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生祭
“或者臣换句话说,若是烧死了邪祟可陛下和太子的病未愈,玄灵法师..你,又该当何罪?”
“太子妃乃是皇室贵亲,按律应诛杀九族!”礼部尚书道。
玄灵法师的脑门生生的吓出一层冷汗,春风吹过寒意顺着脊背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若是..陛下和太子的病未愈,定是她心有...”
怨怼和不甘两个词还没出口,月轻玉便打断了玄灵法师那颤悠悠的话,高声道:
“我,月轻玉,甘愿赴死,心无怨怼,只求以我一命换太子康健,天下安宁,有违此誓全族定不得善终!”
夜逸风身侧的拳头紧握的咯吱直响,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自顾的低喃着:我不会让你死的!
南宏章按着他的肩膀,虐笑道:“你说你,为什么不把事情都告诉她,瞧现在,明明把对方都刻在了骨子里,非等到生死离别才肯拿出来,唉..恩怨两个字,得放下,只有放下了这日子才叫日子!
否则,跟活在地狱没什么两样!”
夜逸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总觉着他身上似有什么故事一般,南宏章拍了拍他的肩膀,抄起袖兜抬脚往祭台的方向走去。
唉..
没办法,有人交代要务必护住他宝贝徒弟,若是这丫头少那么几根头发,自己又不知要挨多少拳脚了。
“玄灵法师,倒是说一说这该是如何解法?”祭台下白左紧追不舍,眼看着舆论纷纷倒戈,苏绍的声音渐渐被湮没。
玄灵法师几乎撑不住颤抖的双腿了!
目光恳求的看着愉妃,再不救他,大家都得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你们这是要反么?”愉妃怒目切齿的指着众人。
一个反字点了众人的死穴!
让刚刚还在叫嚷着讨着说法的朝臣们都弯下了脊梁。
愉妃手心里原本粘腻的细汗变冷,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故作镇定的笑了笑,对着众臣道:“陛下病重,口谕,幽禁太子妃不准许她踏出宫门一步,更不准探看太子,陛下圣明自然是看出邪祟所在,所以才会将其幽禁于此。
国不可无君,你们口口声声的表忠心,本宫倒是真没瞧出来,你们的忠心到底是给了陛下还是给了太子妃?”
“白御史,你心中不时刻念着如何为陛下解忧,反而在这儿为邪祟开脱莫不是同类?”愉妃眼神示意玄灵法师一眼。
玄灵法师端着一钵像模像样的走到白左面前,故技重施将佛珠缝隙中的生石灰挂落到钵中,念起咒语的那一刹水再次沸腾了起来。
“啊?”
“这?怎么会这样?”众人惊慌的往后错了一步。
“娘娘一心为了陛下,臣等谨遵懿旨。”
“来人,将此奸佞贼人拿下!”苏绍高声指着白左,宫人们迅速将白左钳制了起来,一同架到了祭台上。
玄灵法师拿出一道符旨贴在白左的心口处,小人得志:“邪祟最易乱人心智,这位大人本是忠良之臣,奈何心智不坚又出入仕途难抵贪念,恕贫僧直言不管对什么妖魔鬼怪,决不能心慈手软,务必铲除干净。阿弥陀佛!”
愉妃打量着众人,如刽子手一般挑选着适合自己的猎物,“法师可要看仔细了,这众人中可还有邪祟的影子?法师不必顾虑,一切有损陛下康健的统统焚杀!”
有耿直的朝臣看不下去此等暴戾恣睢,却被同伴死死的拉住,白左可是前车之鉴。
没想到一向柔弱娇媚的愉妃娘娘今日竟如此狠毒,难不成是真的挂心陛下和太子安危已经慌不择路,不择手段了?
“你何必牵涉进来?”月轻玉垂眸道,对于白左,利用远多于情义。
“今生有幸得蒙小姐关照,那是白左苦顿中唯一的光,太子妃放心,家中亲眷甚少均已安顿...”他声音顿了顿,抬眸郑重望着月轻玉,可月轻玉却不敢看他。
“你可知你放弃的是什么?若没有我,以你的才能用不了多久便可以金印紫绶,殊不知我给你的并不是救赎...”
“太子定会成为一个好皇帝,会有纯臣辅佐的!”
而你,身边..现下只有我!
这句话白左悄悄的说给自己听,这次他终于有机会可以陪着她一起走。
“你怎知他会是一个好皇帝?”月轻玉问道。
“因为小姐选择了他,小姐选定的人定不会错的!”
月轻玉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选择?
端王也好,璃王也罢,白左的立场差异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选择?
白左小心的压低了声音鼓足勇气道:“今日白左是心甘情愿陪小姐共赴鸿蒙,若有来世此心不改亦会誓死追随...”
“来世,我们都不要再遇见了!”月轻玉忍着泪别过头去,“逸风、你、端王...若有来世,我一定将你们全都忘了...我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月轻玉!”白左苦笑。
“你认识的那个人一直都活在复仇的阴影里,自始至终都不是她自己,她被复仇的锁链牢牢的囚禁着,从来..都没有过活过一日她想要的生活。”
她说的轻淡话音才落便被风轻轻的带走,轻颤的瞳仁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在那微不起眼的深处藏着的悔与不甘。
她多想今生能活出一个不同的人生,可命运的车轮滚动的总是出奇的相似,或许真如玄灵法师所说那般么?
是她太过贪心!
亲情与爱情她想兼得,却尖担两头脱。
如果她死了,能换夜逸风好好的活下去,也是极好的。
是对他的恩典也是对他的惩罚!
天愈发的沉了下来,像憋着一场狂风暴雨,愉妃生怕横生枝节抬手宫人们便手举着火把走了上来。
“给本宫烧!”
一声令下,熊熊燃烧的火把纷纷的投向祭台,可见鬼的是明明是干木却始终无法点燃。
宫人们试了一次又一次,胆颤心惊的望着祭台上的人,手都止不住的颤抖。
“废物!”愉妃恨的咬牙切齿,一把夺过火把,对着月轻玉的衣裙扔了过去。
哼!愉妃勾着唇角冷笑着,眼看着火把就要落在衣衫上,众人忙低下头不忍见这残忍的一幕。
那水灵灵的美人若是被烧成一个焦棍儿...多么不忍直视的一件事。
没有预想中的灼热,也没有衣衫的焦糊味儿,更没有那凄厉的惨叫。
众人侧头望过去,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怎么可能?”
第三百三十五章 神谕
不可思议的手指着祭台颤抖着,瞪圆的眼睛几乎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玄灵法师的额头冷汗岑岑,擦了一遍又一遍,见状直接吓的惊坐在地上,想那定是佛祖显灵,菩萨保佑啊!
这次自己贪财昧心帮着愉妃娘娘助纣为虐残害皇室,这下定是触怒了天神,惹得苍天示警,完了完了,他这条小命,休矣!休矣啊!
“娘娘..娘娘救救贫僧啊!”玄灵法师扯着愉妃的衣脚乞求庇佑,全然没有看见那僵在愉妃脸上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月轻玉的衣衫竟然遇火不燃,火光跳跃在她冷眼绝尘的脸上在祭台上如仙神一般审视着凡尘。
远处夜逸风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眼底是灼人的怒焰。
神灵保佑和邪祟侵体各分两派,争夺不休将整座宫城推得沸声至鼎,一片嘈杂声中月轻玉则回想着今日雨清端来这套裙装时特意为他换下了宫衣。
雨清..她低喃了一句,随后不知想明白了什么,抬眸如狩猎一般寻找着自己的猎物。
一时众人看向愉妃的脸色都变了,那精致的五官因愤怒一点点的扭曲,头上的珠翠怒不可遏的相撞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还不动手!”愉妃咬牙道。
玄灵法师只能搬动着早已酸软的双腿仗着胆子,强撑着脸上的镇静瞧着木鱼诵经“祈福”,后面一众的小沙弥有样学样,经声如潮水,无穷无尽般涌过来。
突然,宫墙上有一道金光闪过,那宫墙上赫然出现八个金光大字,如神灵赐下的一道神谕一般。
“天命不佑,秦卷天下。”
“是神谕!”王庆中激动的高喊着,带头跪了下去。
傛王眯了眯眼缝,双手扣在腰带上,嘴中念叨着这八个字,没听说过有秦国这个名字啊。
陡然,他看了一眼愉妃得意的笑脸,秦国没有,秦王他们有啊!
“呸!什么秦卷天下,糊弄人的鬼话你们也信?”傛王率先炸开了锅,他巴不得天命不佑呢,这样皇位就是自己的了,秦王...就揍性,他要是当了皇帝自己可就被钉在耻辱柱上,史书上的笑柄了。
“傛王,休得狂妄,此乃神谕,小心天谴!”愉妃怒指着他。
傛王什么人?
死猪不怕开水烫,女人对他来讲就是胯下的玩物,还会有怕这个字?
“狗屁神谕,你一个女人不躲在后宫伺候父皇为我们皇室开枝散叶,跑这儿来吆三喝六的,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么?当我们皇室的人都死了么?”
“傛王殿下,陛下曾明发口谕请愉妃娘娘协理后宫诸事,已是位同副后,再者更是您的长辈,您如此不敬不孝实非皇室宗亲的楷模!”苏绍对着愉妃拱了拱手,横眉冷对的指出傛王的不是。
傛王斜睨了一眼苏绍,鼻子哼了一声:“苏大人,你不怕得罪本王也要维护于她,本王竟不知你苏大人是愉妃娘娘的什么人?”
“你!”苏绍被他羞辱的面红耳赤。
傛王毫不客气的踹上去一脚,骂道:“愉妃是我父皇的妃子,也是你一个臣子配议论的?还副后,父皇立后的圣旨我怎么不知道?难不成你倒是能做的了父皇的主了?还是你想立她为后?”
苏绍被他胡搅蛮缠攀扯的大腿发颤,此等污言也只有傛王能说的出口了。
“陛下!老臣冤枉啊!”苏绍跪地对着正德宫的方向,头磕了又磕,委屈的老泪横流。
有几个老臣纷纷议论着,傛王德不配位,荒诞无垠,若是他继位怕是这东武朝就要毁在他的手里了。
如此看来,这个秦字怕是只得是秦王。
秦王虽具才干,可这身子...子嗣更是无望啊,这百年之后何人继承大统?
又有人说,不妨从宗室中挑一个德才兼备的过继也可。
宗室众人难免动了心思,若是自家的儿子有机会当上皇帝,那么自己就是太上皇从宗室一跃成正统,这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金疙瘩。
如此一想,秦王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残疾也有残疾的好啊!
很快顺应天意,立秦王为新帝的呼声越来越高。
几个武将气的吹胡子瞪眼睛,这就是一场荒唐的闹剧,他们高声提示着:“陛下和太子还没死呢!”
那些人一心沉浸在自家儿子有机会成为帝王的美梦中,陛下和太子不就靠着一口气吊着么,死不死的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更何况,这是上天的神谕,就算怪也怪不到他们头上,天意如此,不敢违。
月轻玉听着拥立秦王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愉妃得意的就要上天了,她这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一剂引子,真正的目的是引出神谕,拥立秦王。
她还真是小觑了这位愉妃娘娘,只是她看着秦王不在场,此情此景他不应该就势振臂一呼夺下这江山么?
秦王此时正坐在轮椅上亲眼看着这场闹剧,苦笑。
“皇兄,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求你,可不可以饶她一命?”秦王抬头仰视着夜逸风,他再次感受到那皇权带给他的威压。
愉妃一生的执念都在他的身上,自幼时他便能敏感的察觉出母妃心底的不甘和怨恨,他以为这么多年自己的释怀和内敛可以平息她心中的怨念,可时至今日...
他才发现一切都是枉然。
如今他能为母亲做的便是求得一条生路,他知道皇兄痛心疾首的程度不必他少一分,甚至会更失望。
“若是她只是伤害了我,我可以原谅,她千不该万不该动轻玉!”
秦王的心陡然颤了一下,抬手想要抓住夜逸风的衣角,可他能留住的只有手中的风罢了。
是啊,母妃动了皇兄心尖上的人啊!
耳边的鬓发无声地动了动,众人一片唏嘘的惊叹声中如波浪一般的俯了下去。
她尚不及回头腕上的牛筋绳不知被谁一刀割断,这会儿的功夫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身子一软径直落在了一个臂弯之中。
寒冰一样的眸子里映着夜逸风近在咫尺的刚毅五官,映着他深情注视她的模样,他呼吸的热气扫过她的额头,那是实实在在活着的人啊!
他没事了?!
“我来了!”他是声音夹在雷声里,并不如何响亮,可月轻玉听的极为清楚。
远处那沉闷的春雷,又闷又响,如天子之怒。
第三百三十六章 心尖尖上的人
与他人不同,她的眼神中只是惊愣了一瞬很快便恢复如常。
她曾无数次想过,若是亲眼见得他平安自己定会激动难忍,可从想明白今晨的事之后她就发现自己真的是杞人忧天了。
夜逸风一直都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强大,今日这场好戏怕是他早已看穿且早做了完全的准备,而自己还在祭台上信誓旦旦的说着那些话。
“本太子不过是小病了几日,谁给你们的狗胆敢杀我的太子妃?!”夜逸风冷冷的盯着众人,那眼神简直能吃人。
愉妃的脸色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如白纸一般,玄灵法师更是数度晕厥了过去,若不是侍卫强行拿刀“逼”醒了他,怕是他这辈子都不愿再醒来多看一眼。
太子妃可是太子殿下心尖尖上的人!
他真的是被愉妃娘娘蛊惑了心智,怎么就昏头信了呢?
这下他是真的完了,佛祖都救不了他!
想到这儿,玄灵法师再次吓晕了过去。
“太子,可是痊愈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无人禀报?”愉妃脸上强颜欢笑,“呵呵…这可真是云妃姐姐保佑,万民之福啊!”
不管怎样,她不能死,她还有玄灵法师可以垫背,她是一心为了救太子,顶多是一个妇道人家被妖僧唬骗,她照顾夜逸风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太了解夜逸风了。
只要自己搬云妃,搬出过往,他就一定会手下留情的!
“上苍保佑,太子殿下洪福齐天,社稷之福万民之幸啊!”苏绍奉承道,额头上的血迹尚未干涸,被这么一磕血再次殷了出来。
宫婢早就搬来了软椅,夜逸风握了握月轻玉冰凉无血的手放到嘴边哈了哈,又解下身上的大氅为她系好,整个过程自然的如同在一个夫君在闺阁中关切的照顾着自己的妻子,丝毫没有因为环境受到半分的影响。
安置好她才转身看了众人一眼,冷冷一笑:“以前还真没发现苏大人是个俊杰,如此识时务。”
苏绍心中有些慌乱,不经意的看了一样愉妃。
他下意识的动作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那样的眼神绝不是一个臣子该有的。
“臣惶恐,臣等今日被这个妖僧所惑险酿成大祸,好在太子妃有神灵庇佑,此事愉妃娘娘只是忧心陛下和殿下的安危,情急..”苏绍悄悄地抬头,继续道:“才会被人利用,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定可查清此案还娘娘一个公道。”
月轻玉看着虽然害怕却依然强作镇定低头说话的苏绍,忍不住笑了笑,户部掌管天下银钱苏绍原本是最精明的一个人,却不想竟是个痴人。
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还有心思顾虑别人的公道?
再瞧瞧愉妃脸上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仿佛苏绍就是为她去死都是理所应当。
月轻玉在脑海中翻找着二人的联系,隐约记得秦王的生母--愉妃娘娘,好似在入宫前曾被指婚过一个家道中落的书香门第,至于是哪家府邸她倒没什么印象,若不是被陛下强征入宫怕是这位愉妃娘娘今生定也能守着她的少年郎平淡无忧的过一辈子吧。
难道...这个书生是苏绍?
苏绍门第的确不高可却是两甲出身,前世偶尔听外祖母谈起苏绍这个人,还过夸他是难得的人才。
可不知这张肚皮下是怨气满腹,爱屋及乌哪怕知道愉妃的野心难以实现,可,他还是不愿放弃,为了年少时那一段情谊不惜搭上自己的一生么?
“这户部可是油水最多的,俗话说财大气粗...果然苏大人这说话的口气怕是父皇清醒时也要给您三分颜面吧!”
这话险些敲碎了苏绍的骨头,那神色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愉妃想开口求情夜逸风倒也没给她这个机会,抬手,太监捧着两大托盘的卷牍那里面全是关于苏绍贪赃枉法的证据,在朝臣中一一传看了起来,一时间脸色各异。
“这样的卷牍本太子手中可还有不少...”
这么明显的意有所指,这些人精谁听不出来了?
金无足赤!
他们为官这些年有谁敢说自己两袖清风,做人做事滴水不漏的?
往常陛下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些了,如今太子竟然将罪证都摆出来,他们自然也是大惊失色。
夜逸风随意的用手指点了几个朝臣后面的太监便紧溜的将对应大臣的“生平事迹”给端了上来。
愉妃开始慌了,这些臣子都是她这些年苏绍暗中筹谋拉拢的,怎么能这样就被夜逸风给灭了呢?
“这些证据诸位大臣可看清了?”夜逸风的眼刀将他们逐个刮过,“朝中纲纪如此涣散,你们这些所谓的朝中大员要员不思政务,手上倒是沾了这么多的人命案、贪渎案,父皇殊不知是被你们气病的?”
求饶的哭声遍起,夜逸风绷着冷脸指了指还绑在祭台桩子上的白左,义正严词道:“朝中需要的是忠臣、纯臣,若是有几个白御史这样的臣子,我东武朝何愁扫不平着天下?”
白左苦瓜似的一张脸: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纯臣的?都不放我下来?
夜逸风:自作多情,就你也要陪着我媳妇去死?晾着去吧!
众人只能叩首应是。
“涉事官员一律交给刑部严惩,宗亲交给宗正处理,至于愉妃...”夜逸风侧头用余光瞥了一眼愉妃。
她还没说,倒是苏绍慌了,不顾禁军的拉扯高喊着:“都是玄灵妖僧蛊惑人心,娘娘是冤枉的!”
那紧蹙的娥眉下是一张惊慌的眸子,月轻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落在夜逸风的身上。
朝臣自有法度约束,她此刻倒很想知道,他会怎么处理这位待他如子一般的愉妃娘娘。
是杀之而后快,还是因情废法,比起刚才哪一出戏她仿佛更想知道这一场的结局。
“咳咳...”
胸口有一股子气来回逃窜,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夜逸风紧张的看着她,一声令下将审问的“刑场”搬去了东宫的正殿。
雨清和雨荷早就灌了一个手炉,见她回来忙迎了上去,月轻玉并未因宫衣之事责怪她们二人的欺瞒之罪却也不允她们侍奉在侧,只身跟着众人进了东宫。
第三百三十七章 连累
夜逸风此刻阴沉着一张脸坐在正位上,愉妃一张脸煞白,手中死死揪着上面绣了大红牡丹的巾帕,哆哆嗦嗦站在殿中不敢抬头,心中暗恨夜逸风醒来的消息竟然瞒的一丝不漏?!
瞧着夜逸风刚才在祭台上的样子,雷霆之下处置了这几品大员连陛下的意思都不曾问过,看来他是不打算善了了。
那道神谕...
绝不可以连累秦王啊!
今日之事办的蠢死了,简直是愚不可及!
她紧咬着嘴唇,芒刺在背,相反夜逸风却稳坐泰山,不动声色,月轻玉更是事不关己的样子垂眸吹着茶盏里的热茶,那清亮的茶汤映着她的秋水明眸。
诸位大臣一时为了太子的苏醒喜忧参半,个中滋味儿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胆战心惊的站在殿中,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不多时天火进来,对着夜逸风抱拳躬身,微微颔首。
夜逸风放下手中茶杯,漫不经心问道:“都带上来吧!”
愉妃心里咯噔一下,目光忍不住向殿门的方向望去,悄悄的瞥了一眼后寒意顺着她的脊背缓缓攀爬上来,神谕可是出自这些人之手。
有人眼尖的认出其中还有司天监的人,司天监负责星象探看今日之事他们怎么会掺和进来?
她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一众人跪在地上,浑身哆嗦,哭喊道:“太子殿下饶命啊,奴才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再将刚才在祭台上的把戏重演一遍!”夜逸风命令道。
把戏?
大臣们交头接耳难道是刚才那道神谕?
后又将目光落在愉妃的身上,若是神谕是假的,那愉妃娘娘的嫌疑...怕是洗不清了。
毕竟这道神谕直指秦王,若说最大的获利者对此事懵然不知?
谁信?
几人只能顶着发麻的头皮,叩首应是。
宫婢用布帐将殿门、窗子都遮了起来整个殿中瞬间暗了下来,只有长鹤青铜烛台跳跃着微弱的光。
小太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天命不佑,秦卷天下。”八个木质大字和黑罩棚子。
众人从外面看只能透过一个小孔看见一道亮光传出。
“这..是什么把戏?”
月轻玉也好奇的看了过去,心想:看来愉妃还真是筹谋已久,也不知是谁给她想的这个法子?
苏绍?
苏绍的意义应在敛财,他所长不在此道,刚才连同被处置的那几个大臣和宗亲也不像是心机如此毒辣的。
还有谁在为愉妃做事呢?
此人隐藏至深竟连夜逸风都没查到么?
她快速的头脑风暴,回想着宫中的人和关系。
很快,殿墙上再次赫然显现出神谕,众朝臣一片哗然。
愉妃心虚的两腿打颤,却也反应极快抹泪哭道:“玄灵那个妖僧竟然敢故弄玄虚,以神谕之名诬陷秦王?太子殿下明察,此事与秦王无关啊!”
“哼,这事儿若说只是玄灵那个妖僧一人所为,与你们母子无关?愉妃娘娘,莫不是以为我们在场的都是三岁幼童,任你蒙骗?”傛王道。
他还真是小看了这对母子,哼,也不悄悄他们的德行,还敢肖想皇位?
呸!
够不要脸的!
不过,要不是他们来了这么一出,今儿倒霉的许就是他了。
可惜了...那么漂亮的太子妃,到手的鸭子竟然飞了!
傛王毫不收敛的看着月轻玉,陡然察觉一个眼刀直接向他射了过来,他顺着那股子警示的眼神望过去,那夜逸风的脸简直都能阴出水来了。
傛王身体一颤,轻咳了两嗓子,不自然的四处看了看。
天火拖着玄灵法师的身子进来,那双腿整个转了一百八十度。
“回禀太子殿下,玄灵法师受不住宫中刑罚已经招了,谋害太子妃假充神谕乃是有人背后指使!”天火没有名点,只是目光点了一眼愉妃娘娘。
其意不言而喻!
“殿下,今日之事乃是有人蓄意谋害太子妃,此人心思歹毒更意图假充神谕动摇国本,太子殿下万不可心慈轻纵此人啊!”
“太子殿下,按东武律例如此十恶大罪应当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殿下,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万不可因私废法啊!”
讨伐声如山倒一般压过来,不绝于耳,愉妃心中明白此时谁不想抱住太子的大腿,卖一个人情。
她仰头望着容色冷清的夜逸风,他声线淡漠道:“带秦王!”
“太子!此事与秦王无关!”愉妃慌张的膝行了几步,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随着殿门大开轮椅滚动的声音,天火推着秦王缓缓而至。
“今日之事秦王可知情?”
愉妃一个劲儿的摇头,秦王朝着太子和太子妃行礼:“今日之事皆由臣弟而起,臣弟愿接受一切处罚只求...”秦王深深的看了一眼愉妃,“请太子殿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饶她一命,臣弟愿一死谢罪!”
“不!不!”愉妃张开手将秦王护在身后,如母鸡护崽一般。
“是我,图谋不轨秦王他一直在正德宫侍疾,外面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嫉妒...凭什么所有人都可以,所有人都有希望,我的儿子不可以?”
愉妃的哭诉在东宫上空回旋,这些年她不甘终于第一次摆在了明面上。
秦王面色难堪,咬着牙。
夜逸风慢条斯理的开口:“此事涉及太子妃的安危,本太子可没有理由放过你!”
月轻玉冷不丁的接了这个烫手山芋,扶着额头神态疲累:“神谕之事关乎国本,既然玄灵法师既然招供了一次定也能招第二次,秦王到底有没有参与审审不就知道了?
至于祭台的事...这份数内宫,刑部还有不少大案要审理,今儿诸位大人也累了先把手里的政务处理了,后宫的事便不需要诸位操心了。”
几位大人互相看了一眼,夜逸风凌厉的视线望下来,连忙拱手称是。
秦王眼眶顿时滚烫,看向月轻玉,满心的感激。
他知道今日这件事他们母子已无生路可逃,月轻玉风轻云淡的一句后宫之事给他们母子留下了最后一丝的体面。
夜逸风挥退了殿中所有的宫婢,月轻玉视线落在愉妃身上:“春日里地寒愉妃娘娘还是起来说话吧,不然跪坏了膝盖怎么好?”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为何养我?
愉妃冷笑着,眼底的凶光毕现,她可不相信月轻玉会有这么好心。
“母妃...”秦王面眉心紧锁,他隐约知道愉妃想做什么听说太子妃被要求生祭时,他就更确定了。
原本他打算在祭台上拆穿这个阴谋将所有的罪名揽到自己身上,一死以平皇兄和皇嫂的怒气,可皇兄却..半路将他软禁在了东宫,这一切才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而这一切,都在夜逸风的意料之中。
让愉妃想不明白的是,太子何时怀疑的苏绍?
粮草的事明明是端王背了黑锅,以他的性子若是知道此事是她做主谋不可能就这般草率了事。
若是不知道粮草一案,为何突然怀疑苏绍?
苏绍一向做事谨慎,太子又如何找到了他的错漏?
难道就这几日的时间?
不可能!
太子就算醒了,可连东宫的大门都不曾踏出过,他怎么可能找到这么多朝臣的罪证?!
愉妃一脑袋的疑问,摇曳的烛火下夜逸风幽邃沉静的眸子望着愉妃,平静的开口:“在担心苏绍?”
“哼!”愉妃冷笑,“苏绍就是我身边的一条狗,当初本宫便同他说过,选择了本宫这条路就要一门心思的走到底。就算是为本宫死,他也是心甘的!”
秦王死死的攥住腿上的薄毯,克制不住翻涌伤怀的情绪,“母妃,我已认命您为何定要执意如此?除了搭上这许多无辜的性命,这只会让儿臣更加的难堪。
他们本是朝中的栋梁,可您却...动摇了国本,与您何益?”
“不争气!连陛下都说过,没了太子,傛王、你都是有希望可以登上皇位的!”愉妃精致的五官因怒吼极度扭曲。
“若是我们母子可以同心,还怕这大业不愁?偏..我生了你,这样一个没用的儿子,不把半点心思放在正事上,你以为他坐稳了皇位就可以放你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么?”
愉妃紧紧攥着自己心口的衣裳,捶着自己的心口,“你哪怕争气些,不被什么手足之情蒙了心智,母妃为你所谋的断不会是今日这个局面!”
“母妃…儿臣..”秦王双目含泪颤巍巍伸出手想要拽愉妃的裙摆,却被愉妃狠狠甩开。
月轻玉心中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事已至此愉妃还想着将秦王摘出来,牺牲自己保全他。
“你既然想杀我,之前有那么多次机会,为什么不动手?”夜逸风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垂眸问道。
这个问题不仅是夜逸风想不明白,月轻玉、秦王也想不明白。
愉妃既然有机会斩草除根又为何一手养大夜逸风呢?
岂不是给自己留下隐患?
嘴角斜飞,愉妃目光打量着高座上一身红色蟒袍的夜逸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之志冲云端。
果然是她带大的!
“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多少次,我看这你熟睡的脸庞,我的手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掐死你!哈哈哈..”她眼睛里红充着血丝,狰狞狂笑的指着夜逸风:“若不是你还有活着的价值,你以为我会留你活到现在么?”
“你不杀我,是因为你要利用父皇对我的宠爱稳固你在后宫中的位置,把我养在你的膝下..一是,由此父皇的恩宠才会分给你和六弟一些,二是,利用我报复淑贵妃!”
以当年淑贵妃的盛势..愉妃和六弟在后宫恐难存于世。
把他抚养长大正好利用自己来制衡淑贵妃和端王,待端王一死...他的价值便荡然无存,余下的只有对六弟的威胁。
自始至终愉妃对自己便只有利用,并无半分恩情。
他的语气极为平淡,可月轻玉抬眸望过去只看到他的侧脸,还有他眼睛中的凄惨神色。
亲人的背叛是最伤人的!
他无法面对愉妃的所作所为如同以前她无法面对夜逸风的所作所为,是一样的。
这种痛不是时间能够化解的,它是心头的刺,永远无法愈合,唯一的解药就是逃避。
她和夜逸风都清楚,他们之间所谓的和解都是骗人的!
“没错!自云妃死后,陛下对她的感情便加倍的补偿在了你的身上,留下你在身边淑贵妃那个贱人才会将矛头从秦王的身上转移到你那里!
而我们母子,才能苟且在宫中活下来!同样,有你在,陛下即便在宠爱淑贵妃和端王,也不会轻易立端王为太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恨不得你们斗的两败俱伤才好,这样就剩下傛王这个脓包..我儿子便是唯一的皇子了!”
“可惜了!”愉妃咬牙看向月轻玉,“若不是你打乱了本宫的计划,让淑贵妃提前倒台,端王那个蠢材应当先杀了他,之后...本宫再将这些事抖出来,我倒是想看看陛下还如何立端王为太子?”
“是你!坏了本宫的好事,本宫只恨没有早日杀了你,你死了太子才会伤心欲绝,这天下就是本宫的了!”
说完,愉妃拔下头上的金簪发疯一般的向月轻玉冲了过去。
或许,她早就疯了,在她看见秦王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在她乞求满殿神佛保佑她儿子平安健康太医却告知她,她的儿子此生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一生的那一刻,她就疯了。
“小心!”夜逸风和秦王的声音重叠到一起,那簪子还未亮相到她眼前,愉妃便被一股无形的气流掀开,汹涌如潮的杀气将她裹挟在其中。
愉妃的身形向殿中的那根红木桩子上栽过去,头闷声的撞了上去,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瞬时散落,琉璃璎珞制成的簪子散落在地上发出悦耳的谈跳声。
月轻玉看见夜逸风手中执的长剑,她下意识的抬手覆了上去,阻拦道:“不要杀她!”
“母妃!”“皇兄!”
天火一把钳制住愉妃,防着她伤了别人,也防着她伤了自己。
秦王情急,一下子从轮椅上跌落,拖着两条无力的双腿一点点的爬向夜逸风。
拉住他红色蟒袍的下摆,苦苦哀求道:“皇兄,我求求您,要杀就杀我吧!这一切都是因臣弟而起,我愿一死谢罪!我母妃..她这一生都活在地狱里,心中没有过一日的安宁,余生她会悔过的,求您放她一条生路吧!”
第三百三十九章 比秦王还重要的人!
秦王抬手死死的攥住剑,争夺着向自己的颈部划去。
冰冷锋利的兵器划破肌肤,在地上留下一片猩红的血迹。
愉妃披头散发,一双杏眼瞪大了眼珠儿,声嘶力竭的哭哭高喊道:“轩儿,不要!”
那钳制在她手上的力量如铁铸一般,任凭她如何扭躲也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偿还她欠下的孽债。
夜逸风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若再差一分...
秦王怕是真要血溅当场了!
他有一肚子话要劝诫秦王,话就在嗓子眼儿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要如何劝告他放弃他的生身母亲,让她的死换回他的生呢?
愉妃对自己没有感情是真的,可对秦王,那是掏心掏肺了,他了解自己的弟弟,表面上淡而无为可骨子里也是一腔的热血,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去死,他做不到。
“六弟,若愉妃只是筹谋储君而害我我可以放她一条活路,可...她不该伤害太子妃,更不该串联朝臣做出那许多伤民谋财之事。
今日之事乃是你亲眼所见,朝中多少要员在枉顾律法?若如此下去东武还有什么气数?
若我今日轻纵了此事,明天宗亲同罪者是不是只要抵了一条命就可以了事?”
“可是..她是我的母妃,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秦王痛苦道,“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都是因为我!”
鲜血从他的手中汩汩流出,暗红的鲜血流在东宫锃光发亮的青石地板上,宛如细蛇在地上蜿蜒。
夜逸风松了剑,俯下身去,脸上的痛苦不比秦王逊色,含泪将他送回轮椅上:“愉妃所求是要你平安富贵一生,你好好活着就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愉妃含泪的看了一眼太子,她带大的孩子她知道,只要太子开口那么秦王她就可以放心的交给他了。
她死,也安心了。
天火钳制的力道丝毫未减,她冷笑着,对着自己的舌尖狠下决心一口咬了下去。
愉妃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痛楚直冲头顶,她却甘之如饴,她死了就可以保秦王活下去。
骤然,一颗明珠弹向她的穴道,那痛感戛然而止,整个人身子也顿时僵住了。
月轻玉的手缓缓的收回袖中,坐会位子上,慢条斯理道:“愉妃娘娘,别急,还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还请娘娘为我解惑!”
愉妃垂着眸子不敢看她,月轻玉则道:“太子与秦王有手足之情即便是知道娘娘谋乱,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他不会为难秦王。
可我...险些命丧娘娘手中两次,您也知道这女人若是记恨起来,也不知日后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月轻玉想要听实话,就只能拿着愉妃唯一的弱点--秦王,威胁了!
千万言语挤在嗓子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天火戒备的解开她的穴道,愉妃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母妃!”秦王想要扶住她,愉妃却始终紧盯着月轻玉:“你想知道什么?”
“陛下登基的第十四年曾举办过一次庆宴,八方来贺齐聚一堂,天夏国曾派使者以一场神女飞天的表演以示诚意。
十四年前,愉妃娘娘还是八品选侍,按位份是没有资格侍奉宫宴的,今日这出神谕与神女飞天如出一辙,我想请娘娘为我解惑是何人告知娘娘如何利用这烛火、黑棚让神迹现世的呢?”
愉妃错愕的神情惊愣在脸上,夜逸风先是一愣随后就反应了过来,这神谕出自愉妃的手笔不假,可谁又教的她呢?
“愉妃,这宫中还有谁为你做事?!”
“而且这个人在愉妃娘娘的心中分量还不低呢!甚至可以拿出来与秦王殿下搏一搏!”月轻玉心中再次筛了一遍宫中的人物关系,她确信这个暗线一定参加过当年的庆宴并且有机会接触天夏国的使者。
“为什么一定有人告知我呢?当年的那场庆宴的盛况妇孺皆知,我虽位份低微未曾亲眼所见可此事口耳相传,传到本宫这儿,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可以么?”愉妃道。
“或许是这样吧,可是...你只能了解到当时的情景,又从何得知这神迹背后的关窍?”月轻玉思忖道,眯了眯眼转头对着愉妃鬼魅一笑:“只有能接触天夏国使者的人才有机会知道!”
愉妃神色一变,脸上的血色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尽褪,撑在地上的双臂不自主的跟着颤抖。
这个女人心思深的让她害怕!
明明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娃娃,心机怎么可能谋算到如此地步?
她在深宫数十年,自问在伪装这方面当属翘首,可她在月轻玉面前竟如一张白纸一般透明么?
“我说过了这个人在愉妃娘娘心中分量怕是可以与秦王相较,否则娘娘怎么会拿着秦王的生死也要掩护此人呢?”
月轻玉见了愉妃这个样子,更加坚定必须要挖出此人,否则定是一颗定时炸弹,而目标肯定会是夜逸风!
轰隆隆--
一道响雷劈下,殿外陡然挂起一阵大风,南宏章倚靠在栏杆上手中捧着一坛老酒,看着风起云涌忍不住感慨道:“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也不知这场暴风雨今日能不能停?好歹也让我过一天安生日子啊!”
“南先生在宫中过的不好么?”
南宏章喝酒的动作一顿,顺着娇嫩的声音回望过去,轻千意和月如歌这小两口齐刷刷的走了过来。
“有意思,这下...”南宏章打了一个酒嗝,继续笑道:“更热闹了!”
轻千意老远就闻到了酒味儿,喝成这样儿连路都走不稳了,怎么给轻玉看病?
他一把抢过南宏章手中的酒坛子,一坛子就几进见底,怒道:“这里是东宫,太子特许你留在这儿是给轻玉看病的,不是让你在这儿喝酒的!”
“看不看的都不打紧..”
“嗝~”
“医得了病医不了心的!就是华佗在世,谁能解开你妹妹的心结?啊?死...是早晚的事儿!”南宏章酒意正浓,话说出口竟没察觉有一丝丝的不妥。
轻千意的脸都绿了,若不是月如歌拦着那拳头就要落在南宏章的脸上了!
第三百四十章 将死
“别冲动!”月如歌眉头紧蹙着,一边拉着轻千意,一边望向南宏章,道:“若是我有一剂良药可以治好长姐的心病,先生可能解开长姐身上的蛊毒么?”
南宏章醉意熏熏的摆摆手,“不能!”
“你!”
宫中不许携带兵器,轻千意四下望着哪个廊下有松动的石板,搓着手心去捡上一块,他定要让南宏章清醒清醒不可!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月如歌只能拉着轻千意往正殿方向走,她还有正事呢!
再说了,长姐今日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到底怎么样了?
哪还有心思在这儿打架?
“办正事要紧!”她气恼的冲着轻千意发着脾气。
轻千意手上的石板突然就不听使唤的往下坠,他忙赔笑道:“是是是,办正事要紧,走走走!”
南宏章眯着眼睛,这小子,两幅面孔啊!
回头不忘对着南红章做了一个挥拳的姿势,等着明儿他单独来,再问问他!
若是治不好,赶紧说,别拖着啊!
愉妃咬着牙,双目通红恨的牙根痒痒,没想到自己最后一张底牌竟然会被这丫头给翻出来。
秦王放在膝上的一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才止住的口子血又从细棉布上渗透了出来。
“母妃?你到底还有什么阴谋?你...认命吧!”秦王的声音里如浸了冷水,目光里布尽了绝望和凄凉。
愉妃却丝毫没有知错的模样,秦王将满腔的愤懑压下去,他深深吸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才缓缓开口:“是臣弟越矩了,此事就辛苦皇兄审理了。”
说完,不顾着手上的伤口,攀上车轮,决然的转身向殿外走去。
坚守在他心里的那最后一丝希望还是崩塌了!
这一刻的背弃彻底让愉妃慌了神,心悬在了嗓子眼儿,膝行着含泪喊着:“母妃都是为了你啊!”
那一侧,秦王的手顿住了片刻,死死地咬着牙极力的克制着心里的冲动不要回头。
“我说!”
月轻玉的心脏突然刺痛一下,如同要撕裂了一般整个人没由来的一窒,她扶着椅子的手暗中一紧,脸上强撑着平静的模样。
夜逸风:“到底还有谁在宫中兴风作浪?”
“是....江公公!”
江公公?
哪个江公公?
那个名字在夜逸风脑海中迅速炸了开来,他快行两步迈下堂指着愉妃怒吼道:“是江德福?”
月轻玉强忍着不适眯了眯眼睛,想到这段时间皇帝的病愈发的严重下去,听宫婢嚼过墙根说过皇帝的神智已然...
若是江德福是愉妃的人!
没了皇帝、太子,神谕一出秦王自然名正言顺。
“你知道就算没了太子,陛下也不会传位于秦王,所以,你指使江德福...杀了他?”
夜逸风猛然抬头,望着月轻玉见着她的脸色抬步向她身边走去,月轻玉竭力保持着神情,可浑身如同被万石碾压过一般,噬痛,全身冰凉,沁着冷汗。
她撑着神智舒展了眉目,对夜逸风点了点头,道:“我没事!”
“来人!去正德宫,把江德福给本宫押入刑司严审!”夜逸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做梦都没想到侍候了皇帝几十年的总管太监竟然一直是愉妃的暗线!!!
他也想到了这段时间皇帝病重的关窍,今日她对轻玉动了手,会不会...江德福也会?
“快去!”
秦王回头望去,皇兄眼底尽是肃杀之气,他心里明白母妃这次..是救不回来了!
这样的罪过下,皇兄力排众议将他摘出来已经是顾念了这些年的兄弟手足之情了。
夜逸风心中已起杀意:“你最好祈祷着父皇无事,否则,本宫定要让你和林氏全族陪葬!”
话音刚落,月轻玉案几上的甜瓷茶杯陡然落地碎开,茶水溅了一地。
夜逸风转头,只见刚强装镇定的月轻玉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黑血来,她紧捂着心口意图站起身来,血液一阵阵朝头顶急涌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如陡然被人抽走了魂魄一般,整个人直愣愣朝着瓷片碎开的方向栽去。
“轻玉!”夜逸风高喊着瞪圆了眼睛一个箭步飞了上去,用自己的胳膊护住了她跌落的身子,碎裂的茶盏碎片狠狠的扎入他的胳膊和手上,狰狞的口子遍布。
“太子妃!”
“快传太医!传南先生!”她将面无血色的月轻玉抱在怀中,他这才发现她的宫衣已经被冷汗浸湿,再也顾不上别的人和事抱着她直冲内室。
被侍卫拦在殿门外的轻千意和月如歌听到焦急的高喊,一把推开了侍卫冲到殿门前一把将门推开。
就瞧着殿中的那滩血,太子正抱着已是昏迷不醒的月轻玉,急的六神无主。
“长姐!长姐怎么了?”四小姐的眼泪都吓出来了,两人一路小跑的跟在夜逸风身后,“太子殿下,我长姐怎么了?”
“我去找南先生!”轻千意跟着跑了两步,转头道。
南宏章被轻千意一路拉着,寒风顺着衣领子灌下去,酒醒了大半。
夜逸风将月轻玉放在软塌上,血淋淋的手探了一下她的脉,跳的极快,几乎都要吞噬她了。
他日夜担惊的事,还是发生了!
月如歌跑到软塌前瞧她嘴角和身上都是血,吓得一声哭了出来,惊慌失措的拉着太子的衣角,“血...太子殿下,我长姐身上都是血,她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她无措的高喊:“南先生!救命啊!”
“天火!”
天火这边才用牛筋绳捆住了愉妃,一路急奔冲到内室外,跪下道:“殿下!”
“尚文呢?即刻让尚文入宫!去!”
“是!”天火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南宏章一路跑过来,胃里翻江倒海的,月如歌见他来哭着跑了出去,哭道:“南先生,求求您,救救长姐,她...血,都是血!”
轻千意向着榻上望了过去,眼眶通红质问着夜逸风:“她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
“我...”夜逸风如骨在喉,他不该纵着她操心劳神的满腔的愧疚折磨着他,一双拳头恨不得挥在自己脸上。
南宏章坐在脚踏上,抬手诊了诊,这脉象倒是吓了他一跳。
“不是说过了要她静养么?”
第三百四十一章 毒丸
夜逸风见南宏章眉头紧皱,简直咬穿龈血焦急不已,“南先生,她..还好么?”
南红章凶了他一眼!
月轻玉因蛊虫的噬咬身上的血色尽褪,随之不久,五脏六腑如同碾碎一般通身的血液全部涌涨了出来,集中在面皮之下,如同有血海翻涌一般。
好?
哪里好?
要死了,看不出来么?
夜逸风也不瞎,他的意思是她还能活下去么?
想到她刚才催动过内力,手心一紧,忙道:“她刚才催动过内力!”
南红章深深的看了一眼夜逸风,摇头道:“她撑不到解药了,必须即刻喂她服下穹苍,否则...待蛊虫将血骨噬尽,她就化成了一滩血水!”
“什...什么?”月如歌显然是被吓到了,捂着嘴睁大眼睛,结巴道。
“你胡说什么?”轻千意红着眼睛,抓着南宏章的衣领怒吼道。
南先生刚才说...他的妹妹会化成一滩...血水?
不可能的!
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会化成一滩血水?
眼睛一下便被雾气模糊了,他咬牙切齿的放开了手,对着南宏章单膝跪下,“求南先生救救我妹妹,此恩此德轻氏一族没齿难忘,轻千意日后愿为先生肝脑涂地!”
月如歌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双膝跪了下来,“南先生,求求您救救我长姐,求求您。”
南宏章不语只是看向夜逸风,穹苍之毒太子是有的,只是他一直不愿就此让她沉睡下去,等着,盼着,解药到来的那一日。
可,这个病人远远超脱了他的掌控,一刻也不曾让人放心。
哎...
“太子殿下!”月如歌乞求的看着夜逸风。
按照月轻玉中蛊的情况,要想抑制住蛊毒穹苍之毒用量必定会超出她身体的负荷,即便是尚文送来了解药,可南先生曾说过,恐怕这一世她都无法再醒过来了。
是他的私心害了她!
害她受了这么多的苦!
上次失手后,他应该找机会再给她喂下的。
即使沉睡过去又如何?他依旧可以陪着她,再也不会担心她会离开自己了。
他脚下步子踉跄一退,跌坐在软榻上,抬手心疼的抚着月轻玉红透的脸庞,小心翼翼的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擦破皮肤,那血就会溢出来一般。
夜逸风忍住眼泪,摸着月轻玉的发际,俯身用额头蹭了蹭她的额头,低喃道:“轻玉别怕,即使到了鸿蒙湖畔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此生我都不会背弃你,绝不!”
月轻玉的鼻翼微弱的翕合了下,似要努力的冲破什么似的。
“我要她活着!”
夜逸风再抬头,眼底已有热泪,喉头翻滚:“不管先生用何种手段,本宫都要她活着!”
南宏章领会,即刻掏出治好的“毒丸”:“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早就备好了,只是...日后她能不能醒过来,就全靠她的造化了!”
月如歌和轻千意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南先生说..能不能醒过来,是什么意思?
“先生?这药...”
“这是穹苍高度提纯后炼制的毒丸...”
“毒丸?”轻千意一听有毒险些暴走。
“别急!”南宏章示意他淡定,这就暴走了,往后的日子可该怎么熬啊?
“穹苍可以抑制她体内的蛊毒,可同样苍穹之毒亦会让她陷入沉睡,她受了这么久的蛊毒折磨身子早已虚空,即便是服下解药,可能不能再醒过来就是天意了!”南宏章道。
轻千意的拳头紧握着,视线越来越模糊,泪水冲出眼关再也控制不住,还是一把接了过来。
“不会的!不会的!”月如歌摇头如拨浪鼓一般,泪流不止道:“先生不是说说过,这蛊毒常人怕是坚持个把个时辰都是难事,要不是长姐心智坚定早就...长姐怎么会醒不过来呢?”
四小姐说着,南宏章突然想到了什么!
心智坚定?!
他一拍脑门,喜道:“若是她有活下去的念头,许能撑过这一劫?”
夜逸风没有他这般高兴,面部的线条紧绷着,抬眸时,他已经端着参汤将毒丸喂月轻玉服下。
此刻的心头又酸又胀,一双眸子疲惫充血,原来就算成为帝王依然有数不尽的无能为力之事。
比如人心、人命并不是权利所能掌控的,他想留住的总是留不住。
穹苍的药力发作的极快,月轻玉紧蹙的眉头一点点的解开,脸上的血红逐渐的退了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就如沉睡了过去一般。
夜逸风的泪水再次从眼角滑落,顺着鼻尖轻落在她的脸上。
南宏章道:“虽抑制住了她体内的蛊毒,可她的身子已经是撑到了极限,要想她活下去这只是第一道难关!”
夜逸风心一横将床榻让了出来,对着南宏章郑重的鞠礼:“请先生务必要护住她的性命!”
殿外,尚尘一脸风尘的跪着,在见到夜逸风疲惫失神的双眼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里充斥着震惊两个字。
上一次见到殿下这般模样是云妃娘娘薨逝,难道,太子妃她...
不是说尚文不日就要回京了么?
没赶到么?
“殿下!”
夜逸风三魂离了七魄,眼中再看不到任何人,耳中也听不到一片声音,失神的走着。
尚尘见他这个样子眼眶霎时就红了,连唤了几声,膝行的跟了上去。
夜逸风的身子猛然一颤,他慢慢的转了身望了过来,声音似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般,低哑暗沉:“你..回来了?”
“是,属下不负殿下的嘱托将人带了回来,殿下...您怎么了?”
夜逸风的心里如烧着一锅滚开的热油,五脏六腑都受着煎熬,“告诉他,太子妃身子不适需留宫静养,太医嘱托过不许任何人打扰,更不宜情绪波动,就..这样告诉他吧!”
尚尘死死地咬住牙称了声是,又道:“属下即刻启程去接应尚文,请殿下准许!”
他知道,若是太子妃死了,殿下的心也会跟着死去,这种事绝不可以发生。
夜逸风孤身躲到云宫殿角的一处荒地,蜷缩着,失声痛哭,手下尖利的石子刺破他的掌心,可痛失所爱之痛就像一柄薄刃分秒不停的凌迟着他。
第三百四十二章 云妃之死之谜
随着太子殿下的失踪,整个皇宫都乱了套,愉妃被囚禁在自己宫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嘴角挂着凉薄的笑。
孤冷凄虐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上空回旋着。
“本宫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大不了...我们玉石俱焚!哈哈哈~”
她癫狂的推倒了殿中的飞鹤青铜灯台,整个人也随着火光的跳跃在殿中赤足翩翩起舞。
这一曲白纻舞原是她最擅长的,幼时教她的舞娘曾说过白纻舞“扬眉转袖若雪飞,倾城独立世所希”,是要跳给自己心爱的男子跳的。
可从她入宫的那一日起,她就知道自己这一身的舞技百无一用了。
因为皇帝不配,苏绍...更不配!
当初皇帝强征她入宫,苏绍明知自己的心意却甘愿做一个懦夫,不敢同自己远走高飞,可谓是亲手..把自己送到皇帝的枕榻!
枉她一片真心,不念他家道中落,不顾世家的耻笑,还做着与她双宿双飞的荒唐梦!
呵~
天下男儿生性都何等薄凉。
空地而起的焰火光彩夺目,火浪接着一个又一个,张牙舞爪的吐着红舍,愉妃呆看着痴痴的傻笑,泪流满面。
她这一生所求的不过是世间的那一丝真情、温暖,可...最后她最亲的丈夫、儿子都离她而去,她能拥抱的只有这最后一点点的温度了。
她张开双臂奋不顾身的拥了过去,火苗周围淡红色的光圈在颤动着,最后一刻愉妃的脸上挂着的不是悔、不是恨、不是不甘,而是最纯净的笑意。
或许在她内心最深的某一处明白今生已经如此不堪,还是希望来世可以再纯粹的活一次吧!
红的帷幕、巍峨的歇檐一一窜起的火苗吞噬着,宫婢们惊叫奔走着,禁军高喊着指挥着混乱的人群,宫道上一个接一个的水车和水龙疾奔着,天火带着雨清和雨荷早就将嗓子喊哑了,唤着:“太子殿下?”
自殿下唤了太子妃在府时的宫婢回东宫侍奉时,雨清和雨荷便被替换了下来,瞧那四个丫头伤心欲绝的程度她们也相信这几个人是可以照顾好太子妃的。
太子殿下已经失踪一整日了,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可如何是好?
“出什么事了?”
一个也寒夜更冷的声音从夜幕中穿透而来,三人警戒的看着那从夜幕中走出来的如夜狼一般的身影。
“太子殿下!”看清了是夜逸风的身影,几人欢喜的跪了下去,谢天谢地,殿下安然无事。
“回禀殿下,愉妃娘娘所囚宫殿不慎走水,禁军已经在救火了,火势太大里面的人恐...救不回来。”天火道。
“秦王呢?”
“秦王殿下已经在入宫的路上了!”
夜逸风似乎闻亦未闻,怔留了片刻还是抬步向火光处走去。
沉闷的破空之声传出,房梁屋瓦铺天盖地般坍塌下来,四面烟尘腾起,许多人被气流掀起。
秦王的轮椅眼看着就要侧翻在地,一个身影飞一般的挡了过来。
就像小时候那般,每每走在曲折的石子路上将倒之时,总有一个人会接住他。
“没事吧!”
“没事!多谢皇兄!”秦王低着头,恭敬道。
夜逸风抬眸望向那坍塌的宫殿,里面还似有火光在忽暗忽明的闪烁着,秦王抬头见他的眼底泛着一圈泪光。
说到底,情义不假,事实不假,恨也...不假。
可当生死的关头,真正将这些情绪都放下,心底的滋味...他同太子感同身受。
“这件事不是我所为!”
“我信!”秦王简短的话,出乎夜逸风的意料。
夜逸风那眼底的惊错转瞬便恢复如常,经历了这么多变故没想到六弟还信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秦王呼出一口气,似有感慨道:“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夜逸风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秦王目光深沉,许久才道:“世事变迁瞬息万变之间,唯有初心..不变就好!”
秦王破涕,抬起右拳,重重的打在夜逸风结实的腰部。
幸好,皇兄没变,他们兄弟情谊没变。
愉妃薨逝的第三日,苏绍自裁于狱中。
更令人意外的是,江德福听闻愉妃的死讯竟一时失了神智胡言乱语间说出了许多陈年的旧事,夜逸风初闻此事错愕不止。
刑司将江德福的口供一一呈递了上来,任谁能想到陛下身边的太监总领竟一直在暗中为愉妃娘娘做事?
想这愉妃真是好本事,做下这么多重案竟能全身而退,心机之深让人毛骨悚然。
夜逸风翻看着江德福的口供,一件事让他瞬间红了眼睛,惊的跳了起来。
据江德福称,当年云妃生下皇子后神思忧郁,精血虚亏,陛下下旨要太医院以温补的药膳为其补养身子,为防他人暗下毒手便命江德福亲自督办、监察此事,而他按照愉妃的授意,一直加重了生甘遂在补药中的分量,此等慢毒长久下去入肺、脾、肾经,云妃虚脱而死。
而此前,云妃一直有郁结之症食量和精神日渐萎靡,此种死法只会让陛下自责是他忙于政务无暇照顾云妃母子,而药方药膳均按照太医院的方子配置,即便是有人查出陛下也只会将怒火发到太医院上,更何况分量这种事...药渣根本就查不出来。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夜逸风一袖扫清了案桌上所有的奏折。
茶汤溅落在刑司官的脸上,吓得原本就噤若寒蝉的他更惶恐,重重将头叩在地上。
“太子殿下息怒啊!这都是江德福的疯言乱语,许...许..是妄言,只是为了求得一死..而已。”刑司官战战兢兢的解释着。
妄言能将杀人这件事编写的这么清楚么?
如何杀人,如何用药,如何脱身,更何况他曾听李管事提起过,当初母妃生下他后身子一直不安好,父皇也确实下过旨意为母妃调理身体,只是多年下去身子却是越来越虚,以致后来...
他曾经心怀怨恨过,很多年都以为是父皇的疏忽导致母妃郁郁而终。
他渴望着离开皇宫,在战场上的拼杀的多年,让他见到了无数次的生死一瞬,明白了江山难攻亦难守的道理,理解了父皇的不易,心结才慢慢的放下。
第三百四十三章 九族
可今日...却有人告诉他,当年他的母妃都是被人毒害而死的。
而他的父皇同他一样,被奸人蒙骗了这么多年。
欺瞒、利用、杀母之仇交织在一起,他岂能不恨!?
若不杀了他,他岂不是枉为人子?
夜逸风侧头看向散落在地上的密信,快速的翻看了起来。
湿漉漉的青石地面,健步如飞,血腥扑鼻的刑司里江德福被绑在桶棺里,脑袋毫无生气的耷拉着,门锁链碰撞传来的响动让他眼波动了动。
那金丝香囊一看就是宫中之品,江德福的嘴角不可察觉的牵动了下。
没想到,堂堂东宫太子殿下会为了他一个太监亲至刑司这种肮脏地呢!
“太子殿下,嗯--好久不见,让您亲自来这种地方,老奴还真是受宠若惊啊!”江德福还是那一张笑脸,被夜逸风如野兽一般的目光盯的一个激灵。
夜逸风将那供词甩在他脸上,冷问:“谋害我母妃是你做的?”
江德福但求速死,招认的很痛快,细枝末节详尽与太医院的案档一模一样。
“太子殿下,杀母之仇是可忍孰不可忍,动手吧,九泉下老奴再去给云妃娘娘请罪!”
夜逸风一双拳头攥到发抖,拇指顶开匕首的刀柄,眼中的戾气横生。
“想死?放心!本宫会成全你的,按你犯下的罪,本宫一定会株连你的九族!”夜逸风怒目切齿道。
江德福的脸抽了一下,笑道:“老奴这样的人哪里来的九族?”
“哼!”
江德福对上太子的眼光时,竟看到了嘲讽出来。
他心头微微一颤,周遭的冷意渗人,强装着镇静。
“本宫看过档案,你祖籍泉州,崇文三十五年一场水患你的家人悉数丧生,十五岁你被迫入宫被内廷内配到父皇身边服侍至今二十多年。”
江德福点点头,入宫前他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若不是为了活下去他一个八尺男儿怎么会甘心做一个太监?
所幸这二十多年陛下一直待他很仁厚,如今回首往事想来他一生最对之不起的只有陛下了。
是他亲手杀了云妃,伙同愉妃谋害太子、太子妃,给陛下下毒...太子杀他,灭他九族都是他应得的下场!
“太子殿下杀人前习惯调查一下背景么?老奴大半生都在这宫城之中,连死都是靠主子们的恩德,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浪费您时间的?”
“大半生也不代表一生,你之所以为愉妃所用,不就是因为她捏着你的命门么?”
江德福慌神了一瞬,失措道:“不!什么命门?太子殿下,都是老奴是财迷心窍,老奴真的是穷怕了,怕老了出宫后活都活不起,愉妃娘娘重利诱之老奴才财迷心窍做出了这么多罪事!求殿下杀了老奴吧!”
他的嗓音里带了哭腔,乞求着夜逸风快点杀了自己。
那个秘密他坚守了二十多年,是他活下去的动力,当年愉妃侥幸的知此事自己不得不为她所用,为了爬上太监总领的位子,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白眼,陪了多少笑脸,做了多少错事,为的不就是他么!
若是被太子发现了,他一生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
“太子殿下,老奴罪该万死求求您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江德福神情激动,锁链叮当乱响,刑官在牢门口小心的盯着。
“南泸县福安镇万民街有家叫雅斋的茶点铺子,那当家掌柜的虽是弱冠之年却做的一手好点心,味道都比不宫里差,半年亲愉妃给他定下了南泸县令幼女这门亲事,一个贱籍出身的商户竟能让愉妃指婚,看来这民间能人异士还真是不少啊!”
江德福脸色大变,睁大了眼他死都没想到太子竟然能查到二十多年前的这桩旧事。
入宫前他抱着万一的希望强迫了他的青梅竹马竹花,乞求着老天能让他留下一丝血脉,一朝阉割之痛一生残缺,好在老天开眼竹花十月后为他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为了儿子,他在宫中受多少白眼都是值得的!
若不是一次偶然间苏绍撞破了这件事,他这一生怎么会变成这样?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苏绍竟然一直是愉妃娘娘的人,他们母子被愉妃盯住,他被宫门牢牢的绑着宫外没有半点的关系,只能将愉妃奉若神明。
愉妃表面与世无争,实在豺狼野心,当初杀云妃他就心有余悸,可这药不给云妃喂下就会有人给他儿子喂下,他别无选择。
一脚踏入阎罗殿,他再无回头的余地。
只是...他的妻儿无辜!
江德福痛苦的一张脸都扭曲到了一起,痛不欲生的求道:“殿下一切都是老奴的罪,不关她们母子的事啊!”
“哼!你也有人放在心头?你犯下的罪百死莫赎,你还不完的..本宫会百倍千倍的加还到你儿子身上。
你没了九族不要紧,不是还有他吗?本宫会下一道旨意召他入宫侍奉,这宫中有的是比死还要难熬的境地,本宫定要让他尝尽了才不负你辛苦留下的这一条血脉!”夜逸风狂笑道。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老奴知罪,求您杀了老奴,放过他吧!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啊!太子殿下~”
那凄惨的求饶声并没有挽留住夜逸风的脚步,出门时他嘱咐过刑官要江德福活着。
死对于他来说是解脱,他做下那么多错事,他才不会叫他死了。
他会让他尝尽世间的苦楚,江德福最大的心愿就是出宫同家人团聚,这点子心愿岂能让他如意了?
“殿下..要将人召入宫中么?”天火问。
一股子郁气纠结在胸口,感情的冲动怂恿着他要顺着心意而为,理智告诫着他不要为一时之恨牵连无辜,若是母妃还在、轻玉清醒定希望他能成为一个明君!
幼时,母妃曾教导过他一句话:“源清则流洁,本盛则末荣。”
他...绝不可辜负她们的期待。
“不必了!吩咐下去,任何人不要为难他们母子,苏绍已死此事审到江德福一层即可,明日传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进宫吧!”夜逸风道。
“是!”天火抱拳应声。
第三百四十四章 改刑法
翌日,晏永良和戚如生两人齐入东宫,愉妃谋反一案朝野震动,太子对秦王的态度他们二人心中了然,太子召他们入宫定是为了想尽快了解此案。
愉妃、苏绍皆死,剩下的人证中最为关键的江德福半疯半傻,即便如此依旧是铁证如山,此案牵连人员甚广与愉妃勾结的官员有不少还是六部要员,比如卓喜安、王庆中等人,若是株连起来不知有多少户人家都要被杀绝了!
这段时日京中是风声鹤唳,历来皇权更替都是以血洗路。
更何况,这太子才大婚登基这陛下便一病不起,关于此事朝中也是流言纷纷,昨日监察御史白左与中书令孟知节还曾登门同他们二人商议此事。
看来,此案要有个结果了。
夜逸风昨夜守着月轻玉,一夜未曾合眼,眼底的乌青叫人看了直心疼。
江德福的口供戚如生二人看了惊的目瞪口呆,不安的心跳动的越来越剧烈,心想:这朝中怕是要闹个天翻地覆了!
“二位大人捧着口供看了许久,可有什么见解?”夜逸风道。
晏永良低头道:“此案脉络清晰,人证物证俱全,按东武律法凡亲涉皇室案者三族内应悬名注籍死刑加身,其余亲眷仗七十流蛮荒之地。”
戚如生道:“太子殿下,此案牵连极广如今朝局不稳,南楚使团尚未离京,老臣斗胆直言此案处理起来当谨慎些为好!”
“两位爱卿有所不知,南楚使团之所以久不离京除了和谈外,南楚自新年来便陷入断粮,南楚使团曾向父皇递交借粮的国书只是近来朝局纷争不断,本宫亦有意借此事打压一下南楚的气焰。
南楚养精蓄锐多年,巫马荣瑞虽死可南楚却依然有精兵良将,反观我东武将帅、兵马均不足,借粮一事不妨等一等待南楚看清了局势放下姿态,再谈此事不晚。”
“借粮?”戚如生紧道:“此乃良机,吴之海倒台之时殿下曾颁布实施过新的兵马令,老臣曾听兵部主管曾南提起过,兵力可通过征调补充,这良马么...
呵呵,南楚骏马膘肥体壮太子殿下可趁此机会狠狠的宰南楚一笔。”
“我们迟迟不出粮,南楚会不会向别国伸手?”晏永良皱眉问道。
“也许会,但放眼全局,西疆、北狄自入秋后便几近粮草紧缺的状态,南楚开口便是要从虎口夺食即便是皇室肯,军部也不会答应的。
东武地广,物产富饶,本宫瞧过吏部的记档我朝民生人数才四百六十余万人,比高祖开国之时人口总数少了两成不止。
且老人、妇孺几近占去一半,若按照此等人口发展下去,我东武必会成为众矢之的被列国瓜分强食。”
戚如生和晏永良对视一眼,没想到太子殿下竟有如此远见,齐齐叩首:“太子殿下圣明!”
“本宫同二位大人如此说,是要告诉两位大人,自愉妃一案起凡是亲涉案者仍依律严惩,涉案者三族内亲眷男子一律入伍服役,为国立功者可脱离罪籍。
具体刑罚标准晏大人、戚大人,你们二位拟一套方案出来,本宫要的是罪者当罚,其余人当以国本为重,若是这些人能为国所用比杀了他们要有意义的多!”
“殿下仁心,乃是万民之福!”
“愉妃一案牵连甚广,你二人既知本宫之意便知晓轻重,此案便交由晏大人处置。朝中的空缺本宫会另行找诸位大人商议的。”
“是!”
晏永良和戚如生从东宫出来,难得一脸喜色。
笼在他们头顶上的那片愁云原想着是一场疾风骤雨,忽然间风停云散一片艳阳,让他们二人整个后背都跟着轻松了一刻。
“太子殿下仁心啊!可不能叫个别宵小觉着,有过不罚而钻了空子!”戚如生道。
晏永良十分赞同此话,颔首道:“戚兄说的有理,太子殿下信任才将此事交由你我二人主理,若不能周全你我二人岂不辜负了太子的重托!”
“是啊,太子殿下肯在愉妃一案上让步定是咬牙下了决心的,此案乃是刑法变更的开端,我们马虎不得啊!”
二人一路商议着,疾步折回府衙,此等大事定要细细研磨才是。
夜逸风急速处理着案头堆放的奏折,从旭日东升到月明星稀这几日积攒下来的奏折全部分类完毕后,抬眸已是酉时三刻。
他出殿门时远瞧着姑母正抹着帕子,看方向是要出宫去,这才想起来晨时有人来报过姑母今日进宫,一日这么快就过去了。
“太子妃今日如何?”夜逸风问。
天火只能老实回答:“南先生说蛊毒已经全部压制住了,如今太子妃陷入昏眠,只能靠药浴慢慢恢复,至于...哦!尚尘传信说最迟后日尚文和医女便可入宫,届时定能救醒太子妃,殿下..可安心些!”
风吹的衣袍翻飞,亦吹乱了夜逸风的心,手心那层腻汗被吹的透凉,她的身子能承受的住么?
*
定国公府内
房里传来哐啷的砸碎声,还伴有着怒吼,里面伺候梳洗的下人悉数被骂了出来。
二爷闻讯急匆匆的让人推着轮椅赶了过来,房门紧闭,里面的人因情绪激动激烈的咳嗽着。
叩门声起,里面的人哑着嗓子骂了一句:“滚!”
“是我!”二爷道。
二爷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门才缓缓而开,他抬手屏退了下人,自己推着轮椅进了屋子。
屋子里杂乱不堪,里面的人披头散发满面胡茬,与二爷记忆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大哥,好端端的怎么发这么大脾气?”二爷堆着笑,弯腰捡起地上的兵书。
“我要见玉儿!我要见玉儿!”月少堂近乎崩溃的吼着,他虽重伤在身,可耳不聋眼不瞎,在回京的这些日子里他便察觉出了不对,每当他问起玉儿的情况所有人都闭口不言,他便知道女儿定是出事了。
入府后,他一再试探过,越是打探不出什么越是可疑。
那日他瞧见如歌入宫回来后明显是哭过了,明明说这几日就可以见到玉儿的!
身子不适这样的借口,太粗劣了!
再说了,玉儿若是得知自己还尚存人间,定不会不见自己的!
第三百四十五章 常情
她一定是出事了!出大事了!所以大家才会极力阻拦这件事!
“你们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府中上下三缄其口不让我知道,就说明玉儿是出大事了!”
“她是我女儿!换成了如歌,你就不担心?你就能在府里高枕无忧?”
“我只是想去看看她,哪怕是死我也认了!”
“将军认的是什么?她死?还是将军死?”
陡然闻听这个声音屋内人都身躯一震,月少堂率先反应过来,猛的起身也顾不上两眼一黑,瞎摸着踉跄的往前走。
地上凌乱不堪,险些将他绊倒,夜逸风进来忙扶了一把。
视线由黑到明,由模糊到清晰,在看清夜逸风五官的那一刻月少堂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急道:“太子殿下,玉儿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求求您让老臣见见她!”
夜逸风看着他说话的声音都不稳,憔悴的没有半分铁胆将军的威仪,只有一个父亲在极力的恳求自己见一见他的女儿,心中不由得憋闷的难受:“将军有伤在身,先起来再说。”
“太子...”
“将军疑虑本宫明白,可将军的身份暂时还是一个死局尚不是公开的最佳时机,此时进宫于将军于轻玉绝无半分益处!”
“我可以伴做内侍只瞧一眼,绝不对她亮相我的身份也绝不会惊动内宫的!”
“大哥!”二爷不忍,别过头去,眼睛酸胀的难受。
夜逸风强忍着眼中的不适道:“轻玉早在将军出征之时便被人下毒暗害,几近半年的时间虽用药一直调理着,可到底伤了身子。
不瞒将军前不久愉妃谋逆意图篡夺皇位,轻玉因我所累导致急火攻心,原体内余毒一直未清所以近几日一直昏迷着。
太医曾言,她不宜情绪激动,所以将军之事本宫责令四小姐和轻府不得对轻玉提起只字片语。
将军若真是为了她好,也为了整个侯府暂且忍一忍吧!”
“当初,定国侯为保全府,急流勇退,甘心退回宗族,侯爷什么样的心性相信将军最是清楚!
此举为的就是打消父皇对您的忌惮,本宫费劲心机才保住您的性命,小不忍则乱大谋。
父皇虽在病中可...可若是知晓此事,定会以欺君之罪问处,届时侯爷、轻玉还有全府会是个什么结果?”
月少堂的精神再次垮了下来,“出征之时便中了毒么?这丫头,不要命了,跑濮暮去,我不该离开她的!当初..我寻回她时我答应过轻衣,答应过玉儿的...”
“什么功名,什么家国,我统统都不要了,我连女儿都守不住,我还守什么边疆?”
“若不是我娶了赵氏入府,我的女儿也不会受这么多罪!是我!是我害了她!”
月少堂越说越激动,重拳捶在自己的胸口上。
那一箭月少堂虽射偏了箭尾,可崔世来那一箭本就是毙命的,终归还是伤了心脉。
“将军!”夜逸风忙拉住他一双拳头,眼睛猩红,“我答应过您,会护她周全,是我...没能保护好她,您要怪就怪我吧!”
“大哥,玉儿的毒是...”
二爷的话没说完就被夜逸风一个眼神制止住,月如婷的事他不想让月少堂知道,就当她是暴毙而死吧。
那样肮脏的人生说出来只会增加月少堂的痛苦而已。
即便是说,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玉儿的毒是无碍的,太医早就解了,只是要静养着,太子殿下说的对,此时确实不宜让玉儿情绪波动,为了她的身子,你且忍一忍!”二爷道。
“真的?”月少堂将信将疑,太子救他一命是顾及着玉儿的,没理由骗他。
“真的。”夜逸风咬牙道。
月少堂被他半哄半骗的稳定了下来,二爷见太子似有话说的样子,便独自退了出去,将门掩好。
夜逸风对着月少堂跪了下来,月少堂惊的忙扶,以夜逸风现在的身份即便自己是他的岳丈大人也担不起这一跪。
“太子殿下,你这是做什么?臣...担当不起啊!”
夜逸风攥住月少堂意图拉起他的臂膀,愧疚道:“将军当知当初崔副将是受我父皇的指使才会...您一生为国驱使,这件事是我父皇的错,可,他已经年老事事所谋皆为我所忧。
此罪难消,将军若是心有怨恨逸风愿替父偿罪!还有轻玉的事...您不要自责,是我没能保护好她。”
月少堂眼中含泪叹息了一声,他曾一度为此事而怨恨过,恼怒过,伤心过,可太子故意射偏的那一箭又救了他,费劲心力将他挪到滨州救治。
他唏嘘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自殿下同玉儿的婚事定下之时我便想过,我手中的这点兵会不会给玉儿带来祸端,外戚之权不宜过盛站在陛下的立场,他所忧所虑细思起来...也是常情。”
夜逸风几乎咬碎了后牙才勉强撑住自己的情绪,月氏以忠义传世,在来定国公府前他曾无数次想过再见之时月将军定是满腔愤恨,愿皇室不公,他从没想过...
他会原谅父皇!
“夜逸风在此代父亲向将军赔罪!”夜逸风夹杂着愧疚和敬重重重的叩首。
月少堂扶起了他,释怀的玩笑道:“你老子若是知道你搅了他的好事,怕是要揍你呢!”
“你老实告诉我,玉儿...真的没事么?”
夜逸风紧紧的咬着下唇,郑重道:“请父亲信我!”
月少堂没再多言,如今他不信又如何?
若是太子想杀玉儿易如反掌,若是太子都护不住玉儿,他...又能做到么?
他这一生对得起国,对得起民,对得起皇权,唯一亏欠的就是自己的妻女!
*
尚尘在京外三十里的驿站里同尚文接上了头,他心中还一直恼着尚文做事磨磨蹭蹭,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走两个两个来回儿了,本来一肚子的抱怨在见到尚文一行人之时霎时间烟消云散。
若不是有璃王府的暗卫带着,他定是很难将眼前的人同那个机灵好动的尚文联系到一起了。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谁?谁做的?”尚尘暴躁的怒吼声充斥着整个驿站,险些掀翻驿站的屋顶。
楼下的食客见他一身劲装,手执长剑生怕招惹血光之灾,纷纷四散。
第三百四十六章 解蛊
“还是那副臭脾气,吼什么?把人都吓跑了!”尚文极力用玩笑的语气去说,可嗓子里嘶哑的声音始终无法让人扯上一丝笑意。
尚尘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尚文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有那么难看么?”
“谁把你们弄成这样的?”
他走时他们还是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们的脸却急速衰老形同耄耋,声音...如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
尚文:“瘴气!”
“跟着的兄弟也只有我们几个侥幸活了下来,不过是伤了嗓子,毁了脸而已,你不知道...池雨和灯鹤他们...被毒虫活活的咬死,我连..尸身都找不到。”
“回来就好!殿下身边有一位奇医,或许他有法子...”
尚文牵强的笑了笑,脸上的褶子堆在一起,难看到了极点,他叹息着:“我这辈子就不想了,早知道就早些娶个媳妇了!”
“呸!”尚尘忍不住啐了他一口,忍下心头的酸涩与自己的兄弟对拳而击。
“王妃..不,太子妃如何了?”尚文关心道。
尚尘叹息:“你们若是能早几日进京便好了!”
“难道?太子妃出事了?”尚文急道
“嗯!”尚尘颔首,“想必你们这一路上也听说了,愉妃谋逆..牵连太子妃,太子妃本不宜劳心,殿下一直拿香药压着可...蛊毒还是发作了。为保太子妃的性命,殿下喂她服下了穹苍。”
“穹苍?”
“那不是毒药么?”尚文惊愕道。
“穹苍有毒服下后会致心衰力弱自此如活死人一般,不过..却是一剂抑制蛊虫的良药。是谁想出的这般投机取巧的法子?”屋内传来一个女子娇俏戏谑的声音。
“就是她?”尚尘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尚文点点头。
屋外没有回声,苏如君不耐烦的推开门,嚣张道:“喂!门外的,问你话呢!”
尚尘的视线落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这..肚子,怕不是要生了吧?
难怪!
尚文他们走了这么久。
“看够了没有?”苏如君叉着腰,肚子往前顶了顶。
两人生怕沾包,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家伙,真惹不起。
“是我家夫人府上的大夫!”尚尘道。
“有点意思!怪不得...我爹调养出来的蛊虫最是凶狠,怪不得能撑这么久!”苏如君靠着门框抱胸道,同时对这位太子妃颇感好奇。
“你!”尚尘对上苏如君那挑衅的眼神,硬生生的忍着火,“你当真能解得了这蛊毒?”
“不信我?那我自己回去了!”
“不...”
砰--的一声,尚尘才抬一步脚想解释,那房门便被苏如君重重的关上,撞的他鼻子生疼。
“就这...?”
“唉,你这回知道我这一路受了多少罪了吧!?”尚文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位姑奶奶他们惹不起,又不能用强只能供着一路回京。
“放心吧,她虽脾气不好倒是守信的很,应下的事绝不反悔,一早咱们便出发明日午后必能回宫。”尚文道。
夜里,尚尘还是不放心给李管事飞鸽传信将苏如君的情况一一说明,夜逸风一整日守在东宫里,批阅奏折时心不在焉的。
苏如君是破例赏了一步轿撵入宫的,她透过轿帘瞧着东宫里气势恢宏的宫宇和秀雅精致的景色,一边心叹着这宫里果然不同凡响,一边又打量着以尚尘为首的领队,腹诽着:太子身边的这几个练家子倒是忠心的很。
尚尘脚步放慢了节拍,压低了声音嘱咐着:“苏小姐,太子妃乃是太子殿下的心头肉,一会儿诊治起来需格外小心,有些话要慎言。”
苏如君探出半颗头,枕着手臂,调戏道:“你这是关心我?哎...你,成家了没有?”她抚了一把隆起的腹部,眼神挑逗妩媚道:“要不要,考虑考虑?”
“.....”
尚尘的脸登时就垮了下来,他就是多余,多余同她说话!
“我还真好奇这太子妃是什么天仙一样的人物,值得太子这般劳师动众的去寻这解药?不过也好,这样我才有机会进宫,等我见了太子殿下定要好好敲一笔竹杠,也不枉我辛苦走这一趟~”苏如君一双含笑的桃花眼里满是戏谑。
尚尘一脸的厉色沉着眼看了一眼苏如君,想起谁曾说过一句:天下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真真是,至理名言。
苏如君睨了他一眼后,又懒懒的躺坐了回去,感叹这宫道还真是长啊!幸好是坐了轿子的,这要是走路,怕是把脚都要走痛了的。
夜逸风一早就等在了宫里,苏如君被搜身更衣后才被放了进来,制蛊这种事在东武乃是禁忌,若任由此族任意滋长下去必是一大祸端。
即便不是为了太子妃,太子也断不会纵容此等邪祟之物,阴狠之族隐祸于世。
“你就是苏如君?太子妃所中的蛊毒可是出于你父亲之手?”夜逸风带着强烈的恨意扫了一眼下方的苏如君。
苏如君感受到那股子浓烈的杀意,从袖口中掏出一物。
尚尘警戒的握了握剑,苏如君笑着投给他一个“放松!放松!”的眼神。
那琉璃瓶中装的不是别的,正是尚文临走时带走的月轻玉的血。
“蛊虫会随着血液游走于身体各处,因所食之毒不同而起到不同的效力,但有一点是想通的。
中蛊者血骨皆含毒素,时间越久,毒性越强,这瓶是血是民女已经解过的,太子殿下可派人试一试这血中是否还有毒性?便知民女手中是不是有解蛊的法子!”
南宏章接过后拿出宁雅郡主给他的试蛊粉,屏气凝神的关注着血液的变化,在确定血中蛊毒尽解的那一刻,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含笑对着太子颔首。
一股激流充斥着夜逸风的全身,整个人抑制不住的激动,脱口道:“真的解了?先生,确定!?”
苏如君看着太子激动地神态,心里的如意算盘又开始活泛起来,果然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尚尘一瞬不瞬的紧盯着苏如君那张狡猾的脸,目光警示着:安分守己!
第三百四十七章 条件
“确定!”
夜逸风的心稍定了定,目光落在苏如君的身上,想了想道:“以太子妃的情况,现在的身子是否适合解毒?”
面见太子前,南宏章便将月轻玉的底子同苏如君讲了一遍,对这个太子妃她心底是敬服的,就凭这份坚韧不屈的意志她就不会让她死在爹爹的蛊毒之下!
可...她也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太子的要求。
苏如君看了一眼南宏章,如实道:“若想解蛊毒必先解穹苍,且不说太子妃的身子如何,据民女所知太子妃之所以能坚持到此刻是以穹苍之毒压制了蛊毒,一旦穹苍之毒尽解即便是服下解蛊之药,那药也不是立竿见影的神药,至少太子妃要坚持住三个时辰方可清理掉体内的蛊虫。”
“三个时辰?”南宏章皱眉,“若是不解穹苍之毒先解蛊毒可行么?”
夜逸风也是这个意思,月轻玉服下穹苍就是因为蛊毒已经侵入全身经脉,她根本就挺不过那三个时辰,南先生说过蛊虫吞噬骨血...这么长的时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可有法子将蛊虫引出体外或...引到别人身上?”
此话一出尚尘惊愕的看着太子,他即刻阻拦道:“殿下,不可!”
若是苏如君真有法子将蛊虫从太子妃的身上引出来,体外还好,若是嫁桥到他人身上...
以殿下的性子绝不会牵连无辜的性命,不可!不可!
“尚尘!”
“殿下,即便苏姑娘有法子,您如今已是东宫太子,系天下万民宗室于一身太子妃纵然醒来也绝不允许您这般冒险行事的!”尚尘眉目间染着焦急的神色,他知道一旦殿下动了这个念头,是舍得出这条命来救太子妃的。
夜逸风侧头目光警告着尚尘不得多言,尚尘急的只能寄希望于苏如君那张嘴上。
一个个的目光灼灼,差点把苏如君身上看出一个窟窿来。
夜逸风不知道的是,这个法子即便是有苏如君也未必会如实告知他,更何况没有!
见她摇头,夜逸风的心凉了大半。
苏如君忘了一眼内室榻上的美人,道:“不过民女有法子可以救醒太子妃!”
“有救人的法子还不快说!”尚尘急道。
“救醒和救人可是不一样的!”苏如君更正着二者之间的不同。
“此话当真?你能救醒轻玉?”
“不过,民女有三个条件,若是太子殿下答应的话...就能见到一个活蹦乱跳的太子妃!”
尚尘的眼睛冒火,他还是小看了这个女人,有胆子敢提三个条件?
“你想让本宫放过苏氏一族?”夜逸风沉眸看向苏如君,直接说中了她的心事,可她并没有丝毫的惧怕。
“只要不伤国本和放过巫蛊一族,别的条件本宫都可以允你!”
“巫蛊一直是我朝禁忌,苏氏族人以蛊虫换取一己之利枉顾他人性命,更是调养出这种噬人血肉的蛊虫阴狠至极,本宫若不是看在你手中解药的份上,早在尚文抵达岭南的那一刻将苏氏全族挫骨扬灰了!”夜逸风每一次想起月轻玉所承受的苦痛,都恨不得屠尽苏氏满族,漆墨的眸子因情绪激昂变的猩红如嗜血的野兽一般。
苏如君纤长的睫毛轻微的颤了颤,太子说的是事实。
她自幼长在谷中,苏氏一族虽销声匿迹可在她的记忆里,每年都有人跋山涉险的找过去重金求取蛊虫、蛊毒。
只因蛊毒入体短时间瞧不出端倪,给杀人凶手有了更多逃生的机会。
还有很多蛊虫,生来就是为了折磨人而生的。
而蛊农有了本钱才可以买那些珍惜的毒药来试验、喂养出不同的蛊虫,来满足他们变态残忍的癖好。
她曾劝说过父亲,蛊毒难容于世那些买蛊之人非富即贵,一旦同朝廷牵连上必会给全族招来祸端,放弃制蛊出谷去过安生的日子。
父亲不过一笑了之,她赌气出谷,没想到再次得到父亲消息之时竟是他的死讯。
她知道,早晚有一日定会有人找上门的,没想到...尚文一行人来的这么快。
更没想到,这蛊毒竟是用在了太子妃身上。
所幸尚文身上带了太子妃的血,这一路她才有机会和时间去研究和解开这蛊毒。
“太子殿下大可动手,民女绝无怨言!”
“你敢威胁本宫?”夜逸风勃然大怒,巫蛊一族他绝不会留,轻玉他也一定要救!苏如君敢威胁他,不就是仗着自己手中的解药以为他不敢杀她么!
“殿下!”苏如君再次抬眸已没了之前的戏谑,一脸认真的跪下:“苏氏一族养蛊、卖蛊以害他人性命是不对,可太子殿下...
害人不是我们的本意,况且没了蛊毒,依然还会有别的毒药,追其溯源我们不过是杀人者手中挥起的屠刀,没了刀杀人者就不会换一件武器么?”
“杀了苏氏一族,还有姓张的、姓王的...岭南是数十万人太子殿下是想要杀绝了么?”
女子质问的声音钻入耳中,尚尘只觉自己的三观都要被苏如君颠覆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们制蛊的初衷虽非害人却成了杀人者的武器,苏氏一族若是无辜,那太子妃何辜?”
“当初若不是她冒死去战前传递消息,别说是苏氏一族,就是整个东武朝现在是何等情形本宫都不敢说,你以为你们害死的只是一条人命?你知不知道这条人命的肩上挑起的是万民的安危?”
“如今你要以手中的解药换蛊毒的纵流...”夜逸风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月轻玉,目光带着歉意,“她若是醒了定会也定会怪我的,本宫绝不会纵容巫蛊之术为祸苍生!”
苏如君脑子里嗡嗡直响,她听说过太子妃的故事今日见太子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也要为她取蛊便以为可以凭解药要挟太子,换苏氏一族的活路。
可,在国之大义面前还是太高看了太子的儿女情长。
太子杀心已起,此路不通,她只要另辟蹊径了!
哎,谁叫这是她老爹临死闯下的大祸呢!?她不背锅谁背锅,看着太子的态度若是自己不出手救人怕是也难出这东宫的大门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想都不要想
“殿下,您是想要苏氏一族的性命给太子妃泄恨,还是要这巫蛊之毒永灭于世?”苏如君对上太子的视线,从容不迫道。
尚尘的目光再次从苏如君身上转移到太子身上,而后又止不住的惊愕落回到苏如君处。
她这话的意思是...可以灭了这蛊毒?
尚尘撇撇嘴,这话的水分怕是有点大吧!
她有这本事?
南宏章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女子,好胆识、好机敏、重情义的丫头。
本来她只要拿出解药,以太子的性情定不会因她父亲的事牵连于她,保命是无异议的。可她却要拉着全族一起活,这份魄力与情义想来月轻玉这个小丫头若是醒来定也会欣赏一二吧。
废话!
夜逸风自然是选择要巫蛊之毒永灭于世,否则他要那些性命做什么?
杀着玩?
做个残暴不仁,遗臭万年的暴君么?
若真是有灭了这蛊毒的法子,苏如君能救活轻玉,她爹已经自作孽不可活了,他又何必要搭上这诸多性命呢?
更何况苏如君的话有理,没了苏氏还会有张氏、李氏,难不成他要屠尽岭南么?
“看来是我小看苏姑娘了!你若是有法子让巫蛊之毒永灭于世,本宫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留苏氏一族一条活路!”
苏如君眼前一亮:“太子殿下一诺千金,出口不改吧!?”
“本宫金口玉言,自然不改!”夜逸风认真道,“只要姑娘能做到,本宫绝不再追究此事!”
“好!一年内,我定给太子殿下一个交待!应而不成,我苏如君的脑袋双手奉上!”苏如君爽快道。
苏姑娘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我要买蛊之人的首级!”苏如君满腔恨意道。
就是这个人害死了她的爹爹和娘亲,不守道义以利诱之,却在事后杀人灭口,此仇不报她枉为人子!
她早就想好了百种折磨他的法子,可是天大地大事发之时她又不在谷中,要想找到凶手谈何容易?
可太子不同,此人既是她的仇人也是太子的仇人,他买蛊目标就是太子妃,只要太子肯帮她找到此人,她便报仇有望,届时定要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本宫做不到!”
什么?
苏如君忍不了了,这货根本就不想救媳妇吧!
蹭的一下从地上蹿了起来,吓众人一跳。
尚尘心里突楞一下,脸上写满了紧张,生怕那苏如君肚子里的娃噗嗤一下从下面生出来。
他见过生小马的时候,那母马稍一用力那小马便从肚子里整团儿的掉了出来。
苏如君若是生在这大殿上,有个好歹的,谁救太子妃?
可不能生!
“我说,你到底要不要解药?买蛊之人也是害太子妃之人,我瞧你压根都不想查凶手是谁!哼,本姑娘自己找!等我找到了,你就等着给你的太子妃修陵墓吧!”苏如君气哄哄的往外走,浑然已经忘了这里是东宫!
哪里是她们蛊谷中?!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买蛊之人已死!荒坟枯骨你是要本宫替你去挖坟掘墓,曝尸报仇?”
这话让苏如君脚下的步子停下,眼睛瞪大:“死了?”
“买蛊之人乃是太子妃母家的府医姓李,为人利用远赴岭南寻蛊,是他杀了你父亲、母亲,而他本人也在入京后被人所杀。”
苏如君还想问这幕后之人是谁,夜逸风抢先道:“杀手被俘后经审交代了幕后之人,太子妃以血喂之,此人最终身受蛊毒之苦一个时辰气绝。”
“这也算是凶手自作自受,间接太子妃亦是为你父母报仇雪恨了!”
苏如君对这个故事抱有怀疑的态度,不过砸吧砸吧又觉着太子没有骗她的必要。
与其杜撰这样一个令人半信半疑的故事,还不如直接许她一颗人头,岂不是更能堵住她的嘴巴?
“你若不信可以去看,太子妃手臂上还有一道两寸长的伤疤。”
苏如君转身掀了掀月轻玉的袖子,还真有一道疤,看颜色未褪尽时间应不过两三个月。
难道太子说的是真的?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随意编出个故事糊弄我?”
尚尘一口唾沫想淹死她,他们殿下有必要同你胡咧咧么?
“本宫以皇族之血起誓,凶手已死,若有半句虚言必永失所爱,不得善终!”夜逸风郑重起誓道。
“苏姑娘,在下以性命为保,太子殿下所言属实,杀你父母的凶手确已伏法!”南宏章道。
苏如君瞧着在座的一个个郑重其事,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信得过太子的品行,没有诓骗自己。
“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嗯?第三个条件...”苏如君垂头思索着,目光紧盯着自己的肚子。
这货连条件都没想好都敢开口?
南宏章着实有点佩服这丫头的胆量!
不由得的想起来某个人,话说一入东宫深似海,许久都不见她了!
那日大婚,他远站在廊下喝酒,瞧着她自入宫后那眼神一直在寻些什么,直至那个男人的身影出现才落定了下来。
想来西城王入京许久,她早已从定国公府搬离出去,同她的情郎双宿双飞去了吧。
有异性没人性啊!
想到这儿,心里不知怎的就空落落的,说不出哪里有些不得劲儿。
尚尘见苏如君一直摩挲着肚子,眉头紧皱,想起宫道上她在轿子上陡然来的那句:要不要,考虑考虑?
再看看太子殿下,他整个人都觉着不好了!
这货,该不会是想让太子殿下...
背锅吧?
握草!
不行!
绝对不行!
尚尘原地就急毛了,指着苏如君破口大骂道:“苏姑娘,太子殿下已经仁宽未曾因你父亲之事牵连于你,太子妃亦间接的替你报仇雪恨,做人应当懂得知恩图报、知足常乐的道理。”
“你本是戴罪之身,如今是殿下给你机会让你将功补过,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
“天下能人异士多如繁星,既然你能研究出解药那蛊谷中亦有人可以!你若想以此要挟殿下怕是打错了算盘,敲错了钟!”
“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好生救治太子妃也算给你你自己也给你腹中的孩子积福积寿!”
“其他的!想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