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故意纵火
南乔扑通一下跪地,众将齐刷刷的含泪高声道:“大司马!”
悲声惊天,众将军闻讯赶来,一把攥住守帐哨兵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问道:“怎么回事?这种天气怎么会失火?”
一阵勒马声,月武纵身下马,身上带着伤,高声道:“有人故意纵火!”
南乔望向他,慌忙的起身:“谁?谁干的?”
血顺着袖子滴答在地上,月武捂着伤口直奔主帐,道:“失火前,有一队人影鬼祟的闪过,身手极快绝不是军中之人的做派,除了崔副将,军中定还有人想要置大司马于死地。
我带人去追,在蒙县交手,没想到这些人竟是内家高手,这些人对蒙县暗巷极为熟悉,请诸位将军即刻派兵搜索蒙县和整座濮暮城,否则....王爷呢?小...公子呢?”月武急问。
“本王在这儿!”璃王负手而来,一身杀气,高低乱窜的帐火火苗,将他的眸子映的更加猩红可怖。
“主帅!”
“主帅,没事吧!”众将军呼啦一下上去,跪道:“大司马他...殁了!”
璃王心里悲愤到了极点,满腔的怒火不知道应该怎么宣泄,紧握着拳头火速下令道:“崔世来谋刺,意在不轨,即刻严查军务,与崔世来过往密切的一一审理,所有形迹可疑的一律收押。
陶光前将军,崔春唤将军,你们二位负责查证大司马被杀一案。
廖俊洁将军,张朗将军你们二位立刻清点残余兵力火速拉起防线,以防南楚突袭。”
身后的主帐,冷水浇在燃烧的木头上,发出噗嗤声,璃王瞧了一眼月少堂的尸体,缓道:“本王不日回京,军中事务一应交给陶将军主理,巫马荣瑞败局已定待本王回京自会给诸位论功讨封!”
陶光前等人单膝跪地,抱拳齐道:“末将定查出真凶给王爷一个交代,请王爷安心!”
月武望着璃王,面露错愕,王爷眼中。
南乔只觉着脸上有一股子热流滑过,随着风雪的温度一点点变凉,她悄然从人群中退了出去,回到帐中,南木绞着帕子,问她了好几声怎么出去了这么久,她都没有缓过神儿来,瞧月轻玉侧着身子还在昏迷中,只觉血气一阵阵往头顶冲,忽的眼泪就忍不住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南木自幼同她在一起,还是第一次见南乔哭成这个样子,一时心乱如麻,心头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大爷出事了?
“是不是大爷出事了?”南木放下帕子,快走走了两步。
“你倒是说话啊!?外面这么乱,到底怎么了?”
南乔阴着脸不语,南木见她这样急的脑门冒汗,抬腿往帐外走,南乔一把拉住她。
“别去!”
看了一眼月轻玉,南乔咬着嘴唇,将满眼酸泪咽了回去,面目扭曲望着帐外道:“是!大爷....殁了!”
“殁了?!那小姐....”南木睁大眼,惊得合不上嘴,眸中闪泪的看向月轻玉。
小姐若是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大爷死的冤,有人纵火烧营,大爷没有死在冲锋陷阵的战场反而死在...自己人手里,大爷...冤哪!”南乔怒恨如滔天烈火道。
“谁?抓到了么?”南木声音冷道,一手抓着她的胳膊,看架势恨不得要为月少堂报仇。
南乔抿着嘴唇,死死咬着后槽牙,脑中一片翁鸣,她手中紧紧攥着铜盆,指甲抠在上面刺心的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句:“不知道!”
“我们只是小姐的丫头,这些事哪里轮得到咱们去管,王爷要回京了,小姐身子不好,也不知能不能经得住这件事?”
南乔心如刀绞,小姐不顾一切的来阻止这场悲剧,可天命如此,她此刻宁愿小姐就这样昏迷下去,否则小姐醒来...不知应当如何是好。
*
璃王府
小厮躬着身子,对着陈管事的回话,一连几日管事都派他监视着上次来璃王府打探消息的丫头,说来也是奇怪的很,定国公府明明同璃王府有姻亲在,这丫头何必刻意瞒着?平白碰钉子不是?
“回禀管事,这丫头一连几日都会去宫门口打探咱们王爷是否回京的消息,王府这儿那一日吃了闭门羹吓得她倒是不敢来了,每日出府不是买些点心就是胭脂水粉,采买完了都有意无意的从咱们门口绕上一圈再回定国公府。
还有今日,在定国公府西角门,有个女人想走门子,悄悄塞给她了一盒胭脂给她,其它的便没什么了。”
“下去吧,暗中跟住了,这丫头去过哪府,接触什么人每日都要来回禀。”陈管事道。
“是!”小厮应声后连忙退下。
陈管事在房中来回的踱步,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反复的掂量着。
窗下人影如风一般的闪过,陈管事警觉的看了一眼,推开半扇窗,问:“何事?”
“端王今日病情骤然加重,傅院使奉命入府诊治怀疑端王一直暗中服药,若不是身边人有人动了手脚,那极有可能这是一桩自导自演的戏码。傅院使问,要不要戳穿此事?”暗卫道。
陈管事捋了两把山羊胡,“告诉傅院使,此事他不便出手,让他想办法让太医院的其他人报给陛下。”
陛下盛怒之下处置了二公子,需得先挑起陛下对此事的疑心,才能想办法将二公子从这件事中洗脱出来,最好是再有点别的实证才好!
否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
那死的毕竟是陛下的亲孙子,陛下怎能不生气,不心疼?
“是!狱中的兄弟会照看好二公子的,且四小姐时常去看望,二公子精神倒没有垮,晏大人多少还是忌惮着王爷,下手多少留些余地,二公子没怎么吃苦头。”
“锦上添花无人记,雪中送炭情谊深哪!王妃一向看人很准,四小姐是个有情有义之人,难怪王妃同她姐妹情深呢!”
陈管事感慨道,猛然间脑中好像开了一通窍!
他想错了,一直把目光盯在丫头的身上,却忽略了一个人。
定国侯的三小姐,他记得南乔传信过,王妃一直防范着三小姐,若这丫头就是三小姐身边的,那...三小姐钟情于王爷?
第二百八十四章 怀疑她是幕后之人
陈管事的脑袋忽然的灵光了起来,对着暗卫吩咐道:“月忠可是一直暗中监视着端王?”
“是!”暗卫道。
“你把他给我叫回来,我有事问他!”
暗卫垂眸了一瞬,应声后,快速消失在暗夜中。
月忠正在墙头上趴窝,身后一股子凉风激的他一个寒颤,虎背凛然一僵,紧握着腰中的大刀,快速回头过去:“是你?”
暗卫对他打趣道:“不错啊,反应很快嘛!”
月忠脸朝院子屁股朝人,小声道:“啥事?快说!”
“管事的找你!”暗卫趴上来,目光紧盯着院子。
“真的?”月忠侧头看他,敲他正经的模样,不像是玩笑话,用手肘碰了一把,道:“替我看仔细了,连只苍蝇都不许飞进去!”
说完,便火速奔往璃王府。
接连出事,陈管事只觉着一场风暴来临,夜不能寐,见月忠来便开门见山的问:“我问你,在府中时三小姐可曾害过王妃?”
“嗯?”月忠没有想到陈管事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三小姐为人几何,小姐知,他和月武也知,只是小姐嘱咐过大房同脉丢的都是大爷的脸,很多事小姐压下来就是为了大爷,否则以小姐的本事和手段早就容不下三小姐了。
“管事为何突然这么问?”月忠知道陈管事不是一个八卦的人,骤然这么说定是有猫腻。
陈管事也不藏着,直截了当的同月忠说:“近日定国公府的一个丫头一直打探王爷的归期,经查实是三小姐院里的,王爷曾有令让我们严查三小姐身边的人,前不久暗卫掳了一个叫流锦的丫头,人已经在审了。
王爷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怀疑一个人,尤其是王妃身边的人,这个三小姐到底对王妃做过什么,你若知道最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否则王妃一旦有个什么好歹,王爷定饶不了你!”
“王爷是怀疑三小姐害了咱们王妃?”月忠脸色一变。
瞧月忠恨不得生咥了三小姐的模样,陈管事心中的那股子猜测仿佛更加肯定了一分。
“三小姐确实害过小姐,小姐顾及着大爷的脸面便都隐忍了下来。三小姐手中握着府中众人的身契才如此嚣张,后来身契被小姐收回,二小姐也死了,还以为她...”
手中没了筹码,老实本分了许多。
“糊涂!”陈管事忍不住出声呵斥,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摆出语声冷硬的模样:“你见过那个蛇蝎心肠的人有几个悔过的?那一时的蛰伏,不过是为了下一次击的更重、更疼罢了!王妃不让你们说,是担心家门不合惹人非议,可璃王府的人没有人会拿这个当谈资,更不会宣扬出去!如今王妃是个什么境遇,任何人有嫌疑我们都不能放过!”
月忠喉头翻滚,沉思了半响才忙道:“确实...三小姐不止一次暗害过小姐,当初国安寺是她安排人意图损坏小姐清白,机缘巧合之下被冬香撞破,这才将计就计的料理了淑贵妃。”
“还有,当初王爷在章家地牢受伤那次,也是三小姐的手笔,只是小姐机敏发现三小姐的汤水有问题后,迷晕了三小姐命人贴了人皮面具,当初章书清劫走的就是三小姐,所以这件事三小姐也算是自食恶果。”
“还有....”
陈管事一听还有两个字,太阳穴都突突直跳,一把老骨头都跟着震惊:“你...你们守着王妃都是干什么吃的?
啊?章家地牢多大的事,你们也敢瞒?”
“小姐有令不得外传...”月忠垂头道。
“你...!”陈管事指着月忠,气的胡子都气炸了,心里翻过一阵滔天巨浪,难怪王爷会叫他们查三小姐身边的人,想来王爷尚不知内情,若是知道了怕是会将这个三小姐剥皮拆骨呢。
尚文一直没有消息传回,看来要抓紧从那个叫流锦的丫头嘴里问出话来,若真是三小姐所为,那解药许在定国公府内,到时就好办多了。
有了头绪,陈管事快速冷静下来,对着月忠问:“王妃离京后你一直守在端王府?”
“嗯!”月忠点点头,小姐交代给他的任务他不敢不从。
“那端王可有什么异动?出事后,朝中有没有人探望过端王?或者有没有人传过信?”
粮草的事,陈管事觉着端王最有可能是主谋,刺客一事陛下生疑发落了羽林卫,端王称病倒是个登府的好时机。
月忠不知道粮草的事,没多想只照着实情道:“端王被贬,朝中不少人都避讳着,端王府的供应和各角门暗卫一直盯着,倒没见着有什么人私相授受的,出事后只有付老帝师曾登门探望过一次,其余频频出入的只有太医了。”
“付老帝师....”陈管事苍老的指节敲击着桌面,他记得当初端王一案审到节骨眼儿上,付业明也是恰巧入宫呢,端王何时与付业明关系匪浅?
付娉婷!?
付业明的孙女可是嫁给了苏绍的儿子做媳妇呢!
火璃军的那批粮草经手人名单中,有一个四品粮草府谷管蒋天博他可是付业明的弟子,苏绍一直是支持端王的,若是付业明为苏绍所用,那....
付业明辞官避世二十多年,谁能想到一桩子孙联姻,竟让他与朝中又藕断丝连起来。
陈管事一拍大腿,整个人豁然开朗,对着月忠道:“监视付业明,若他再探端王府务必把耳根扎实,已有消息即刻传人来报!”
“那老头子也要监视?”月忠有些怀疑,付老帝师都不问世事多少年了,至于么?
还不如多派双眼睛盯着那些个太医呢!
“这是命令!”陈管事吹胡子瞪眼睛道。
“是!”月忠连忙领命,出府后立刻分派人手监视起付业明来。
*
雕花的红木榻上愉妃梦见秦王幼时摔断腿的那一幕,他倒在血泊中任凭她如何呼喊都叫不醒,猛然间惊坐,嘴里喊着秦王的名字:“轩儿..”
皇帝正在酣睡,朦胧中有些吵声搅了他的美梦,不悦的哼唧了两声翻身背对着愉妃,很快的又沉沉的睡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为谁戴孝?
“娘娘....”春秀低垂着眉眼,隔着芙蓉紧簇的软烟罗轻声道。
愉妃冷眼瞥了一眼熟睡的皇帝,才发现自己的胸衣早就被冷汗浸湿了,黏腻腻的贴在身上极为不舒服。
“本宫要沐浴!”愉妃一句沐浴,春秀侧头看了一眼众宫婢们,众人便有条不紊的去准备银盘、香花、佩兰、香露、巾帕等物件。
春秀挑起鸾帐的一角,悄声的扶起愉妃出来为她披上一件外衣,身旁的丫头忙将鸾帐理好后,静侍一旁。
“娘娘可是梦魇了?”盥室内春秀小心的擦拭着愉妃的身子。
“有些事刻骨铭心,挥之不去...”愉妃疲累的靠在汤池的边沿上,心中满是恨意。
春秀明白愉妃在想什么,这十多年愉妃每夜梦回哪次不是与秦王有关,便宽慰道:“秦王爷前几日派人送来了一只玉枕,奴婢没见识只当是个寻常玉枕呢,可王爷说,这玉枕奇就奇在内雕镂空,这里面又放了灯芯草、七彩玫瑰、桃枝、夜交藤、柏子仁..十数种安眠的药材呢,说娘娘只要用上了定能高枕无忧!”
“呵呵...”愉妃低眉浅笑着,“这孩子,最是心细...”
“孝敬娘娘,王爷是最用心的了!”春秀捧着秦王讨愉妃的欢心。
愉妃想着秦王的好,心里安乐不少,身子仿佛也轻快很多,笑道:“就你嘴甜!”
“奴婢说的是实话!”春秀瞧着愉妃要起,忙伸手去扶。
宫婢们忙将胸衣捧了上来,愉妃鼻尖嗅了嗅,问:“这衣服好像与本宫平日里穿的有些不同!”
宫婢散开胸衣,散出一阵清香,行礼道:“奴婢听春秀姐姐说娘娘常常夜不安寐,衣服浆好后,奴婢斗胆用百草香熏染过,百草香虽不是什么名贵香料可味道清新,最能宁心安神了。”
愉妃眼神刮了她一眼,只觉着有些眼熟,却一时叫不上名字来。
春秀忙道:“这是早些年侍奉过淑贵妃的贴身宫婢红叶,因做错事被罚在杂役司多年,也是奴婢偶然路过杂役司,瞧着她做事干净利落是个伶俐的,调教了许多日才调她来盥室做些杂活,娘娘看着必定眼生。”
“哦?杂役司与本宫这儿的规矩可不一样,规矩都教好了么?”愉妃问,终究没有接下红叶手中的衣衫,宫婢们忙奉上第二套服侍着穿了起来。
“不调教好,哪里敢让她伺候娘娘近身事宜呢!”春秀一边给愉妃系盘扣一边打量着红叶道。
愉妃捏起红叶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笑道:“既然规矩学会了,便留在本宫身边伺候几日瞧瞧,若是个不中用的再把她发落会杂役司去!”
“奴婢定当尽心竭力侍奉娘娘,求娘娘可怜奴婢,别把奴婢赶回杂役司!”一提到杂役司,红叶便想起在那受过的种种欺凌,忙对愉妃表忠心。
“得了,你若做的好,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可若做的不好,你就是把头磕碎了本宫依然不会饶了你!起来吧!”愉妃漫不经心的留下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扶着春秀的手慢慢的走远,红叶还跪在地上惶恐着,若不是身边的丫头们提醒着,怕是整个盥室就剩她一人了。
红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提起衣裙忙小跑跟了上去。
“娘娘圣眷正浓,只要是娘娘说得陛下没有不听的,红叶来的正是时候,压在娘娘心头的那口气可算要舒一舒了!”春秀道。
“不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内奸那么大的案子陛下都没有下旨杀了他,本宫忍了这么多年,必须要一击中敌才是。
更何况,现在的局势远比本宫想的要有趣多了,丧家之犬最大的趣处便是临死也要从别人的嘴里咬出一块肉来。
等借着端王的手收拾了轻府,省本宫多少事?!”愉妃冷笑道。
春秀有些意外道:“娘娘是打算…”
愉妃一个眼刀飞过来,春秀吓的连忙闭嘴,低头求着愉妃饶恕。
若不是春秀跟她十数年,忠心耿耿,在宫里算计端王已不是什么大事,可璃王就大不一样了。
他…再也不是那个孤苦无依的小娃娃了!
如今朝中最得势的皇子,只有他了!
端王出手要断了璃王的助力,她正求之不得,借此除掉轻府璃王再出事的话...那她的胜算就又大了几分。
春秀偷看着愉妃的表情,心里盘算了几分,小声道:“王爷同璃王自**好,若此事被王爷知道了,怕是会…怨娘娘呢!”
愉妃脚步一顿,随后勾了勾唇角,笑得冷艳绝情:“那就别让轩儿知道!”
“是!”
*
冬日的阳光格外的刺眼,南乔分明已经将车帘扣的死死的,可初冬的这场大雪过后路上难免颠簸,月轻玉被射进来的一缕暖阳照开了眼。
头疼的厉害,心口突突直跳,从骨子里透着不安,她记得大帐里军医还在犹豫着...
“南乔?!”喉头干裂的嘶痛,天知道她已经昏迷了四日,水米几乎不近。
“小姐,你醒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喝点鸡汤?”南乔喜极,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神天保佑,小姐终于醒了。
南木忙将晾好的鸡汤端了过来,小姐嗓音沙哑,定要先喝点稀的润润嗓子暖暖胃才是。
“这是哪?我爹呢?”月轻玉的视线由模糊到清晰,目光定格在南乔和南木的袖带黑纱上,顿时脊背发麻,脸上的血色也逐渐消失。
黑纱?
她们在为谁服丧?
心口一阵翻绞的剧痛袭来,月轻玉攥紧了细绒被子手背青筋爆起突突直跳,脑子一阵阵空白,全身都跟着颤栗,高声喊道:“我爹呢!”
南乔和南木眼泪啪嗒啪嗒掉着,谁都没有勇气开口,她那股子不安越战越浓,追问:“说话啊!”
南木哭着叩首道:“小姐您要节哀,大帐失火,大爷他…殁…殁了!”
“南木!”
“瞒不住的,小姐终要知道的!”
月轻玉胸口一股血气奔涌着,撑着身子便是要下车。
“小姐,您身子还没大好,不能出去啊!”
这时候谁的话都拦不住她。
璃王策马在前,听到车内的怒喊声,忙勒马,才准备下马便瞧着她打帘出来,高喊着:“停车!”
“轻玉,你醒了?”璃王灰暗的眸子倏地亮了几分,瞧着她紧张的神情又瞬间暗了下去,愈沉愈阴。
南乔和南木急忙跟了出来,月武快速翻身下马,跟在璃王的身后。
“轻玉..你听我说!”璃王一把扶住她,却制止不了她远远探去的目光。
第二百八十六章 是她的错!
白雪地里,近万人的队伍均袖带黑纱,战马车上那醒目的一抹金色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一口金色棺椁,呆愣的问:“谁...谁死了?我爹呢,逸风,你告诉我,我爹呢?”
她目光四探,啼笑道:“爹爹他是不是藏起来了?
还是留在濮暮城养伤呢?
爹爹还在养伤,王爷怎么带我出来了?
我还有好多话要同爹爹说呢,王爷怎么能带我出来呢?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找他!”
璃王见她神志有些失常,握住她的冰凉入骨的手,脱下狐裘替她裹了裹身子,哑着声线道:“轻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谁也没有料想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事已至此你不能过度伤神,你的身子要紧啊!”
月轻玉一把推开他,刺骨的寒风吹得身形摇曳,一双清瘦的手握得咯咯直响。
“什么事已至此,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的!”
不会的!
爹爹答应过的,会好生生的回来的。
只差一步,她马上就能见到爹爹了,军医明明说过的还有救的...
躺在这里面的定不会是爹爹!
“爹爹不会丢下我的!爹爹不会丢下我的...我们说好的,会平安回来的!”月轻玉一身薄衣,蹚着雪地往前奔去。
“轻玉,你冷静点!”璃王试图拉住她。
“爹爹说过,再也不会丢下我的,你们定是在骗我,开棺,给我开棺!”月轻玉用力的捶着冰冷沉寂的棺椁,用尽全力去瞧,似要将里面沉睡的人儿叫醒,亲自看一看那里面躺着的到底是不是她的父亲。
“爹爹不会这么狠心的,不会留我一个人在世上,孤零零的,当初他答应过我的,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不会的!”月轻玉一寸寸的抠着棺角,一双手鲜血淋淋。
火璃军被她悲痛欲绝的情绪所感,酸涩袭击眼眶强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马踏冲陷,折戟断剑,残盔血甲...他们打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着主帅死在自己人的黑箭之下,一代忠臣良将最后落得个体无完肤的下场。
他们岂能不恨!
璃王眼疾手快的拉住她,企图拉回她的意识,可心里噬骨钻心般难受,叫她生不如死,她紧攥着心口痛呼出声,整个人靠着棺椁蜷缩在了一起。
泪如断线的她紧攥着璃王胳膊上的黑纱,泛白的指节似要拼命留住什么。
老天让她重生回来,她却因一时的放纵再次让爹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若是她能第一时间护在爹爹身边,定不会有事的!
定不会有事的!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犹疑的,我不该犹疑的,爹爹出事时我应该守在他身边的,我该提醒他的!我该提醒他的!”
自责和悔恨如空气般充斥着她的身心,占据了所有的思绪,是她的错!
是她的错!
璃王紧紧的抱住她,哽咽道:“不是你的错,我早该有所戒备的!要怪,你就怪我!不是你的错!”
她五内俱焚,一阵血气涌到心口,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天旋地转,月轻玉整个人如陷漩涡一般,唇瓣一张一翕的再也发出声儿来,登时便昏死了过去。
璃王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战场再凶险他也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紧张的头皮都如同崩裂一般,一把抱起他跳下马车,高呼道:“军医!传军医!”
*
月如婷听着玉秀的回禀,把玩着手里的胭脂盒,一连几日都没打探到王爷的消息,且王爷已经定下大小姐为妃,三小姐如此明目张胆的关心王爷,现在京都的闲话不知传的多难听呢!
什么小姨子看上了自家姐夫!
说三小姐这是张望着璃王妃死了,想要取而代之呢!
还有...说三小姐人在闺阁,竟如此不知廉耻,当真是没娘的孩子没家教....
玉秀怕极了,这些话她不敢学舌,生怕三小姐责备她,甚至发卖了她,又怕这些流言早就传到了三小姐耳中,所以每日回话都战战兢兢的。
月如婷却不以为意,这个结果她早就预料到了,她要做的就是让京都的人知道,她有多么担心王爷的安危,期待他的归期,只有这样王爷回京后才能知道她的存在,只要王爷能多看她一眼,脸面能值几个钱?
等月轻玉一死,她有的是法子劝服祖父卖出他那张老脸,把她嫁入璃王府去。
只要能嫁进去...哼!
“无妨,你继续留意着,流言不足为惧!”月如婷冷笑着。
待她成了璃王妃,这些人还不得巴巴的贴上来!
到时候她想听什么,这些舌头都得给她说什么。
“是!”玉秀侥幸逃过一劫,心里别提多庆幸了。
月如婷也说够了,收起胭脂,起身便带着丫头去了花荣院。
孟慕华一身缕金挑线刺绣妆花的石榴红裙心情极佳的逗弄着鹦鹉,自从祁氏死了之后孟慕华彻彻底底的被扶正,五小姐越发的不受待见了,孟慕华又仗着三爷袭了爵位除了老夫人外更是把五小姐看成了肉中刺,急不可耐的想要挑出去。
说来五小姐再有两年该及笄了,早定下人家便可早打发出去!
“三婶兴致越发的好了!”月如婷微笑着带着丫头们进了院子。
孟慕华用眼角瞥了一眼她,坐的四平八稳,笑道:“呦,难得你来,还不上一壶好茶!”
月如婷眼神示意玉秀她们把东西端上来,“闲来无事从库里翻了些东西,也不知如今还能不能入得了三婶的眼?”
孟慕华愉悦极了,这样奉承的话正是说明别人对她越来越青眼有加。
“瞧你说的,咱们之间倒生分了。”
孟慕华笑着,手上不自主的攀上那两匹华丽的苏锦,绣面平展精细、绣线紧凑基本上看不出什么针迹,天然蚕丝,带有自然细腻的光泽,光顺的手感让她舍不得把手拿下来。
月如婷悄悄的打量着,那盒寒酸不起眼的胭脂过了许久才被她拿起来。
“这胭脂的颜色倒是不错,只是....”
太寒酸了吧!
“我也是新得的,叫做芙蓉红,遇水也不会花,三婶试试?”月如婷极力推荐着。
孟慕华原是瞧不上的,可遇水不花的胭脂她还没用过。
第二百八十七章 四娘的胭脂
“哎呦,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瞧这胭脂也没什么特别的,没想到还真是遇水不花,这样以后雨雪天也不怕了,可真是个好东西。”孟慕华对着镜子止不住的惊艳。
“我觉着这个颜色还是淡了些,若是天娇红好像更配三婶的气度。”
“天娇红?”孟慕华第一次听说这个颜色,好奇的很。
“玉秀!”月如婷自个在笑着,“这胭脂做的实属不错,你去把人请入府吧各色都命她制一盒,难得三婶喜欢,再从我房里拿些银子出来,买下她的配方日后三婶用起来也方便些。”
孟慕华一双眼睛亮着精明的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接着岂不是白瞎了月如婷的一番心意。
“你这孩子...说吧,可是有什么事?”
月如婷心里冷哼,脸上表现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来,拉着孟慕华的手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三婶...如今这侯府属三婶最风光了,如婷以后还要靠三婶多多照顾呢!”
孟慕华瞧着她的眼睛里布满了羡慕和嫉妒,这种眼光正是她喜欢的,一下子没绷住亮嗓的笑出了声来,月如婷忍着心里的不屑面上附和着。
大房嘚瑟,竟然敢抗旨?唉...说不定哪日便保不住了!若是这次月少堂立功还好些,若是没有也不知还有多少好日子过!
“哎呀,一家人这是说的什么话,自我嫁过来啊,这谁对我好我这心里有数,你三叔常说家和万事兴,可瞧瞧咱们府里,二房哼...大房也就你是个知情趣的,你那姐姐简直傲到天上去了,若不是你三叔挂念着这点子兄弟情....”
分家的话,孟慕华终是没说出口,想着如今三爷还尚未有个一官半职的,不分家也好总能沾点大房的光,虽说月轻玉要死了吧,可毕竟这门子亲事还在,如婷这小妮子这几日连番打听璃王的踪迹,谁知是不是动了别的心思,说不定日后还能沾上她的光。
孟慕华这般想着,拉起她的手,轻拍了拍:“你放心,有老夫人和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月如婷一副聆听长辈教导的姿态,笑道:“那如婷就全靠三婶照拂了!”
很快,四娘便被定国公府的人迎入花荣院,她制胭脂的手艺是幼时家传的,虽说不靠这门子手艺吃饭可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到底是没有丢下。
四娘用了多半日的时间制出了十数种色号的胭脂,放在普通人家的话都够用一辈子的了,可一听买配方便说什么也不肯了。
孟慕华有些不乐意,上门的买卖竟然有人不乐意,这不是打她做伯爵娘子的脸么?
花荣院的人咄咄逼人,一副牛不喝水强按头的做派,欢笑了一日的院子临近晚膳反而吵了起来。
“好了!”孟慕华拍了一把桌子,语气不善。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真当我们什么小门小户的东西都瞧的上呢?若不是三小姐拿过来,怕是早就丢出去了,给她几两银子打发了吧!”
四娘一听连忙做出惊恐恭敬的模样,心中却鄙视这种表里不一的事也只有你们大户人家做的出来!呸!
月如婷也道:“好端端的惹三婶不悦,瞧着天也晚了,我就不打扰三婶用晚膳了,先回去了明儿再同三婶一起去给祖母请安!”
孟慕华抬眼皮子示意丫头将人送出去,瞧着她们出了门忙叫人侍候她试一试胭脂的颜色。
月如婷想要同四娘说说话,便命丫头们跟远一些。
四娘躬着身子垂着头,完全看不出来有半点杀手的模样,道:“小姐吩咐的事都办好了,只是....传闻璃王是颗情种,以我看来倒有些不得为真了。”
“哦?”月如婷心中有些暗喜。
“也没瞧出璃王有多关心那女人的生死,我逃出来时璃王亦没有回京的打算,想来军功胜于儿女私情,两家联姻本就是利益勾连,既然如此...那小姐定能得偿所愿!”
月如婷眼中止不住的笑意,“还有一桩买卖接不接?”
“那就看小姐报酬几何了?”四娘道
“不过是替我去庄子上抓几个丫头而已,对于四娘来说如探囊取物。”
四娘没吭声,心里腹诽着抓自己府里的丫头还用得着她动手?不就是想压价么?瓮城这一趟冒了多大的风险?知不知道璃王的人看得有多紧?险些逃不出来!
月如婷只觉着四娘贪心,自己给她的价格比娘亲的可要高了许多,如今只不过让她做些小事还拿捏着这么多的做派!
当真是人心不足!
“五十两,我只要京郊庄子里的三个女人!”
四娘笑起来,接过月如婷递过来的钱袋子,道:“多谢小姐恩赐,日后若有差遣奴定当尽心竭力!”
月如婷脚步渐止,略带不满道:“你呀,干活的手艺不错,只是这脾气和心性也该改一改了,没得少多少生意!”
四娘扬眉看向月如婷,连忙称是。
玉秀扶着三小姐往院子里走,却瞧着四小姐鬼祟的带着丫头出府,月如婷不禁好奇问:“这么晚了,如歌这是去哪?”
玉秀八卦道:“三小姐有所不知,八成是去瞧那轻二公子去了!四小姐眼皮子还真是浅,还当轻府是什么好人家呢!”
月如婷慢慢的哦了一声,脸上讥笑了起来。
*
月武说大小姐的替身一路走走停停正好歇在阳广地界,璃王一行人便在阳广的驿站歇下,月轻玉心伤旧疾整个人还没有从月少堂的骤死中缓过来,璃王命太医开了药,一直守着她想要给她些许安全感。
“王妃怎么样?”璃王抬步进来,正瞧着南乔她们忙的如陀螺一般。
“整个人都怏怏的,不吵不闹,连个哭声也没有了,一整日了任凭奴婢们怎么劝都没用,晚膳也没有用!”南木道。
璃王示意她们退下,走到榻前,月轻玉双目无神的蜷缩着,眼窝塌陷整个人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模样,想当初她白马疾驰迎辉而立,露出那样灿烂的笑容,如今整个人都没了光彩,璃王见了心里难受极了。
“轻玉...”他开口唤她,半响都没有得到回应。
“轻玉~”
月轻玉眼波转动,目光交织的那一刻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第二百八十八章 急速回京
崔世来是爹爹的副将,追随爹爹十数年,陡然做出这样的事,若说背后没有人操控她断不会相信的。
而这个人是谁?
她心里有数,或许璃王心里也有数....如今她又要如何面对璃王?
月轻玉愈发的抱紧了身子,过往的各种情绪交织着,一遍遍的啃噬着她。
她含泪道:“王爷这么晚来,有事么?”
璃王心里咯噔一下,紧张的扣住她的肩膀,“我知道你伤心,可若大司马还在看见你如此自苦不知该多难过。”
若爹爹还在...
这几个字击溃了月轻玉的,她再也忍不住,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哭道:“你告诉我,爹爹在哪里啊?”
摇曳的烛火映着璃王疲惫的脸庞,眼中竟然是难以言喻的痛楚,喉头剧烈的抖动着,他咬了咬牙,神色晦暗不明。
月轻玉别过头去,想要避开璃王心中亦有不忍,眼角的泪不断的滑落,她哭的呼吸略有不畅,璃王一用力的把她拥入怀中,生怕失去她一样,下巴埋进她的秀发中,克制着声线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月轻玉摇头:“若查出真凶,王爷认为如何处置才能偿了我爹爹的性命?又或,王爷有把握能严惩真凶?”
裹着寒意的冬风,从窗缝透过来,令人脊背生寒,璃王嚼穿龈血,一颗心惊跳的生疼,这件事的背后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话脱出口月轻玉就有些懊悔了,今日的局面与璃王无关,是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面她定要为爹爹讨回一个公道报仇雪恨,一面她又不想伤了璃王伤了这份情谊,心中纠结的发慌,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紧攥着他的袖子,进退来回煎熬着她的心,简直要将她撕裂了一样。
她泣声道:“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两世为人,她都不曾护住自己的家人,这股子愧意和悲凉一直荡在胸腔不曾有一刻消散。
她脑海里不断的浮起爹爹的音容相貌,他们父女相认那一刻的欣喜,爹爹同她嬉笑逗趣的景象,还有出征前斗志昂扬的模样...
一幕幕场景在脑中掠过,爹爹一生为国尽忠,最后却落得主疑臣诛,死无全尸的的下场,月轻玉几乎克制不住,全身都在发抖。
璃王察觉异常,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已然有些烫人。
他眼角沁出湿意,“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出事的!我许你的必定能做到!我是真的...真的...”可是后面是什么话,璃王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在月轻玉听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话而已,心如刀割的疼痛再次袭来,她硬生生忍着不曾发出一声痛呼,她不想继续互相伤害,便躲开,假寐起来。
璃王怔怔的忽然掉下了眼泪,无力感席卷全身,他多怕二人就此有了嫌隙如破镜一般,即便是拼凑在一起却永远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将她的身子放平替她掩好被子,便唤了太医进来,嘱咐着:“王妃得知将军新丧一时受不住打击,你们要好生医治。”
这话是说给太医听的,也是说给宫中的耳朵听的,自璃王踏入驿站的那刻起众人便在猜疑这副棺椁到底葬的是谁?如今听他亲口说出,惊的众人瞪圆了眼睛。
也好,战报想来已经传入京了吧,这下放心了么?
璃王眼光瞥见一楼桌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认出那是璃王府的暗卫,回房时那个暗卫已经侯着了,递上一封红蜡密封的书信后便静立一旁,等候自家王爷的吩咐。
是陈管事的密信,里面尽述了他们掳获流锦后得知三小姐对王妃的所作所为,屡次出手暗害毁王妃的清白,这些事王妃顾及着月少堂的脸面一直隐忍着。
据流锦交代有一名叫四娘的女子一直暗中为三小姐做事,又交代王妃出事那日三小姐曾动过王妃所食的燕窝,但对于王妃所中之毒却无从可知,只知三小姐银钱丰厚,在府曾收买过府医、嬷嬷、丫头等为她效命,他已命人昼夜监视三小姐的一举一动,以求找到解药。
璃王看着信,心底一阵阵发寒,他竟不知轻玉暗地里遭了这么多毒手?
信中又说轻千意因涉及端王小世子刺杀一案被刑部索拿下狱,如今整个轻府形同软禁,端王昏迷期间璃王府已经查明老帝师付业明与之交往有异,而付业明的孙女正是嫁予户部尚书苏绍之子为妇,苏绍乃是端王一党,又经查付业明的门徒中四品粮草府谷管蒋天博曾经手火璃军粮草,恐此案与端王脱不了关系,唯恐打草惊蛇此案便在秘密调查中。
静寂的房中只留下指节咯咯的响声,暗卫不敢去瞧王爷的脸色,紧张的头皮发麻。
烛火映在璃王漆黑深邃的眼眸中,像是一场一场燃起的战火,要把整座城燃噬殆尽。
他高声唤来守卫,下令道:“明日起急行回京!”
顾着月轻玉的身子,自濮暮出发他一直都走的很稳很慢,陡然加快了行军路程月轻玉只觉着有些奇怪,她问月武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可璃王府的消息怎么也不会传到月武耳朵里,他只知道昨夜王爷昨夜见了一名暗卫后便有了急性的命令。
月轻玉心底一阵阵不安,便命月武先行回京打探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
京郊的庄子上,绿筠给柳姨娘腰下垫了一个绣合欢花的隐囊,端过来新炖的药膳右手轻抚上柳姨娘已经高隆的肚子,笑道:“等不到过年,小少爷就要降生了,到时候侯爷和小姐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呢!”
柳姨娘温柔沉静的笑着说:“若是没有大小姐成全,怕是我们母子哪能活到现在,又承了姑娘们的情儿,真真是一辈子的恩情,等回府后必定求了三爷,好好谢过两位姑娘了。”
冬香接过话茬,“是啊,等小少爷降生我们也该回去了,也不知道小姐怎么样了!”
绿筠心头也是担忧可瞧着冬香抹泪,便开导她道:“小姐身边还有月武呢,不会有事的!”
府里发生的一切冬香没有同绿筠说,她只知道自己是受了责罚小姐故意送她过来赔她照顾柳姨娘的,可最近连月忠都不来了,她心里慌的紧。
第二百八十九章 引狼入室
“哎呀!这谁啊?滚~”穿堂外,婆子惊叫声起。
绿筠不由得警惕起来,扶着柳姨娘起身让冬香陪着进了内室,她握了握腰间的匕首,脖子伸向外间。
一时婆子来报,门前晕倒了一个逃荒的乞丐,眼看着饿就不行了,问能否讨口吃食。
绿筠出去看了看,蓬头垢面的女人明明是冬季,身上只有破烂的薄衣,身上还有明显被踢过的脚印,干瘪的肚子饿的走不动,死扒着门槛,舔着干到起皮的嘴唇看向院子里的那口水井。
“您看这...”婆子已经踢了两脚了,怕闹出人命,只能问绿筠的意思。
“夫人,您行行好,我是从山平逃过来的,家里遭了匪男人和儿子都被人给杀了,本想着投奔京里的表亲,可他们却把我卖给人牙子为奴,我是实在活不下去才跑出来的,求夫人发发善心给口吃的吧!”
绿筠紧绷的神经稍稍有些放松,“给她口热粥,再寻见像样的衣服给她!”
她一抬步,婆子便将人“领”了进来,女子蹲在院里缩成一团,狼吞虎咽的吃着一碗过后伸着脏手还要,绿筠坐在一旁喝着热茶冷眼的看着,三大碗下肚女人灰白的脸色才稍稍有些血气。
婆子抱来一身旧棉衣,女人局促的望着院子,脑子里快速的记下布局,整个院子只有一处是房门紧闭的,有婆子守着,看来要紧的人都住在那间上房里。
“带她去厢房去换!”绿筠道,眼光一路紧盯着女人。
这样的目光让四娘觉着这差事只给五十两银子委实少了些,那妮子看架势和腰间的那把匕首定是个练家子。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人,可没三小姐说的难么简单。
四娘打了一个寒噤,连忙换上冬衣,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对着那婆子跪下道:“嬷嬷您行行好,帮我向那夫人求求情,留下我吧,洗衣、做饭、擦地、刷碗...我什么都能干,我不要工钱,只求夫人能赏我一口热饭吃,我一个女人家实在是没地方去了,今儿若不是遇见嬷嬷好心开门,我怕是...怕是要饿死在路边了!”
“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庄子上从来不用外人,且正头夫人正有孕忌讳着呢!能赏你一口饭吃已经不错了,什么留下不留下的我一个下人可开不了口!”嬷嬷将四娘扶了起来,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摸出半吊子铜板道:“我能帮的也只有这些了,实在活不下去就找个庄家汉子搭伙过日子吧,好歹也能吃上一口饭。”
“哎...”四娘抹了抹眼泪,收下钱,抬步往外走,眼神却盯着厨房上新蒸的香甜的糯米馒头,嬷嬷叹息着又捡了几个馒头,翻找了几张用牛油纸替她包了起来。
四娘趁机跟着进了厨房,见水缸盖帘没有盖严迅速将袖中那根木簪一头儿拔开,掩于两指缝隙,那空心的簪子中滑出一溜白色粉末,迅速融进水缸里。
绿筠瞧着生人进了厨房,立刻跟了过来,四娘屏气听得有人来,火速将簪子收回袖子中,吸溜着馒头的香味,努力的往肚子里咽了咽。
“陈大娘!”
陈大娘陡然被吓了一个激灵,如同做贼被捉一般,手中的馒头陡然有些烫手,陈大娘结巴道:“娘子,我...我就是瞧她可怜,才拿了几个给她!”
绿筠恼的原不是这个,而是生人怎么可以进厨房,又瞧着四娘规规矩矩的站着不像是生事的样子,又觉着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便也和缓了些道:“既已包好了便给她吧,这有几两银子,足够你雇个马车回家去了。”
“呦,这还有银子...多谢夫人!”四娘感激涕零的接过银子,黑黢黢的脏手迅速缩了回去,生怕弄脏了旁人一般。
四娘出来后便跳上了自己早就备好的马车,翘着二郎腿啃着还温热的馒头,香甜四溢,用的是上好的糯米粉还掺了椰粉和牛乳,松软极了。
庄子上炊烟袅袅,随风飘过来的还有一阵阵肉香味儿,四娘等着各院的灯都熄了之后拍了拍身上的草皮子,袖口里藏好刀翻墙便摸了进来。
她瞧过了,这院子里就一个厨房,煮饭喝茶用的都是一缸水,这迷魂粉可是沾上一点便能昏睡一整日,凭那小妮子再警觉也得乖乖的给她睡觉。
四娘直奔上房,绿筠和冬香须臾不离的守着柳姨娘,那高高隆起的小腹让四娘想起她也曾经十月怀胎生下一个儿子,可惜...她没那种好命,孩子生下不久便被活活的饿死了。
忆起往事,四娘苦笑了笑,几乎就是一刹那的事,刀风直面而来,她本能的用手去挡,匕首划破手掌血慢慢地涌出来,四娘回神同样拔刀扑了过来。
“是你?”绿筠白日里见过四娘,透过月色一眼便认出她来。
早就怀疑是她了!冬香这样精神的人吃完饭就昏昏欲睡起来,她怎能不生疑?刺破了胳膊才让她勉强撑着神志等鱼儿过来,还以为是有人活不起一时起了贪念劫财,没想到竟是个高手。
绿筠本就中了迷魂散,很快落下阵来,胳膊上,腿上都受了伤,血滴滴答答的落在青石板上,四娘冷笑着:“中了迷魂散还能坚持这么久,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
“谁派你来的?”绿筠用自己的身子挡住柳姨娘。
“啧啧啧...没想到云榭院出来的丫头真是个个都不得了!”
绿筠瞳仁紧缩,手中的匕首攥的越发的紧了,这女人既知她们是云榭院的人还敢出手伤人,最有可能的便是三夫人和三小姐了!
她不知三夫人已死,只是觉着四娘对云榭院有这莫大的仇怨,三夫人应当不至于这么恨她们吧!
用迷魂散这种下三滥阴险的作风,倒与三小姐如出一辙。
“三小姐派你来的?”绿筠试探道。
四娘有些意外,绿筠便肯定了心中的想法,若是三小姐目标应在她和冬香,如此柳姨娘许能侥幸逃过一劫。
“还挺聪明的!”四娘说着愈加眼红,瞄准柳姨娘的肚子将袖口的刀掷了出来,绿筠几乎不假思索的去挡,四娘用刀柄敲在她的头上,绿筠整个人一歪就昏过去了。
第二百九十章 大房的荣辱
翌日一早,定国侯府的下人便急慌慌的往青朴院闯,嘴里高喊着:“侯爷,不好了,不好了!”
李忠训斥着下人没规矩,待问清是怎么回事后,老腿也是一软险些栽到地上。
他哭着进去对着定国侯行大礼叩拜,忍着心中剧痛,哽咽道:“侯爷,不得了了,出大事了,大爷他...他....”
定国侯心里跟着他的结巴一阵阵的乱颤,急问:“少堂怎么了?”
“侯爷节哀,今晨朝中收到战报,宫里传出信儿来,南楚兵溃濮暮大捷,崔副将叛变刺杀大爷,大爷他...葬身濮暮,殁了!”
定国侯被这天塌了的消息震得半天缓不过神来,眼神悲怆而无望,扶着椅子试图起身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差点儿从椅子上滑下去。
“你说...谁...叛变?崔世来?杀了少堂?”定国侯实难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他的儿子生于武将功勋之家,没有血洒沙场而是死在了自己人手上?
老爷子顿时心惊肉跳,难过的直摇头,胸口一口气没提上来,整个人便昏死了过去。
冬日的风声刮的极快,很快定国公府上线便知晓了老爷子惊厥昏倒和大爷命丧战场的死讯。
老夫人哭的肝肠寸断,几度昏厥过去,三夫人人守在青朴院心早就飞的没了影,月少堂一死的憋屈陛下定会恩赏大房,若不趁此给三爷求个闲职当当,那日后这么一大家子吃喝岂不是都是从她兜里掏银子?
那哪行?
二爷最是伤心,三爷原不在府当下便被人寻了回来,听闻月少堂出了变故竟一时也气愤的要冲到崔家去杀人。
下人们忙拉住他,二夫人道:“当下要紧的便是要守得父亲母亲无事,大哥的尸身怕是很快就要入京,丧仪之事我和弟妹操持着,既然战报明指崔世来叛变陛下便不会放过崔家人,三弟还怕看不到崔家人头落地的那一日么?如今侯府就靠着三弟撑着脊梁,你若再出事,那咱们侯府真的是穷途末路了!”
二爷道:“天塌下来,我们兄弟接着就是,任何时候都不能折了脊梁!”
一向侯府都由月少堂撑着,一下子重担压在三爷身上,倒不自觉的挺直了脊梁,不知哪来的勇气对二爷和二夫人道:“大哥不在了,我们兄弟二人一样能撑起这个家。”
二爷心中少许欣慰,抬眼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竟没控制住泪流满面。
定国公府哭声一片,为着大爷的离世,更为着大爷叫屈。
屋子里的月如婷闻讯惊起,一把抓着玉秀的手腕道:“你说我爹...死了?”
“是,三小姐你要节哀啊!”玉秀哭道。
月如婷错愕之后,脸上又擦出一抹诡异的光彩,心底掀起一阵狂喜,爹爹死了,月轻玉也要死了,那大房的荣辱就全靠她了!
*
愉妃莫名的在宫里发着脾气,秦王去时宫里一片狼藉,宫婢们不知哪里侍奉不到吓得如鹌鹑一般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秦王坐在轮椅上看着自己的母亲气的脸色涨红,抬手示意丫头们都退下。
愉妃听见轮椅滚动的声音,心头那股子火气更盛,凭什么别人生的儿子即便是出生入死也能全须全尾而归,她的儿子就要被困坐在轮椅一生?
连傛王那样的蠢材都能健全的活着,为什么她的轩儿不可以?
天道不公!
不公啊!
“啊--”愉妃砸碎了殿中仅存的一只青花描底的细口大肚花瓶。
“到底是谁惹母妃这般生气?”
愉妃望过去,秦王还是那般温润如玉的笑着,那样灿烂的笑容应当配上一副健硕的身子才是。
“是母妃对不起你!母妃不该纵了你一人去假山的,不该纵了你一人去的...”愉妃跌坐在地上痛哭着。
秦王细抚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眼中有着几分释怀。
幼时他十分羡慕兄弟姊妹们可以恣意的奔跑、嬉闹、玩雪、打猎,可后来,他也是亲眼瞧着端王一步步的走入泥潭,由幼时的懵懂变得面目狰狞,璃王一身荣光却每每与他对酒当歌时才会同他讲一讲战场上的硝烟弹雨,血渍满河,同他相识相知多年的兄弟在一次次的征战中逐一离他而去的悲凉。
而他...那颗怨怼的心已经在安宁无忧的日子中一点点的被治愈。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不必卷入到这些阴诡的算计中,做一世的富贵闲人,静看这京都的闲云落花。
母妃所念的,他早就没了这样的机会和心气,世人更不会接纳他们高高在上的王是一个只能委顿在一方轮椅中的残疾。
外头刺眼灼人的烈日透过窗棂直射进来,白晃晃的,晒在人身上竟微微发疼。
秦王抬手去挡,蓦的脑海里就闯入一个身影,也是这样的阳光明媚,四射万里。
“南楚朝廷已经递上了求和的请愿书,皇兄也要回京了,怎么母妃还不开心?”
“开心?”愉妃被这两个气到,她踉跄的走到秦王面前,俯身下来:“我筹谋多年,为的什么你不知道么?如今璃王大胜归来,军功更胜,你父皇高兴的恨不得把整座江山都送给他,我开心?我哪来的开心?”
“母妃也说二皇兄身上军功累累,那么父皇所赐也是他应得的,更何况有二皇兄在才能守得国民安泰,儿子也好再多安享几年太平的日子!”
啪---
愉妃扬手打了秦王一记耳光!
连她自己也惊住了,被吓了一跳,随后慌乱的抚摸着秦王的脸,惊慌落泪道:“轩儿,母妃不是故意的,母妃不是故意的...我怎么能打你呢?”
她的目光里有错综复杂的痛楚,懊悔和熊熊燃烧的恨意。
秦王握住她的手,平静道:“若是能解了母妃心头的恨意,打也无妨,只是...儿子说的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淑贵妃已死,儿臣的恨已消,那个位置多少人穷其一生的心智也未能及顶,以儿臣的身子...
儿臣只想过些宁静祥和的日子,同母妃一起,二皇兄与其他兄弟不同,自幼便格外怜惜我,有他在宫中一日,我相信母妃也可以过的安乐一些,儿臣便安心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孤女
“你....”愉妃眼中的温情一点点逝去,取而代之的是噬骨的寒凉,为她整个人都蒙上一层阴鸷。
“来人!”
宫婢忙推门而入,垂头聆听着主子的吩咐。
“送秦王回府!”
宫婢听令上前,却瞧着秦王抬手,秦王府的护卫上前推着自家主子残破的身子,碾压着殿中的碎片一点点的走远。
*
小厮端着冒热气的苦药进来,瞧端王半躺在雪狐软椅上,棱骨分明的俊脸上苍白的如那张狐皮一般,他的身子勾成虾米状,小声道:“主子...”
端王只是闷哼了一声,眼皮子都没睁。
“今晨宫中传来消息,月少堂...命丧濮暮!”
得知月少堂死的消息,端王睁眼,他止不住的发着冷笑,笑的他伤口扯痛的厉害,幽邃凤眸里透出浓烈的毒意。
“璃王呢?”
“璃王...不日回京,此战大捷陛下甚是高兴呢!据说...据说...”
“据说什么?”说话吞吞吐吐的,端王急火攻心,忍不住咳了一声,声音如寒冬一般透骨奇寒。
“九公主只叫人传信说,陛下得知此事大喜,据说有立储之意...朝臣们见风使舵,朝中纷谈璃王为长又战功无数,为平定东武朝立下汗马功劳,为求安邦定国稳住国本,拥立璃王为储一事颇有鼎沸之态。”
砰--
端王扬手直接打翻那一盏苦药,热汤洒在小厮的手背上,灼起水泡却不敢言语,眉头拧成麻花:“主子息怒...暴怒伤肝与您的身子无益啊!”
“叫九公主想法子出宫来见我!”
小厮连颔首称是,收拾了地上的残局后连忙退了出去。
月忠嘴里叼着不知哪薅来的野草,正趴在墙头上,瞧着那小厮退出来后鬼鬼祟祟的出了西角门,对着一辆车帘只掀了一角的马车小声耳语了几句后又忙折了回来,继续重新炖上了一锅子药。
“找人跟上去!”月忠瞧着那车辆不像是寻常府邸的,做工和仪制倒很像宫里的。
“是!”有暗卫立刻就跟了上去。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另一个暗卫快跑了过来,声音急促道:“大哥,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
“刚得的消息,定国公府的大爷命丧濮暮,王爷带着尸身不出三五日便可回京,还有庄子上的人来报昨夜姨娘和绿筠姑娘、冬香姑娘被人劫走了,有人在水里下了迷魂散,屋内有打斗的痕迹,想来是绿筠姑娘曾反抗过,据庄子上的人说昨日曾有一乞丐入院,问题许就出在那人的身上,我们的人已经去查了...暂时还没有消息。”暗卫照实说着消息。
一股血气直冲月忠的脑门,急的他踹了那暗卫一脚,“不是说让你们看好庄子么?”
太阳穴突突直跳,大爷死了,那小姐呢?
小姐让她照看好柳姨娘和绿筠姑娘、冬香姑娘,若是出事便立即送出城去,如今他送谁?
小姐若是知道了,不得被他活活气死?
豆大的汗从额头上冒出来,他对着众人吩咐道:“务必把端王府看死了,你们几个随我回庄子上!”
一众暗卫抱拳称是。
*
定国公府以二夫人为主心骨,听着她的吩咐整府为着月少堂的丧事忙碌了起来,满府的红灯全部换成了白灯,各廊顶棚上挂满了白布,小厮婆子们自角门匆匆忙忙的进出,备着在月少堂尸身回京是灵堂、天蓬等一应事务要备全。
自月少堂身死的消息传开后,又有不少世勋家清贵和老爷公子的前来吊唁,一时间又冷清又热闹的。
二夫人安排靠谱的小厮把守着府中各角门,严禁外人入内,所有饮食供应一律不得用生户,爷们们负责前厅招待,各院丫头看护好自家小姐无事不得出门,护院军听从李管家调遣,府医们全部守在青朴院以备不虞,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心不乱,众人对二夫人敬佩不已。
孟慕华憋了一肚子的火,明明她才是当家主母偏露脸的事老爷子让二房去办,她就委顿在青朴院守着老夫人。
当初悄无声息的嫁进来,如今难得有个露脸的机会,身上又有了爵位,还要受制于人?!
她怎能不会生气!
她从青朴院出来时,正巧看到立于廊下的月如婷,那丫头脸上泪痕宛然眼神却极其镇定,孟慕华想起月如婷所说让她多多照拂的话,忍不住心中生出些许同情。
一个孤女,将来可怎么过活呢?还不是要指望着他们这些叔辈活着?
哎,这大房的东西啊,过不久就是她的了!
孟慕华心里算计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玉秀扶着三小姐的手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月如婷斜睨着她道:“撑不住了?”
“三小姐...”
玉秀满腹官司,大爷骤死侯爷一向又不喜三小姐,前几日还讨三夫人的好要人家照拂呢,今日成了孤女心中该是如何惶惶不安,也只能当着她们丫头的面死撑撑面子罢了。
她唇瓣嗫喏半晌道:“奴婢是为三小姐伤心...”
伤心?
她有什么好伤心的?
月少堂只有一个女儿便是月轻玉,她和如媚何时入过他的眼?
当初就连娘死时也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死了也好,若是他活着定不会让自己抢了月轻玉的婚事,死了便没人能阻碍她了。
“呵呵...”月如婷笑出了声,吓的玉秀一个寒颤。
“你去前厅留心着,若是璃王府的人过来吊唁便唤住他,就说本小姐有话要问。”
“是!”玉秀白着一张脸对着她行礼,心中惊讶三小姐这时候还惦记着璃王呢?
月轻玉回头,见不远处一个妇人挎着篮子向她行礼,她招手示意过来,抬脚朝偏僻处走了几步待那妇人跟过来后,说道:“事办好了?”
四娘垂头道:“人关在四水街的土地庙里,有个绿衣丫头可是个狠角色,若是醒来我可未必是她的对手,小姐还是尽快将人接走的好,跑了怕是要另花一笔银子追回来呢!”
月如婷握紧了手炉,怀疑道:“会武的?”
四娘点点头,目光瞥见有人过来便行了一礼后躬着身子退下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绝不善了
四小姐和五小姐结伴而来,瞧着月如婷一人便问道:“你怎么在这?”
月如婷转过头看着月如歌,嗤笑果然是不一样了,说话都有底气了!
“怎得,我不能在这?四妹妹今日倒是清闲,怎么没去刑部看看轻二公子?哦...我忘了,如今定国公府与轻府的关系怕是就此要断了,四妹妹若是想修补呢怕是只能靠自己了,费时费力又费心思的,辛苦劳作那么久却收效甚微,可不是要前功尽弃了。”月如婷一脸小人样。
五小姐虽不懂事,但从表情上看就觉着三姐姐有点恶心,腰间的鞭子握的咯吱咯吱的响。
“小五...”四小姐轻呵道,前厅还有宾客打了她的脸面不要紧,平白让外人看侯府的笑话,二房和三房还会落得一个欺辱功臣孤女的骂名,三婶正愁逮不住小五的错漏呢!
“四姐,她说这话明摆着就是羞辱你!”五小姐气愤道。
难怪长姐不喜欢你!阴阳怪气的,她更不喜欢!
“人贵自重,大伯伯遭难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尽孝道,反而在府里姊妹阋墙,她羞辱的何曾不是她自己?”四小姐反驳道。
见月如婷急头白脸的上前一步伸着脖子要辩,便抢白道:“长姐曾教导过我们要同气连枝,长姐回来前我们会替她守礼尽孝,三姐做不到的我们一样也可以做得到!”
月如婷气的发红的眼眶里尽是厌恶,涨的紫红的脸气息越发的不畅,鼻子里闷哼了一声后撞了月如歌的肩头扬长而去。
四小姐目光望向四娘消失的方向,心中一阵阵不安,默问着:长姐,你何时才能回来?
*
月轻玉坐在门窗大开的驿站里,月白色的狐裘围着她的身子随着她的视线和思绪飘远。
原本温暖洋溢的屋子因寒风灌进来冰冷入骨,南乔接过南木递过来的银制镂空雕花的手炉放在月轻玉的手中,捂着她的手,又端来一碗菌汤道:“小姐,吃点东西吧!”
月轻玉望着窗外还是不语,南乔知道她心中憋着一口气,恨陛下也恨自己。
天边一只灰黑色的信鸽飞来,月轻玉紧盯着鸽子的身影,最后目光落在窗棂上,信鸽扑闹着翅膀,腹中传来咕咕咕的叫声。
南木抬手将其接到手上,垂眸凝视鸟雀的腿部,脚环上不知写了什么只字片语,她连忙给月轻玉递了过去。
月武两日前已经入京,他们离京后悄然发生的一切拣选着手书了出来,月轻玉正逐字逐句地看,瞳仁颤动流露出忽闪而过的光芒,脸上的血色也逐渐消失,她死咬着嘴唇慢慢的开始沁出血来,目光似要将手中的信穿穿透。
她的胸口高低起伏着,越发的喘不上气来。
南乔瞧着她这副模样吓的心惊肉跳,小心翼翼的唤了声:“小姐...”
愤恨如滔天烈火燃尽了胸腔和理智,冷声道:“备马,回京!”
南乔抬眸,面露惊愕,“小姐,还有两日我们便可抵达京都,不如...”
这一路的辛苦和折磨南乔都看在眼中,大爷枉死小姐伤心欲绝,天怜小姐,这时候千万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哪怕要她自此成为一个废人,折寿十年二十年,她只希望小姐能平平安安的回京,医好身子再也不受这些许磨难了。
月轻玉归心似箭,信上说轻千意被端王陷害刺杀小世子,如今身陷囹圄,轻府亦受牵连被陛下禁足。
安插在李府的暗线楚氏查到李府医的家书,察觉李府医告假期间曾去过岭南一带,小姐身上之蛊许与已经暴毙的李府医有关。
还有...柳姨娘、绿筠、冬香等人遇袭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
端王这个狗杂种,当初她留下他一命是为了平衡棋局,如今璃王已经平安归京,他却不死心的将毒手伸向了轻府,让二哥...遭此横祸。
前世轻府血淋淋的结局在她脑海中来回放映,她高声道:“还不快去!”
这件事待她回京,定要将端王剥皮拆骨,好好的问一问高高在上的王,辩一辩是非曲直!
若是轻府出事,这件事她绝不善了!
绝不!
南乔死死咬着后槽牙,俯首称是,地炉里的火迅速燃着她扔下的密信。
璃王房中听得暗卫报月轻玉要只身回京,直道不好,待他出房门时已然看见院内一个身影纵身翻上一匹白马,挥鞭疾驰而去。
他猜测定是京中有消息传来,他早该有所防范的!
额头青筋暴起,他急忙下楼牵起一匹快马,追了上去。
月轻玉听见身后跟来的急促的马蹄声,手中的鞭子扬的更高了。
她与璃王始终如箭和靶一般,每次相交都只会是鲜血淋漓。
“轻玉~”璃王在身后高喊,却不见前人回头,只得催促着马儿飞奔向前。
璃王心中有一股子无名火却不知该往何处发,他只恨自己生在帝王之家,种种因果实非他愿为何不能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南乔和南木瞧着月轻玉几乎发疯一般的往前奔驰,惊的满身冷汗上一次见到小姐这般焦躁失态的样子是大爷的死,她们虽不知信中说了些什么,可也能猜测出几分定是又出什么大事了。
“轻玉...你听我说!”璃王赶了上来,“千意那桩案子疑点颇多,父皇不会对轻府怎么样的,如今局势也只是要给朝臣和端王一个交代而已。”
提起皇帝,月轻玉火气更胜,交代,正好她也需要一个交代。
她急速勒马,马蹄高扬险些将她摔下马背,璃王整颗心都悬了起来,见她下马连忙跟了上去,却不想她一个反手拔剑直指她的心口。
月轻玉的眸底透出让人脊背生寒的凉薄来,冷冽道:“交代?那谁给爹爹一个交代?陛下么?端王是个什么肮脏货,王爷不知么?这一切不过是他自导自演的苦肉计罢了,陛下何等睿智怎么会看不破这般伎俩?
不过是在不确定爹爹身死前,想要先除去轻府这一助力罢了!若是战报入京崔世来没有得手,怕此刻剥皮削骨的就是轻府满门了!”
“轻玉!”璃王内心深处还是想要极力维护自己的父亲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两人决裂
哪怕他骨子里真的是一位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可在没有实证之前,他亦无法容忍任何人如此污蔑。
月轻玉望着他猩红的眼睛,心中一阵阵酸楚,重生以来她从没有想过再与璃王站在对立面,临了临了还是成为了敌人么?
璃王跨步上前,月轻玉本能的将剑往后缩了缩,骨子里她不想伤了他。
在父亲和她之间抉择璃王的心中情绪翻滚如滔天一般:“轻玉,那人..是我的父亲,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
咔嚓的一声,两人停靠的路旁璃王身后,厚厚的积雪压断了早已枯朽的树枝,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这声断树的脆响湮没了璃王的承诺。
月轻玉眼眶泛红,眸底已有泪光:“轻玉所求与王爷之谋实为殊途,王爷所诺于我不过是镜花水月,在君父皇权的面前我们不过是蝼蚁。
我所求的不过是父康宁安,如今爹爹已不在了,不论王爷说什么,我定要护住轻府...
诡谲的宫廷生活是非我愿,孝字压身...一是不愿委屈了王爷,二是璃王妃的身份给你我带来的只有无休无尽的痛苦,回京后我会向陛下请罪辞去璃王妃的身份,我与王爷今日就算别过!”
她眼底的恨和悲如刀子一般刺进他的心,那样否定他的话让他受伤极深,大声质问着:“轻玉你凭什么如此霸道,为何从来都不给我机会?从来都不相信我!”
“当初是,现在是,未来也是,不论我怎么做,始终赢不得你的信任,你应下这门婚事却从心里从未想过要与我执手一生,于你而言本王不过是一颗随手拈来,弃之无用的棋子。
自请辞去璃王妃的身份,你凭什么觉着本王会放你走?本王告诉你,即便是成了一双怨偶,我也要把你留在身边!若是你敢悔婚,那么本王定不会放过定国公府和轻府任何一与你有关的人!”
璃王气极,抬手握住剑身一把连剑带人夺了回去,他左手半掌被划破血汩汩而出,月轻玉见他受伤情急,利剑脱手。
剑被他扔的远远地,直立的插在冰冷的地块上,她顺着剑的力道直接落入他强有力的臂弯,受伤的左手立刻狠狠地将她的胳膊拧起来了。
粘稠滑腻的血沾满了她的手腕,她想挣扎却触痛了他才划开的口子,他痛得蹙起眉来。
一边是他的父亲,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亲人,一边是月轻玉他一生所求,若是中间没有隔着月少堂的死和列国虎视眈眈的凶意,他定会毫不犹豫的抛下一切守在她的身边。
可如今的局势不行,他要拉扯着定国公府向前,一改东武数十年的颓局,直到朝中安稳边疆平定,他才有机会同她好好解释一番,他不舍得放手...
整张脸企图占据她所有的视线,他一只手扣住她半张脑袋,强迫她直视着自己,他的眼睛通红带着几分泪花,凶狠的看着她如同紧盯着猎物的猎手一般。
月轻玉试图别过头去,才一动眼角的泪便不受控制的滑落,这样的情景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璃王半响未曾开口,眼都不舍得多眨一下的看着她,他对她的情是真,他们之间的嫌隙也是真,轻玉于他实难放手,他低哑着嗓音几乎用求饶的声音在她耳边厮磨着:“轻玉,别离开我,如今我能留在身边的只有你了,若你都走了...这凄苦的余生我再无半点欢愉,许多事有口难言我只求你信我,哪怕只有一分一分就好,我也会证明给你看...”
风徒然吹了过来,风雪扬起刮在两人的脸上,雪沙冰凉醒人神志。
南乔扬起剑柄用尽全力的敲在璃王的后颈上,腕上钳制的力量越来越松散,璃王瘫软的顺着她的身子滑落,嘴中仍忍不住低喃道:“轻玉...”
再后来说的什么,月轻玉已经听不清了。
她架住他的胳膊,将他放倒在一颗树下。
金色的阳光从厚厚的云层中穿过来,带着远古的温暖,她俯身替他包扎好伤口,看着远方追来的铁骑,紧握着他的手最终还是选择松开,对着南乔南木道:“走吧!”
树下,璃王幽幽的睁开眼睛,望着月轻玉远去的背影,眼神微微闪动。
*
轻府被甲兵牢牢的把着,月轻玉赶回京都时已是次日深夜,她吩咐着南乔速去找月忠等人,她则带着满目熟练的翻墙而入直奔舅父舅母的房间。
轻千意出事后嘉柔郡主几乎也不能寐,窗外的人影让她迅速的警觉起来,推了一把轻礼后紧握住枕下的匕首,紧张的帕子按住心口。
南木察觉屋内人已醒,便叩门道:“郡主,是小姐!”
“舅父,舅母是我,轻玉!”
轻礼和嘉柔郡主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轻礼披了一件外衣,拨开了门栓。
“舅舅~”
“傻孩子,你怎么来了?”轻礼迅速环视了一眼四周,拉着月轻玉进来说话,南木警戒守在门前。
“舅舅放心,我翻墙进来的,没人发现!”
嘉柔郡主连鞋都来不及穿,掌灯便迎了出来,瞧着真是她来,激动的如那烛火一般难以自抑。
“轻玉...你怎么来了?快让我瞧瞧,身体怎么样了?你怎么回来的?跟璃王一起回来的么?有没有受伤?”嘉柔郡主嘴絮絮叨叨的,一把拉过她,下意识的检查着她的身子,摸上她的肩头发现有纱布包着,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伤哪里?快让我瞧瞧!哎呀着衣服都湿透了...”
嘉柔郡主起身,准备取一套干净的衣衫过来,又嘴里念叨着:“不行,我去安排沐浴,再仔细检查一下,这大冷天的别再着了风寒,让婢子们煮一剂姜汤喝下才好。”
“舅母...我没事!”月轻玉鼻头一酸,照舅母这般安排下去怕是众人皆知她回来了,她是回来了解情况的,不是回府省亲的,身子扑在嘉柔郡主的怀里泪流不止。
“伤着了么?”轻礼端了一碗热茶过来,紧张的问。
“舅舅,我没事...”
嘉柔郡主抚着她的后背,偷偷的抹了一把泪,道:“你已经尽力了,人各有命,一切皆是定数,仔细哭坏了身子。”
第二百九十四章 全部都讨回来
“我在滨州见到大哥了,他没事,有他守着滨州是滨州的福气。”
“是,你大哥来信了,说若不是遇到你怕他就死在南楚人的刀下了,这一路过去想想也真是苦了你了,如今回来了切莫再操劳,安心养好身子才是正理。”
“舅舅,舅母,二哥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月轻玉问。
轻礼和嘉柔郡主对视一眼,轻礼道:“这件事你不必插手,好生养好自己的身子,陛下虽生气可好歹也顾念着轻府这么多年的忠义还有你舅母的身份摆在那...等事情风头过了,顶多降官贬职也就能平息了。”
轻礼说话间有一瞬的慌张,可见这样的揣测连他自己都不信的。
月轻玉只道:“我此去战场原就是担心有人会对爹爹下毒手,可还是晚了一步,二哥的案子尚有转圜的余地,舅舅又何必将希望寄托于...陛下身上呢?”
她提到皇帝,咬牙切齿的恨,拳头却悄然紧握着,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言语便显的凌厉了几分。
“你说有转圜的余地?”轻礼夫妇被床头摇曳烛火映的忽明忽暗,两人俊俏的五官紧绷着齐齐的望着她,眸中包含着期望和不可置信。
轻礼稍有错愕之后,头皮便松了起来,轻玉才回京,连来龙去脉都不清楚,怎知哪里可以转圜?
“舅舅不信?”
“信!”轻礼权当她在安慰自己。
嘉柔郡主的态度与他不同,她总觉着轻玉这丫头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每一次都惊的她刮目相看,她说有转圜的余地许就真的有转圜的余地。
可此事涉及到皇嗣一事,轻玉的身子...能掺和进来么?
“舅母..连您也不信么?”
“好孩子,不是舅母不信你,这是这件事牵扯起来太广了,如今定国公府应当韬光养晦隐藏锋芒才是,何况你的身子...当初你称病离宫怕陛下早生疑心,再把你牵扯进来,若你有个好歹,你让舅舅舅母如何向你死去的母亲交代?”
哼!
隐藏锋芒?
论隐藏锋芒的本事谁人能比的上当今陛下!?
当初他一副慈父姿态,浑然让人忘了他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父,天下最有恃无恐手中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皇帝。
他要你死,管你隐不隐藏锋芒?
“崔世来跟我父亲多年如同臂膀一般,信任至极,若他有杀心全然不必等着大军夺下濮暮,在京在营完全可以人不知鬼不觉的刺杀、偷袭,更何况...他就算不顾及个人的性命,还应想一想崔氏全族,此战他功不可没论军功亦是首屈一指,为名利、恩怨他都没有杀爹爹的理由...”
后面的话月轻玉没有说,对于朝局舅舅自有见解,相信不说他们也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信二哥是被人冤屈,若是有心除去轻府那小世子这件事,二哥的冤枉便只能是冤枉,一旦从轻府撕开一个口子那刽子手便会更加肆无忌惮,轻家三代忠良凭什么要落得如此下场?”
她漆黑明亮的眸子里映着火光,“爹爹不在了,若是轻府在出事,我即便是养好了这副身子不过是引颈就戮罢了,既然兵临城下我们岂可龟缩不前,应当挥刀立马告诉他们我们轻府绝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可...”
轻礼有所犹疑,等同于对抗皇室,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终究还是不能全身而退。
月轻玉沉住气,道:“此事由端王挑起,新仇旧恨即便是没有二哥的事我也定要向他讨回公道的,若是陛下能秉公处理,轻府的危机便可迎刃而解,若是陛下偏私,那么舅舅退一步形同退百步。”
嘉柔郡主抬头紧张的望着自己夫君,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见他沉思片刻才开口道:“轻玉,你有什么法子?”
月轻玉心中才松出一口气,便让轻礼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同她讲了一遍。
她原本就在猜测这是一场端王自导自演的戏码,只是常人不能接受的理念是虎毒不食子,端王因这个孩子才能在上一次的谋乱中保住一命,应当视为珍宝才是,怎么可能会动手杀他呢?
只有她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有多狠毒,多薄凉。
就如她所说,若是陛下能秉公处理还二哥一个公道还好,不若就新仇旧恨一起清算,她失去的一定要全部都讨回来。
寅时的梆子如约在街外响起,南木听到一阵节奏有序的布谷鸟的叫声,那是她与南木的暗号。
月轻玉理清了思路便从轻府无声的退了出来,月忠带着院子里的管事嬷嬷跪在地上等着她的发落。
“先说怎么出的事?”
月忠余光落在月轻玉清白的脸上,眉心跳了跳,愧疚万分道:“有人佯装成乞丐乞讨,绿筠姑娘心善命人赏了吃食和银两,却不想有人在水中下了大量的迷魂散,院子里的人全部细细审问过只有这乞丐一个外人曾入过厨房。
房中有打斗的痕迹,想来是绿筠姑娘被俘前殊死反抗过!”
“都是老奴一时心软,见她可怜才想着送了几个馒头给她,却不想是条毒蛇!”嬷嬷悔恨道。
“庄外不是有暗卫守着么?可追查到了凶手么?”月轻玉问道。
庄子上一直平安无事,柳姨娘身边又有绿筠守着,月忠琢磨着看守端王这儿需要人手便私自调动了,可他没成想这就出事了啊!
还这么大的事!
“属下知罪!属下私自调了暗卫回京监视端王...”月忠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迟迟没有听到月轻玉吭声,不敢抬头。
她虽生气可已经于事无补,明明有机会就地暗杀,却费尽心机把人掳走,目标应该还是柳姨娘,祁氏已死...是皇帝么?
不会!若是皇帝的人定会斩草除根。
难道是孟慕华?
她入府前柳姨娘已经出府了,她怎么会打听一个无根无宠被驱逐出府的姨娘呢?
还有谁...有动机呢?
她脑子里蹭出一个名字,月如婷!
可月轻玉却找不着合适的理由解释自己的这个想法,柳姨娘的事只有她和祖父知道,月如婷应当是不会知晓的,即便是知晓了与她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利害关系,她为什么这么做呢?
还是她想偏了?
可她几次出事好像同月如婷多多少少都有些关联,这次的事当真是她多想了么?
那么凶手又是如何查到这个地方的呢?
第二百九十五章 带柳姨娘先走
脑子里的灵光一闪而过!
“冬香来了之后,可有外人入庄么?”月轻玉没头没脑的问。
嬷嬷道:“院子门外有小厮看着,平日里门户都是掩着的,夫人也不大出来走动,我们时刻都跟在身边伺候着,冬香姑娘来了之后近身的事情便由她同绿筠姑娘一起侍奉。
我有几次出去接水,看得不太真切东头的土堆下似有人盯着门户细瞧似的,见有人出来便快速的耷拉着脸走了,打先儿没细想,如今出了事倒觉着可疑的很。”
月轻玉闭了闭眼,她似乎明白了...
当日她忙中给绿筠和冬香安排了退路,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来是有人跟着冬香顺藤摸瓜找到了这儿。
有这个机会和心思的怕只有月如婷了。
很好!
月轻玉抬手示意无关紧要的人退下,问月忠:“端王府有什么动静?”
月忠忙道:“端王表面称病不出,实在暗地里与户部和付老帝师勾结,璃王府已经查到火璃军那批粮草是由蒋天博筹备经手的,付业明、蒋天博已经在我们的监视中。”
南木瞧着月轻玉的视线看过来,忙上前:“小姐有何吩咐?”
“你悄声回府,找雪影和冰蓝打探一下三小姐近日的动向,看她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外人,出府去过什么地方?一有消息即刻来报!”
“是!”
“月忠...”她才唤了月忠的名字脑中传来一阵眩晕,南乔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探了一下她的脉息,跳的极快!
“小姐,您昼夜赶路休息一会儿吧!”南乔忧心道。
她压着心里的那一股股跳动,嘱咐道:“璃王入京的消息最晚明日便会传过来,到时候粮草的事怕就压不住了,付业明和蒋天博两个人务必要看好了,别..别让人灭口。
再加派出人手,务必要尽快找到柳姨娘等人,这两件事我便交给你来办,我信你...”
信你二字让月忠不由得挺直了脊梁,眸中泪光忽闪而至,他没想到小姐还能信他!
“月忠此次定不辱命!”
南乔见她难受的厉害,忙拿出药倒了半天也没倒出个玩意来,她惊慌道:“小姐,你的药呢!”
月轻玉靠着她,粗喘着气,今日最后一粒药早在路上便吃完了,否则以她的体力断撑不到回京。
“无妨,我还撑的住,天快亮了,再过两个时辰我们便回府!哦,对了,月武呢?怎么没见到他?”月轻玉问。
月忠道:“他去找楚氏去了,说是想从李府能不能查出一些线索。”
月轻玉身上疼的厉害,虚弱的点点头道:“南乔,你安排入府的事吧!”
她们一行人总不能这个样子入府,为避人耳目总得做做样子才是。
卯时
定国公府的角门已经开了,常来常往的送酒、送果子的商户们在角门排队一车接一车的往下面卸着,月如婷则提前换好了一身丫头打扮由玉秀掩护着,口鼻掩着帕子十分嫌弃着小贩身上的酒水瓜菜味儿。
四娘在拐外的街角靠墙磕着瓜子,瞥眼瞧月如婷出来对着她这副做派不自主的冷哼了一句:“这丫头还真是同她娘一模一样,装什么高贵呢!有本事别做出这低三下四的腔调来啊!”
瞧着月如婷的身形越发的近了,拿水带灌了一口后便跳上马车发动起来。
待她们出动不久,角门处探出来一个身影,瞧着那车子越来越远...
绿筠率先醒过来,身上的伤口胀痛的紧,她活动了一把脖子,发觉整个人手脚被捆绑的难以动弹,冬香和柳姨娘在身侧不远处还深深浅浅的昏睡着,想来药效还没有过。
绿筠拼力的挣扎向前,嘴中喊着:“冬香,冬香...”
她一寸寸的挪动,用脚尖够着冬香的身子,“冬香,快醒醒!”
冬香整个人的脑袋都木木涨涨的,只听有人在唤她,徐徐的睁看眼意识便又要沉沦。
绿筠急的汗都要出来了,“冬香,别睡,出事了!你快看看柳姨娘!”
嗯?柳姨娘?出事了?
冬香心里一个激灵,意识逐渐回归,绿筠的样子由模糊到清晰,她才想说怎么了?
就发现自己同柳姨娘被绑在柱子上。
“终于醒了!”
“我们怎么在这?绿筠你受伤了?”冬香急着想要挣扎却连累柳姨娘的身子倾斜,惦念着她的身子冬香忙用自己的肩头撑住她笨重的身子。
绿筠也不知她们昏睡了多久,忙道:“冬香,你轻一点,尝试着看看能不能把柳姨娘叫醒。”
即便是逃也要在柳姨娘意识清醒的状态下逃,药效还没过以她们二人的力气,怕是跑不出一里地便会被人捉回来。
绿筠留意着门外的光线,似乎门外没有人影走动的迹象,看来夜里一时无人把守...眼看着天快亮了,她们要趁机逃出去才是。
“柳姨娘...柳姨娘...”冬香耸动着肩头以撞击的形式晃动着柳姨娘的身子。
“唔--”柳姨娘也渐渐醒来,“怎么了?我们怎么会...是不是有人要杀我和孩子?”
柳姨娘发现她们一众人被绑着,脸色大变,绿筠忙稳住道:“姨娘的身子可有不适?”
柳姨娘摇头,眼神止不住的四望着,挣扎着试图摆脱身上的绳子,四娘多少顾及了柳姨娘的肚子,再者防范的心思大多放在了绿筠和冬香身上,柳姨娘原不及捆绑她们那般紧迫。
绿筠和冬香对视了一眼,见脱身有戏,道:“姨娘别怕,一般劫匪为防止逃脱都会绑猪蹄扣,你慢慢的用手指勾住腕上的绳子或者试一下能不能松动冬香手上的也行。”
“我试试...”柳姨娘葱管一般的指甲奋力的勾着,身子沉重每每想要更进一步便要挺直身子,不会儿柳姨娘整个人便大汗淋漓,她粗喘着气息,肚子跟着忽高忽低的起伏。
绿筠和冬香两个人紧张到了极点,“姨娘别急,别伤着孩子。”
“我再试试...”
指甲勾着绳子传来钻心的疼,她强忍着终于腕上的绳索松了一指的宽度。
眼看着她身上的绳子一根一根的脱落,绿筠和冬香的胸腔中长吐出一个热气。
远处传来马蹄声,柳姨娘吓得手忙脚乱,绿筠急道:“冬香,你先带柳姨娘先走!”
“要走一起走!”
第二百九十六章 埋骨之所
“三小姐就是这儿了,人就在里面,一个不少!”庙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绿筠辩了辩就是那个乞丐的声音。
柳姨娘直能半跪着身子替冬香解下身上的绳索,听到那人唤了一声三小姐身子陡然僵住了。
她们何时得罪过三小姐?
难道是她想错了么?
冬香却忍不住啐了一口:“呸,又是这蹄子搞的事!”
落在三小姐手里怕是柳姨娘和她们都没有活路了,绿筠急道:“冬香快带着柳姨娘走!”
冬香急的直掉眼泪,边给她解绳子边道:“要走一起走,我不能扔下你!”
绿筠压着声音:“快走,再不走就都走不掉了,别忘了小姐的嘱托,若是柳姨娘出什么岔子小姐得让咱两气死!
你听我说,我有法子脱身,外面有马车,待她们进来,你带着姨娘趁机逃走,别回头!
府中不安全,你去璃王府找月忠,璃王府的人认识你不会为难你的!”
冬香连连摇头,柳姨娘张望着,觉着外面的身影越来越近,抚着自己的肚子咬牙狠心道:“冬香姑娘,我们逃出去才能找人来救绿筠姑娘啊!”
冬香一咬牙,对着绿筠道:“你撑住我这就找人来!”
说完拔下自己头上的一只簪子塞在绿筠手中,抹了一把眼泪扶着柳姨娘的身子迅速从后面逃了出去,绿筠见她们二人脱逃才送了一口气,笑这妮子这时了还能想到这一招。
四娘踢门而来,绿筠淡定的看着晨光下尘土飞扬,月如婷呛的连连咳嗽嫌弃的剜了一眼四娘,皱眉在看到庙中那堆逃过的绳索时禁不住吼道:“人呢?”
玉秀在瞧着绿筠的第一眼便吓到了,她没想到三小姐会绑了大小姐的贴身丫头,心中忐忑不安的看着月如婷,瞧着三小姐暴怒的青筋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伺候了一位什么样的主子?
“奶奶的...”四娘低声咒骂着,暗恨自己就不该心软,煮熟的鸭子飞了。
“那女人大着身子跑不远的,我这就去追。”四娘道。
“没用的!她们早就走远了!”绿筠幽声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月如婷道。
四娘看了一眼后门,眼中闪过精明,一脚踩在她的肚子上,绿筠受力差点痛呼出来,俯身道:“真当老娘是白混的?若是有时间她们能放了你在这?”
绿筠目光狠毒的看了一眼月如婷:“你走了,就不怕我杀了她?”
“那我先杀了你!”匕首从袖口滑出,死死的抵在绿筠细白的脖颈上,殷出一道血痕。
玉秀第一次见到杀人的情形,吓得捂着嘴巴惊叫了一声,三小姐目光利箭般射过来,这才哆嗦着垂下头去,心道:完了完了....这下子她跑不掉了!
绿筠笑了笑,对着月如婷道:“三小姐舍不得杀了我的!”
“哦?”月如婷笑着走过来,眼神示意四娘退下,“我倒不知有什么理由放过你?”
瞳孔映出绿筠轻蔑的笑脸,让她恼火,一个低贱的丫头也敢看不起她?
扬手便甩给了她一个巴掌,天还有放亮,庙里暗沉沉的从窗子里透出些许斑驳的光,折射在月如婷的眼眸上,如漆黑的夜里一头凶狠的恶狼般的目光。
“杀了她,再把那两个给本小姐抓回来,我要一点点的折磨死她们。”
“杀了我,你便再也无从知晓赵氏的埋骨之所!”绿筠道。
三小姐整个人的身子都惊愣住了,抓着绿筠的衣领双眸猩红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绿筠一字一句道:“我说...杀了我,你便再也无从知晓赵氏的埋骨之所!”
“是你?当初是你领走了我母亲的尸身?”
庙外传来驱车赶马的声音,四娘眼看着那两人驾车,忙问:“三小姐?!”
“如何?用赵氏的尸骨换冬香一条活路!否则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赵氏埋在哪里,她生无人念死无人祭,生生世世都得是一条孤魂野鬼,用不得安宁!”
“闭嘴!”月如婷暴怒不已。
绿筠得意的笑着,当初小姐命她处理赵氏的尸身,告诉她赵氏的埋骨之所只需她一人知道就好,若是日后有什么不测就当是她的保命符。
没想到,真如小姐所说。
原本是为了提防着二小姐,谁知更毒的那条毒蛇是三小姐!
车马渐远,月如婷道:“我怎知你不是随便找了一具尸骨糊弄我?”
“赵氏死时,左手上戴着陪嫁的镯子,她的物件三小姐不会不认得吧!”
月如婷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她对着四娘吩咐道:“再去找一辆车来!”
四娘剜了一眼绿筠,鼻子里冷哼着。
绿筠见她走远,用藏在袖口的簪子一点一点的磨着绳索,月如婷坐在椅子上低头思索着,月轻玉原来从那时便开始防着她们,她悄无声息的处理了母亲的尸身,城府之深令她心惊。
当初如媚弑母疑点颇多,破绽重重,月轻玉虽出面保住了她的性命,却也见间接的坐实了如媚弑母的事。
她了解月如媚,那种草包若没有母亲从小护着她早不知小命丢在哪了!
她杀人,谁都有可能,绝不会是母亲!
那...会不会是?
月轻玉?
月如婷噌愣一下惊起,用簪子抵住绿筠的眼睛道:“当初,是不是月轻玉杀了我的母亲?!”
绿筠毫无惧意,冷道:“三小姐若是想杀了我便杀,小姐的事我一概不知,三小姐若是想要从我嘴里挖出什么来怕是打错了算盘!”
手起簪落,一把插在绿筠的左肩,她咬住牙生生的忍下,冷汗连连的笑道:“怎么,三小姐我见犹怜的戏码演不下去了?”
月如婷没有拔出簪子,反而在伤口上来回磋磨,恨的咬牙切齿道:“你如今就是我脚下的一只蚂蚁,你若不说我保证在你死前定会让你尝遍本小姐能想到的所有刑罚。
你以为你不说我便没有办法了?
当初你们对我母亲、对如媚、对我做过什么,我都会百倍的讨回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赵氏和二小姐作恶多端,实属老天有眼罪有应得,三小姐说这话也该想想你们都做过什么?”绿筠恨急,挣着身子狠瞪着月如婷,恨不得在她跳动的脖颈上咬上一口,与她同归于尽。
第二百九十七章 早产了
“月轻玉那种贱人本就死不足惜,泥潭里爬出的贱胚子还想摇身变凤凰?”月如婷对于月轻玉嫁入璃王府的事怨念颇深。
“我家小姐纵使身在泥潭也比三小姐干净的多,心里肮脏的人看什么自然都是脏的!”
绿筠话音刚落,四娘便来复命,称已经安排妥当,问要不要即刻出发。
四娘被人刨了活儿,还念想着早些结束了这小蹄子再把冬香她们给捉回来呢。
月如婷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污,嫌弃的丢在一旁,她有的是时间慢慢磋磨绿筠,要紧的是找到赵氏的尸骨,好生下葬才是。
玉秀被指派着押着绿筠走,她看着那肩头的簪子心中就起上一层鸡皮疙瘩,咬牙闭眼的将那簪子拔了出来,血溅了一脸慌忙的拿着帕子擦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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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香急驰在街道上,柳姨娘在马车中三魂守不住七魄,她想不明白三小姐为什么要杀她?
她肚子里的孩子碍不着三小姐什么事啊?
密密麻麻的疼从腰间盘来,柳姨娘只觉着下半身湿黏黏的,她手肘撑着身子看去身下鲜红一片,马车内惊惨叫起。
冬香一个激灵,忙停车问:“柳姨娘怎么了?”
掀帘一看,吓得她腿都发软,眼泪唰一下就掉下来了,脸色发白,磕磕巴巴道:“姨娘...我是不是...”
“姑娘,我这...怕是要生了,快,快找产婆!”柳姨娘忍着疼痛道。
“不是还有两个月么...怎么这么快?产婆...这儿哪里有产婆啊!”冬香急的原地打转儿,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户炊烟袅袅的农家,忙嘱咐着柳姨娘再坚持一下,抹了一把眼泪向那户人家驶去。
大清早院中的汤婆子被急促的叩门声吸引了过来,见门外是生人便警惕的询问着,冬香忙表露身份道:“婆婆,我陪着我家夫人回京探亲可马车颠簸,夫人受不住马上就要要生了,求您求您行行好,救救我们夫人吧!”
说着从门缝中递过自己头上的银簪子,苦求着婆婆开门。
汤婆子一听忙开门,冬香掀开车帘的一角,那婆子忙唤了自家媳妇出来众人合力将柳姨娘抬下了车。
也是冬香运气好,年轻时这汤婆子是远近闻名的药女,瞧柳姨娘这出血的情况便断定这是早产,吩咐着自己的儿媳妇道:“秀儿,快去拿热水来,再去拿些艾叶炭、桑寄生、败酱草水煎让这娘子服下。”
那名叫秀儿的女子忙点头应下,大灶上的火烧的极旺,秀儿拿来草药一边烧火一边煎药,冬香拉着柳姨娘的手哭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驾那么快的,是我害了您!”
柳姨娘受惊过惧,知道是自己顶不住事,便拉住冬香的手道:“冬香姑娘,求你一件事,若是只能保一个,一定要保三爷这个孩子求大小姐护他平安长大。”
冬香小心翼翼抱着柳姨娘的胳膊哭:“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您有事我怎么向大小姐交代啊?”
汤婆子搭好产蓬扯着风匣一般的嗓子道:“秀儿,好了没?”
“来了来了~”秀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闻起来就苦哈哈的黑药汤子进来,冬香用身子撑住柳姨娘的后背,秀儿一勺一勺的将药喂了下去。
柳姨娘是早产,瞧这样子定是第一次生产,孩子已经有下滑的趋势若不灌下这催产药,怕是孩子会被活活的闷死在肚子里连同大人也得陪着血崩而死,遭罪啊!
汤婆子徐徐道:“娘子,这药服下后很快就会发动了,虽是早产也别怕,第一次生产都这样,我让你用力时你再用力!”
听着汤婆子的话柳姨娘心里才稍稍安定些,紧握着冬香的手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那颗乱跳的心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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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月轻玉平安归来,雪影等人才从悲伤中稍稍得了些许安慰,南木抓紧时间忙打听了三小姐一切的动向后便折身返了回去。
刚出院门口没想到会在路上碰到四小姐和五小姐从练武场上回来,四小姐瞧着是南木欢喜的连剑都丢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忙问:“南木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长姐也回来了?她身子怎么样?还好么?”
四小姐抬步就是往院里走,一连串的问题南木都不知先回答哪个好,忙点点头,道:“小姐昨夜便已经入京了,办了些事晚些就会回府了,四小姐不必忧心。”
初阳跃出翻云的云层,南木悄声的离开了定国公府来到月轻玉下榻的局所,她汇报着:“三小姐一直被禁足前不久才放出来,倒是她身边的丫头流锦前不久失踪了,对外称是被贼人掳走了,不知是不是折损三小姐之手。
侯爷已经传爵位于三爷,听雪影说三小姐与三夫人一直亲厚,前不久还特意传了一个手艺人入府特意为三夫人置了不少胭脂。
二房如旧,一向安稳,二公子出事一直都是四小姐在外打点的,此次大爷的丧事也是二夫人操持的...听丫头们说,侯爷和老夫人因大爷的事已然病倒了,小姐此时回府正当时,如今府中纷传三房有意要分家甩开大房和二房呢。”
月轻玉已经换好了一身素雪绢裙外面披了一件软毛织锦的披风,立于雪地之中,她原本就白着一身白衣雪地竟一时分辨不出来。
“咳咳...”
南乔替月轻玉换上一个新的手炉,见她眉头紧蹙的模样,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一下,轻声道:“冷香凝毒丸已经配好了小姐若觉着身子不畅快便再吃一粒吧,思虑不停于您的身子实在无益啊。”
冷香凝毒丸的配方还是宁雅郡主留下的。
“宁雅郡主的那桩婚事怎么样了?”月轻玉问。
南木道:“据说唐国公夫人下了婚书、聘礼、庚帖过去被宁雅郡主当场给丢了出来,为此两府已经闹翻了,宁雅郡主被关了禁足为此事陛下还曾降罪责罚了瑞郡王爷。”
“虽然宁雅郡主对小姐有恩,可瑞郡王府的事,连瑞郡王都不作为小姐还是别掺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