞧了月武手中物件一眼便激动的起身。
“娘娘您慢点!”傅孟节跟着嘱咐着。
“是兄长的剑!”月轻玉喜笑着接过月武手中的......
剑,眼中含泪道:“是兄长回来了么?”
话音刚落就听帐外轻千寻的声音徐徐传来,“一别数年,没想到再见轻玉都是做母亲的人了!”
月轻玉望着轻千寻,??上前摸了摸兄长的胳膊,激动的笑中带泪哽咽着开口:“兄长消瘦了不少...”
轻千寻见月轻玉挺着肚子还心系她的安危,不惜千里来救他,自己身为兄长没有保护好妹妹反而让她忧心牵挂,感动和愧疚的情绪直逼眼窝,泪水一直在旋着打转,险些哭出声来。
“兄长何时学会了哭鼻子?”月轻玉见轻千寻哭的比她还要凶,想到前世兄长铮铮铁骨至死都不曾落泪,一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轻千寻怪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自责道:“都是兄长无能,让你担心了,大着肚子呢怎么不在宫中好生安胎?”
“宫中有什么好的?跟个囚笼一般,如今瞧着爹爹和你们都好好的,总比在宫中担惊受怕的好多了。”
“怎么不见嫂子和宁儿?”月轻玉往轻千寻身后看了看,佯装嗔怪道:“自宁儿落地我还没瞧见过她呢!怎么?崔家没有放她们母女一起归来么?”
“崔家待我们很好,宁儿多少受了些惊吓便让她在宽城暂且将养着,眼瞧着是要入冬了,??这儿风大别吹着了!”轻千寻虚扶着月轻玉往帐中走,??月忠月武两人守在帐前闲杂人等悉数退了出去。
“兄长身体如何?太医院的傅院判也随行,??请他为兄长瞧瞧吧!”
即便是轻千寻掩饰的极好,??可月轻玉依然瞧出他走路微坡,腿上似有伤的样子,想他被木什海攥在手心里那么久...不是傅孟节同她说大哥身子无恙,月轻玉心中总是放心不下。
“不用,崔家有好大夫,再者木什海留着我有用更舍不得我死,......
虽用些手段不过都是些皮外伤,为兄已经用了药身体早就好了,只可惜陛下不许我上战场,否则...”
月轻玉听了立刻在轻千寻的胳膊上拧了一下,疼的轻千寻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哥你安生些吧!别说陛下不让你去,就是让你去你也得为大嫂和宁儿想一想,就你现在这筋骨怕是连我都打不过吧!”
轻千寻指着月轻玉的肚子张口就来:“你...你还怀着孩子呢,谁敢跟你动手?!!”
月轻玉笑着松开手,“玩笑归玩笑,陛下不让大哥上战场定有陛下的用意,大哥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妹妹果然了解陛下!”轻千寻笑道,“其实今日除了想要同妹妹报一声平安,也是与你告别...”
“告别?”月轻玉放下手中的热茶,隐约猜到了几分。
背水一战,木什海反扑会丧心病狂到什么程度夜逸风不知道,相比而言东武最需要的不是虎将而是轻千寻手中的武器。
一支无坚不摧的军队自然可所向披靡。
“今日我便动身前往滨州,此事雪莜她...”轻千寻脊背塌了塌,对于妻女的愧疚不言而喻。
“嫂子不知道兄长要走?”
轻千寻摇摇头,抬眸望向宽城方向长舒一口气,“这里毕竟是戎狄国土,侥幸逃出云京但并不代表着木什海不知道我的行踪,此去滨州尚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滨州已非净土,宽城虽也是战时,可有陛下有你在,雪莜和宁儿跟着你们总少些奔波,更安全些。”
若是王雪莜知道轻千寻只身回去,即便是这一路艰险她必定生死相随,这一点月轻玉和轻千寻从来没有怀疑过。
告别的话轻千寻不能说,从怀中掏出一封亲笔书信递给月轻玉,嘱咐道:“陛下入主宽城之日指日可待,这封信你替为......
兄交给雪莜,她们母女就交托妹妹照看了。”
“我派人一路护送兄长回滨州。”月轻玉手心收紧,猜到兄长此行怕有人暗中行刺。
“陛下已经调派了暗卫暗中保护,我只身一人反倒容易潜藏行踪,不必为我忧心。反倒是你....”
见月轻玉眉头紧皱,轻千寻一颗心揪紧,开口劝道:“如今你身怀六甲实不宜忧心这些琐事,兄长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也太任性了些。宽城终是是非之地,保家卫国平天下本是男儿之责,当下你应以保全自身为先才是啊!”
第四百三十四章 活该
定国王府出身显贵,月氏一族更是以守护东武天平山河为己任,到了月轻玉这一代月长栋还小,正值国难之际保家卫国责无旁贷,若是她这个做长姐的尸位素餐,无所作为,何以服众?
月轻玉清艳坚韧的眸子看向轻千寻,声音轻柔话锋却十分果决道:“兄长,被困在云京的那些时日中,兄长可曾悔过?”
“九死不悔!”轻千寻道。
“轻玉亦是不悔,生也好死也罢,爹爹在这里,逸风在这里,万民的希望也在这里,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纵使侥幸龟缩在京中,即便是史书工笔不加苛责,可人活一世总要学会取舍。”
“陛下远征,护民安民,我不能与他齐肩并战已是遗憾,若再做不到同生死共进退,那么我这个皇后不做也罢了!”
轻千寻听完月轻玉这番话,搁在腿上的手指一跳,瞧着月轻玉目光坚毅的模样心中甚为感动,轻家人骨子里的那种傲气在心口激荡,轻家儿女从不逊色于任何人,清刚劲骨...纵使闺阁女儿在国难面前亦可执剑舍命沙场。
帐外的天空瓦蓝瓦蓝的,树叶枯黄了一地似给这干枯的大地铺上了一条金黄的毯子。秋风萧瑟,落露为霜,不远处的番红花仍高傲的吐着火红的花蕊,一身独立寒秋的劲霜。
秋色无远近,出门尽寒山。
轻千寻对着月轻玉一礼,道:“战场上有定国王、西城王等一干虎将定能护得陛下无虞,皇后务必珍重自身,臣此番回滨州最多一个月必能还陛下、皇后一支无坚不摧的东武军!”
*
崔玄被马不停蹄的送回宽城,两日后月轻玉率东武留守兵力入主宽城与崔家军同驻宽城。
消息传回南楚,朝中上下具惊。
对于崔家兵变南楚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多的是从木拓口中得到的只字片语,如今戎狄自南楚国境兵发滨州,而......
戎狄号称战力最强的崔家军竟临阵倒戈转向东武,那么南楚原本摇摆不定的立场显得越发的尴尬。
南楚的朝臣见坐在龙椅之上气色不佳的皇帝,内阁中枢大臣率先上前郑重朝皇帝行礼后谨慎的开口:“陛下,我朝探子几次回禀称不日前,戎狄王数次进攻均被东武军与崔家军联手击溃,东武气焰大盛。再这么打下去...戎狄怕是朝不保夕,臣说句僭越的话,本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南楚属实没必要卷进来。”
“当初粮荒一事饿殍遍野,举国艰难,好容易民生经济有所和缓,南楚与东武称不上结盟交好,但东武胜也好,败也罢,这趟浑水怎么也与我们南楚人无关!”
“如今那木拓背后扯上我们南楚大旗,得益的可是戎狄,吃亏的到头来却是我们南楚!陛下,依臣所见当下南楚应保持中立的态度将戎狄军赶出境内,坐山观虎斗才是。”
“呵...”南楚中好战一派有人嘲讽中枢阁,“现在坐山观虎斗怕不是晚了些吧?”
“那东武为何兵攻戎狄?还不是收拾了北狄后又眼馋戎狄这块马场?想当初东武皇帝夺走我滨州七城,那是何等宝地?你以为你是渔翁,岂不知东武收拾完戎狄,下一把刀会不会落在我们南楚头上?”说完剐了一眼不服气的文官们。
“不错!东武小皇帝早就狼子野心,当初我们便是着了这小子的道,想想滨州的矿山本就属于我们南楚,有戎狄军作乱正好我们趁着东武小皇帝分身不暇夺回滨州七城,有矿山在手,即便是他东武来犯,难道我们南楚还怕他一个黄口小儿不成?”
“夺回滨州七城?谈何容易?木拓的兵连攻了两个月可有成效?那滨州分明是早有准备,若是大军回营怕是的等不到收拾完戎狄,那东武铁骑便会问罪皇城了!”
“都给朕住口!”本就上火的南楚皇帝,被两股势......
力牵扯的越发烦躁。
当初木拓劝服南楚皇帝联手对抗东武之时曾允诺替南楚夺回滨州七城,且戎狄作为先锋之师将来所攻城池皆会同南楚五五分账。
木拓言,南楚国力势弱,夜逸风野心勃勃意在天下主,若不及早除去必是两国祸患。戎狄与南楚两国相较之下,若是戎狄不战臣服那么东武必会将手伸向南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联合出击。
可就是这一击,未伤敌八百,反自损一千。
木什海狠辣,戎狄军一向以凶悍闻名,怎么会败在夜逸风这样一个羽翼未丰的毛小子手里?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难道真要他再与戎狄撕破了脸然后向夜逸风屈膝求饶么?
打仗总是要钱的,如今南楚剩余的那点子国库还是木拓入境时带来的,且不说东武能不能接受南楚的议和,现在想法子将戎狄军赶出去都足够让他头疼的!
南楚皇帝自觉这次压错了宝,南楚一向与东武不睦,想到戎狄战败...东武的屠刀挥颈,而身下的龙椅透出刺骨的寒凉让他忍不住打颤。
“陛下?您可是身子不适?”随身服侍的太监察觉南楚皇帝的异样,忍不住上前低问。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南楚皇帝当初收下戎狄的厚礼有多香,现在便有多悔。
当初向东武割地赔款的耻辱简直是将南楚皇帝钉在了耻辱柱上,他太急于收复国土,太想报复,太想将夜逸风拉下那高位踩在泥潭里了!
报仇心切,这才不管不顾的让木拓率军进了南楚!
中枢阁说的对,本应坐山观虎斗,这烫手的山芋不该伸手去接的啊!
现在南楚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南楚皇帝只觉着头疼欲裂,满腔的愤恨尽撒在木什海身上。
“木什海这个废物,竟连败在一个小儿手中!可笑,可耻!可恨!”南楚皇帝身子激颤着,手掌紧扶着金龙盘踞的......
扶手,扫视了一圈跪地的朝臣,道:“诸位爱卿当下可合适的人选替朕...劝退木拓亲王?”
南楚皇帝用了一个劝字,他不是不敢打,而是没有资本去打,银子没有,粮草不足,战将匮乏...两手空空让他拿什么去打?
想想当时气愤填膺的可笑,既没有决一死战的狠心,有没有一较高下的本事,落得如今这个局面,当真是作茧自缚,活该!
第四百三十五章 身份
堂下一片寂静,刚才还舌灿莲花的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愿做这个出头鸟。
让戎狄退兵?
呵--怕不是等不到木拓退兵,自己的人头便先落地了。
不过听陛下的意思是要与戎狄划清界限了?
“陛下,臣有一计可解陛下燃眉之急!”一道清亮的嗓子自角落中传出,众人循声望去,??在列位的最后一排一年轻的低阶武将打扮的青年,模样甚是俊秀。
而列为男人前面的几位将军微侧头看了过去皱着眉头,诧异中带着些许不满。
“哦?”南楚皇帝身子向后靠了靠,神情中透漏着不信,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示意此人上前一步回话。
“有什么法子尽说便是!”南楚皇帝道。
“回禀陛下,滨州城驻兵不过七万,??戎狄之所以久攻不下是因为对城内兵力部署调防不熟所致,??若是摸透滨州兵力部署里应外合,??取滨州城如探囊取物!”
“一旦滨州城破,陛下便可名正言顺的收回故土且师出有名,难不成陛下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南楚的国土落入戎狄人的手中么?”
“哈哈哈”
“好好好!”南楚皇帝连说三个好字,想到可以出师有名这心里就舒服了许多,仿佛已然大胜一般。
“里应外合?说的容易,滨州城门大关别说是人了,连只鸟都飞不进去,你倒是说说怎么做到里应外合?!”武将问道。
低着头的男人唇角浅浅的勾起,看来有人不满自己抢功了!
“回禀陛下、将军,臣自幼长在滨州原滨州守城将军化洪英便是臣的父亲,对于滨州城没有人比臣更熟悉的了!”
“滨州虽固若金汤,可白左手中只有七万人还要顾暇其余几城的防守,加之戎狄......
这几番强攻的折损,臣断定如今白左手中可用之兵不足五万人!”
“臣斗胆进言,事已至此....陛下与其夹在东武和戎狄之间左右为难倒不如利用戎狄人的手将失去的城池夺回来!”
“陛下想想,若当初没有粮荒一事我南楚大国何故向东武垂头?滨州一带一向贫瘠,即便是割城...那么多富庶之城不选偏偏选了滨州七城?那东武皇帝若不是早有图谋蓄意安排,原本属于南楚的铁矿何以落入东武人的手中?!难道陛下从始至终就没有怀疑过这其中是东武皇帝的阴谋么?”
“陛下英明睿智,再有铁矿在手,??我南楚雄霸大陆指日可待!”
“当初饿殍遍野,举步维艰,我南楚多少百姓活活饿死在那一场灾难之中?!”谈及旧事男人越发的激动,双目通红,“陛下,此乃国恨,陛下不可不报啊!”
好战的武将们虽不满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抢了他们露脸杀敌的功劳,可好歹有了这个出头鸟陛下若是能狠下心一战,想想滨右的铁矿,想想泼天的军功富贵便也跟着附和着:
“陛下,此言有理,东武皇帝率军亲征自是块硬石头,而滨州则不同,若是我们能助戎狄破城收复国土,若是戎狄胜我们便是同盟益友。若是戎狄战败...”
武将笑了笑:“陛下,若是戎狄战败,我们何不抽身退步与东武联手和而围攻?那之前的种种...东武皇帝再计较便是心胸狭隘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武将斜睨了一眼男人,??“攻陷滨州!”
南楚皇帝沉思着,??如今南楚已经走在战火的边缘,戎狄想要扯上南楚这面大旗他为什么不能利用东武的矛头将戎狄玩弄于股掌之中。
朝臣们说得对,只要攻陷滨州,不论戎狄胜负,南楚都有转圜的......
余地。
只要夺回铁矿,他还用看戎狄人和东武皇帝的脸色么?
“朕还不知爱卿叫什么名字?”
男人颔首,“臣--化云意。”
化云意便是华生,当年白左率军接管滨州他的父亲撑着饿了三日的身子坚守城门,却最终惨死在东武人的铁蹄之下。
他费尽心机留在白左身边,如狗一般的侍候着他,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待他率军踏破滨州城门的那一日他要用白左的人头祭奠父亲的亡魂!
还有东武的皇帝,若不是他,他不会家破人亡!
“好!今日朕便封你为先锋大将,协木拓兵攻戎狄!不过....”南楚皇帝起身轻踱几步开口:“局势未明之前还要爱卿再委屈一二,待来日功成朕再昭告天下重赏爱卿。”
南楚皇帝话里的意思明确,他不想因为化云意身份的暴露而影响后续整个布局,胜败未定之前,化云意是南楚人的身份绝不可以泄露!
“臣明白,臣必不负陛下重托!”化云意道。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足足两年,这一次他绝不会放过白左!
*
宽城-崔府
乌黑的深夜随着崔玄病情的加重一点点的喧闹起来,月轻玉任由着南木为她换好交颈襦裙后带着傅孟节赶了过去。
屋子里飘了腐朽的气味儿,崔玄紧咬着牙不曾喝下一滴汤药,如今整个人已是弥留之际。
“还是没喝么?”月轻玉问。
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在一屋子的男人堆儿里分外抢眼。
谁都没想到如此深夜,月轻玉会挺着孕肚前来探望。
崔家将让出一条路来,颔首示意。
南木搬来一把矮凳扶着月轻玉坐在崔玄床前,月轻玉接过药碗舀了一勺道:“为了崔家军崔老将军也该喝......
一口,为了崔公子崔老将军也不该耍小孩子脾气不是?”
这话说的宛如自家女儿在哄骗着垂暮的父亲喝药一般。
崔玄已经浑浊空洞的眼神闻声动了动,沙哑的嗓子如风干的树叶一般:“少堂有你这样的女儿是他的福气,青山...劳烦你...看在我同你父亲这数十年的情分上,别为难他...”
“怎么会?崔公子年轻有为,胆识谋略远见卓识,日后必定是肱骨栋梁,轻玉同您保证不会有人为难崔公子,若是您不放心大可等身子骨儿好了亲自教导照看着,好不好?”
“月兄一生重诺,有你这句话我便是死也瞑目了。”崔玄释然的笑了笑,压在他心头的重担终于卸下了。
“崔家危局已解,您何必...”
四百三十六章 如兄如父
“崔公子呢?可曾传信给崔公子么?”月轻玉转身,一身忠骨生死垂暮的一瞬间逼的她泪水横流。
“已经快马加鞭去请少帅了,怕是...”崔家将不忍的别过头,跪地请求道:“主帅,您就喝一口药吧!末将们求您了!”
崔玄望着旧部痛哭的脸,撑着最后一口气嘱咐道:“人固有一死,当死得其所...我只有死在木什海的手里,??崔家军才名正言顺...以我一命换崔家军万世清白之功,我崔玄...死的值啊!哈哈哈....”
崔玄真心的放声大笑,坦然赴死,见那笑容一点点的凝固僵硬,眼神中再不复光亮。
手中的汤药落在地上发出凄惨的脆响,月轻玉痛心的闭了闭眼睛止不住的两行清泪落下。
崔玄十六岁上战场,??二十五岁那年戎狄暴乱裂土而分为现在的戎狄和北狄两国,纷乱中崔玄率崔家军排众议拥立木什海为王,可谓是无崔家便无木什海的今日。
三十年间崔玄率崔家军抵挡了北狄一次有一次的进攻,??若说崔家有反心...何须向东武屈膝,崔玄手握重兵只需联合其他部族便可一举夺了木什海的皇位。
崔玄守了木什海一辈子,最终却死在他的手里。
月轻玉不知在崔玄临终之际回首生平有没有过悔?有没有过恨?
她想,以崔将军明知是死也坦然面之的心性应当释怀了吧!
一生错付固然可惜,但能造万世之福,免崔家蒙难,在崔玄将军离世的最后一刻心中应当是霁月清风,豪情满怀的。
月轻玉不禁想起自己的父亲,恍惚有些明白为何父亲前世为何被皇帝忌惮后仍精忠报国甘愿赴死,父亲也好,崔玄将军也罢,他们守护的从来都不是皇室尊荣,他们真正守护的是初心,是身后的同袍,亲人。#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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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木扶着月轻玉沉重的身子,月轻玉以晚辈之礼哭送崔玄。
崔家将意外的看着,纷纷泪目,汹涌澎湃的恨意和悲恸的充斥和每个人的双眼,??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木什海一般。
崔玄病逝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大营,夜逸风快马加鞭的赶回处理崔将军的后事而木什海的军队如蚂蟥过境所到之处一片焦土。
木什海自杀报复式的攻掠导致民心惶惶,闻风丧胆,宽城的百姓更是惧怕不已,崔玄已死还有谁能为他们守城护家呢?
宽城是最危险的边城,以往遇到危险崔家军会先护着他们离开,可听说王上的护卫军都要攻城了,怎么还不见崔家军疏散百姓呢?
难道,崔家军投靠了东武就不管他们了么?
翌日
百姓们自发的围聚在崔家灵堂前行礼送别那位守护了他们一生的骑烈马斩敌军的卫民大将--崔玄,崔家军将士们双眼如灼灼烈火,个个宛如地狱归来的罗刹。
府门外怒马嘶鸣,一个身影如疾风怒火而至,崔青山风火般的脚步陡然止于灵堂外。
孝衣衣角被刺骨寒风吹得翻飞,崔青山双目猩红的呆看着崔玄的排位,手指瞬间变得冰凉,身形亦跟着僵硬,眼神难信。
“少帅--”崔家将士涕泪横流的看向崔青山,安慰和悲愤的情绪交加,??一时不知是该安慰崔青山好还是劝少帅为崔玄报仇好?!
月轻玉一身素衣闻声转身,见夜逸风戎装而来黑墨般的眸子里沉静如洗,只是那眼下的乌青惹的她一阵阵心疼。离别的思念和忧心不断的冲击着她的心房,忍不住朝着夜逸风来的方向快行了几步。
崔青山见是一个女子为父主持的葬礼,悲风袭来牵动着那女子素衣飘飞,惊艳绝伦的五官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若非要挑剔那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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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的倦色病容给她平添了一份骤雨落花后的脆弱之感。
看着她的孕肚和周边人对她毕恭毕敬的态度,崔青山隐约猜出月轻玉的身份。
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带兵夺了天阴山么?
冥想间,人已至,崔青山拱手谢道:“辛劳娘娘为父帅丧仪操劳,崔家上下感激不尽!”
夜逸风立在她的面前,将她的倦意尽收眼底,而月轻玉又是一副强撑不愿被夜逸风看出虚弱的模样,夜逸风心疼的拢住她疲累的身子。
“斯人已逝,崔公子节哀!”月轻玉见崔青山悲切难忍,劝慰道:
“崔将军不惜以自己的性命护崔家军万世之名,这份苦心经营便是希望崔公子能振奋精神以谋万事之全,切莫为一己悲痛呈血气之勇才是。”
夜逸风十分赞同这一点,附和道:“虽崔老将军未能得见天下太平海清河晏之景,催老将军在天之灵也必不愿见崔家军因争一时长短而两败俱伤。保存实力,蓄势待发,待时机一到,方可一击中第!崔家军生生不息,万世长存,这才是崔老将军心之所愿。”
崔家众人颇为意外,如今崔家上下对木什海恨如头醋,东武伐城本是最好利用崔家军的时候,东武皇帝竟然劝崔家敛其锋芒,积蓄力量?!
听其意,是想劝解自家少主不要飞蛾扑火逞一时之勇,凡事要多隐忍以求后报。
夜逸风要年长崔青山几岁,言犹在耳,如兄如父。
崔家与东武仿佛不是君臣,更多的像是同袍、手足,那发自内心的关心和照顾只是想单纯的为崔家谋一条生生不息的后路,这样的纯粹的交集在崔家与皇室之间,许久都不曾见到过了。
*
月轻玉浑噩的睡了一日,醒来时月色朦胧,夜逸风已换下一身墨色常服正靠在床架上眯眼小憩,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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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未消的她竟一时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回的院里,一天一夜的忙碌让她早就疲累到了极点,紧绷的神经在见到夜逸风的那一刻才肯放松了下来。
“你醒了?”
月轻玉半欠着身子想起来给夜逸风盖一盖薄毯,小心翼翼的还是惊动了他。
在家都睡得这般不安稳,想来在军中风声鹤唳更是难眠。
月轻玉身子向里措了措,夜逸风宽了外裳覆在了她躺过的痕迹上。
“崔家怎么样?今夜不必回军中了么?”她似无波古井的眼眸黑仁静静望着夜逸风,思念的冲动在胸口涌动着。
“轻玉想让为夫留下来,是不是?”夜逸风瞧着她枯苗望雨般的期待,心头一热,侧着身子将她整个人用手臂圈在怀中。
第四百三十七章 百密一疏
“谁盼着你留下了?”月轻玉耳根一热,男人身体的炙热从手掌心处传来,唇如雨点般落在她的脸上,耳边,让她心跳速度越来越快,顾及着腹中的孩子月轻玉屈指抵在他的胸前。
“嗯--”
夜逸风闷哼了一声。
指尖的湿润,惊得月轻玉起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手上微弱的腥甜再次乱了她的心,??“逸风,你受伤了?伤哪了?快让我看看!”
月轻玉手忙脚乱的扯着夜逸风的衣服,沉重的身子让她的动作显得越发的笨拙。
“轻玉,你有没有听闻有俗语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为夫不知此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夜逸风抓住她慌乱的手,??摩挲着她的掌心,脸上坏笑道。
月轻玉的脸轰然发烫,这又是什么虎狼之词?
多日不见,越发的...不正经了!
借着摇曳的烛火月轻玉眉目间的羞赧之色,愈发红润,耳根更如沸水般滚烫,纵使与他已结连理...每每与他亲密总如饮鸩止渴一般,不能自拔。
月轻玉一向自持有度,偏偏身陷他的情网....
“快点,把衣服脱了,我看看到底伤哪里?”月轻玉抽出自己的手,佯装生气道。
夜逸风颇有些享受“调戏”她时所流露出的女儿娇羞,故意慢吞吞的解开身上的盘扣,玩笑道:“不过是些旧伤,早就愈合了,你当真要看么?”
月轻玉佯怒嗔了他一眼,褪去衣衫露出麦色的胸膛和腰肌,筋健骨强,无一丝赘余。
胸前肉粉色的伤口缝隙中渗着猩红的鲜血,原是即将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来。
为了给崔玄奔丧,原本已是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的他又一路奔波赶了回来。
月轻玉下意识的唤南......
木取药,??门外,南木才迈开脚步下一刻便被夜逸风呵止住了。
两人久别重逢,夜逸风衣不蔽体....南木侍奉月轻玉久了纵使通些风月,终是没有出阁现在进来瞧了怕也是会羞的面红耳赤。
况且,那小妮子八卦的很,自在王府便爱打听个别人的隐秘,也不知是不是做暗卫职责需要?
“陛下,娘娘?”门外传来南木担心的声线。
“没事...打翻了茶水而已,明儿再来收拾,早点歇了吧!”月轻玉忙让南木回去。
南木低头笑着,她可没有听到打翻茶水的声音,便带着房中一众婢子退下不远处留了三名暗卫盯着。
南木想着南乔躺在床上指定无聊,正好说些趣事与她听。
还没走到南乔房门口便瞧见崔青山面色不悦的走了出去,南木探头进去见南乔背靠隐囊一脸怒色,小声问:“吵架了?”
南乔:“鸡同鸭讲,莫名其妙!”
南木却没心没肺的看在了崔青山救过南乔一命的份上难得替崔青山说句好话:“他刚死了老爹,难免心情不好,不过话说回来,等你养好伤揍回来便是了!”
南乔心里落了一拍,崔玄死了?
夜逸风自顾的从箱笼里找出药匣子,??斜靠着身子任由月轻玉在伤口上均匀的涂抹着。
嘶--
夜逸风倒吸了一口凉气,脊背绷直。
“弄疼你了么?”月轻玉擦的是止血散后又敷了一层厚厚的愈创膏,多少会疼些。
“轻玉,我是男人...”
“让我难以忍受的是你...”醇厚的嗓音贴着耳骨钻进她的脑中,令人窒息。
夜逸风含笑的望着她才缺却的红晕一点点的再次透了出来,月轻玉抬眸那平静眼底涌动着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火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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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轻玉连忙转移话题,道:“木什海大军将至,这几日宽城的百姓愈发的不安了,崔家军如今也算是东武的半条臂膀,虽说有大军驻守...可百姓的心,不安哪!”
这一点夜逸风亦有所感,下午崔玄出殡街边跪送的百姓哭求着崔家军开城放他们离去,东武军巡视所到之处百姓皆退避三舍。
说到底,崔家军投诚东武连带着宽城百姓也成了叛民,一旦木什海破城,宽城百姓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
“此事我会找机会同崔青山谈,这件事还得由崔家军出面,护送宽城百姓退城避难。不过...”
月轻玉轻靠着他的肩膀静等着他往下说。
“不过什么?”
“没什么,崔家军值守宽城数十年,爱民如子,这件事崔青山会处理好的。”夜逸风声音徐徐,“还有一事,我一直不曾告知于你...”
夜逸风一直不曾向她吐露滨州战事,冬香的失踪定会引得她心绪不宁,可如今却是不得不说了。
白左传来的加急战报,戎狄军大举进攻,滨州军民拼死相抗,死伤惨重。而那为首的率兵将领竟是失踪已久的奸细--华生。
华生真名化云意,乃是原滨州守城将军化洪英之子,化云意生长于滨州又潜伏在白左身边两年之久,对滨州布防早就了如指掌,甚至连城门换防的时间化云意也了如指掌...虽事后及时调配更换然由化云意出谋木拓的进攻竟大有成效。
滨州已危,夜逸风已调池兆虎和京都兵力驰援,半路杀出个化云意....
真是百密一疏!
而木什海这几次发难表面上声势浩大实则不过是鱼饵,守兵及时有序,佯看是他们得了胜仗却不痛不痒没伤到木什海的筋骨。
拖延战术....
木什海真正......
的目标还是在滨州!
想要解滨州之围或班师回京共击外辱,或破釜沉舟成王败寇...
按兵力,夜逸风倒觉着有几分胜算。
他谋算的是,南楚搅到这场棋局里东武、戎狄一乱,南楚可真是要白捡便宜了。
再有半旬戎狄便要入冬了,届时冰封千里...崔青山曾说过一入冬只需河水浇筑百里,木什海任凭有破天的本领断也无法攻破宽城的城门,夜逸风想率大军撤回京都怕是要走都要走到明年开春了。
月轻玉又身怀有孕,一旦在路上有什么差池,夜逸风便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到底出什么事了?”月轻玉瞧着夜逸风脸色难看的很,夜逸风一向稳重,这般心神不宁的模样定是出了大事了。
*
夜色幽黑,不见一丝星月。
城外十里,三尺高的黑幢幢的影子快速穿行在密林之中,速度之快堪比鬼魅。
三日后,天际才放亮,木什海攻城的号角威震满天。
正疏散百姓撤离的崔家军怒目圆睁的看着木什海逼近的大军,那激颤的眸子里陡然生出一股惧意。
第四百三十八章 催产
百姓们自山道上回首相看一眼,吓得亦是魂飞魄散,四散纷逃。
推搡间妇人的鞋袜不知被谁踩掉,只能赤着脚也顾不上路上的尖石砂砾抱起自己孩童拼命的向前跑去,纵使双脚血迹淋淋也不曾停下一步。
身后仿似有洪水猛兽的追赶一般。
崔青山站在城楼上,不敢置信的看着来军,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慌乱:“这...怎么可能?”
“去请陛下!”崔青山道。
而崔家将迟疑了一下,??问道:“少帅,这个时候...合适么?”
*
东方欲晓,晨光熹微。
夜逸风焦急的等在房门外,接连两日没有合眼的他此时眼底血丝满布。
而房内时不时传来的痛呼声更如一把把利剑一般一次又一次的撕裂着他的五脏六腑。
腹部传来剧痛,密密匝匝的痛死死缠绕在月轻玉的腹部、腰部,身下宛如有千斤石沉般要将她整个人撕裂开来,她仿佛能听到自己骨头裂开的声音。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勾动着喉头一阵阵涌动,这两日只要入口进食之物皆被她吐了出来,如今五脏早已被饥饿掏空,??哇的一下竟吐出一口血来。
房中接生之人见状吓得手颤。
“傅..傅叔...用催产药...用催产药啊!保..保我腹中的孩子...”月轻玉疼得要昏死过去,拼着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和神志拉着傅孟节的衣袖恳求道。
“娘娘,催产药乃是极寒之物,您本就是受惊早产,陛下有命必要护您周全,这...这药...”
催产之药药性凶猛,以月轻玉的身子有极大的雪崩的风险,傅孟节没有把握能护住月轻玉的性命。
“妹妹,别怕别慌,当初我生宁儿时也是生了三天才生产的,你一......
定要保存体力,切莫灰心。你听接生婆婆和傅太医的话,让你发力之时再用力,陛下守着你,定国王、哥哥嫂子也守着你,孩子一定会平安降生的。”王雪莜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落,紧握着月轻玉的手。
女人生产便是进了鬼门关,月轻玉是早产,??又难产...傅孟节原本以为月轻玉至少能撑到下月生产,谁知深夜便发动了。
“轻玉,别怕,我在呢!”夜逸风再也耐不住外面的苦等,不顾劝阻的冲到产房内守在月轻玉的身边。
是他的错,他不该将滨州之危告诉她的。
“轻玉...都是我不好,求求你,别离开我,我只有你,只有你了!轻玉,你不要舍弃我!”夜逸风紧握着月轻玉的手,卸下满身的骄傲,泣如雨下。
那一刻,什么皇权尊荣,在生命面前都渺如微尘。
“戎狄的冬天...太..太冷了,我不喜欢,你..放心..我不会死在这儿的!”月轻玉浑身激颤的身子,??一颗心险些跳出胸膛,毫无血色的手臂艰难的擦拭着夜逸风脸上的泪痕。
月轻玉呼吸错乱的不成样子,浑身被汗水浸的冰凉,“你瞧,小时候你也是这般握着我的手,纵然命运弄人..可..我依旧..依旧可穿越茫茫人海,跨过生死..找到你!”
月轻玉反手握着夜逸风的手抚在高隆的孕肚上,她身上的一层层的冷颤自手心传来,“逸风,这是我和你的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血脉...你不能放弃她,就像不曾放弃我一样...催产药...让我喝了吧!”
剧痛再次袭来,月轻玉一声哀嚎后,身下传来了锦帛断裂的声音。
掌心的胎动一点点的微弱...
傅孟节跪地道:“陛下,娘娘脉象孱弱,胎气不足,若不服下催产汤药怕是母子都有危险......
“孩子....”
夜逸风嚼穿龈血,抽干周身全部力气道:“用吧..万不得已之时必须保证皇后!”
“是是是,老臣遵命!”
王雪莜给月轻玉擦擦汗,接过稳婆递过来的汤药,一勺勺的喂了下去。
“啊---”
雷霆万钧般的坠腹感自后腰、小腹袭来,稳婆看了一眼亮声说:“娘娘,可以用力了,孩子的头露出来了。您顺着腹上向下的劲儿用腰向下使劲儿!”
指甲狠狠的嵌入皮肉之中,夜逸风只希望自己能替她担下这撕心裂肺的痛苦。
崔家将奉命赶来之时,房内依旧撕心裂肺的痛嚎着。
南乔冷眼的看着来人,冷声问道:“何事?”
兵卒只能说明来意,南乔蔑之一笑:“怎么?没我陛下,崔家军都不会打仗了么?”
南乔责令任何人不得惊扰夜逸风和月轻玉,拿起剑便火气冲冲的带人去了城楼。
崔青山要守城门,她来守便是了!
木什海若是惊扰了娘娘的胎,她南乔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剁了木什海的爪子!
“崔将军不是看不上我们东武人,怎么?离开我们东武人就不会打仗了么?”南乔心中有火,说话夹枪带棒。
小哑巴?
崔青山没想到会是南乔来,见她浑身冒火的样子,想到前两天自己因父亲的死和为着她隐瞒身份的事情与她争执,事后也曾想过向她赔罪。
可木什海来的比意料要快,他也知此时让夜逸风领兵不合情理,可...
“你怎么来了?”
南乔没接崔青山的话头儿,径直越过他俯望城外,被眼前的那一幕震惊了。
“这是....”
“这是戎狄传说中的雪狼卫!”
先......
祖创世之时,各国裂土而分,戎狄血脉单薄世代以狼群为伴,纷乱初始,戎狄先祖一手创办雪狼卫,一人一狼以狠戾嗜杀闻名,在纷纷乱世中硬是撕咬出了一片天地。
后戎狄建城,原狼窝族人逐步迁居入城,百年过去雪狼卫因白狼数量骤减逐步淡出各国的视线,雪狼卫早已成了石碑竹简上的传闻轶事,没想到戎狄正统皇室之中竟仍旧暗中握着一支雪狼卫队。
据传,雪狼卫一人一狼,狼种只选白狼后代且只以人肉喂养之,狼族只听雪狼卫的口令,遇人扑食绝无活口,曾被世人称之为陆地饕餮。
戎狄人世代敬奉白狼,杀之会受天谴,招灭族的诅咒,所以戎狄人对雪狼卫的畏惧绝不仅仅是惧怕狼的凶狠,更多的是不敢违背心中的信仰。
难怪,木什海敢断掉崔家这条臂膀,原其身后有雪狼卫这把利刃支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