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雪狼畜生
“皇后娘娘她怎么样?”崔青山问。
南乔手心里全是汗,忍着情绪:“陛下与我家娘娘情重,生死之际,你不要去打扰,崔家军怕雪狼卫,我南乔不怕,东武军更不怕!没有陛下坐镇,还有定国王、西城王、李将军、卫将军...”
“但是!”南乔转身目光幽怨的看着崔青山。
“娘娘万万不能有事!”
想到傅太医的话,曾说过月轻玉此胎难保,即便孩子生下来皇后娘娘也得遭一场大难,若是能得母子平安那简直是上天庇佑,先祖保佑。
小皇子到现在还没有生下来,太医又用了催产药,南乔只能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皇后无事,有太医守着,陛下陪着,只要陛下在产房中皇后娘娘定然不会有事!
“崔将军,我奉劝你一句,战事要紧可我们娘娘的命也要紧,崔将军若是惊了我们娘娘的胎...就先问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这城门我南乔守,只要有我南乔一口气在绝不会让雪狼卫踏入宽城一步!”南乔咬紧牙关,眼眶红的厉害。
对付雪狼卫,东武军没有足够的作战经验,所有人都知道若是任由雪狼卫冲入宽城,用尸骨无存四个字来形容绝无半分夸诞。
人与牲畜最大的差别的就是人即便是再丧心病狂终究存了几分的人性,而畜生....
每撕咬下的一口的肉都是为了更多的血腥、饱腹、杀戮,尤其是被木什海兽化训练的雪狼,嗜杀的同时贪婪之色尽展无虞。
木什海手捧金杯四胸怀半敞,四仰八叉的躺在宽敞的战车里,纱织狐尾点缀的帷幔轻晃着,若隐若现的展示着前方生死掠杀的大戏。
车轮碾压着血水和尸骨徐徐前行,时不时的还能听到马车内主人欢笑的歌声。
哀嚎声如声浪般汹涌,雪狼所到之处残肢断臂比比皆是,纵使身经百战可面对这尸横遍野、倾肠倒肚的场景不少战士忍不住呕了出来。
这一战,宽城伤亡惨重,半人高的雪狼身披铁甲露出尖刀般的獠牙恶狠的向人扑食而去。
不过一个时辰,月少堂率军落荒而逃。
雪狼成群结队的追逐,凶狠的撞着城门,崔家军死死的护着绞盘,想那雪狼浴血撕咬的场景,闻声胆颤。
木什海似有意捉弄一般,随着雪狼卫的指令在城外徘徊蚕食,一时间遍地狼嚎。
一直所向披靡的崔家军此时竟抱头蜷缩着,出于对雪狼的敬畏和畏惧一时竟忘记了心中的恨。
信仰是没那么容易崩塌的!
月少堂等人皆是负伤而归,多半活着逃回来的将士或缺胳膊少腿或被吓破了胆子,打仗打的就是士气,一旦有人心生畏惧那么恐惧便如洪水猛兽一般侵蚀着人的心智,如瘟疫一般一传十,十传百,直至整个宽城再无战力。
一时间,宽城再无出战的可能。
纵使军医随军多年,也不曾见过如此惨状,不过一个时辰,原生龙活虎的儿郎们如残垣断壁般躺在地上哀嚎着,鲜血喷张的流了满地。
不少人腹部都已被完全撕咬开,肠肚流了一地,只拼着一口气爬了回来...以不至于让自己成为那雪狼的腹中餐。
“畜生!畜生啊!快,拿止血散!”军医们心疼的浑身颤抖着,眼泪簌簌,这边儿的将士才施针止血,那边的将士们尚来不及等上药的功夫便在一声声痛苦的哀嚎中散了气息。
“来人呐...救命啊!”军医无力的高喊着,多希望可以将自己劈开两半儿,多生出两双手来,紧握住这些珍贵的生命,不要松手。
没有了细纱布,将士们便剪了自己的衣衫扯成布条绑住他们的伤口止血。
“哎呀呀,你不能这般绑着,届时他这皮肉都要烂了的!”
“怎么能用外衣包裹伤口呢?待血迹殷透,会感染的....”
“没有药,你这么包扎换药时岂不是又要扯下一层皮肉,越治越伤!”
“大夫,您说怎么治嘛?我们总不能干看着他们流血不管啊!”
眼瞧着自家兄弟血流如柱不治身亡,不少将士们帮着军医照料,可是越帮越乱,越帮越忙,军医不仅要看着病人还要看着“捣乱”的!
宽城百姓畏惧木什海的报复,自昨日便被安排着撤离,今日木什海率雪狼卫攻城城中留守的大夫屈指可数,哪里还能找到药和救命的大夫呢?
即便是有,又不知他们会不会,敢不敢拿出救命的药草来救人呢!
生逢乱世,怕死是人的本能,保命的东西放在太平盛世都未必愿意与人同享,更何况是今时今日的这个境遇。
“快!将这些药混着白布煮了,晾干后以作备用!”军医下令道。
“还有,二华你几个带着这些人去城内野地里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白芨、白茅根、槐花、伍黄芩等草药,再去镇上搜一搜,不管是什么药赶紧拿过来!”
几个药童得令,抹了一把眼泪,立刻背上药娄由骑兵驮着飞速向镇上跑去。
月少堂顾不上上药,瘸着腿抓着军医的胳膊追问:“怎么样?皇后怎么样?我女儿还没有生么?”
*
晨阳跃出翻滚的云层,在冷与暖的交接之处金黄般的喧哗中,孵出一个旭日东升的清晨。
一声声清脆无比的啼哭,凝聚着无数的期盼。
房内,众人高兴的欢呼着:“生了生了!我们娘娘生了!”
稳婆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因月轻玉畏寒虽未入冬却也早就生起了地龙,不知是热还是紧张..这身上都是湿漉漉的。
“傅院判?轻玉怎么样?”夜逸风见月轻玉已经虚弱的瘫倒在床,连呼吸都微薄了几分。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出血了!”稳婆惊慌道。
“快,拿艾叶熏烤、血余烧炭磨粉吹入娘娘鼻中,蒲黄粉冲水喂于娘娘服下!”傅孟节吩咐着。
“快,将熬好的参汤端过来给娘娘吊住精神!”
“再换盆热水来!”
产房内人仰马翻,城门外鼓声如雨,血肉横飞,夜逸风一颗心七零八落脑子一阵阵空白,一双手颤抖着不知该从哪里帮忙。
他要怎么做才能保住轻玉的性命,换回她的平安呢?
“娘娘...娘娘!”
“轻玉!轻玉!”
月轻玉只觉着浑身的力气都泄尽了,意识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第四百四十章 救命稻草
不是所有人都畏死的,可是人只要心有牵挂在绝地之境亦可有逢生的转机。
婴孩清脆的哭声,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娇嫩的屁股上赫然红着的印子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下手的人正是孩子的父亲--夜逸风。
“轻玉,你答应过的不会舍弃我,孩子哭的如此凄惨你就不心疼吗?你醒一醒看一看我们的女儿,你还没有看她一眼,怎么可以撒手不管呢?”
夜逸风抱着月轻玉的身子,闭了闭泪眼,月轻玉答应过他的不会舍弃他,轻玉一向重信守诺,这一次...你要食言了么?
“不要..不要...”
“陛下...”傅孟节在与一众军医商量过后,提吸一口气上前,“娘娘劳伤过度,气虚下陷,现又出血不止,臣惶恐...”
“不可能!”
傅孟节生平第一次听见夜逸风如此怒不可遏,悲愤交加的语气。
“陛下,这世间有一草药名为五灵骨又称血见愁,可治皇后的血崩之症!”纱幔外一道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
夜逸风只觉着声音耳熟,只是当下脑中一片混沌,实在想不起这声音的主人....
“五灵骨只记载与古籍之中,相传此药有补气固冲,摄血止崩的奇效,故而又被民间称为血见愁,只是此药百年前便已难寻其踪...若是有此药,娘娘的命许就有救了!”傅孟节激动道。
虽然五灵骨只是传说,药效皆是传闻,但对于即将溺毙的人来说,这简直是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了。
“快传!”
*
偌大的军营,一路走来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化云意走至帐前理了理自己脱开的护腕,正欲开口却鬼使神差的径直走了进去。
化云意迈步而入。
书案后一道寒光闪过。
只是手握匕首的主人,身手并不灵活,第一次杀人...比起恨,更多的是惶恐和惊颤。
匕首落地,冬香被化云意紧紧的箍在怀中。
“大人?”帐外传来询问的声音。
化云意清了清嗓子:“无事,都退下吧!”
“你就这么恨我?”醇厚的声线夹杂着压抑的情愫,那层温顺的羊皮撕下化云意鼻尖轻触着冬香的耳骨,“这辈子你都休想离开我!”
冬香只觉着一阵阵恶心,手脚并用作战,胳膊肘用力顶上化云意的腹部,抬脚向他的脚面狠狠的踩去。
化云意只防其一,不防其二,吃力间胳膊上的力道一松,冬香奋力向帐外跑去。
“回来,危险!”化云意抖了抖断了半只的脚,一瘸一拐的追了出去。
小妮子,下手真是极狠!
南楚服饰以艳丽为主,火红的收腰振袖的长裙,洁白细滑的颈项,灵动茫然的双眼在层层包裹的军营中,显得异常突兀。
“军营中哪里来的女人?”
“那个南楚将军带来的...还真他娘的漂亮!”
冬香谈不上绝色,可在狼窝中也足够让人垂涎三尺。
面对着那道娉婷有致的身影,不少人舔了舔嘴唇。
含苞待放的花朵,只一人独赏,岂不可惜?!
“小娘子,不如跟了我们王爷吧...总比跟着那无宠将军要好的多!”
南楚将化云意送入木拓麾下却只给他带了百人亲兵,戎狄军私下里经常议论化云意空有其名,待功成名就怕是要被南楚朝廷吃干抹净。
对于这种异族女子,戎狄一向视如弃履,等木拓玩腻了,自然是他们的胯下玩物。
这漫长枯寂的日子里,哪怕是弃履总也比没有的好。
“顶着那张不知羞耻的脸找姑奶奶骂你来了?呸!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左脸欠抽,右脸欠踹。驴见驴踢,猪见猪踩的狗东西!”
“等白左杀回来,定将你们碎尸万段!”
冬香跌跌撞撞的走着,一张脸怛然失色,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多到让她害怕,让她恶心。
“呦呵,原来是个东武女人,哥几个还怕什么?这种女人,杀了也不为过!”说话的人撸起袖子,露出凶狠的獠牙。
眼看着那手就要落在冬香的腰上,下一秒只听男人叫娘的哀嚎,而那即将喷溅到脸上的腥热陡然被一个身影挡了回去。
化云意单手捂住冬香的眼睛,冷剑直指,那些妄图染指的狂徒一一尽斩。
被斩断臂膀的戎狄兵染红了木拓营帐的地毯,争风杀人不足为奇,令木拓意外的是化云意对东武人恨之入骨,怎么会为了一个敌国女人动手?
“去查查那个女人的来历!”木拓道。
“可是化云意伤了我们的人...”
木拓撇去严厉略带嫌弃的一眼,“技不如人,自讨苦吃!”
化云意对戎狄还有用,在搞不清那个女人的身份之前,纵使再不喜木拓也会忍下去。
自幼长在木什海的身边,木拓早已尝尽嗛而未发的含义,这是他与木什海最大的不同。
血腥入鼻,恶心感越来越重。
冬香推开化云意小跑了几步,扶着路旁光秃的树干险些将自己的胃吐了出来,最后只剩下几道难受的干呕。
化云意望了一眼半悬的手,淌着未干的血迹,恨的牙根直痒。
“军营里有的是生不如死的境遇,你若是还想活着再见到白左,这几日就老老实的给我待在营帐里!”
“你说什么?”冬香红着眼上前,一把抓住化云意的胳膊,她没有听错吧?!
果然,只有白左这两个字能吸引你的注意....
化云意嫌弃的甩开她手,“你若表现的能令本将军满意一些,下次攻城之时,我可以考虑让你在远处见一见白左惨败的样子!”
轻颤的睫毛下是快速转身后抬手拭去的泪水,“好!”
余晖落尽,残阳如血。
地窖下的湿冷与闷热的炉火博弈着,炉子里的火似日夜不息的烧着,匠人们身上的汗水飞溅不休,落在烧红的铁器上发出淬火般的声音。
轻千寻一身薄衫子全被汗水浸的贴在身上,手中捧着打好的兵器在烛火下一板一眼的看着,肩头松动,笑不可遏。
“大人,可还要重新锻造么?”
众人屏气凝神的看向轻千寻,多少个日夜不休,多少次血与火的洗礼,他们一次次的捶打,只为能得到轻千寻的首肯。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七寸
翌日滨州城门大开,带队的首领骑身披银甲,红袍披风,半遮的面具让人看不清脸却依旧觉着那一身的杀气逼人。
号角齐鸣中,两万精锐骑兵冲出鲁阳关,领军将军顾池育率三万兵众出东城,白左率剩余部队及府兵固守城门。
兵分三路,白左认为木拓所率的戎狄军兵强力大又有南楚作为后盾,以滨州的军力最好的防守便是最有效的进攻,坚守不战,待敌疲惫再伺机反攻。
今日,便是滨州第一次主动出击。
木拓派出先锋大将部署兵阵迎击,两千强弩手身后布防,以防戎狄军合围。
箭雨带着寒气破空飞矢,如约而至,力道之大中箭之人不少人被踉跄的击落马下。
转瞬,有被同袍战友伸手拉到自己的马背上,整军冲锋的速度丝毫未减。
“怎么会...无事?”
“快,弓弩手准备!”戎狄冲锋大将身边的副官高呼道。
蹲跪的弓弩手立刻准备,只听头顶传来一阵破空的疾响,下意识的举起身边的重盾去挡,反射杀回来的箭却直穿盾牌,那箭头只离脑袋不过般寸的距离。
第一轮的弩箭射出后,铁骑首领满意的笑了笑,再次抬手高呼:“弓弩手,放!”
两千铁骑弓弩对天,无数钢箭呼啸窜出似要冲破九霄,又在翻滚的云际之下飞速而下,扎向戎狄军的重盾之上,钢箭所及之处血流成河。
一向勇猛自称的先锋大将被强弩逼迫的不敢上前,目光落到那骇人的钢箭之上,刃不可挡,更何况是血肉之躯。
刀剑相撞,火花四溅,铁骑首领骑于高马之上一把抽出戎狄死尸上的钢箭,连搭三箭,直逼那先锋大将的头颅而去。
戎狄先锋两眼睁圆,一把从身边扯过一个亲兵,不料...钢箭贯穿而来直入他惊颤的瞳孔。
“撤!快撤!”男人咬牙忍着钻心的疼,整个人都颤抖着,血不断的从眼窝里汩汩流出,再深一寸怕是就要将他的颅骨射穿了。
“是是!”副将惊措的高喊着:“收兵!”
白左听到鸣金收兵的声音,抬眸看去,那铁骑小将当真是勇猛无双率军乘胜追去,渐将木拓的三万先锋部队逼至顾时育的包围圈。
这一战,真是扬眉吐气,虽谈不上重创木拓,但足以给木拓点颜色瞧瞧,也该夹着尾巴滚回去了。
“今日率铁骑出城的小将是谁?”白左问随身亲卫。
“姓杜,剑法、箭术皆是翘楚,在一众新兵中颇得人望又由顾将军一手提拔...此次他若是能大胜归来,大人手下必将再得一名强将!”
*
宽城城门紧闭,任凭木什海的人嗓子都骂冒烟儿了城楼上依旧空无一人,木什海下巴一抬。
下面的人会意,由两个粗壮浑圆的大汉轻巧的架着一个女人,那女人双手反缚,口中不断骂着粗话,唾沫星子飞溅男人一脸。
若不是瞧着这女子模样招人,身子孱弱不禁打,男人真想揍上去两拳。
“王上,人带过来了!”
木什海眯觑着眼,一副猫戏老鼠的样子,“把本王的弓箭拿过来!”
木什海的亲随明白木拓想玩什么,适时的松了手,随着女人跌落在地往木拓的手中递上一把上好的双弦弓。
“瞧瞧,前面就是宽城东武的皇帝和皇后都在里面,本王给你一次机会,还不跑么?”木什海声音温和有余,若不是对上那双寒若冰窟全然不是看活物的眼睛,冬香恐怕会将此话信以为真。
听这些人对男人的称呼,冬香揣测着眼前的男人便是戎狄的国主--木什海。
木拓竟然将她送到了戎狄?
冬香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城楼。
木什海是想利用她将月轻玉引出来?
“你杀了我吧!”冬香剜了一眼木什海。
“啧啧啧...”木什海用弓抬了抬冬香的下巴,“你可是一枚好棋,木拓说东武皇后视你如姊妹一般,她不会让你死的,本王更舍不得也不会轻易...杀了你。”
人总是有七寸的,不能轻易被人知晓,否则便会被人肆意拿捏。
雪狼卫凶狠勇猛,可也只能用在两军交战之时,东武皇帝学那缩头乌龟缩在城里不出来,别以为他不知道东武皇帝打的什么算盘。
天气愈发的阴冷,没有人比木什海更了解这片土地,他必须在第一场风雪来临之前攻下宽城!
正缺诱饵呢....
木什海没有想到化云意会送给他这样一个大礼!
冬香没有丝毫的挣扎犹豫:“想利用我,下辈子吧!”说完变向那亲随腰间的弯刀一脖子碰了过去。
“啊--”
一声惨叫过后,冬香整个人...不准确的来说,是整张头皮被人死死的拽住,在冰冷的地上拖行着。
鲜血的气味儿刺激着白狼,鼻翼煽动,舌头止不住的翻舔。
艳丽的红裙被地上尖锐的石子划破,露出白皙的肤色,惹的一众兵卒肆无忌惮的目不暇视的观摩着。
化云意的劝阻犹在耳边,若不是她怕化云意利用她牵制白左,趁着戎狄溃败之时将化云意灌醉连夜出逃,又怎么会落在木拓的手中?
更没想到木拓会查出她的身份,利用她威胁月轻玉。
白左可能不在乎她的生死,可小姐不会...
冬香被重重的丢在地上,头发被撞的松散,木什海随意的笑了笑:“本王有十万大军,可保你死前一一尝遍...你若是不跑,本王不介意让你们东武的皇后见识见识她的贴身婢女是如何沦为我戎狄王军的玩物的...”
“你...你敢!”冬香下意识的往后爬了爬。
一道锦帛撕裂声后,那雪白的肩颈惹人垂涎三尺。
木什海也没有深想,左右冬香这样的女人若不是有些利用价值,都不值得他动脑子琢磨一二。
在木什海伸手去撕第二条衣衫时,冬香不出所料的起身,向前跑去。
东武的女人最在乎贞洁,许多年前木什海也曾游历过东武,宁死不屈的女人他也见过不少。
可惜啊....
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什么贞洁,清白的...这点真不如他们戎狄女人!
木什海意兴阑珊的拉弓搭箭,错开女人的要害擦着皮肉而过。
第二箭、第三箭...女人一次次跌落,又一次次爬起,瞧着城楼上仍然没有半分动静,木什海勾了勾手指。
随着雪狼卫令的响起,白狼脱绳而出。
为了白狼这顿饱餐,木什海下令已经两顿不曾喂食过白狼,眼看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女人疾跑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第四百四十二章 傻透了
“贱货,想死,没那么容易!”木什海拍案而起。
冬香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抖如枯叶,脊背却是依旧挺直,眼神却是莫名的坚定。
幼时,夫人曾教导过:生,所欲,义,所欲。二者不可得兼之时,当舍生而取义。
当时她还不曾明白舍生取义四个字的真谛,只觉着夫人这话说的轻巧的很,能活下去已经很艰难了,还要为了旁的东西放弃自己的生命?
真是傻透了!
“永别了,小姐....”冬香含笑的闭上眼,身后的狼啸一声接着一声,如果用她的命能换回小姐的平安,这大概就是夫人曾说过的舍生取义吧?!
若真是如此,她也有颜面去见夫人了!
眼前的猎物激的白狼唾液条件反射口水直流,张开血盆大口争相恐后的扑上去,谁不知道这第一口的肉是最香的!
然后,白狼喉头被箭矢穿透的刹那,木什海的目光顺着射箭的方向望过去愣了片刻。
褪去那一衫红裙,逆光而立任凭阳光穿透万里散落满身,寒气森然的战甲锋芒毕露,多看一眼都觉着惊心动魄。
“冬香,好好活着,跑!”
“开城门!”
循声望去,那个举箭搭弓的身影在视线里一点点模糊,生怕冬香一心寻死的月轻玉每一声喊的都撕心裂肺。
比失去更令人痛心的是,失而复得后当历史的车轮倾轧之时的无能为力。
“冬香,你若敢死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还不快跑!像小时候那般,每次你偷了馒头、点心都会偷偷的拿给我,怕被主人家逮住你跑的跟个兔子似的,你忘了娘小时常说你是狡兔三窟...怎么?你这只傻兔子,都忘了怎么跑了么?”
“你答应过娘,要照顾我一生一世,你若是敢背信弃义,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娘亲?”月轻玉声泪齐下的“控诉”着,眼见着冬香不为所动,声音厉极的吼道:
“还不快跑!!!死也要离我近一点!”
冬香充满红血丝的眸子看向月轻玉,泣不成声,“小姐...小姐!”
对,即便是死也要离小姐近一点!
木什海用她做诱饵,那她就当好这个诱饵,这些畜生多死一个来日战场上便少伤一个。
接踵而来的箭矢落在白狼身上,白狼兽性大发,爪下生风。
随着城门缓缓而开,木什海阴郁的眼神一点点化开。
舍不得这枚棋子死,就好。
“进攻!”
明明是艳阳高照日,可戎狄的天堪比婴儿的脸,一时笑一时哭....
黑云欲压过来,遮天蔽月似夹裹着一场疾风骤雪。
“咳咳...”
搭箭的手快到看不清残影,月轻玉周身的力量全部集中在手腕上,额头沁出一层密汗冬风吹过只觉着将她的身子骨都要穿透了一般。
百步、五十步、十步....
直到冬香进了城,月轻玉的身子才一点点塌了下来,大口的喘着气。
“玉姐姐,南哥费尽心机救你可不是让你这般胡闹送死的!”荣蓁蓁气极的跺脚,连忙解下身上的披风裹在月轻玉身上。
“蓁蓁,让你担心了。月忠,月武,城内都布置好了额么?陛下得手没有?你们去瞧瞧,千万别伤了冬香,还有请南先生过去瞧瞧。”
冬香一身红裙看不出伤痕,可月轻玉瞧着木什海那几箭是带着杀气的,那红裙之下不知裹了多少血腥。
“你还说别人呢,你再不回去怕是这条命就要没了!”荣蓁蓁半挺的肚子扶着月轻玉往回走,嘴里念叨着:“若是陛下知道了,怕是要骂死她呢!”
此时夜逸风尚不知月轻玉醒来,南宏章用五灵骨救下月轻玉一条命,好生调养了这么长时间,荣蓁蓁有一搭无一搭的同她说着城楼上的事,没想到这人就在眨眼间醒了呢?
谁说月轻玉待冬香亲如姐妹的?!
亲姐妹也没有这般舍命相救的!
月轻玉这遭生产本就搭上了半天命,能醒来已经是神佛保佑,偏她不爱惜自己又径直去了城门口。
城门口数十米,连同城墙上都铺满了油毡,幽蓝的火光从箭矢上跌落,掉在油毡的那一刻猛地蹿起火苗。
城门口落下的铁闸彻底断了白狼的退路。
火光映着夜逸风棱角鲜明的五官,点如漆墨的眸子映着暖黄的火光,越发显得眸色冷冽肃然。
崔家军的战士们血红的眸子举箭搭弓,对着白狼的眼睛,喉管瞄准放箭。
兄弟手足惨死惨伤的场景历历在目,他们都是热血男儿豪情满怀,一腔热血只为保国卫民,本该灿烂辉煌的一生竟然断送在这畜生的口下。
不少将士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而后将自己滔天的怒意积聚在心口化为利刃,直击那畜生的喉管。
纵使再杀上一千条,一万条白狼都换不回那些鲜活跳动的生命。
此恨滔天,恨不能杀人。
木什海的军队黑漆漆的压过来,崔家军将士们心中早已经忍不住,想要此刻就杀到木什海的面前!
“崔家军的兄弟们我们在城中隐忍练兵这么久,为的是什么?为的是积蓄力量灭了雪狼卫这群畜生,为的是让我们的同袍、家人、百姓不再任人凌辱,为的是为那些死去的弟兄们讨回一个公道!”
“唯有灭了木什海引以为傲的护卫军我们才能为无辜死去的百姓、战死的将士、为屈死的崔老将军报仇!”夜逸风字字清晰铿锵有力,似带着血海深仇,“我们戎装站在这里,身上肩负的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辱,还有百姓、天下一统后的太平,这一战,我们生死与共,荣辱共担!”
“报仇!”
“报仇!”
“报仇!”
崔家军将士们各个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杀出去,灭了木什海!
崔家老兵早就热泪盈眶,他们便是要踩着崔玄以命为他们铺开的康庄大道去砍下护卫军的头颅,用血来祭奠、告慰崔家的英灵。
月轻玉远远的看着高马上的夜逸风,振臂高呼,一呼百应。
千军万马集与身后,君王的威严与果决
“小姐!”
冬香流血不止被月武拦腰抱着,在见到月轻玉的那一刻眼睛亮了起来,随即挣脱了月武的怀抱一瘸一拐的向月轻玉跑去。
夜逸风回头,眼眶通红,再见已恍如隔世。
第四百四十三章 哪又错了?
月轻玉命悬一线之时他没有亲上战场,他选择了她。
这一次,生死一战,十数万条性命交付在他的手上,他选择了国。
城楼上那一声声嘶喊,犹如一道光拨开了久遮蔽日的乌云,南先生曾说过只要月轻玉若是能够醒来好生保养,便是过了这道鬼门关。
这一战夜逸风抱了必死的决心的,能在出发前再见她一眼,此生他再无憾了。
月轻玉站在阶梯之上,浅笑着送他出征,如今她能做的寥寥无几,诚如他所言,这一战,生死与共,荣辱共担。
夜逸风将所有的情绪敛入心口,将手中的剑高高的举起,声嘶力竭的高喊着:“迎敌!”
“迎敌!”
“迎敌!”
号角作响迎敌的号令犹如浪潮,由最前方开始一浪高过一浪的传了下去。
“小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冬香扑到月轻玉怀里,险些两人都摔下去,冬香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小姐...你的肚子...”
月轻玉看着冬香通红的鼻尖和红肿的眼睛,手臂上虽缠了布压制了伤口出血,可月轻玉还是瞧着有鲜血渗出,想到刚才冬香宁舍自己性命也不愿被木什海利用的那一幕,心疼不已。
“傻丫头,活人的路若是能走,何苦自寻短路?你傻啊,有活路不跑...是胆子被吓破了?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绿筠没了,我不能再没有你了...”月轻玉紧抱着冬香责怪、心疼、害怕的情绪一股脑儿的全都倒了出来。
冬香满脸愕然。
绿筠没了....
她为了那痴人说梦遥不可及的一段感情,抛弃了小姐,小姐在戎狄这片恶土上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她呢?
当真是该死!
“小姐,对不起..对不起....”冬香抑制不住的内疚,身子撑不住的滑下去。
再次被人拦腰截起,只觉着那个臂弯壮实有力足以让她安心的睡去。
好在,木什海一是打算利用冬香叩开宽城的大门,二是没有想到她能活着从白狼口中逃脱,这几箭下手并不狠戾。
滨州不断有捷报传回,轻千寻所铸兵器所向披靡,在滨州军联合围攻之下活捉木拓,兹时南楚朝廷以戎狄侵土为由发兵缴杀,倒省了白左许多善后清理的功夫。
化云意再次乔装刺杀白左,被新提拔的奋威校尉举剑缴杀,信中说化云意临死前曾嘱托白左派兵前往戎狄解救一人,望求那人平安活着。
月轻玉曾听冬香提及过化云意这个人,观其言语话里行间只有嫌恶二字,化云意劫掳冬香不假滨州交战多时他却从未以冬香的身份和性命威胁白左。
临终的那点子心愿想必多是悔恨吧!
本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却被仇恨湮没了良心,时过境迁冬香也许会原谅他,可....
那被葬送的一生不知是多少人的缩影。
月轻玉只觉着胸口里闷的喘不上气来,见女儿睡得香甜未敢开窗透气便命人将那地龙灭了灭。
“怎么还是不舒服?”王雪莜带着宁儿进来,正瞅着月轻玉揪着心口难受,替她抚了抚后背,欲请南宏章过来瞧瞧。
“别...”月轻玉展臂拦住,“我不过是这几日没睡好,天气闷的很....如今蓁蓁已有了身孕,别叫她忧心。”
“你呀!”王雪莜收了收榻上的战报,“这些都是男人们该操心的,你还没有出月子仔细眼睛看坏了!”
王雪莜心疼月轻玉更恨这些男人们,火气难免牵连轻千寻对着宁儿道:“都是你爹不好,说好了一个月便回来,如今都快两个月了...雪都不知下了几场,也不见个人影儿。”
嘴里抱怨,却盛满了担心。
“爹爹..不好...”宁儿手中还拿着轻千寻临走之时为她做的玩偶,眼看着自己娘亲是一副生气的模样,巴结的连爹爹给做的玩偶都丢下去。
权当是给娘亲撒气。
“你这孩子...”王雪莜无奈又好笑,又觉着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女儿,便又改口道:“爹爹哪里不好了,分明是...”
王雪莜一副认真讲理的模样惹的月轻玉忍不住笑。
“宁儿还小,爹爹久不归家可是想爹爹了?”月轻玉抬手抚了抚宁儿滑嫩的小脸,眉眼里尽是疼爱。
“嗯...想..爹爹..”
小脑袋用力的点了点,好似怕姑母不相信似的。
“放心吧,用不了多久,宁儿就能见到爹爹了!”
“真的么?”王雪莜又惊又喜的看着月轻玉,见她点头确定了滨州无恙心里松了一口气,可她心里又不免担忧。
木什海负隅顽抗,不是那么好缴杀的。
王雪莜为着夫君的的安危忧心,殊不知轻千寻在意的只有如何将武器快速的运往戎狄。
连续几场大雪,寸步难行。
夜逸风和崔青山蹲守在雪岭之上,地上的积雪早已被提前踩实磨滑,天公作美下了一层零星的薄雪除非踩踏上去否则根本看不出地下的门道。
兵困马乏,浑身冷颤,身上裹着的棉衣还是前不久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崔玄一死,崔家之叛,崔家明明手握解药却以死坐实他的罪证。
更可恨的是,崔青山还将解药送往了三大部族,说的倒是好听,为以防三大部族步了他父亲的后尘。
这不是借机挑拨离间么?
三大部族,逃的逃,叛的叛。
害的他现在连物资都不称手。
木什海咬牙切齿的想着,崔家比东武更可恨,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崔青山一族。
自己反了就算了,还断了木什海的后路,杀人诛心,多膈应人呢!
崔青山一介武夫,自然是想不了这么多,出谋划策的自然是南乔。
瞧她不言不语的,但出手必是狠招。
崔青山往一旁措了措,生怕哪个动作又惹了这位姑奶奶拔刀子。
当初自己也真是眼瞎,明明是头狼偏要当头羊搂在怀里。
现在好了吧,死都不知道被谁咬死的!
崔青山看不透南乔,南乔却对他知根知底。
“陛下说了,崔家军谋定而后动,你..别坏了陛下的计划!”南乔余光扫了一眼,语气比这天儿还冷上几分。
“嗯..”
“你这什么态度?”
“嗯?”
“如不是陛下有令,当我愿意待在你这儿!”
崔青山:......
他哪又错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周全
“我...”崔青山开口欲辩却被南乔一口呵住,“木什海来了!”
雪岭两侧高山,中间峡谷不适合安营休整,可过了雪岭往前二十里便是丹凤河,而丹凤河的北侧便是丹凤城,待明年春暖花开,这丹凤河便是一道天险!
夜逸风可不打算让木什海过好这个年!
峡谷山陡坡高路窄,若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木什海断不会在雪天选择这样一条路。
“警戒,大军成一字排开,快速通过!”木什海警惕的望着周围的山脉,这儿绝对是一个绝佳的伏击之地。
马蹄下都绑了防滑的铁链,一步一个脚印的拉着沉重的辎重。
警惕了半晌的戎狄军在过了半谷平川后再次恢复了垂头耷脑的神情,冷啊,饿啊,看着前面吃力的老马脑子里想的全是围着篝火来一顿热乎喷香的烤肉多好啊!
陡坡之上,马更吃力了,粮草不足,辎重又多,雪地早就被结结实实的踩成了一条冰川。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牛皮绳受不住辎重的重量,自第一车滚落便如骨牌产生的连锁反应一般,依次受惊、倒下、混乱了起来。
马儿本能的躲避和兵卒冲撞在一起,峡谷幽窄,行动笨拙。
“两边的山一炸,饿上他们十天半个月的,一把火烧了尸体省事!”南乔道。
崔青山听的毛骨悚然,小声嘱咐着身边的亲卫:娘娘葱,独头蒜,仰头女千万不能招惹!
众亲卫想点头附和,余光只觉着有冷箭盯过来,默默垂头不敢言语。
*
长夜未尽,天色将明,房中只留了一盏灯,隔着重重叠叠的帐幔月轻玉蹑步下榻,坐在书案桌前,箱笼里装的都是绿筠生前为她整理过的物件。
不由得伤神。
早些年写过的信件现在再拿出来翻看一二,少女情思惹人心怜。
抬手,一一焚去。
“小姐!”冬香推门而入,手中捧着炖好的阿胶燕窝羹,脸上错愕。
“不是叫你歇着怎么又起来了?”月轻玉看了一眼冬香的气色,手中的动作未停。
“才去看过小公主,睡的正香,小姐一般都是这个时辰醒天寒的很,先吃点阿胶暖暖胃。”
冬香听月武说,不论是羹汤、鱼饼、清粥、肉羹之类,没有一样能的月轻玉的青眼,即便是怀胎之时也是小尝几口,勉强吃下也会返吐不少。
从前,绿筠的燕窝儿做的最有滋味儿,冬香看过学着作与月轻玉吃。
“小姐何苦烧了这信,无聊时看一看也是个念想。”
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月轻玉希望自己走后,有关自己的人和事大家都能淡忘了。
将碗向冬香那侧推了推,道:“南先生天天嘱咐着让进补,吃的舌头都腻了,你脸色不好,快多吃些。”抚了抚冬香的侧颊,只觉着比以往瘦了不少,神色黯淡。
情字最是伤人。
“冬香...”月轻玉欲言又止。
“小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梦终究是梦,是我不自量力惹人笑话...连累了小姐...”
月轻玉抬手拢了拢她耳间的碎发,“若是闲言碎语能换来你的终身幸福长姐倒觉着划算的很,其实白左并非全然不顾你的生死。”
“化云意身份成谜,滨州之危迫在眉睫,他的确也是分身乏术,都说冷暖自知...冬香,白左一届寒门骤然跃升为二品大员这是何等的殊荣?朝中又有多少权贵明参暗奏,白左需要滨州这次机会,你明白么?”
毕竟,被放弃说不痛是假的,月轻玉将道理掰开揉碎了同冬香讲,愿她心里能舒服一些,少些失落。
“长姐!”冬香红着眼圈,“在通透的道理都有一个前提,陛下可以为了长姐放下一切,我不求他能如此待我也心明在家国大事面前我一人性命微不足道,可是长姐...”
冬香莫名的想起了化云意,朝夕相处间若是有情自然会舍不得伤你一丝一毫,若是无情,那施舍的在意只会令人更加的难堪。
“我非他心上之人,日后各自安好与人无尤,长姐圆我一场大梦,如今梦醒了冬香不会自欺欺人,更不会因一场虚幻一蹶不振。”
“没了他,我还有小姐,还有小公主值得我去守!”
狂风打着旋儿裹着雪籽猛地吹开窗子,灌入怀中恨不得吹透人的身子。
冬香哎呀一声,忙去起身去关窗,没有瞧见月轻玉望向窗外时颤不可撑的身子和哀戚暗淡的眼神。
这些时日南宏章给她把脉时总是不语,口中说着脉象平稳,可汤药里月轻玉能尝的出来加重了干姜、配附子、甘草的分量。
这些都是回阳通脉,散阴寒,温手足的药。
烧完最后一封信,月轻玉便不肯动了。
“宫中有陛下,宫外有舅母,还有长栋和宁儿陪着小公主,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月轻玉希望冬香能出宫去!确切的说,不是希望而是肯定。
后宫里哪个不是看眉眼高低,见菜下碟儿的主儿,她不想冬香一声委顿在那一片红墙绿瓦里。
绿筠她没保住,临死前她要周全的放不下的便是冬香这几个亲随了。
突兀说起这件事必定会让冬香生疑,还有小公主...冬香必然不放心将小公主一人留在宫中。
“外面好大的雪,也不知道陛下他们怎么样了?”冬香转身见她眼睑低垂,眉梢寂寥,深悔失言。
“说不定等雪停了陛下就回来了...”
月轻玉回神,眉头伸展,“好多年都不曾见过这样大的雪,冬香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没地方住娘还曾给我们垒过雪窝避风。”
“怎么不记得,等到天亮日头一出,那水滴吧滴吧的活不能浇死人呢!”冬香长呼出一口气,托腮道:“好不容易搬进去的家当,亮了晒,晒了搬要足足折腾上三五日呢!”
“是啊,若是能再重新回到那段时光....便好了!”月轻玉自嘲自己贪心。
冬香这个话痨没有接话,只一味的撑脸傻笑。
“小姐,你还记不记得在幽州过年的那一次,我们去张家鸡圈偷鸡...打了张家半筐鸡蛋闹得鸡飞狗跳,回去的时候不仅两手空空还沾了一身的鸡毛那次!”
“怎么不记得,为了这件事娘罚我们跪了半夜,气的都没有听我们一起守岁呢!”
第四百四十五章 贪婪
“那时候虽然日子过的清贫,可当真是我一生最开心的时光了!”
不知过去,不想未来,只活在当下的那十年没有背负着深仇,心中了无怨怼,活的那般纯粹、干净。
又或者,她们不曾踏足京都,由母亲守护在侧这一生会不会又不一样呢?
娘亲若再,她依旧可以做一个任性娇蛮的稚子。
月轻玉苦笑,人性贪婪,前一世她只想报仇雪恨纵使粉身碎骨也心甘。
这一世夙愿达成,她却想着若是能平淡一生的种种。
看来,欲望这一条沟壑永无止境,只会予取予求。
“冬香,如果让你选,你会选择宫里还是...选择出宫呢?”月轻玉试探问。
冬香托腮轻笑:“小姐在哪我便在哪,宫里宫外都好。”
“傻丫头,纵使在我身边也终有一天放出宫嫁人生子的,世上男人成千上万,你若不想被我乱点鸳鸯谱的话不如自己去寻一寻?!”
冬香看向她:“小姐是变着法儿的想打发我走?”
是了!
小姐就是这个意思!
“不不不...”月轻玉瞧她急的眼泪打转儿,一把拉住她,解释道:“长姐只是不想你等成老姑娘,到时候都可以直接做人家奶奶了,哪里觅佳婿呢?”
冬香的神情不容乐观,月轻玉瞧着一时半会儿劝说不动便改口:“等我们回京都,一起...出去觅一觅?”
冬香手覆上她的手背想说一句这还差不多,话到嘴边却成了:“小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手似触电般的缩了回去,罪名扣在刚刚被吹起的窗子身上,不知外面的人风雪难捱到几时。
戎狄军人仰马翻之际,不出意料的隐于雪岭山四面八方的东武军杀了出来。
对于溃不成军的戎狄人来说此时木什海的号令无异于是临死前的一声挣扎而已,他们徒步百里,寒风严霜令他们早已丧了斗志,东武军优待...被俘后好歹有口热乎饭吃。
木什海喊了半日,嗓中干痒,全无成效。
负隅顽抗的就地诛杀,缴械投降的尚有一条活路。
见木什海要逃,夜逸风提刀上马,一夹马肚追了上去。
看管战俘、清扫战场交给了崔家军处理,月少堂见夜逸风形单影只连忙上马率兵跟了出去。
疾马出雪岭,便是一片广袤的平原,顺着马蹄印儿追去远远相望竟不见人影。
月少堂急的额头冒汗,身后砰砰几声震响,没由头的绽开几朵烟花。
仗还没有打完,先庆功啦?
几息的功夫,崔青山追了上来,急道:“不好,宽城出事了!”
定国王率兵赶到宽城时本以为会是攻占所至,兵锋所及一片狼烟战火。
然后城门安静的让他意外、难安。
没有明修栈道,便是暗度了陈仓,卑劣之下何惧那些不为人齿的手段?
“不好!”定国王握着缰绳的手蓦的攥紧,狠抽马鞭,携风般冲了进去。
*
月少堂没有想到的是木什海竟然提前挖了壕沟设了埋伏。
难怪,雪岭这一仗赢的也太顺利了些!
俘虏中多是老弱病残,所谓的辎重也不过是为了制造戎狄军插翅难逃假象和拖累崔家军清理战场的速度罢了。
显然这一路的蹄印更是引着他们前来自投罗网的诱饵。
设了陷阱却没有狠下死手就地缴杀,若不是来不及过多设伏便是有心放他们一马。
而木什海,绝不会是后者。
月少堂来不及拍落身上的积雪,拦住围追堵截的兵马指了指相反的方向,急令道:“快追!”
木什海有备而来以自己为饵,陛下亲随不多,双拳难敌四手,月少堂只恨自己一时冲动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冬香晕沉沉的醒来,一双双焦急难耐的眼神看得她心中发麻。
尚不等冬香按下心头的疑惑,王雪莜紧蹙着眉头问:“冬香,你还记不记得除了你还有谁进过皇后的房间?那人是谁?”
天色未明,守卫松懈,没有月轻玉的传令乳母、婢女等人皆候于外院,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劫走的必然对月轻玉作息十分熟悉。
这院里伺候的都是宫里的老人,必然不会做出忘恩背主的事情。
月武从房间里查出有暗格,对房间如此熟悉之人想来只有....
冬香一点点的回忆起,她本与小姐说着话送信之人一身崔家军装扮,声称是陛下私信需月轻玉亲启。
她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让一个外男进了屋子?
信展,那一层白腻的粉末香味儿,便再也记不清后来的事情了。
“果真是崔家军?”
“没错,崔家军左腕皆有一个崔姓刺青,那人递信之时我亲眼所见,必然是崔家军的人!否则,他也进不了这院子!”
“都是我不好,怎么就让一个外男进了院儿呢?”冬香自责的扇着自己。
荣蓁蓁出手相拦。
“难道是崔家军假意投诚?实则伺机而动?”南宏章道。
“此人必有同谋,严审崔家守卫必有结果!”月忠作势便要向外走。
“站住!”王雪莜眉头越蹙越紧:“崔家军已投诚东武应没有复而再叛的道理,会不会有人假借崔家军之名离间东武和崔家的关系?”
“若是这投诚从一开始便是假的呢?”荣蓁蓁道。
“若是这投诚从一开始便是假的,一旦打草惊蛇今日我们谁也走不出宽城,届时又有谁能去救皇后?但是我总觉着事情有所古怪,若是动手为何只是掳走了轻玉?还有小公主...贼人并没有对小公主怎么样!不是么?”
事出突然,大家都向无头苍蝇般乱撞,寻到一毫的蛛丝马迹恍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夫人,不论如何崔家军劫持娘娘是事实,城中虽有护卫但此处乃是崔家盘卧之地不知有何机关暗格,一旦交手公主、夫人必当首当其冲,为保万全公主、夫人、小姐们还是及早撤出宽城为好!”
“暗卫行事一向缜密,加以天色掩护必然能掩人耳目。”月忠道。
“不行!”
此时暗格机关声响,众人视线纷纷望去,然,唯有月武一人而归。
暗格接通之处为外围后院,那杂物堆尽之处有一半人高的狗洞,夹道外便是曲曲折折的街区,想要查出一个早已装换型的人的行踪何其之难。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复而再叛
“若真是崔家军动的手,在崔家的地盘找人怕是如大海捞针。不过属下已经派出暗卫去查,恐一时尚没有个结果...”
王雪莜颓然坐在椅子上,细想几番,终是下定决心道:“公主尚在襁褓,久不示人,只要乳母在便不会有人怀疑。公主、宁儿和冬香我就交给大人了,万望大人务必将她们三人平安带回京都!”王雪莜对着月忠月武一礼,转而对荣蓁蓁道:
“郡主,你有孕在身不为自己想也要顾念着腹中的孩子,好在轻玉已经平安生产,这份恩情铭记于心若是他日有朝再聚定涌泉相报。”
荣蓁蓁洒泪,“夫人呢?”
“我不能走!”
“夫人不走,我也不走!”冬香红肿着双眼,“是我没保护好小姐,夫人留下我也留下,夫人叫我走,我还有什么脸面苟且偷生?!”
“胡闹!”
“现在是什么时候!公主和宁儿需要人照顾,你回城时短尚可以养病为由隐与人后,自是可以走的神不知鬼不觉,而我....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东武和崔家脸面没有撕破,宽城就必须有人撑着这个场面。此刻能逃出去一个是一个,最不济也有人给京里报信,给陛下报信儿!”
而留下的人,生死便要握在崔家或木什海的手里。
王雪莜知晓冬香倔,更是担心月轻玉的安危不愿离去,更不愿自己是苟且偷生的那一个。
冬香咬牙站着,受着,嘴里始终是那一句:“我不走,我要随他们一起去找小姐。”
“好!你不走,我走,日后宽城的事交由你来做!”王雪莜气极。
“夫人!”冬香跪地,死死的拉着王雪莜的衣角。
确实,她没有那个身份,更没有那个本事。
冬香跪地,起先紧绷着劲儿的脊梁一点点的弯,那口气儿散了个干净。
她不似月忠月武一身武艺,也不似绿筠机敏伶俐,没有南先生的妙手回春,更没有王雪莜的顾全大局。
在宽城,她毫无一用。
夫人说的对,小公主需要她。
“我走...请夫人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小公主和小姐...”冬香抽搭的哭着。
日子一切如常的进行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月武的马才出城门口便瞧见西城王和崔青山率军而来。
“定国王!”月武下马,眼神示意西城王。
“到底出什么事了?”两人压低了声音交谈。
一副戒备的样子,让崔青山瞧着不对,深感有大事发生。
西城王沉脸上前,出手狠戾寒芒直刺崔青山的咽喉,一把剑抵在了崔青山脖颈之上。
两军见状纷纷拔剑相指。
“住手!”崔青山呵斥崔家军兵卒,沉稳有序道:“定国王若是想杀我有的是机会,可总得让崔某做个明白鬼吧!”
“今日雪岭陛下遇袭在先,又有崔家军劫掳皇后在后,崔将军全身而退让人实难心安哪!”
“你把话说清楚,谁劫走了皇后?!”崔青山骤的脸色大变,来时心中虽有准备,却不曾想是崔家军出了内鬼。
“劫走皇后之人腕间有崔家刺青,更深知房中暗格一事,宽城是个什么地界,难道崔将军敢说此事与崔家军无关?”月武道。
“此事我决然不知,崔家军皆有登记造册,若真是崔家军所为当知是何人主使,贼人若是有机会下手只是掳劫定然不会轻易杀了皇后,必然是为了...”
同样的手段,没有杀了夜逸风。
原来缺的是让陛下甘心赴死的诱饵!
“崔青山以先父亡灵起誓,此事我懵然不知,现下当务之急是找到陛下和皇后,崔家军对宽城最为熟悉找人必然比你们快一些,请西城王信我相救的诚意。”
老远就瞧见战马狂奔呼啸而来,隔着厚密的白雪看不清来人。
王雪莜紧攥着帕子,嘱咐着仆妇们快些收拾行囊。
南宏章出言宽慰:“夫人宽心些,若是真有不测,这院子哪里还有这般平静。”
“先生洞察世事自然比我这个深闺妇人要远见卓识的多。”
“论气节、大义,南宏章愧之不如!”当年一别,他虽留有叮嘱又何尝不是担心有朝一日自己不能保全她的性命呢?
生死攸关,他才发现自己远不及这两个女人看得豁达。
王雪莜看了一眼南宏章,疑惑问:“先生...不走?”
“不走啦!”南宏章长舒一口气,笑道:“难得出来看一看异国风光,这冰雪琉璃的美景可不是想见便能得见的了!”
王雪莜未曾勉强,突然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
“先生同我推心置腹的说一句实话...”王雪莜紧张开口,“郡主身怀有孕,先生在此时抛下她们母子,是不是因为轻玉?她的身子可是...”
病弱膏肓四个字王雪莜不敢说出口,生怕南宏章加以肯定。
哪怕南先生说句有恙也好,总有救治的法子。
“即便是崔家军的人不动手,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她无需待上两三个时辰怕也是会要了她的命!”
可南宏章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若是能早些找到她,或许她还有机会拼一拼。
王雪莜膝盖一酸身子不稳,若非及时扶住旁边的廊柱定然要跌倒不可。
她只觉着掌心的那股子寒意刺的心疼。
崔青山打死都没有想到的是背叛崔家军的人竟然会是他!
“枉父帅那么信任他!”崔青山握手成券,砸在桌面上。
比背叛更痛心的是被视如亲人的背叛。
“崔家军亲眷皆在退城之时妥善安置,崔三平只一个妹妹住在天水区,他若是逃必然会带着妹妹一起走,现在需派兵盯紧天水区必然能找到崔三平!”
“本王会派人去的!”西城王道。
“天水区多垒堡,各户相连多有暗门,曹三平乃是我父帅的亲卫自幼长在城中,狡兔三窟,一旦让曹三平逃脱怕是再难寻迹。”
“难道此时西城王还不愿信我?”
“西城王莫要忘了,曹三平是崔家军的人,不论如何我一定要抓回此人,我父帅待他如兄弟手足一般,我倒想看看他为何要叛!!”
崔青山倏地迈步,推门,掌风袭面而来。
第四百四十七章 铠甲
盛怒之下,冲劲的一掌带着取人性命的怒火。
崔青山没有躲,硬生生的接下了。
冲劲一掌,身子被重重偏向一侧,嘴里冲出一股血腥味儿。
“住手!”王雪莜上前,摇头示意。
静置片刻,崔青山屈指抹掉嘴角的血迹,吊儿郎当的嗤笑了一声,眼底却是伤极,“小哑巴,自始至终你都不曾信过我半分!”
“也好,追杀崔三平乃是我崔家的事,清理自家污垢不劳任何人动手,我崔家军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人,今日做不到清理门户自证清白,我崔青山这条命赔给诸位便是了!”
说罢,朝外走去。
南乔一言不吭的跟了上去,月武拱手道:“我率暗卫跟上去,城内请西城王和夫人主持大局!”
*
寒风刺骨,一身甲胄的月少堂坐在马背上,阴脸愁眉。
大雪无痕,茫茫一片难查踪迹。
想到夜逸风只身入虎穴,宽城那又不知出了什么样的大事,月轻玉那身子骨儿可万般禁不起折腾了,更恨不得将木什海扒皮拆骨。
身后一队崔家铁骑逆风而来,言称查到木什海的踪迹。
“将军,尚不知宽城发生了何事...”副将低声提醒,今日连番生事,心中难免生疑。
月少堂倒没有疑心崔家军会害他,踏马上前崔家军下马行礼赔罪:“皇后娘娘为我崔家军所累,少帅已率兵前去救人还望...”
“什么为崔家军所累?”月少堂急的下马一把抓住那兵卒的衣领,勃然变色。
“是..少帅查出崔三平乃是木什海的暗桩,今日劫走皇后娘娘就是为的要挟陛下束手就擒,定..定国王息怒,救陛下、皇后要紧啊...”
恍如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开。
月少堂一双拳握的骨节直响,冷意自眼底蔓延全身。
“我女儿若是出了事,我要你们少帅陪葬!”
出了愤怒和焦急,月少堂脸上再无多余的表情。
“还不带路!”副将疾声呵斥着那目瞠口哆兵卒。
月轻玉以为重回过去,作为先知者心悉所有未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便可规避掉道路上按规律出现的风险,纵使她无法成为最终的赢家,但是会输的那个人应该不是她。
而她想要拯救的人,想要弥补的遗憾,一定可以重新再来一次。
如果绿筠的死让她的幻想裂了一条缝隙,如今眼前的这一幕便是再度将她拉回了记忆的深渊。
人不要走错路,最好一步都不要!
木拓随军献上的除了冬香还有滨州战场上捡拾的钢弩,虽只有数箭却足以要了夜逸风的命。
“快走,走啊!”
语气焦灼急迫,一声声,哀哀欲绝。
“美人儿放心,不带上你他是不会走的!”木什海贪婪的吸吮着月轻玉发间的香味儿,那一声坏笑纯粹而又恶意满满。
山坳中,四周杀声震天...
要么冲出去,要么退出去。
夜逸风外围围了一圈精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东武军奋力用刀剑抵挡流水般的刀阵和不断射来的箭雨,夜逸风耳边全是惨叫声,自己也浑身是血的凭着意志去杀,意图在戎狄军重重包围下撕开一个口子。
那是一条鲜红的血路。
月轻玉的拳头死死的攥着,双眸噙着眼泪对上夜逸风深不见底的眸子,高喊着:“走啊!活着出去,搬救兵!”
此处山坳,坡高却不陡峭,是绝佳的伏击之地。若是戎狄军耐着性子趴在雪窝中,重围之下怕是难缠。
而夜逸风一早便派了亲卫去调兵,至今卫至,想来早已尸埋山谷了。
木什海的“落荒而逃”只能将夜逸风引到山坳入口,然英雄难过美人关,想要让鱼儿自己咬钩儿救全凭月轻玉这个娇滴滴的美人了。
背水一战,木什海自然不会让夜逸风轻易逃脱,出口亦是埋了重兵。
仅有千人兵队的东武军几乎被射成了刺猬,如砧板之肉任人屠戮。
木什海勾唇搭弩,钢箭贯穿了夜逸风的手臂,长剑应声落地。
火璃军见状,立刻脱下身下的战甲护腕,不管身后射来的密箭二话不说的往夜逸风身上套。
多少兄弟护了一生的主子,不能在他们眼前出了事。
“火璃军听令,不惜一切代价,护送陛下出去!”月轻玉手持火璃军令牌,扬声下令。
军令如山,见令如面,不得违抗!
言犹在耳,火璃军无不遵从的齐声高呼:“是!”
他们第一职责是保护皇帝,身处劣势当保全自身为重,陛下铤而走险已是犯了兵家大忌,纵使出山是死,只要能护得陛下完全,亦是死得其所!
众将士手中握着长刀手臂抡圆劈砍,前赴后继舍命拼杀。
“一起走!”夜逸风被自家兄弟推围着向反方向杀去,目光却始终紧盯着高坡显眼之处的身影。
烈马嘶鸣声与惨叫、杀声混在一起,这条口子撕开的要比想象中更难!
“放开我!”夜逸风被四五个亲卫死死的箍着。
没有人敢去看自家陛下的脸色,只遵军令。
逃出射程之外,弓箭手便无法继续发挥余力,除非擒贼先擒王。
木什海没想到月轻玉会有这一手,恼恨的甩了她一巴掌。
月轻玉强撑着地面,狂笑:“木什海,我是陛下的软肋不假,可亦是他的铠甲,想要伤他...也需的先问问铠甲答不答应!”
木什海俯身扼住她的细颈,手中的力道足以直接将她的脖子扭断。
冷不丁的一只暗箭袭来,只是那力道偏差,木什海反手抓住那箭身,山下那双幽深的眼神里淬满了毒。
她活着,总会牵动着他的心。
“你..最好是杀了我,否则...我若残有一口气在,必..等着看你成为..我脚下伏狗..的那一日!”月轻玉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戎狄人以俯于女人裙裾为耻,更别提木什海了。
木什海余光瞟见夜逸风的卫队越杀越远,咬牙切齿道:“蠢女人,想死没那么容易,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着本王如何撕碎这层铠甲,看着你那情郎如何跪在我脚下做狗求饶。”
轻而易举的将她抄上马背,双手反剪,毫无反抗之力。
木什海也能堪称骁勇二字,弓马娴熟,弯刀横扫一片,招招凌厉凶狠,杀起人来如刀砍菜瓜一般。
当枪匹马亦是势不可挡之勇。
若是能归于东武麾下焉知不是另一把利刃?!
奈何,此人乃是死敌!!!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不改衷肠
滚烫的血浇落在雪地上,马蹄疾踏,和成雪泥,时不时的溅到人的身上、脸上。
为了更好的在这雪窝中隐藏身形,入口的戎狄军只穿了棉衣御寒未曾佩甲,僵冻之下与亲卫这种近身格斗高手相比,简直是倒下牛羊--任人宰割。
看着不远处的入口,亲卫们高声喊道:“速杀出一条血路,护送陛下离开。”
夜逸风被人强行护着往外冲。
“拦住他们!”见东武军冲出包围,戎狄兵高声惊呼,“不能他们活着逃出去!快拦住!”
“废物!一群废物!”眼瞧着到嘴的鸭子飞走了,木什海狠抽着马鞭松开了钳制着女人的手,带头追了上去。
手腕处的酥麻感持续麻痹着,身子依旧被紧箍着,月轻玉目光流转袖中的血玉簪悄悄滑入手中。
握紧、蓄力、月轻玉借着木什海打喷嚏的时机,狠狠的向那马颈处刺去。
马儿浑身的热血自伤口处喷出,疼痛难忍的高扬着马蹄,狂躁的发泄着自己的痛苦。
木什海气喘吁吁的捂着左肋,想来刚才那一下摔的不轻,相比之下月轻玉平静的躺在雪地之上,任由寒气侵蚀,洋洋洒洒的雪花自高空坠落,不远万里与大地相逢。
纵使数月之后春回大地,粉身碎骨亦是不改衷肠。
能重来这一生,她亦是不悔。
“有这样美的雪景葬我,死也值了...”月轻玉浅笑低喃,似疯若狂。
“我杀了你!”
意外!
木什海的挡下了刺向月轻玉软腹的长枪,睇了她一眼,翻身上马:“她活不了的,留她在这儿那东武皇帝才会去而复返!”
夜逸风闻听烈马嘶鸣之声,眨眼再看...那马背上早就没有月轻玉的身影,便知她必是被摔落马下。
看着木什海身后呼啸而来的骑兵,夜逸风只觉着自己的心都被那马蹄踩的稀稀烂烂。
抽出亲卫身后箭筒中羽箭,搭箭拉弓,鲜血从射穿的窟窿里汩汩的冒着…
疼到麻木失觉,夜逸风紧凭着肌肉的记忆将弓拉的满了又满,泛着寒光的箭矢,箭出必封喉!
木什海睁大的眼睛,慌忙的躲闪,然...
一箭发,万箭发!
自夜逸风的身后,密麻的箭雨洞穿着戎狄军的喉头。
轻千寻所率大军先至。
“不要!”夜逸风嘶吼着,奋不顾身的向那箭雨的方向跑去。
疼痛自心口蔓步全身,五脏被搅的寸断,似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了。
“不要!”
“不要...”摔倒、爬起,都不知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多少遍。
“停止射击!”轻千寻看着夜逸风疯魔的向敌军跑去,心生不安。
他看不到那银雪素裹的大地上那一抹鹅黄,似柔桑破土的嫩芽,现下看来...了无生机。
木什海身中数箭,看到与自己手中如出一辙的钢箭和奔袭而来的崔家军旗瞳仁不自主的放大。
“撤!”
木什海不会蠢到自己送上项上人头,已无大胜的可能但也绝不会让自己输的一败涂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他懂!
“轻玉..轻玉...”
夜逸风在一众尸身中扒拉着,轻千寻从月武口中得知月轻玉亦在戎狄军列...募的跪了下去。
“是我杀了妹妹...”轻千寻失魂半响,也疯魔般的向那尸山血海处踉跄的跑去。
唯有崔青山稳得住些,下令骑兵暗卫继续追缴木什海的残余部队。
木什海虽暴行逆施但仍旧是戎狄的王,难保留下的这点子星星之火,来日会不会燎原?!
当初,木什海无名无级的从众世子中杀出重围,除了靠父帅的扶持,更多是那份野心下的隐忍。
还有雪狼卫,竟然一直握在木什海的手中,这么多年!
放虎归山,便是自掘坟墓!
见月少堂赶来,崔青山托剑单膝下跪:“崔青山管教不力,识人不明,以至今日皇后被贼人谋害,此事皆是我崔青山的过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陛下和定国王明查莫要牵连无辜!”
“无辜?那我女儿何辜?”月少堂仰天悲愤。
崔家军兵卒前倾着身子开口欲辩被崔青山一个厉色眼神止住了。
此事,崔家理亏,难保不会被牵连,唯有放低姿态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月少堂抿了抿唇,开口道:“你起来吧...”
再无赘言!
谁也没有在意崔青山有没有起,崔家军颇有微词。
“这事儿怎么能赖少帅呢?”
“哼,还不是打败了木什海...崔家始终都是异姓,瞧今日西城王入城时戒备的样子!还不是看着崔家无用了?....”
“那..东武皇帝会不会借题发挥,对崔家下手?”
议论声起,众人眼巴巴的望着崔青山,只听崔青山动怒:“住口!”
崔三平尚未细审,崔家军中到底有多少蛀虫尚不可知,崔家军本身就有问题。
若是被有心之人借题发挥加以挑拨,崔家众人用命挣回来的局面便会输的一干二净。
“传我令,陛下处置未明之前若我听到任何有关此事的议论,皆以妖言惑众、扰乱军心之罪论处,不论何等军职一律逐出崔家军!”
听着崔青山冷静的声线几个将领明白,少帅是怀疑有人蓄意挑拨,前车之鉴万一崔家生乱,反倒是给了东武名正言顺的理由镇压。
木什海这一招简直是诛心!
议论声被疾言厉色的军令立刻镇压了下去,崔青山望着远处南乔疯魔的身影,闭了闭酸胀不堪的双眼。
也不知道月轻玉有哪路神仙护着的,身上没有着铠甲,又似靶子那般求死的平躺着,在那阵箭雨中竟是没有被射中,反而被跌落下马的人砸晕了过去。
“轻玉?!”
鹅黄的衣角被无名死尸压着,夜逸风癫狂的爬了过去。
第一眼见她半条手臂上都是血原本就精神紧绷的夜逸风险些失了神志,可当他咸涩滚烫的泪水跌落在月轻玉脸上时,夜逸风瞧见那几无血色的五官被眉头牵动着。
“轻玉,你别睡!”
夜逸风解下自己的外袍将她裹的严严实实将人抱在怀中又喜又怕,眼泪遏制不住断线般的往外涌,随风而飞。
大结局(一)
“逸风,别哭...”月轻玉气若游丝的睁开眼,抬手想要替夜逸风拂去泪水,可周身绵软无力,胳膊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
“能看见你好好..好好的活着..真好...”
“沿边千里浑无事,唯见平安火入城。我想了许久...孩子就取安平二字,寓意安康平顺,乳名便唤为安儿...好不好?!”
“好好好,不拘叫什么都依你,我们还没有看着安儿长大,你不是不愿在宫里拘着么?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遍这大好河山...”
夜逸风抱着她,抖个不停。
“死后能再见你们..平安..我已无憾...”
“这一世,我唯一真心爱过的..只有你...”
“终于..没有辜负你...”
月轻玉又开始说胡话,一个死字触动着敏感的神经,夜逸风整个人被这风雪撕裂了一般。
“我好累..在意着过去担忧着将来…心中背负着所有人的命运...这次,我终于..能安心的..离开了..”
夜逸风脸上的手一点点的滑落,月轻玉如释重负的看了一眼远处向自己奔赴的父亲、大哥,他们都还活着,就好。
“轻玉--”
那一声悲鸣,尖利的划破漫天飞雪。所有人都默默的停下手中的动作,朝着紧拥的那个身影缓缓的跪了下去。
*
李华嘴里叼着稻草吊儿郎当的敷衍着各营的招呼,身后一车车干净整洁的衣衫由役卒们捧着挨个营帐的送还回去。
月如歌乌亮的眼睛小心的刮过营帐中的每一个人,认真渐渐散去的眸底,好似被一层霾遮盖。
“走了--”
同伴用肩膀撞了撞失神的月如歌,抬眸便对上李华幸灾乐祸的眼神。
“这么久都没找到,大抵是死了吧?!京中已经传回旨意,整饬军防后便要调回一部分兵力,我记得你是从京都来的吧...明儿便收拾收拾东西回去吧!”李华找了个木桩囫囵的吹了吹后坐下。
月如歌不语,豆大的泪珠儿却忍不住的往下掉。
她不信轻千意会死。
他一身的好武艺怎么会死?!
就算是死了,她也要找到他的尸首。
“唉,你这个倔脾气干什么去?!”李华见她转身就走,猛的起身拦下。
“出城!”
“出...”李华被她气到了,“你该不会想去找你那恩人的尸首吧?!”
“不是,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且不说你能不能出去,这偌大的战场即便是有死尸早已面目全非尸骨无存了,还轮得到你去大海捞尸?!”
“这里是战场,天地为墓,无名碑下万具骨,谁家儿郎知不知?”
像狗牙儿一般连大名鲜为人知的兵卒,死后怕是连名字都不会留下,这些生命的消逝与他们存在同样默默无名。
“早些回京都去吧,忘了这里的一切,人生不止一条出路,你的路还长。”李华从怀中掏出那枚簪子交还到她的手心。
一股泪水无声无息地从月如歌的脸上流了下来,强压抑却又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最终爆发,整个人痛苦的蜷缩着,肩膀抑制不住的抖动,眼泪夹杂着黄连的苦涩争先恐后的外涌着。
远处的高马上,少年明媚意气风发,净白脸上的刀痕为其原本不羁的脸庞添了几分硬朗和成熟。
“这帮老兵又在倚老卖老!”轻千意皱眉的看着那对人形。
那个瘦弱抽泣的背影那么熟悉猝然撞的心口一紧。
“不知道她在京都过的好不好...”
好在,木拓被擒南楚请罪,整个滨州局势已稳,明日他便可以踏上回京的路了。
“小哥儿,明儿可就要回去了,眼不见心不烦,这种事在军中你管的了一个管的了两个么?你那打抱不平的脾气也该收一收,这到了京都可不比滨州遍地都是贵人,指不准谁背后有贵人呢,小心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唉,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听没听进去啊?”
“顾将军还等着我们呢,快走吧!”
生怕节外生枝的同伴,扬鞭催蹄,一声促马....月如歌只觉着那个声音耳熟,下意识的扭头看了过去。
翻飞的红袍看不清儿郎的身影,观其身姿只觉着男儿潇洒、英姿飒爽。
“怎么?认识?”李华见她出神,好奇问。
“为首的那个叫什么?!”月如歌抬手指了指,踏马疾去的身影。
“好像是姓杜,我同你提过的,叫杜什么来着...”李华挠头,就在嘴边儿的名字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杜...
月如歌脑子里快速思索着,与轻家密切有关的士族里好似没有这个姓氏啊。
酸胀的闭了闭眼,胸腔里深呼出一口气,带着决绝之意起身对着李华行了叩谢大礼。
或许是因着狗牙儿的嘱托,或许是自己与李华的女儿同龄,又或许是为了别的月如歌说不上的原因,李华对她格外关照。
这几个月虽然也做着粗活,可月如歌知道若没有李华关照她不可能单人独住,那时不时送过来的热水巾帕...怕是李华早已看透了她女儿身的身份。
李华没有揭穿她,更没有以此要挟过什么,这份情谊月如歌感激涕零。
这一拜是谢恩,也是离别。
夜里,月如歌同几人一同收拾着行囊,能随军回京是喜讯,是荣耀。
除了欢喜,等待他们的还有数月的长途跋涉,养精蓄锐才能平安归家。
周围的酣睡声起,月如歌蹑手蹑脚的穿好衣衫,趁着夜色向深夜处跑去。
橙黄的烛光下,轻千意正焦急的翻看着手中的名册。
原本还欣喜还京的他自节度使府出来后,情绪一落千丈。
他化名是为了证明自己,免去些许特殊关照和麻烦。
没想到...
暗卫捧着画像找到他的时候,险些没有从马上摔下去。
战场凶险,根本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更何况如歌那两招花拳绣腿尚不足自保!!!
那一个个陌生的名字让轻千意觉着心烦无比,重重的合上名册后他决定连夜点兵。
静谧的夜瞬间变得风声鹤唳,尚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兵卒互相探听着。
月如歌看着身后的营帐一点点的变亮,脚步跑的更加急促,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重摔在地。
痛呼出声,惹得附近的守卫循声探看。
“谁?”借着火光隐约瞧着是个男人鬼祟的逃跑。
战争带来的敏感,让人下意识的防备,夜半三更、鬼鬼祟祟定是见不得人的事。
“别跑!”
“追!”
顾不上去捡散落的包裹,月如歌只一个念头的向前跑。
没有找到轻千寻,她不想回京,不能回京。
是生是死,她必须有个答案。
她曾想象过无数次二人重逢的画面,却未想过此生已经无法再见了。
大结局(二)
“报--”
快马扬尘,令人紧张的脊背绷直,而敌国暗探出逃的消息更是让稍稍平静的战事再起波澜。
轻千意剑眉紧蹙,看了一眼报信之人手中的包裹,示意递过来。
几件旧衣,几两散银,一根素银簪子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失望落手。
忽然,手心被硬物磕了一下。
轻千意将里面的几件旧衣扒来扒去,陡然怔住。
他的贴身玉佩被一块粗布严严实实的裹着,夹在一件旧衣内衬之中。
这块玉佩是他出狱之时送于月如歌的定情之物。
“人呢??”轻千意霍得抓住兵卒的衣领,声调激昂道。
兵卒误以为是逃走什么要紧的密探,结结巴巴道:“骑兵营已经去追了,将军放心必不会让此人活着将消息递出去。”
“你...”
骂人的话险脱出口,“快说,人在哪?”
“在..向新华门方向跑了...”
轻千意猛的松开兵卒,跃身马上一夹马肚冲出去。
东武军持刀骑马将月如歌团团围住,横眉冷目:“还不束手就擒?”
月如歌心中忐忑不已,紧握着袖中的匕首。
“袖中藏的什么?”刀抵在脖子上,男人伸手向腰间摸去。
不料,月如歌伸出纤细的手臂,细软的手反手一刺,割破了男人的手掌。
“好你个敌国奸细,死到临头,兄弟们,把她剁碎了给我喂狗!”
“我不是奸细,我只是想出城而已!”
漆黑的眼睛凉幽幽的盯着她,男人怒极,提刀便劈了上去。
月如歌也没有想到自己面对死的那一刹那竟是如此平静。
脑海中泛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母亲,想到了祖父、长姐...
“爹娘,女儿不孝...”
锋利的匕首朝着颈间抹去。
月家的女儿宁死不辱。
刀锋即将划破面皮的那一刻,“咻--”的一声利箭破空之箱,一道劲力撞在匕首之上,险些连人都带跌出去。
“住手!如歌--”
那熟悉的声音,她翘首以盼的男人,月如歌睁开通红的双眼与马背上那双眼四目相对之时,顿时热泪盈眶。
月如歌就知道他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轻千意一跃下马,面色苍白的朝着月如歌跌跌撞撞的跑去,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他不敢想再迟几息的功夫,怕是两人就要天人相隔了。
“傻丫头...”轻千意紧抱着她,哽咽的再说不出一个字。
当初不告而别是怕她忧心牵挂,一念之差竟害她险些丢了性命。
“你到底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每一个营帐我都去看过,他们说..不在营在册的都战死了...”月如歌窝在他的肩头放声大哭,“不告而别,只字片语都没有留下,你知不知道我这一年提心吊胆怎么都找不到你,我多怕..多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怀里的身子不断的抖着,轻千意喉头酸胀的厉害一颗心揪紧,克制不住翻涌伤怀的情绪,“对不起如歌,不会的,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劲风呼啸,呜呜哀嚎,却越发裹得地上人影难舍难分。
*
回京的大军如黑龙般蜿蜒绵,每每夜深人静时轻千意看着月如歌皲裂冻伤的的手不知泪目了多少次。
“还有多久到京都?”月如歌打帘,铁甲戎装,被这初晨耀目的金光勾出一身的寒光熠熠,马背上的男人通身都是顶天立地的浩然正气。
月如歌不自主的耳根有些发热。
“不远了,赶在年节前便能到了,届时...”
轻千意脸色微红,心也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低声道:“母亲说了,已经派人去府上提亲,二夫人已经答应了,二月初六是个好日子...届时,我便娶你回府...”
“谁说要嫁你了?”月如歌娇羞的放下车帘,惹的轻千意一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家都收了聘礼了,如何不嫁?!”
急促的话语惹得同行的兵卒放声大笑,“瞧他那张样儿真是应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对了,烫了屁股的猴子!”
“啥意思?”
“着急娶媳妇,急红了眼呗!”
“哈哈哈~”
月如歌听了羞愤欲死,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轻千意混不在意这些玩笑,追问着:“如歌,你到底什么意思?到底嫁不嫁啊?”
嫁不嫁的起哄声此起彼伏,再这般哄闹下去怕是全军都要知道了。
“好了好了,我..嫁还不成么!”
“你当真愿意嫁我!!!”轻千意仰天大笑,“二月初六,我要成婚了!”
军中多了一个喜庆的话题,连脚程都显得不那么枯燥,眨眼间便到了京都城外。
夹道相迎的人群中,或激动的泪流满面,或欣喜高呼,或哽咽难言,心潮澎湃之情溢于言表。
“四姐姐--”
月如歌闻得熟悉的声音,抬头...酒楼之上,月如禧欢喜的挥着帕子旁边的二夫人激动的掩面恸哭惹得怀中的月长栋伸手替她拭泪。
再见母亲已生华发,月如歌再次红了眼,当初不辞而别母亲定是寝食难安,日夜悬心。
“娘~”
二夫人瞧着女儿黑了许多,又瘦了许多,不知遭了多少的罪,想到这儿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再也忍不住的转身恸哭起来。
阶台之上,整齐的家人,月如歌愧疚的喊着爹娘跪地,郑重一拜,泪再也忍不住。
女儿平安归来,明明是该欢喜的,可心中却仍是刀割一般的难受。
她膝下只此一女,若不是放不下二爷,二夫人怕是早就自己追到滨州去了。
这一声娘亲,她还以为再也听不到了。
纵使这一路轻千意用药保养着,可二夫人依然瞧着女儿原本葱管儿般的手粗糙的如灶锅上的仆妇一般。
“不洒世间泪,难堪儿女别。你当真是长大了,连爹娘都不要了么?”二夫人又气又心疼。
“不孝女如歌,平安还家,女儿不告而别让父亲、母亲终日悬心寝食难安,不孝至极还请父亲母亲责罚。”
“昵昵儿女语,恩怨两难清。如歌,你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爹娘只能在你人生之路上陪你走完半程,其余的路你要知道该怎么选,怎么走?即是选择,蓦然回首时,切莫悔了衷肠便可。”
正午骄阳正烈
由二爷带着妻女叩拜完祖宗排位后,月如歌被强行安排沐浴、更衣,香粉自上到下,自前到后...前前后后被涂了三五遍,直至二夫人满意才止。
大结局(三)
“娘,我们何时给入宫给长姐问安?”
二夫人为她整理衣饰的手一顿,眼光闪烁,想到月轻玉眸子无声的暗了下来,心虚的躲开女儿的眼神:“你平安归来,是该给皇后请安告知一二,也免得她...挂心。”
“我路上便听闻陛下大获全胜诛杀了木什海,封原崔家少主为韩王主戎狄事务,我原还以为诸事繁多今年陛下和长姐要在戎狄过年呢,没想到大雪难行长姐竟先我一步到京都!”月如歌笑着,“长姐产期将近,陛下定是担心长姐...戎狄不毛之地哪里比得上京都呢?”
二夫人泪如断线,再难抑制。
月如歌将钗寰随手放下,紧张的问:“怎么了?是不是长姐受伤了?还是...”
月如歌最坏的打算是想到了孩子是不是有损,若有国丧,今日回京不会这般热闹。
“娘,您倒是说话啊!”月如歌急的冒汗昏着身上的香粉腻在身上极为不舒服。
“你长姐她...”
“长姐到底怎么了?”
二夫人唇瓣嗫喏,她认真瞧着女儿半响才道:“你长姐这一路累了,一直在歇息,她呀...”
哽咽过后,二夫人目光如炬的盯着月如歌语气肃穆道:“在一众姊妹中你长姐吃的苦最多,你和如禧这些年虽过的也不如意但总归在府中长大吃喝不愁,姐妹间小打小闹的,没受过什么大罪!”
“从前娘私心想着,不求你大富大贵嫁入豪门望族,只求你能平安踏实的过这一生。这月氏一族的重担从来不愿也不想有朝一日落在你的肩上。”
“娘是个自私的人....你大伯、长姐,从来都不曾怨恨过。”
二夫人在京都每每有战报传来,心中便为月少堂和月轻玉捏一把汗。当初京中盛传是月轻玉雨夜冒险一举夺下天阴山,活擒戎狄大将,想到天阴山险、身怀六甲、虎口夺食,二夫人的心险些从腔子里跳出来。
而二房、三房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大房以命换回的荣光这么多年,想想二夫人变觉着脸上臊的慌。
“轻玉拼死生下了安平公主,为国为家的担子也该卸下来好好的歇一歇了。”二夫人紧握着女儿的手,不舍又压不住心头的愧疚,“如歌,过了及笄执念你便是大人了,儿女情长,可遇事也该多为月家想一想...”
月如歌没有听明白母亲话里到底有几个意思,莫名的不安。
明明长姐平安诞育公主是喜事,可从母亲的话里怎么也没有听出欢喜的意思。
“娘,长姐没事的...对不对?!”
“如歌,你记住,不管你长姐有没有事,日后如何,你都要记住一句话*******,不求儿女重情长,记住了么?”生平以来二夫人唯一一次,话说的极重。
月如歌跪在母亲面前,握住二夫人的手,含泪道:“*******,不求儿女重情长,女儿铭记肺腑,绝不辜负父亲母亲还有长姐的期望!”
*
凤华宫外
二夫人带着如歌赶到时,各府女眷惊慌的跪了一地,本能的对着天地拜了拜希望哪路神仙路过...保佑一下自己。
好挑不挑的,怎么选了今儿进宫呢?!
“怎么了?”二夫人急慌慌的走了过来,拉着嘉柔郡主的手问。
月如歌这一路也听母亲细说了,戎狄背水一战,木什海以长姐为质,冰天雪地加之落马重伤,原本就在月子里尚未复原虚弱的长姐险些丢了一条命。
好在,南先生及时赶到,银针封穴保住姐姐一口气,可....
自那时起,长姐也在没有醒过来。
“是不是长姐有事?”月如歌心急的问。
嘉柔郡主怒气未消的瞪了地上众人一眼,“皇后无事,只是...有事的是她们!”
二夫人松了一口气,嘉柔郡主话里依旧剐着众人:“陛下回京不久,朝事繁忙正是用人之际拔擢超迁是常事,可偏偏有人自大到也不照照镜子,竟也敢肖想皇后的位子?!别以为自己说的小声便权当别人是聋子!也不知哪里出来的连基础的教养都没有,掩耳盗铃的故事没听说过么?”
“且不说出身家世,单瞧品行尊容和这点子龌龊心思,你们也配入宫谋一宫主位?”
话说的难听却是实言,有几个仗着家世不忿者,实在是脸面上觉着难堪忍不住先剜了南乔南木一眼后还嘴:“陛下看重我们委以重任,无不感念陛下恩德,自大二字实在受之有愧,郡主您博古通今当知皇室本就有三宫六院,我们身为女子虽不能投身报国却亦可功在社稷,为皇家开枝散叶的重担怕是皇后娘娘要卸一卸了,难不成依郡主的意思是...陛下还要只守着皇后娘娘不成?”
一番诡辩,引来讥笑声。
心中不免嘲笑嘉柔郡主太过天真,偌大的后宫怎会为一人空置?皇后即便能醒也怕是如弱柳扶风命不长久,最重要的皇后生的是个女儿...一个公主,难不成这江山还会交到一个女人手里?!!
可笑!
陛下登基不久正是需要各方驰援的时候,联姻才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
“你...”
“说的好!”
随着殿门大开,夜逸风俊美无涛的脸和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看得人脸红心跳。
加之刚才那一番肯定的三个字,让原本惴惴不安的女眷更加大胆,“臣女季玉敏参见陛下,陛下万...”
参拜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夜逸风冷言冷语的打断:“身为女子虽不能投身报国却亦可功在社稷这话便是你说的?!”
季玉敏气不敢多喘一口,眼波转动,陛下骁勇皇后果敢,自是喜欢胆量过人的女人。
自我肯定一番后,提气笑道:“是臣女所言。”
“很好!”夜逸风嗤笑,“那朕便成全你!”
季玉敏感激涕零的谢恩,抬头时不忘得意的刮了嘉柔郡主和二夫人一眼。
啧啧啧,郡主的脸色可不像刚才好看。
她说什么着,皇后膝下只一女,陛下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空置六宫?
二夫人眼疾手快的拉住嘉柔郡主。
“来人,工部侍郎之女季玉敏纯良忠孝,为祈皇后康泰即日起剃度出家,为皇后祈福,朕铭感季家忠孝擢升工部侍郎季占平代理工部尚书一职。”
大结局番外篇(一)
“陛..陛下?!!”季玉敏不可思议的看着夜逸风,恍如自己听错了旨意。
明明陛下刚才说的是成全她的,怎么旨意会变成了这样?!
陪女进宫的季夫人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嘴里说着谢恩,心里百感交集。
自家老爷日夜盼着加官进爵,终一尝所愿可玉敏却要...
为了能爬上夜逸风的龙床,难得进宫带的自然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亲生女儿。
“我不要出家,陛下臣女知错了,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自有神明保佑说不定..明日..不..一会儿就醒了,求陛下...臣女不要剃度,不要...”季玉敏惊恐的捂着自己的头发,叩头求饶不止。
几个才为着夜逸风那句成全而嚣张自得的夫人小姐也忙着撇清关系,叩首不敢多言。
“听季小姐的意思...季家是要抗旨?”
“不!”季夫人猛的发声,她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背上这抗旨的罪名,那可是要灭九族的!
折了一个女儿换回全族的荣耀。
玉敏是奉旨为皇后祈福,不管陛下怎么想,外人只瞧着他们季家情深义重,忠心无二,渡了这一层金...她儿子、幼女的身份也可水涨船高,来日说亲自然也可在那高门里多挑一挑。
季夫人权衡着利弊,脊背塌了又直。
“谢陛下恩典,臣妇代夫、女谢陛下隆恩!”季夫人叩首,忍着不去看女儿诧异又绝望的神情。
“旨意很快便传到府上,季夫人好生准备吧!”
季夫人强撑着身子谢恩告退,其余几府夫人也纷纷拉着已经吓的走不动路的女儿行礼告退。
夜逸风转身看向嘉柔郡主和二夫人,道:“我陪姑母、二夫人一起去看轻玉。”
南宏章和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守在榻前,榻上的可人儿秀眉之下一双凤眸紧闭,原本红润的脸上惨白如雪。
“怎么气色差了这么多?”嘉柔郡主疾步往前走,眼泪再次忍不住。
“长姐?!”月如歌也顾不上礼节扑到月轻玉的榻边。
夜逸风目光示意太医和婢女们退下,却唯独留下了南宏章。
“南先生,轻玉怎么样了?”
为了不让刚才那群“苍蝇”扰了南宏章诊脉,夜逸风尚不知结果如何,进殿时紧张的手心出了一层腻汗。
“简单的来说,气血阴阳两亏,血见愁只能止血不能生血,元气已损,陛下需得早做准备...我已无力回天。”南宏章惋惜道。
无力回天...
血气涌上心口,气息几度不稳,终是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人也歪在了罗汉床上。
“陛下!!”嘉柔郡主忙扶住了,急促的唤着南宏章的名字。
夜逸风缩手婉拒,通红的眸子忍着泪问:“她...还有多久?”
南宏章垂眸,“三天已是她的极限....”
“三天?”嘉柔郡主受不住打击,心痛难忍,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南宏章挠头,不想活的不想活,受不住的受不住,这哪里是个头?
好在,只是伤心过度引发的昏厥,没什么大碍。
“南先生,如歌求求您了,您是神农在世当初长姐中蛊那般凶险都挺过来了,您一定有法子救长姐的...求求您了...”
“是啊,南先生,您神医妙手轻玉是个坚强的孩子,她不会轻易放弃的,小公主还那么小...她不能没有娘亲啊!!”
“您再去瞧一瞧脉象,许有奇迹呢?”
二夫人和月如歌纠缠着,哭求着。
夜逸风握着月轻玉的手掌心贴在脸上,泪如断线:“我知道你累了,实在撑不住就睡吧,三天...时间足够了,等我打点妥帖我便放下一切来陪你。这一次,什么天下,我都不要了。”
“那年宫宴,我曾许诺你我们要做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我...没有做到,没有好好的陪着你,护着你,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
夜逸风平静的意外,南宏章目光探来,耳边绵延不绝的苦求声让他心烦意乱。
“不是我不想救,是真的救不了!即便是我救了,她也未必能醒过来,得不偿失...倒不如让她自由来去,得偿洒脱。”
“你说什么?”夜逸风一个激灵,“先生刚才说即便是救了也未必能醒过来,便是说有解救之法?”
“我就知道先生有法子救长姐!”
“我....”南宏章一顿语塞,硬着头皮道:“这个法子行不通的!”
“先生但说,只要有万一的希望,我们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轻玉死!”
“若是一命换一命呢?你能看着别人去死?”南宏章看着夜逸风,眼神晦暗难明。
“我愿意!”夜逸风毫不犹豫道。
“我也愿意!”月如歌向前挤了挤。
“不...我,我百无一用,若是能用我的命换回轻玉的命,也是算是报答了大哥这些年对我们的恩德!”二夫人道。
“且不说你们的命没有用,即便是有,你们想想若是她醒来知道是用你们的命换她的活路,你们觉着以后的日子她能过的舒心安乐么?与其说是活着,不如说是另一种惩罚!”南宏章道。
“为何我们的命没有用?”夜逸风紧张的问。
南宏章抬头望了望天外,还能见到的零星的炮竹贺岁声,这一年就这么喧喧闹闹的过去了。
恍若隔世啊!
“先生?”
夜逸风见南宏章出神,忍不住再问。
南宏章拭了拭眼角的泪痕,转身道:“皇后阴阳两亏,其根还是在于血亏,早在她中蛊之时我便说过,加之早产血崩原无生路若当时能安心调养可再拖个一年两年无虞,至于现在...”
“想要救她,古籍有载,亲脉之人与之换血,通过大量输入正常的血液,同时换去她体内原有的部分或大部分血液,来医治她的血亏之症。至于此法能不能医治甚至根除她的病,无人可知。”
“或许,她可以恢复常人之力,或许,就此长眠,又或许,只是古人的妄言妄论,白白搭上一条人命也未可知啊!”
南宏章唏嘘,世上亲脉...月轻玉能接受自己父亲用性命换她一条活路么?
外间,地上抽泣的身影猛地一僵....
大结局番外篇(二)
三国一统后的国宴异常的热闹,韩王奉旨入京被京都繁华热闹的夜景迷乱了眼,更甚者向韩王抛花眨眼甚为大胆。
“谁说东武女子矜持自重的来着?”崔青山打趣着,余光中南乔的一身粉裙娇俏的让人挪不开眼。
楼上的女子娇嗔的招呼着马背上的儿饮酒谈心,冬日里胸前春光乍现。
崔家儿郎哪里经过这样的风月,脸红心跳的低垂着头。
南乔觑了一眼花楼上的姑娘们,眼神恶狠令人胆寒。
这分明是勾搭了人家丈夫,娘子打上门的架势。花娘们瞧着不是个善茬的主儿,转脸又扭着腰肢笑陪着其他客人。
“陛下还在宫里等韩王爷,若是韩王留连青楼耽误了进宫的时辰,陛下怕是会动怒的!”南乔一夹马肚的挥鞭冲了出去。
那架势!
动怒的人哪里是陛下,分明是她!!
崔青山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不知哪里又得罪了这位姑奶奶,自己分明都解释清楚了,在说有崔三平的供词,她该信了啊!
穿的一身娇俏,可不能张嘴,吓死个人了!
戎狄归降,南楚称臣,东武一统,一结数十年乱局,太平盛世,百姓欢呼雀跃,载歌载舞。
火树银花,流光溢彩,花千树,星如雨。
金窗玉槛,夜逸风拢着月轻玉抬手指了指头顶炸开的烟花,低声问她:好不好看?
空中静的只有响彻云霄的爆竹声岁。
泪水滴落在月轻玉的脸上,夜逸风紧攥着乐清月的手,在风吹雪籽的沙沙声中,自顾自的喃喃低语。
五年后
“外祖~~”
玉阶之上,软糯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月少堂回眸一天的疲累一扫而空。
“安儿--”月少堂快走两步,才蹲下身子一个圆滚滚的小肉球便滚扑到怀里。
“呜呜--”安平公主抹了抹压根就不存在的眼泪,委屈巴巴的嘟着小嘴用笑脸蹭了蹭月少堂的下巴,“外祖,有人欺负安儿!”
“谁啊?这世上还有人欺负我们安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每每外祖发出这般粗声粗气的声音连父皇都要给上三分颜免,有外租撑腰安平公主捂嘴偷笑,却又怕外祖真的动气,肉粉的小手抚着他的胸口软语道:
“还不是父皇?!哼,明明答应我说可以去外祖家住的,安儿都想长栋哥哥和宁姐姐了...”
“父皇每日都不陪我玩,还是外祖家住的最有滋味儿!”
“外祖...”安平公主心虚的扯着月少堂蓄起的胡子,“这事由祖父来说,父皇必然是答应的,要不安儿会被骂的...”
月少堂捏了捏安平公主的包子脸,笑道:“你这只狡猾的小狐狸,外祖去说就不会挨骂啊?一点都不心疼外祖...”
“那..外祖挨骂的次数比安儿少了不知多少呢..”
安平公主抠了抠鼻子,五官为难的皱到了一起,嘀嘀咕咕道:“要是母妃在就好了...”
从小不管她闯下天大的祸,只要哭闹着要母妃父皇再生气打屁股的手也会停下,若是母妃在她只要怂恿着母妃出宫就可以了,还用得着求爷爷告奶奶么?
堂堂一个公主,连个宫门都出不去。
越想越憋屈,安平公主强忍着金豆豆拉了拉月少堂的手:“外祖,难道您就不想安儿么?安儿在外祖那住着,宫里的厨子也会去的,到时候有多少好吃的,安儿可以分给外祖一半,不..一大半儿!”
“好好好,看在这么多好吃的份上,外祖去说,不过,你要答应外祖可不能向上次偷偷跑出去玩了,要不,一切免谈!”
安平公主想起上次,自己从狗洞里偷溜出定国王府,父皇、外祖险些将京都翻个底朝天,屁股都被打开花儿了,要不是姑奶奶来求情她的小命休矣~
打了一个寒噤过后,安平公主摇着拨浪鼓般的脑袋,“那可是找死!”
月少堂忍不住笑了笑,想着轻玉这个年岁之时是不是也这般猴精呢?
“那外祖去见你父皇,你这一去不知要住多久,还不快去跟你母妃告别?!”月少堂宠溺的摸了摸安平公主的脑袋,目送她欢快的脚步走远后才叹息,“轻玉,安儿都这么大了,贪玩的性子真的很像你。”
凤华宫
安平公主嗅了嗅紧张低沉的气氛,欢乐的小脚慢慢变得沉重起来。
坏了!
父皇怎么又来了?
外祖岂不是扑了一个空?
一拍脑门,安平公主默默的咂舌: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强扯出一抹笑挂在脸上,比哭还难看的对着夜逸风行礼。
“父皇...”
瞧父皇的脸色,出宫的话安平公主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又闯什么祸了?”夜逸风往香炉里添了些月轻玉喜欢的香料,余光瞥见女儿欲言又止,活脱脱的便秘了的样子。
目光刮过侍奉的宫人,扑通跪了一地,战战兢兢道:“陛下明鉴,公主今日安分守己,没有闯任何祸事...”
“安分守己?”夜逸风脸色一沉,“朕的女儿只要她开心就好,闯祸胡闹自有朕教训担待,你又有什么资格用安分守己四个字约束朕的女儿?!”
话落,宫人便被人拖了下去。
陛下不喜安平公主宫内尽知,每每犯错,毫不留情,怎得?今日改了脾气?
“父皇,今日安儿见了外祖开心的不得了。”安平公主勾了勾夜逸风的手指,“安儿想外祖了,想长栋哥哥了...”
“我看你是想板子了吧!”夜逸风怒气,“你知不知道自茫茫天下找一个人,或许穷极一生也不能有所收获。你母妃若是醒了见不到你,知不知道她有多伤心?”
安平公主一把轱辘到月轻玉怀里,趴着亲了亲月轻玉脸庞,耳边低声道:“安儿答应母妃,在外祖家乖乖的跟长栋哥哥习字,绝不给外祖添麻烦!”随后又看了夜逸风一眼,假笑的补充着:“也不给父皇添麻烦!”
“父皇说,母妃小时候最爱出去玩,安儿也喜欢...”安平公主吸溜吸溜鼻子,“安儿舍不得父皇母妃,过几天就回来了,母妃劝劝父皇答应了,好不好?”
嫣红的唇瓣微启勾出一抹浅笑,惊艳四方,柔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