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东风
月武回去见了空落落的房间立刻察觉出了不对,璃王府的人说过月忠是先大小姐一步走的,他没有回王府,去了哪里?
月武急匆匆的出去与打帘闯进来的冬香撞了个满怀,她粗喘着气说:“小姐..让,让你找天字号的人,搜救绿筠和月忠!”
“我这就去!”
冬香捂着心口大口喘着气儿,只听声不见人的,院子里早就没了月武的踪迹,她又忙跑了回去。
她给月轻玉宽了衣裳,细细的检查了她的身子,好几处擦伤,右臂处被砍了一道口子虽不深,可肉皮翻出来骇人的紧。
“还是让张大夫来瞧瞧吧!”冬香心疼道
月轻玉看了一眼胳膊上的口子,有些火辣辣的疼。
“不用惊动别人,你去拿些止血散来,把这些都赶紧处理了,去烧些热水,剩下的我自己来。”她接过冬香手中的帕子,熟练的处理起伤口来。
她们幼时虽调皮有些磕碰,可刀伤剑伤终究是没处理过的,冬香不解更多的是不放心,看着她熟练的给自己擦药,扎绑如同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一般,她当真是自己的小姐么?
“还不快去!”不轻不重的一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忙夹起带血的衣衫端了一盆血水退了出去。
月轻玉脸色苍白坐在榻前,将衣裳系好,走到案桌旁打开璃王的私信,心再次被提了起来。
胶东主帅大营,狂风大作,吹的帐篷呼啦啦作响。
尚文从胸前拿出两张叠的齐整的羊皮图纸,躬身递给璃王:“按照王爷吩咐,咱们安插在南洼的细作将南洼皇宫的地形和大营情况摸清楚,这是地形图和兵营分布图。”
璃王举着油灯细看地形图和兵力分布图,点了点头:“派人护送他回南楚,告诉他若想护住他妻儿平安,便早些离开南楚这片是非之地!”
“是!”尚尘立刻吩咐了下去,他回来时以池兆虎为首,跪了满地将帅,众人纷纷劝道:
“王爷,此战凶险至极,不可亲为啊!”
“王爷,我愿替王爷去,您放心不活捉靳鹤生我老池绝不回来!”
“王爷,瓮城和岑岭一战还需您坐阵指挥万不可亲出啊!”
尚尘撩开长衫下摆,跪了下来,抬头,红着眼说:“王爷,属下追随王爷多年不过是活捉一个人而已,属下识得靳鹤生此次必定活捉他回来,必不会误了王爷的大事,特来向王爷请战!”
尚尘是想替他出战,不为军功,只为他的身子禁不起这次的折腾。
上次王爷受了伤,他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样子尚尘心里再清楚不过。来胶东这一路……王爷几乎是靠着意志没日没夜的在支撑着自己,虽修养的这些日子恢复了许多,南洼路远深秋寒夜下水,怕是要落下寒疾的。
如果此次夜闯南洼皇宫没有人保护他,再受了伤...战场不比京都,深在敌国内部随时都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璃王何尝不知此战凶险,可活捉靳鹤生此战他便有了一半的胜算,此战他非去不可。
“王爷!”
众将望着他,喊了一声。
他望着众人抬手示意大家噤声:“瓮城和岑岭的兵力已经部署完毕,补给和辎重昨日已经全部抵达,各位将军应恪守职责以备来日之战!”
说完,璃王对诸位将士一拜,紧道:“沙副将带着两千精兵同我一起出发,夜夺天平岛,在那提前准备设伏,待我与一百死士夺活捉靳鹤生从天平岛一过,便拦截南洼追兵!
池将军率领一千精兵在长线接应,靳鹤生一到手大军立刻开拔动身瓮城!”
沙海营心如擂鼓,十分不放心道:“王爷,只带一百死士是否不妥?”
“兵不在多贵在精,且这次行动须隐蔽行事人多反而误事,两军交战在即本王心里有数,各位按计划行事!”
“末将遵命!”众人不再争辩抱拳领命,池兆虎出帐后立刻吩咐人准备火油和箭弩,尚尘留了下来见璃王递给他一张羊皮图忙接了过去。
“你带三十人,分别从东、南两侧偷袭兵营和粮仓,丑时动手,一旦得手立即撤出,带人在琼华岛十里海域蛰伏提前埋下黑火油,你,自己想办法脱身!”摇曳油灯之下,他手指挪向地图上琼华岛的位置,点了点,他们若想活着回来…琼华岛是关键!
璃王幽邃深沉的眸子忽明忽暗,他望着尚尘攥在手心中的分布图,瞳色愈深。
“属下,遵命!”尚尘自知自己因自幼被收在璃王身侧地位才与其他暗卫不同,可终究他无法违逆王爷的意思,他唯一能做的就保王爷平安归来。
南洼偏处一隅,胶东与南洼之间的这片海域是南洼国的天然的屏障,若无东风相助,怕是划到天亮也过不去这半片海域。
璃王等了多日便是求这东风助力,今日狂风虽行船凶险却只需两三个时辰便可直捣黄龙。
计划已定,沙海营率领精兵乘战船一路奔天平岛方向,璃王则带着一百死士悄然离开胶东境内,借风涉险前往南洼。
天平岛距离胶东不过几十海里,当初起兵时便被调走了不少防卫,留守的大多是从战场山退下来的残兵,沙海营趁着夜色直奔营区,原本酣睡的南洼人被人一刀抹了脖子,有几个被惊醒的刚呼喊了几声,不会儿便偃旗息鼓,外面的人听到了动静掌灯戒备一看,近百张弓箭已将他们团团围住,南洼兵攥着尖枪的手指也缓缓松开了力道。
一节报喜的红色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璃王站在船头遥想七夕之夜,京都繁华盛景万花齐放之时,他东武朝的子民和心爱之人在京都安享着家国宁静原本割在脸上的刀风仿佛都轻柔了很多。
他独自立在风里出神了很久,尚尘不放心的跟出了船舱,递上半袋肉干,还有十几海里就要到了南洼宫璃王,靳鹤生身边都是个中高手,头顶上没有皇室的压制此人已是张狂至极,王爷此次冒险劫人太过凶险,一想到璃王有危险尚尘这心就跟油煎了似的!
“王爷,您就让我与您同行吧,靳鹤生狡兔三窟,万一他不在宫里的话您有危险的话...”尚尘做着最后的挣扎,他不是信不过死士的忠义,他是担心他们护不住璃王的安危。
璃王拍了拍他的肩膀,“替我拿下琼华岛,做好我身后的一双眼睛,南洼宫里我自有安排,战前主帅最忌瞻前顾后,不必多言了!”
尚尘颔首,立在璃王的挺拔的身姿后沉默了良久,他的命都是王爷救回来的,是王爷给了他生的希望生死关头他却不能护他周全,他心里愧疚不安。
第一百九十四章 刺客
在离南洼巡海最近的位置众人换好鱼皮服下潜了起来,几只随风摇摆的渔船船桨拍打在海面上,半旧的渔船很快吸引了守兵的注意。
“谁?”南洼守兵高举着火把,后面的人抽箭将弓拉满。
只有狂风呜咽,前面小兵勾了勾食指后面的羽箭纷射而出。
渔船挣扎的摇晃了几下,从一头开始下沉。
“想来是风大,不知是谁家的渔船,赶紧去别处巡视,风狼嚎夜的冻死了!”船上的小兵猛吸了两口鼻子,不耐烦的指挥着船向别处划去。
不过几息的功夫,整只船没了下去,水流划过,如水鬼般无声息的从海里快爬了上来。
脱下鱼皮服,尚尘看了璃王一眼,便带头向着南洼大营奔去。
众人快速上好手弩,一路避开巡检的守卫,实在躲不开的皆成了他们手下亡魂,要知道他们十万兄弟都折在了南洼人的手上,所以今夜杀起来半分犹豫都没有。
南洼国的皇宫建在正片岛屿的上半山腰,退上可守,驱下可攻,唯一一条通路守卫森严,凭他们几十人硬闯,是不行的。
璃王探头飞眼看了一圈儿守卫分布,示意众人分散开来各自寻找目标,他可是要堂堂正正的走进去,此处偏僻守卫尚有些松懈,正好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众人找准目标后利落的拧断了守卫的脖子换衣衫,快速将尸身拖掩到树林里。
几人列队火速跟在璃王身后,剩余的人各自为队,表面巡视各队相隔不过十米的距离呈雁形阵前进,若是此时有人也不能寐从皇宫向下望去定能察觉这队巡逻的异常之处。
可惜...靳鹤生还在梦中,做着他与南楚合而击之的美梦。
“站住!”宫门前守卫拦住璃王的去路。
“干什么的?”男子呵斥道,嘴里飘来一股浓重的鱼腥味儿。
“我们巡逻时发现了鱼皮服,怕有他国的探子潜进来,此事还应尽快呈报宰相大人!”璃王垂头将鱼皮服递了上去
男子愕然,下了一个台阶仔细的看了一眼,看做工倒很像南楚的手艺,这一个多月确实有南楚人频频入宫,有丞相大人的手令,他们可,不是昨日便走了么??
难道是假象?
“你,跟我进来!其他人给我等着!”宫门开了七八息的功夫,台阶下的抬眸如初入宫的新人一般恨不得将所有景观尽收眼底。
“你挑了一个最不该信任的人进来!”大约走了几百米,男人身后冷不丁的响起了一个声音,他脊背一凉,刚想开口问一句:为什么?腰间微弱的一阵刺痛,喉咙剧烈的抖动着,脚步漂浮着勉强晃悠了两步后前脸朝地的栽了下去。
“有刺客!”璃王贼喊捉贼
周边的守卫很快聚了起来,长枪顶在后颈上,质问道:“怎么了!”
“我们兄弟几个在海边发现了鱼皮服,怀疑有南楚细作,我们听见他们说在晚膳的黑鱼里下了毒,瞧这人口鼻都是黑血,怕是吃了有毒的东西!”璃王摊开鱼皮服对着众人示意道
“下..下毒?”众人心中有些发慌,“头儿,咱们晚膳可都吃了黑鱼...”
“闭嘴!”男子强装镇定呵斥道,“胡说,怎么别人都没事!”
“或许有人运气好?”璃王语气淡然
“大..大哥...我肚子疼...”众人再次看向首领
“我也疼...”
那首领的小腹部也开始有阵阵绞痛袭来,璃王忙道:“还不快去找军医!”
“那...”他们走了谁来值守?
“人命关天,快调门外的守卫替各位值守!内宫还不知还有多少人中了毒,若是有人能及时拿了解药来的话,当是头功!”
璃王斜瞥着,那首领五官几乎都要扭曲到了一起,吸入陀螺花粉超过一个时辰没有解药的话就会穿肠烂肚而死,反正疼的又不是他,他们能忍他更能忍。
“还不快去!”首领推搡了一把身边的小兵,那小兵捂着肚子慌忙的向宫门跑去。
宫门外七队人马替换进来了四队,众人搀扶着忙往外跑去,为了性命也为了头功。
四队人马齐刷刷的跟在他身后,“到了丑时你们再上去,届时守在殿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去!”
“是!”众人上身挺的笔直,一起应是。
璃王继续捧着鱼皮服,身后两个死士分毫不离的跟着,各关卡的人核对了对牌层层通报才放他们进了二道门。
璃王没有惊动靳鹤生,他呈报的人是南洼的小皇帝中泉世科,他留给靳鹤生的惊喜要他自己看才有意思。
被梦魇缠绕的中泉世科被侍从紧急的通报声惊醒,宫里进了刺客小皇帝第一个怀疑的便是骑在他脖子上的靳丞相。
“刺客抓到了么?”中泉世科声音里尽是绵软无力的哽咽哭腔
“陛下宽心,刺客还没有抓到,殿外有护卫请见,陛下见么?”一个花甲年纪的老翁躬身道,此人是中泉世科身边的随侍长宗藤。
“是..会不会是那边儿的人?”中泉世科半掩着口,压低了声音道,俨然这老翁是他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
“陛下,谋逆是大罪,他忍了这么多年就是恐担骂名,不会的!”
老翁的话让中泉世科的心稳了稳,错愕之后,眼底缓慢的迸出一些光彩,咳了咳嗓子说:“传!”
两个死士自动的留在了殿门外,中泉世科半身高的身子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摇晃着打着哈欠,殿中可有可无的留了五六个守卫,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等着有人来刺杀似的。
璃王猜测这些人应该都是靳鹤生的人,即便小皇帝真的有危险他们也不会奋不顾身的去救他,说不定还会补上几刀,心中哀叹小皇帝也是可怜。
“你见了朕为何不跪!”中泉世科指着他带着怒气道
“因为我是刺客,自然不会跪!”璃王声音诡异道
刺客?
这两个字在不大的宫殿中盘旋了几响回声,侍卫纷纷抽刀,中泉世科缩在老翁的身后从座上滴答滴答的流下褐黄色的液体。
“怎得得知我是刺客,也不动手?难不成等我杀了小皇帝后你们再去靳鹤生那里领功么?”璃王声音异常的诡异,转了转手腕,嘴角一抹嘲笑,他嘲笑中泉世科傀儡般的生活,更嘲笑东武朝十万忠魂竟折在这样的一个由内腐败的国家手里。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夺权
侍卫被拆穿心思,迎着中泉世科憎恶的目光,他们虽替丞相办事可陛下还没死,一句话仍可要了他们的性命,心虚的挥着刀喊道:“胡说!兄弟们杀了他我们就是大功一件,上!”
璃王对着他们轻笑,几只小喽啰也想要他的命?
还真是不自量力!
在中泉世科惊讶的目光下,侍卫接二连三的倒地,看着璃王越靠越近的身影,他哆嗦着求饶道:“是丞相派你来杀朕的么?他要皇位朕给他便是,不要杀朕,不要杀朕!”
“陛下为何不跑呢?”璃王好奇道,人遇到危险时第一反应不应该是跑么?
中泉世科打眼看了他一下,男人负手而立,周身散发着居高临下的威严,明明是站在台阶下却有种俯视他的感觉,眉宇间的贵气绝非一个刺客该有的气度,倒不像是来刺杀自己的。
“跑?朕能跑到哪里去?”他自嘲的笑了笑
“朝中十封奏折有九封都是丞相替朕批阅的,后来他以体察圣心为由请旨住进了宫里,兵权、内政、人心朕一无所有,朕有的只是这个头衔而已!
等我死后,这个头衔自然也是他的!
这整个南洼国都是朕的,可笑的是能容我苟延残喘的只有这一宫一隅而已!”
“陛下...”长宗藤跪地流泪,痛心疾首道。
“只要一日为王陛下便没有输,陛下想要夺回政权的话...本王可以帮你!”
夺回政权?
中泉世科惊讶的像头顶炸了个响雷尾椎骨都被震酥了,差点儿从椅子上滑下去,如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嘴巴一张一翕半晌没发出一个声儿来。
“你,你说...”中泉世科不信,可眼中的神情却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一般,这人自称本王?
他是谁?
他内心的渴望根本就掩饰不住,中泉世科七岁登基十岁那年太皇太后崩逝,他唯一仰仗的丞相大人悄无声息的夺走了他手中的所有大权,登基七年之久他这个皇帝从来都没有享受过权利带给他的满足感,现在有人跟他说摆脱这种傀儡日子,怎不心动?
“没错!”
“你到底是谁?”中泉世科警觉道
“东武璃王!”
“璃王?战神璃王?”中泉惊呼,眼神烫得灼人,南洼大败迟迟未降,他正终日惶惶不安恐东武兵攻之时,战神璃王竟然告诉他要帮他夺回政权?
“南洼虽然一直依附东武可胶东一战两国都死伤惨重,你们东武更视我们南洼人为死敌,你帮我...可有什么条件?”中泉紧咬着牙关道
“除了本王,陛下还有什么退路么?”璃王打量一下躺在身边的尸体,宫里闹进刺客他这里只留守了这几个人,到现在都无人问津,除了信他中泉还有别的选择么?
中泉疲态尽显,他不能否认璃王说的很对,丞相府如铁通一般他手里根本就没有信得过的人能探进去,他把靳鹤生放在眼皮子底下就是想知道靳鹤生到底在图谋些什么,此次他信誓旦旦的发动了这场战争,怕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璃王见他神情微动,又道:“至于条件嘛...自然是有的!”
“一场战事生灵涂炭,数十万忠魂天地成墓何其悲凉,本王希望两国修好,陛下只需将人交到本王手上,本王自然有办法让靳鹤生将政权还给陛下!”璃王道
“陛下,靳丞相近日调回三海时十七岛的兵力,此人狼子野心陛下不如借此机会放手一搏啊!”老翁徐徐劝解道
中泉深思熟虑后,向后一步必死,只有向前才可能有一条活路,拍了一巴掌椅子下定决心道:“好!”
“还有...”
还有?中泉眉头一挑,他就知道一个敌国皇子哪这么容易肯帮他?
“听闻陛下手中有一颗极品东珠,本王要此物作为谢礼,不知陛下是否割爱?”
“只是一颗东珠?”中泉重复道
璃王点点头
“你说要朕怎么将人交到你手上?”中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璃王勾唇对中泉笑了笑,将计划徐徐道来。
丑时,南洼大营烽火连天,又猛又急东风似乎要舔烧包围的一切,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企图把所用的地方全覆盖在它的统治之下。
哭声,喊声,救火声,一切嘈杂的声响在这场大火中扭曲着,南洼人的恐惧、紧张在高楼上空盘旋,黑暗中燃起的红光如同地狱的召唤信号。
“陛下比本王想象中要镇静的多!”璃王从容平和望着火海,中泉的冷静出乎他的意料。
“又不是朕的兵--”中泉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打了个哈欠道,火红的光线映在他的心里只要政权能回到手中,即便是这南洼满目疮痍那也是中泉家的天下,若是他得不到也绝不便宜靳鹤生!
损兵折将、火烧连营、民不聊生在天灾人祸面前只有他中泉世科才是南洼人的救世主!
“都准备的怎么样了?”中泉侧头问老翁
“御船都由靳相的人看管,有璃王爷的人出手相助已在西港口停好了,人老奴都挑好了,老奴会亲自跟着这宫里陛下要千万小心应付啊!”
闻言,中泉喉头翻滚哽咽他将腰间一枚中泉家族玉佩递给长宗藤,深邃的眼廓中目光极为寡淡,对他深深一拜以谢他多年的忠义,此次出海凶吉难测,许是他们主仆最后一面了。
长宗藤郑重叩首,待他们惜别后璃王对着中泉拱手,中泉长揖还礼目送二人离去,自后缩在宫里再也没有出来过。
月轻玉将信按照原来的印子折起来,烛光下的她疲惫的脸上忧心忡忡。
若南洼的主心骨被璃王所劫,因胶东惨败而归南洼已经流言纷纷,人心惶惶,原本就军心不稳的南洼军队必不战自溃,只要南洼国的小皇帝的降书一到,璃王背后的这支暗箭便成了东武的明枪!
那么,即便是京都的援军未到,只要王爷手中握着靳鹤生这颗棋子也可利用南洼拖住南楚。
王爷的算盘能不能如愿就看南洼的小皇帝打不打算留着靳鹤生的小命了,小皇帝若是想舍了靳鹤生自己把持朝政,那么此次南洼倾全国之力与东武合军抵抗南楚便是天方夜谭,她此时倒十分希望靳鹤生的朝中势力能够再大一些,让小皇帝不得不忌惮,不得不留住靳鹤生的一条狗命。
正是因为如此,在两国夹击中王爷才有一线生机!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敢杀他
此战拖的时间越久对东武的局势越不利,若是拖到冬季...翁山,进可攻,退可守,封海后,南洼更是有了借口停战,唯余胶东的那些兵力,持久战..怕是不妥。
万人兵才出一将之才,兵多将少是东武朝的现状也是致命的创伤,一旦主将被俘,按这帮老臣的态度除了求和便是求和,东武百年守护的江山将被北狄、南楚瓜分的爪干毛净,届时再想翻身就难了!
现在的她不能上战场,唯一能做的便是将朝堂这趟水搅浑,朝中该洗牌了。
她眼含泪水,紧咬着牙,将他的捧在手心里,在灯下仔细瞧着他铁画银钩的笔迹。
她提笔给他写着回信,只有在信里她才敢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心中所忧,说出那一次次午夜梦回之时她蚀骨灼心的煎熬,梦中他的死时时刻刻的都在煎熬着她,那种失去的痛让她根本就承受不住,甚至有些话写出来都让她心像被箭生穿了无数遍一般疼。
她将写好的信叠好放在妆盒里,静静的抚摸着自己的心事,想起他温柔的笑容让她心头又酸又疼。
谁人都没有有察觉到她笑中含泪的双眸中,是深到浓稠的情绪。
冬香倒了血水,在小厨房里快速烧着她的衣衫,锅中滚了又滚的沸水咕嘟嘟的作响。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冷风灌进来吹的冬香脊背发凉,吓得她打了一个寒噤。
“冬香姐姐,是你啊!大半夜的你怎么在小厨房?是大小姐饿了么?”小厨房的琴儿拢了拢衣服,搓搓手把门关了起来。
“小姐半夜做噩梦,要净身,水这就开了,我自己来就行,你回去睡吧!”冬香忙把剩余的衣物都塞了进去。
“那我来替姐姐提水!”琴儿笑的眉眼弯弯,撸了把袖子将铜盆捧了过来。
冬香扒拉扒拉灶坑里的东西,见烧尽了才净了手倒了水,接了铜盆过来,琴儿灭了灶台的火细细的掩了后又回了耳房睡觉。
她回去时月轻玉正立在院门内,抬头望着东方,一言不发,原本骄傲的她浑身透漏出一股子悲凉,冬香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在她的心里,小姐于她而言是那么的强大,强大的无所畏惧,无坚不摧。
她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幼时她们于柳州乞讨,夫人饿的昏迷不醒,她守在身边,是小姐跑到一户清贵人家的后厨里偷拿了两个馒头,三个六尺高的汉子拿着棍子追出来时小姐狠咽了一口馒头,如虎狼一般盯着他们浑身散发着极为逼人的戾气。
这十几年她没见过小姐未向任何人低头示弱过,可这一次…不知小姐为了什么?
“小姐,回屋吧!”冬香轻唤她
“若是月武回来有绿筠的消息,不论生死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冬香眼眶通红,福身应下。
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只一道细细的光线,这线红的光亮耀眼,只这一点的猩红射出万道金光透过云隙光照云海,灿若锦绣。
璃王负手立在船头,看远处的船只由点到面般靠近,他侧头吩咐道:“全速开往琼华岛!”
整船人用力的划动着水浆,一起一落,粗壮的胳膊上青筋暴起,他们都知道被抓回去的后果,浑身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前逃生。
*
这一夜整个京都无眠,端王府失火的消息早早的便传到了各府主子的耳朵,各府最为关心的便是端王的生死,毕竟事关他们择主大事,确认端王是被接到宫中时卓喜安的脸上才漏出了一丝笑意。
看来陛下还是不舍!
“刺客呢?”卓喜安问道
“听说全部被禁军缴杀了!”管家道
卓喜安一喜,来不及穿衣的他匆忙的的披了件外衣,坐到案桌前,将写好的奏折重新换写了一封。
他要利用这件事乘胜追击,保住端王就保住了卓家最后一点希望。
高衍护送端王回宫,一路是出奇的平静,宫门前小太监们一拨接一拨的接力往正德宫传信,陛下一脸阴沉的等在宫里没有半分的困意,从最初听闻端王府走水紧张的心口突突直跳到现在得知他私养暗卫的怒火中烧,这几日他在骨肉亲情取舍之间挣扎了多时,今日猛的又在他心口扎上了一刀,他心力交瘁的靠在龙椅上用手砸着额头,这个不省心的玩意当真让他头疼。
端王一见他顿时将满腔的愤怒化为悲痛,狼狈的跌倒在地,满目绝望惆怅的哭喊着:
“父皇,儿臣冤枉,有人看儿子不顺眼竟不顾皇家的脸面杀进端王府要取了儿臣的性命啊!若不是儿臣私底下训练了些个府兵,今日便没命见父皇了啊!”
端王说的涕泪横流,硬生生的恶人先告状,颠倒是非黑白,将暗卫说成了府兵。
他私养暗卫是大罪,可府兵就大不相同了。
皇帝睁开眼,阴骘的眸子朝端王望去,充满探究,深入骨髓的杀伐之气伴着冷音响起:“除了朕看你不顺眼外还有别人么?”
端王双手一抖,突如其来的责难带着浓烈的危险气息,他立刻俯在靑石地板上,心跳速度极快:“父皇,您真的要儿臣死么?”他说的悲切心中情绪翻涌,闭上眼剧烈咳嗽了几声,一个死字扣在皇帝的心弦之上,说到了皇帝的痛处。。
端王深知陛下子嗣不多屈指可数,能谈得上出息二字的更是凤毛麟角,璃王羽翼渐丰且军中势力稳固异常,虽说虎符掌握在父皇手中,可人一旦生了异心,一个反字便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端王拿捏着陛下不敢杀他,再睁眼,他眸中尽是冷戾之色。
只要叛国这件事将他摘干净了,将来他可再徐徐图之。只要陛下不舍得杀他,只要有命在...他总能将璃王从那高位上拉下来,踩进泥里。
他怯生生的又看了一眼,“父皇,吴之海要为儿子报仇不惜给儿臣扣上通敌卖国的罪名为的就是让咱们父子相残啊!”端王慌张的不知道如何自证清白,忙慌慌哭着叩首膝行爬上前,“父皇,儿臣是个无用之人一生都委顿在这京都之中,战事四起国不将国于儿臣何益啊?”
陛下眯了眯眼,将最后一句听在了心里。
第一百九十七章 困宫等死
“高衍,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抓到刺客了么?是谁如此胆大妄为?”他直了直身子对着高衍问道,心中却止不住的打鼓,生怕从高衍嘴里说出的刺客的名字与自己另外一个儿子有关。
若真是那样,眼下的这个怕真是要保不住了。
端王垂眸在心中盘算,按时辰算,禁军来的及时章书清断没有活路可逃,只要没落在禁军手里,端王府的暗卫便会势必追杀到底。
“回禀陛下,今夜在端王府搏杀的有三拨人,一拨是守在端王府的禁军,一拨是…端王的府兵…另外一拨是刺客。据禁军口述刺客声称端王过河拆桥推了他家主子顶罪所以才会纵火杀人,其目的就是寻仇。这批刺客个个武艺高强,禁军赶到时羽林右卫正与之搏杀,所幸被禁军全部击杀,他们的身份还在核实中。
只是,端王爷因何与人结仇,又结了什么仇,臣尚不得知,或许端王自己知道刺客的身份呢?”高衍道
听到全部击杀四字时端王悄悄松了一口气,放松脊柱,章书清死了便好。
“高统领说的可不对!”殿外传来一阵爽朗声
再次生变,陛下心中有些窝火,话音也止不住拔高:“谁?”
小太监迈着碎步疾步而来,道细嗓子恭敬道:“启禀陛下,羽林右卫卫长求见!他说,知道今夜刺客是何人!”
“传!”
端王咬着牙,侧目看向从殿外徐徐走近的男子手抱狼头面具,恨不能立刻提刀杀了他。
“羽林右卫卫长请陛下圣安!”男人单膝跪地道
“安?哼~朕,哪还得半刻安生!”陛下浑身冒火道
“怎么回事儿,你说知道今夜刺客是谁,到底是谁?”
“回陛下,禁军及时赶到射杀了刺客头领,可清理现场时羽林右卫发现一活口,此人头戴半张银色面具,受过黥刑,眉骨上刺着五字:章书清,死刑!”
皇帝太阳穴跳了跳,章...章书清!
当初是他亲自过审的章家灭族名单,章安仁的嫡子,章书清怎么可能还活着?
端王心里咯噔了一声,他全然没有料到章书清还活着,还落在了羽林卫的手里!
“你...你确认那个刺客是章书清?”陛下抖着不能自已的手指,指着羽林卫道。
“臣只是根据眉骨的青铜印记辩驳一二,至于这人是不是章书清,当初如何逃了出来,因天色已晚不便恐入宫生变,臣便命人将此逆贼押入刑部打牢,陛下随时可以提审!”
端王惊的睁大了眼,目眦欲裂,一双手攥的骨节直响,仿佛听见了自己粉身碎骨的声音。
陛下带着玉扳指的手一紧,将高衍与羽林卫的话串联在一起,刺客章书清因不满端王推出他顶罪而寻仇报复!
那么端王何时跟章书清勾结在了一起?
他知不知道章书清的身份?
当年之事...自己这个好儿子又参与了多少?
“章书清?可与你有关?”
端王全身一抖,立刻哭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父皇明察!章家早就灭族,儿臣怎么可能与罪臣之子有所牵扯呢?更何况章家重刑之下哪里来的漏网之鱼,说不定是有人冒充,来陷害儿臣啊!儿臣冤枉啊!”
端王嘴里哭喊着冤枉,心里飞快盘算该如何应对。
刑部看管之严胜过天牢,当初他本想借着月如媚的掩护偷偷潜入天牢都不成,如今想在刑部杀人,更难了。
“冤枉,冤枉,你没做过的事别人何来冤枉你?”陛下一把将案几上的茶杯掷在他头上个,茶水撒在脸上,狼狈至极。
端王哭得更委屈惶恐:“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啊!父皇你要相信儿臣啊,都是有人陷害儿臣啊!”
“陛下,是不是陷害明日上朝由刑部开审,臣相信用不了多少时日便可还端王一个清白!”右卫长道
端王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父皇,儿臣虽不得您的喜爱,可您不能任由他们如此污蔑啊,他们置皇家颜面于何地啊?”端王继续哭诉
“够了!”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朕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废物典型?”皇帝恼火的吼着
端王被骂的噤了声,右卫长一脸看笑话的模样,忍着笑差点憋出内伤,高衍连忙清了两声嗓子,示意他收敛一些!
毕竟现在的陛下是炸毛的老虎,危险的很!
皇帝捏了捏眉心,皱眉道:“将端王囚禁于文昌殿,由禁军看守,不得任何人伺候,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还有端王府走水一事对外只称端王伤重,回宫疗养,任何人不得外露,明白么?”
端王颓然跪坐在自己脚上,通红眼仁不敢置信的看向陛下,这是要把他囚在内宫...等死么?
他自问十分了解自己的父亲,生性多疑又自诩是个情种,极重视颜面却不许任何人触碰他高高在上的皇权。一旦查实当初是他设计救下章家逆贼,又是他筹谋设计将璃王驱逐,买通兵部、军中,设计月少堂战败,他这副怯懦懦的模样下是一颗试图篡位的狼子之心。
他定是觉得,他这个儿子能耐可真是大了!大到已经跳脱他的了解和掌控,大到早在七年前便开始谋划夺位!
这样一个有继承皇位资格,且心计深沉演技精湛,不在他掌控之中的皇子,父皇还能留下他吗?!
加之与兵部的关系,恐怕父皇都会怀疑他会起兵逼宫要了他的命,夺了他的皇权?!
端王怕的心惊肉跳,全身都在抽搐,对着皇帝重重叩首:“父皇,儿臣冤枉啊!”
右卫长想说什么被高衍用胳膊肘顶了一下,眼神示意他闭嘴。
他的立场太过明显,再进言就是逼迫陛下逼杀端王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不是什么好事!
“带下去!”陛下摆摆手,一刻也不愿见到这个儿子,立刻有禁军上前将端王拖了下去。
刚才还叫唤着冤枉的端王,被禁军拖出大殿,猩红眸色便沉了下来,阴郁可怖。
高衍和右卫长相视看了一眼,又瞧了瞧陛下,忙道:“臣等便不扰陛下休息了!臣等告退!”
第一百九十八章 立场
陛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手托在额上疲态尽显,愉妃立在大殿门口朱漆红柱旁,远远观望着这一切,眼底露出一点讥讽,扶上婢女的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缓缓离去。
“高统领,刚才是何意?”右卫长追出宫门外对着高衍试探道
“没什么意思!”高衍冷道了一句
没什么意思你拦着不让我说话!右卫长悄悄的撇了撇嘴
高衍勒住马头,停了下来,严肃道:“当初陛下让轻少将军退出端王通敌一事的调查,就是在警告轻府不要下手太过伤了龙脉根本,今日二公子的职责是向陛下陈述事实,那人是真是假,与端王有无关系,陛下如何处置与二公子无关,更与轻府无关。
轻府的立场众人皆知,可二公子要知道过犹不及四个字的意思!”
“高统领这话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小弟不知这个人情要记在何处?”轻千意含笑问道
“哈哈~你小子欠我的人情还少么?日后少闯些祸便是谢过了我了!”高衍笑道
他搭救轻千意有公心亦有私心,当初还是禁军的新兵蛋子时,初入宫门他闹出不少笑话,嘉柔郡主那是还是公主曾屡次援手替他仗义执言,如今他不过是有机会报答一二罢了。
至于立场...现在,他还没有。
轻千意笑着驰骋而去,回想高衍的话忍不住脊背发凉,当初小妹书信中曾再三嘱咐过,同样的警告听了第二遍心中庆幸自己没有闯下大祸。
翌日早朝,朝中重臣列头而站,个个惴惴不安,如今京中大事尽出在端王府,想保住端王可非易事,众人皆望向卓喜安,前路不明没有人敢贸然行事。
陛下脑子里想着昨夜之事便当场提了出来。
“陛下,刺杀皇子事关重大,再联想朝中近日桩桩件件直指端王,虽端王无大才可一向行规蹈距,如今国本未立朝中人心惶惶,臣斗胆揣测会不会有人借前尘旧事蓄意陷害。”
“此言...有理”陛下点点头,见卓喜安有些松懈又道:“爱卿所言..可有凭证?”
大家都竖起耳朵,听卓喜安说话。
“老臣听闻昨夜端王府走水,死伤不明,端王乃是皇子身份贵重,刺客个个武艺高绝连禁军都损伤惨重,这些人定是专门训练的,否则又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火烧端王府呢?老臣就是担心京都存在这么一伙来路不明的人,陛下的安危...老臣揣测此事会不会与党争有关?”卓喜安一语掀起惊涛骇浪,御史台等端王心腹立刻附和着,偶有几声辩解的均被抗议声给压了下去。
只有一个人坐在冰冷的龙座上斜睨着眼睛,观察着每个人的动作,求情声越来越大,月老爷子冷静的看着陛下的脸渐渐的沉了下去。
定国公府的态度是皇帝意料之外的,他们竟然没有顺势踩上一脚或者为着孙女的颜面求情几句卖端王一个面子,日后好多一份人情么?
老爷子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好像大殿上所讨论的两个人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卓丞相,昨日可在场?”轻礼开口道,卓喜安的话虽然合情合理,党争之事不可能凭推断定罪,更何况卓喜安话中有话,他所暗指得幕后之人在列的自然都清楚。
“没有!”卓喜安冷冷的回道
过了一会,扑哧一声,轻礼笑了笑:“哦,还以为丞相大人昨夜在端王府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呢!
臣昨夜睡的早对此事浑然不知,还是今晨早膳时犬子囫囵说了一句昨夜禁军缴杀了端王府的刺客才知晓此事,看来是臣平日里懈怠了请陛下宽宥。
不过丞相大人勤勉,这京都大事小情,细枝末节的,都逃不过丞相大人的眼睛啊!”
轻礼对着陛下拱手鞠躬,起身后又对着卓喜安拱了拱手略表敬意。
“你...”卓喜安听完,脸色已经气的青,激动的拿着朝笏指了指他,对着陛下喊冤道:“陛下,老臣绝无结党啊!”
“哎,丞相大人我可没说您结党营私啊,只是夸赞您勤勉,勤勉而已!”轻礼如狐狸般的狡诈的笑了笑
“好了!”陛下眉头一皱,对卓喜安道:“卓爱卿,无凭无据攀扯出来什么党争,这污蔑皇子的罪名..可不小啊!”
果然,涉及端王的事就犹如一个腐疮,谁第一个挑破只要沾染上一点儿,整个人都要腐烂发臭,再想甩开除非剥下一层皮否则很难甩脱了。
“老臣不敢,只要查明刺客的身份,查清雇主是谁,那么真相自然能水落石出,刺杀皇子论罪当诛!”卓喜安偏了半分脑袋,想看一看轻礼的表情,他是不是还那么嚣张?
轻礼还是狐狸般的笑了笑:“卓丞相所言...言之有理,臣心服口服!那此事交给刑部来查办最是稳妥了!”
定国侯打眼瞧了刑部尚书晏永良一眼,他犹疑不定,翻出旧案章家的漏网之鱼足以让陛下革了他的乌纱帽更何况还掺和进了刺杀案,若是不提昨日可是禁军押解进来的,禁军...可是陛下的人,此事也不是他一力就能瞒的住的啊!
“晏大人?陛下在叫你呢!”轻礼笑着提醒他
“啊?”晏永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回过神儿来,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叩头道:“回禀陛下昨夜禁军同羽林右卫抓主刺客首领,臣尚来不及审问请陛下恕罪!”
“什么?”卓喜安一个没站稳,神情有些狼狈。
不是说都死了么?
怎么现在有个活口?
王庆中等人也有些乱了,他的脑仁有些疼,这些蠢货遇到事就知道看他,丝毫不懂得收敛。
他嫌弃的白了一眼,对龙椅上的人恭敬道:“陛下,此人罪大恶极实难饶恕又事关皇室安全臣建议三司同审,请陛下恩准!”
“臣附议,卓丞相思虑周全,请陛下恩准!”轻礼道
“臣附议!”王庆中道,本来刑部主管的案子让御史台插一脚,那他才有机会动些手脚。
“臣附议!”戚如生道,他手里的供词正如烫手山芋一般,如今有刑部和御史台替他捧着他乐意至极!
“臣附议!”晏永良道,这样得触霉头的事万一真查出什么还有人同他一起抗住陛下的威压!
“臣等附议!”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三案同审
“那便准众位爱卿所奏,此案三司同审,朕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敢陷害和刺杀朕的儿子,啊!”陛下视线扫过众臣,落在惴惴不安的晏永良身上。
晏永良被这刮骨的目光盯的火烧身般的难受,往前爬了两步,道:“臣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处,且据臣掌握的人证...此案还涉及到七年前章家灭族一案,那为首行凶的恐是章家逆犯漏网之鱼...章仁安的孽障...章书清!”
卓喜安抬头看了眼陛下越来越阴沉的五官,他手指头都在跟着心跳止不住的颤抖,当初端王府的下人招出章书清这个名字时他就在怕,本想着从大理寺将这个名字压下去,就怕惊动陛下,没成想…还来不及他们动手,章书清竟然背叛端王刺杀,陛下...到底还是惊动了。
完了,该如何拆招?
“放肆!章家乃是重犯你们刑部能让死犯逃生长达七年之久,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而刑部呢?始终都是欺君罔上,朕养你们又何用?何用?”陛下将心中的火气全部撒在了晏永良身上,眸底一片杀色,尽管七年前刑部尚书还不是他。
可换位想想,陛下怎能不气?
“清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请陛下给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晏永良连连求饶道
他对着陛下痛哭流涕,感恩陛下的提携之恩,知遇之情,说的如泣如诉,内里则提醒着众人,七年前刑部之事与他无关,与他无光哪!
“够了!”陛下压下心头怒火,杀了晏永良一时还找不到合适的人顶替他。
晏永良听到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诚惶诚恐的叩了又叩,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天恩,情真意切。
“启禀陛下,大理寺近日主审灭门一案,其中涉及王府被盗一案,经大理寺审问端王府的下人确认端王府曾有一名头戴银面面具男子出入频繁且行踪诡异,有亲信者听端王直呼其名叫--章书清,且苦主供言所述雇主是一名头戴银面面具的男子,臣揣测此案与章书清有密切联系,既然此人现在刑部,臣请旨同刑部同审此案!”戚如生跪地请旨道
“启禀陛下,当初胶东内奸一案迟迟没有铁证,此案涉及国本老臣请旨三案一同审理!”定国侯跪地请旨道
陛下身体微僵,心头那股子烦躁愈来愈烈,如今朝中局势他是骑虎难下,强压着火,声音冷得让人骨缝发寒:“准众爱卿所奏,从今日起三案同审,内奸一案的相关人证全部由禁军押解至刑部大牢,三司会审,一经查实相关涉案人员,朕绝不姑息!退朝!”
殿门外
戚如生被一个声音喝住脚步,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幕。
“一向听闻戚大人秉公守法,今日才发现大人的风骨名不虚传啊!”卓喜安讽刺道
他没想到戚如生为了一个名字舍弃了自己的老母亲和儿子!
戚如生握紧了拳头吸了一口气道:“章书清存有侥幸的活了七年,可七年后依旧摆脱不了砍头的命运,天作孽犹可饶,自作孽不可活!一方之任,责无旁贷!”
说完对着卓喜安草草鞠了一躬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只留卓喜安原地恨的咬牙切齿,三司会审怕是要了端王的命啊!
王庆中和苏绍等人抖着衣袖向他走来,卓丞相不是说一切在他掌握之中么,怎么会突然又被禁军活捉了呢?
恐有不及的围了上去,一个个如临大敌般的乱了阵脚,尤其是苏绍嘴唇哆嗦的已经说不清话,一副副没出息的德行,卓喜安恼的吼了一句:“慌什么!只要陛下还在,没了端王,你们依然是朝廷要员!”
说完拂袖离去,“什,什么意思?”苏绍结结巴巴的问了一句
“他的意思是你女儿怕是嫁不成喽~”王庆中摇头道
除了苏绍惊呆在原地,不知惶恐什么,许是为了女儿出嫁之事吧!
其他人均套了马车或回府邸或回府衙,各自忙碌,三案同审各位大人怕是要头疼了!
悦享酒楼
轻礼眯了眯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扣着酒桌上,如今朝中已经鼎沸如水,端王一派还不知道如何提心吊胆。
门外传来脚步声,侍从恭敬道了一句:“参见侯爷!”
轻礼自知定国公来了连忙起身,月老爷子进来后先是扶了一把后长揖行礼。
“哎哎,使不得使不得,晚辈怎敢当您这一礼!”轻礼扶住了他,拉他入座。
“千寻和千意两个孩子为了月家肝胆相照,贤侄殚精竭虑昨夜若不是你及时派人传信于我今日朝上我这脾气不定闹出多大的风波,我这一礼实属轻率啊!”月老爷子笑容可掬道
“哪里,端王多行不义,陷害忠良,党同伐异,端王一派又想借机除掉端王,如今放眼出去,东武朝文臣奸佞武将寥寥无几,若是内乱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轻礼无奈的摇摇头
“是啊!我收到风声南楚已经发兵,不出数月胶东恐有事一片焦土啊!如今国库空虚,这仗...不知有几分胜算!”
轻礼十分担忧道:“正因如此兵权万不可落在端王手中,再有几个月就是新年了,八方来贺时各国必定拼力打探朝中虚实,若没了强国的威慑怕是会无端生出狼子野心啊!”
“是啊!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搜刮吴之海的罪证,这些年兵部账册承报的人数和军饷...若是我军真有这几十万大军还有何虑啊?”
“您是说....吃空饷?”轻礼惊起
他原本担忧的只是国库空虚支撑不起大军内耗,若是手中无将无兵这可如何了得?
定国侯痛心的点点头,“此事我尚未想到万全之策呈报陛下,一旦将兵力不足的弊症揭到明面上,那璃王...”
两军交战,若是没了后援,那就是盲人走在悬崖之上,没有退路,随时都有粉身碎骨的危险。
轻礼也变了脸色,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都是一帮无耻之徒!”心口似有一把火在烧着,气的胸口高低起伏着。
随后他又想到了玉儿,她的那门婚事!
逸风那孩子若是出事,玉儿这一生便再不能有别的着落了。
可璃王这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退婚么...
且不说陛下同意不同意的,这么做也太对不起这个孩子了!
更何况当初这门婚事是玉儿自己同意的...
第二百章 月如媚之死
“璃王不能出事!”轻礼咬紧牙,开口道。
“南楚如今只是蠢蠢欲动,我们需在交战之前将此事抓紧解决了,端王的事我们两家不便出手只要三司查明实证,就看陛下的圣心了,宫闱之事还得仰仗郡主啊!”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侯爷客气了!”
“对了,还有一事...”轻礼欲言又止
“贤侄但说无妨!”
“若是内奸一案审结,待少堂兄的伤势好转,想来胶东的封赏便有了着落,之前圣意我揣测着..这陛下大有封王之意,如今战事吃紧,这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老爷子捋了捋胡须,呼出一口浊气:“当年陛下加赏我为定国公时我便想过兵权太过容易引起皇室忌惮,所以爵位上我万般请辞仍保留侯位,这定国公的名头只担了一个虚名而已!
少堂虽有功,可功不至此,异姓封王,怕是月家无福消受啊!”
“所以,此事还需谨慎待之,薛家,可是前车之鉴!”轻礼提心吊胆道
老爷子怔怔的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担忧不言而喻。
如今的定国公府如只船陷入激流,暗礁险滩,处处暗藏杀机。
云榭院内
孟慕华顶着太阳侯在练武场外,随侍的莺儿撑了近两个时辰的伞,手腕都要折了,嘴里止不住的抱怨:“这云榭院的丫头也太没眼力见儿了,您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也不搬把椅子过来,这不是成心的么?
我听人说大小姐每日都要在这习武场上待上三四个时辰,您不如用了午膳再过来?”
“闭嘴!”孟慕华疾言厉色的呵斥了她
“姑娘~莺儿就是心疼您,您在家里都没受过这么大委屈,将来您好歹也是大小姐的长辈,她如此待您,您何不拿出长辈的姿态来,平白受这个气干什么?”莺儿十分委屈的揉了揉腕子,还以为是跟着小姐来享福的,什么大户人家的平妻,还不如嫁给县令爷当小老婆来的风光!
莺儿暗自想着,假意没看见孟慕华射来的眼刀。
都当她愿意似的,她还不是听说端王府昨夜出了事谁知道会不会连累嫁过去的那位姑奶奶,反正她入府的事可不能受影响。
她往练武场上望去,什么世家小姐,不修女红,让一个男人指指画画的,成何体统?
池教官今日授了一套剑术给她,四小姐第一次拿剑心里直颤,她还没看明白招式呢,月轻玉已经甩起剑花了,原本普通的剑式在她手中变得招招致命,即便如此依旧斩不断心中的那团乱麻。
“住手!”池教官喝住她,示意四小姐继续。
把她叫到一旁,一把夺了她的剑,厉声道:“心不静,剑不正!剑不正则心不正,你这哪里是练剑,你这是在杀人!”
月轻玉紧了紧拳头心中顶着一股倔劲儿,口服心不服道:“请师父责罚!”
“给为师敬茶!”池教官道
四小姐悄悄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敬茶。
月轻玉捧了一杯茶过来,单膝跪下高举着,池教官负手而立,不动如山,她迟疑的望了一眼,道:“请师父喝茶!”
“所谓敬茶,敬在先,茶在后,心不服,茶无用!”池柏山道
一直以来他欣喜于她的聪慧、坚韧可这丫头的心气如火,就怕她引火上身哪。
整整半个时辰过去,师徒二人这般僵持着,四小姐慌了神,忙来求情:“池教官,姐姐知错了,求教官原谅!”
“这剑四小姐若放下,便不必再拾起!”
“池...”
“回去!”月轻玉道
“长姐...”四小姐言语里带些哭腔,月轻玉始终垂头保持着敬茶的姿势,她不认为自己有错。
世间
“姑娘,您看,大小姐这么保持这个姿势都快半个时辰了,是不是惹教官生气了?”莺儿有些幸灾乐祸道
“姑娘,您若是现在去给大小姐求求情,说不定她还能记你一个人情呢!”
孟慕华有些心动,脚步抬了出去,见月轻玉后襟都湿透了忙叫莺儿撑伞过去,自己对着池柏山训斥道:“这可是大小姐,即便是有错池教头也该收敛些,若大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你有几条命赔啊!”
池柏山没分给她半分眼神,孟慕华脸上挂不住捏着帕子走到他身边侧头小声道:“别人把你供着呢是给你面子,池教官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同是外人,你又是什么脸面来云榭院指手画脚?”池教官毫不留情的揭了孟慕华的痛处
月轻玉闻言差点笑出来,这一刀可真是插在了孟慕华的心窝上。
“你...”孟慕华看了一眼月轻玉,这贱人还笑得出来,白白辜负她一片心意。
“莺儿,我们走!”孟慕华气哄哄的外院外冲去,刚进青朴院就与三小姐撞了个满怀,现在她看大房都是同一个眼神,刚踏进屋门便同老夫人哭了起来,三小姐听着那哭声觉着可笑极了。
“流锦,回院里挑支好步摇送过来,就说是我给小三夫人赔罪的!”
“她还没嫁进来,三小姐何必这般抬举她?”流锦道
“她?哼,若没有祖母在,凭她也能嫁入定国公府?做梦去吧!”月如婷想想孟慕华轻浮的样子满脸都是嫌弃
“奴婢明白了,大小姐张狂,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这子孙里老夫人定疼三小姐多一些!”流锦道
“去吧,把事情办的稳妥点!”月如婷打发流锦出去
流锦出房门时碰巧撞上一个打帘进来的丫头,冒冒失失的撞的她肩膀生疼,正想发作月如婷正好走了出来,流锦嘴边的话只能咽了下去。
“何事这么惊慌?”
“回..回三小姐的话,府衙的人来报说...二小姐,殁了!”婢女俯在地上,舌头打颤。
“胡说,好端端的怎么会殁了?”月如婷揪着她的领子怒吼道
“是..真的,端王府昨夜走水,二小姐她..她没能逃出来,府衙的人都验过尸了,错不了的!”婢女不敢抬头,脑袋恨不得缩进领子里。
月如婷的心头,只觉得有轰轰雷鸣,死了?
月如媚死了?
“哈哈哈,死了?”
房内的几个丫头错愕的看着三小姐跌坐在地上肆意的疯笑,笑中含泪的...吓人的很。
除了流锦众人皆担心三小姐受不住嫡姐去世的打击怕是要失心疯了。
只有流锦知道,三小姐恨二小姐入骨巴不得二小姐断子绝孙死无全尸的,如今命丧火海,三小姐心头的恨才稍稍消减了几分而已。
第二百零一章 节哀
“三,三小姐,您要节哀啊!”婢女劝道
“节哀?本小姐哪里来的哀?啊?哈哈~”
婢女望着三小姐罗刹般的笑容,吓得往后爬了两步,忙叩首道:“是,三小姐说的是!没,没有...”
流锦也有点冷汗,连忙退了出去,众人有样学样生怕三小姐疯起来拿自己出气。
各院几乎同时也得到了消息,相比于大房和二房的平静,三夫人简直没差点在花荣院笑出了声。
“哎呀呀,临了临了的,如媚这个丫头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三夫人笑道
“可不是,有这门丧事横着,那孟氏想嫁进来又得等上一等了!”李嬷嬷道
“哼,谁叫那贱人贪心,老夫人抬举了她做平妻还不知足还想要脸面?
就她这样的姿色给三爷当妾都不配!
也算她活该,没这福气,到底是个贱胚子就算老太太抬举她,她也没那个命!
罢了,随我去青朴院看看老夫人吧!
好歹死的也是我们府里的孩子,老人家心里难免难受,总得哭一哭才好!”
三夫人笑着扶了扶头发,出门时收了嘴角的笑意换上一张心疼不已的脸,去青朴院看孟慕华的笑话,这脚步急的一时等不了一刻。
老夫人乍一听这个消息也是惊的不行,扶着炕沿儿愣是听了两遍才算完。
早就能猜到这丫头没什么好下场,只是这一切委实快了些,这才嫁进去多久连半分端王府的光都没沾上就死了?
要说最难受的还是孟慕华了,这下好了,有丧事横着她怎么嫁啊?
简直是要憋屈死了,难不成就让她没名没分的在这侯府里住下去么?
眼泪簌簌的往下流,哭的摇摇欲坠的。
平日里老夫人虽恨如媚不争气可到底是自己看大的孩子,心中多少有些不舍,否则凭她在府里做下的这些事她一个杀字如媚早就没了性命。
又想着这孩子娇生惯养的最后竟是被活活烧死的,遭的这茬罪也是可怜,有孟慕华的哭声作祟,老夫人的眼泪也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定国侯对这件事早就有心里准备,轻礼的心伤说昨夜禁军押解入宫的只有端王没有如媚,当时他就猜测到了这丫头凶多吉少,万般皆是命,一切不由人!
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当初她费尽心机嫁入端王府,这苦果只能她自己咽了!
说句最私心的,端王是要他们侯府死的如媚跟着他早晚都没什么好下场,反而如媚有可能被端王利用做出些个对侯府不利的事来。
死了也好....
月少堂知晓后心里说不出个什么滋味,不是为了如媚的去世感到悲伤,而是因自己对此事的冷漠而感到一丝丝的自责。
若当初他没有娶赵氏,如媚和如婷两个丫头或许都能生活在一个幸福欢乐的家庭。
他能给赵氏的只有名分,而对如媚和如婷别说是父爱,连个笑脸自己都很少呈现对于她们的存在几乎是视而不见的状态,即便他知道这么做对她们不公平。
可人性本就是如此,一旦得到过便不舍得撒手,会予取予求,这种病态的家庭关系让他窒息了十多年。
“大爷,侯爷传您过去!”
月少堂直奔青朴院,家宅事小,朝堂事大,定国侯将今日朝堂之事和轻礼的警告一一说于他听,月少堂瞬间紧张了起来。
“真的抓到了?”
定国侯点点头,为让他放心,定国侯告诉他是千意那个孩子亲自抓到的,只是他们不解章书清被端王庇护了这么多年,又替他做了这么多事,救命之恩,知遇之情,怎么突然间二人反目?
又或者说章书清的出现,恰到好处坐实了端王的罪行。
好似整个事件的背后有一双手在无形的操控着这一切,章书清也好他们也好...不过是局中的棋子罢了。
又或者...是他们想多了。
月少堂说出心中的疑惑,定国侯爷不知如何作答,只道:
“若是这个章书清是真的,那么端王便无路可退!可若这个章书清...是假的,所有的局势,可大不一样了!”
“您是担心...”
“卓喜安这个老狐狸,把御史台搅进来怕是没憋着什么好屁!”定国侯冷笑了笑
“您还怕他们做出一个假案不成?”月少堂不以为意
冷不丁的说完又看向定国侯,定国侯盯着忽而朝他望过来的视线,四目相对他瞳仁紧缩,月少堂怕自己一语成谶,慌道:“还有大理寺和刑部呢!”
“刑部...你找亲信即刻将胶东内奸的消息散出去,天牢的人已转移到了刑部此案绝不能给这些奸佞小人任何可乘之机,十万条性命不能平白冤死,这世上除了公理还有人心,既然有人想从中作假,那你便找靠的住的烈属去宫门前敲登闻鼓,重压之下陛下才会下狠手,那些个魑魅魍魉才不敢妄动!”
“我这就去安排!”月少堂起身想走又被定国侯喝住,“等等,如媚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如今端王被囚禁宫中,端王府的仆役大多都被关押到了大理寺,剩下些不怎么相干的或死或囚,月如媚的尸身现在就在端王府一众尸体中躺着,端王她是指不上了,再不喜欢她可说到底还是月家的子嗣,总不能叫她成了孤魂野鬼。
月少堂手指变得有些冰凉,身形亦跟着僵硬,迟了一会儿他转过头来,“儿子会派人去给她收尸,她一生的执念都在端王身上,生死都要同端王一起的,等事情有了了结再将他们合葬吧!”
说完闭了闭眼复又抬脚离去
雪影和冰蓝在院里如热锅上的蚂蚁干着急,听说大小姐已经在练武场跪了一个多时辰了,五小姐去劝都被呵斥了出来,再这么下去膝盖怕是要跪坏了的!
“雪影这可怎么办呢?”冰蓝焦急道
“我哪里知道,大爷都不插手的事,你我怎么去说啊!”雪影扯着帕子干着急,“哎,冬香呢?大小姐最听她的劝了!”
冰蓝摇摇头,冬香一大早就被大小姐支走了,若是冬香在或许还能说上连句,可偏这丫头今儿不知道被大小姐派到哪去了。
孔武从大门匆匆赶来说有急事相报,雪影忙迎了上去。
第二百零二章 输亦是赢
练武场
“你可知错?”师徒二人依旧坚持着,池柏山率先开口道
“徒儿不知!”月轻玉依旧垂着头,吐出来的话轻轻的,砸在池柏山的脸上,生疼。
“师父说济困驱邪,若奸邪不除何以扶正?难道徒儿手握利刃之时因顾念这是一条性命而手下留情,那您就确保他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
剑本就是杀人利器,池柏山所传所授本就是夺人性命的杀招,哪里来的仁慈一说?
“你!”池柏山被她质问的面红耳赤
什么叫小小女子,他算是明白了!
雪影打远处跑过来,瞧着池教官气的脸红脖子粗,练武场上的气氛剑拔弩张,四小姐给她使着眼色,现在任何人来劝都是火上浇油。
她对着三人一一行礼后道:“启禀大小姐,宁雅郡主过府来看望您了,说有事找您商量,您...见一面吧!”
雪影见宁雅郡主来时差点给她跪下叩头,谢谢她,这下池教官和大小姐有了台阶下,该回来了吧!
“请郡主过来!”
“这儿?”雪影一惊,没想到她会拒绝
“荣家几位小姐也来了,若是被外人瞧见您受罚,怕是不好吧!”这么跪着里子面子都不好,大小姐到底怎么想的?
“去!”月轻玉还是冷冷的吩咐道
她却不敢吭声,连忙退了下去乖乖的领了她们过来。
池柏山站在原地半晌未动,猛地冷笑一声,这丫头是在告诉自己,她不要脸!
“你既心有不服为师便同你打个赌,若是你赢了那为师便喝了你这杯茶。”
“师父想赌什么?”月轻玉抬眸看着他,一脸的胜券在握的样子。
池柏山抬头看了看远处的人影,对她道:“就赌宁雅郡主手里的那根鞭子!”
月轻玉眉头皱了皱,宁雅郡主的鞭子?
宁雅郡主一身元疆衣着打扮在荣家几位莺莺燕燕中别具一格,腰间一卷牛皮虎眼长鞭,西城王一套三十六路猛虎鞭法宁雅郡主尽得其真传,要想赢过她的鞭子也不是什么容易事。
“如何?”池柏山挑衅道
“一言为定!”
“那就看好了!”池柏山抽出长剑,将整套剑谱中的招数一一尽展,在别人眼里是眼花缭乱,在月轻玉的眼里不过是如重温幼时的藏书一般。
荣家姊妹被震住了脚步,唯有宁雅郡主饶有兴味的盯着,一招一式的记在心里。
月轻玉放下茶,揉了揉自己的膝盖,接过剑对着众人道:“今日我正在兴头上,诸位姊妹过府来不及相迎,还请各位姐姐见谅!”
荣家姊妹客气的回应着:“听闻妹妹博学多艺今日一见倒叫我们姐妹大开眼界!”
明明是六婶强塞过来当跟屁虫的,宁雅郡主白了一眼,嘟囔了一句:“假情假意!”
“常听人说郡主的鞭法变幻莫测是西城王所授,不知传闻是真是假呢?”月轻玉道
“是真的!”宁雅郡主声音欢快道
“那...”她笑了笑,“来而不往非礼也,郡主刚才偷学了我月家的剑术,如今也该让我领教一下郡主的鞭法了吧。”
“大姐……”四小姐扯了扯她的衣袖。
宁雅郡主是自小习武,她还尚不足月,硬拼不行的,长姐不应该智取么?
宁雅郡主来了这京都十数日各处规矩礼仪拘束着,浑身的骨头的都僵了,每日耳边尽是充盈着婶娘们的暗讽,正窝着火呢,难得有个意趣相投的,勾唇一笑解下腰间的长鞭,响亮的甩出一记鞭花,震在耳边嗡嗡作响。
“正好,本郡主的鞭子好久没有活动了,手正痒呢。”宁雅郡主好似不是同她说话一般,目光对上荣氏姊妹,颇有些警告的意思。
看来她今儿跳错了日子撞在枪口上,郡主正想泄泄火呢!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对宁雅郡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电闪一样锐利的鞭子的鸣动,把她震退了好几步,长剑划在青石板上迸着火花,长剑一横挡下她卷来的鞭子上,一人执剑一人持鞭,原本平衡的较量随着她手上拨剑一转,缠在剑身的长鞭失力散落,宁雅郡主好不容易才站定。
斗志瞬间被点燃,宁雅郡主不恼反笑,将鞭子卷成一个旋涡,错落的声音好似流淌的雷鸣一般向她袭来,巨大的吸力让她的平刺发挥不出威力。
荣家姊妹心惊的往后退了一圈,原以为她腰中的鞭子事不过是唬人玩的,没想到竟练的这般好,她们摸了摸自己的肉皮,若是被她抽上一鞭子怕是皮开肉绽吧。
“长姐..你说她会不会记仇...”荣家最小的女儿荣荣飞柔抱着姐姐的胳膊颤巍巍的说
荣飞语年龄最大,强装镇定道:“不,不会的,她还得在京都住上一段时日呢,再说了,她若是嫁过来七叔远在元疆,还不得指着宗族过日子,她..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可是早起...她不是说她不嫁么?”
“婚嫁之事其能容她自作主张?”荣飞语倒是巴不得她不嫁,可谁叫人家是郡主呢!
目光落回宁雅郡主的身上,长鞭几乎要将她的手搅进去,只见她转手臂,那剑竟然在他的指间旋转起来,池柏山惊起,他只为她展示了一遍她竟都学会了?
腕中闪出的剑光如霹雳一般疾飞向对方的漩涡中,这一剑下去,尽数将她的攻势破解,手与鞭宁雅郡主只能保一个。
池柏山的情绪到了极点,欣慰与怒火交织的看着她,宁雅郡主迟愣间没想到她会有这一招。
“松鞭、放剑、换手!”月轻玉急道,话落之时人已来到宁雅郡主身盼。
宁雅郡主急了,反向转了鞭头卷着剑用力将其甩了出去,噔的一声,笔直的插在木桩上。
“我输了!”她敛了身上戾气,对宁雅郡主福身,说完转头望着池柏山,他的眼神晦暗难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小姐过谦了,也就是你天资聪颖,若是换了旁人哪,一个月的时间连剑都拿不稳呢!”荣飞语奉承道,全然没顾及旁边的四小姐,毕竟她就是她口中的旁人...
“一个月?”宁雅郡主吃惊的望着她,她这招可是练了许多年等闲人都破解不了,她竟然才练了一个月功力至此?
“输了就是输了!”
“师父,是徒儿输了,徒儿知错了!”月轻玉跪地道
“为师且问你,你这一剑刺出之时可考虑过后果?”池柏山问道
第二百零三章 荣家姊妹
“徒儿学艺不精以徒儿的剑力,这一剑看似凶猛只要郡主的力道稍有偏颇便可破了徒儿这一招,最不济郡主松手便是...”月轻玉声音越压越低,兵行险招,虽有胜握却不能事事得胜,过犹不及事缓则圆,这是师父一直想教给她的,可她只知冒进急功近利...
“徒儿真的知错了!”
“池教官,您就原谅长姐一次吧!”四小姐求情道
“原谅,我为何要原谅她?”池柏山眉毛一横,他从来就没怪过她,他赌的就是这个丫头会输!
若这丫头真下了狠手,即便是赢了他也不敢再教下去,可偏刚才那一剑她明显没有用尽全力。
这般聪慧的丫头,只能是他的徒弟才是!
“师父,您刚才可没说徒儿输了如何,要打要罚徒儿都认,徒儿日后定勤加练习,日后绝不会丢师父的脸!”月轻玉道
“你...好啊!”池柏山反应过来,刚刚她答应的十分痛快,快到他尚来不及讲清筹码。
原来是挖了坑的!
“教官,姐姐是输了,可这传出去您脸上不也无光么,教官,姐姐都知错了,您就别恼了!”四小姐道
宁雅郡主在一旁笑着这两姐妹给教官下套灌迷魂汤,当初她也是这般向西城王撒娇求饶,想起那人的风姿,宁雅郡主的脸上不自觉的染起一抹红晕。
池柏山被吵的心烦意乱口干舌燥,端起茶一饮而尽,“师父这是原谅我了?”
月轻玉一喜,池柏山佯装懊恼的瞥了她一眼,嘴上强辩着自己的无心之举,嘴角含笑惩罚她每日自省一个时辰外加抄一个月的心法静心了事。
荣家姊妹为她抱不平,说池柏山拿着鸡毛当令箭,一个个说的义愤填词的俨然云榭院都快由她们当家了。
宁雅郡主一个鞭花,犹如抽了她们一记耳光般响亮,怒斥道:“要耍威风回荣府去,在这儿聒噪什么?”
宁飞语一张红唇嗫喏着唇瓣,畏怯的看着她手中的鞭子,又脸皮儿薄觉着脸上挂不住,一汪眼泪在眼窝里打转儿。
月轻玉忙缓和着,让雪影带着诸位小姐回院,她很好奇自己与荣家没什么交集今日竟齐刷刷的来了好几个。
她和四小姐换了衣服来到小花厅,宁雅郡主形单影只的坐了一排,月轻玉加快了脚步,她深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
“今日是我怠慢了,几位姊妹过府我竟不知姐姐们平日里爱吃些什么果子,真是招待不周!”月轻玉直言道出了与她们不熟
“玉姐姐客气了,我这几个姐姐可不是来吃茶的,她们听说侯府出了事几个巴巴的来是来宽慰姐姐的!”宁雅郡主说明了这几人的来意
荣飞语不可否置的扯了扯嘴角,京都谁不知道月家两位小姐的立场势如水火,月如媚死了人家高兴还来不及,自己来宽慰不过是个由头,来侯府交交人情罢了,她可倒好先替自己说了,还说的这么...直白。
宁雅郡主脸上的讽刺之色一闪而逝,荣家姊妹尴尬极了。
“哦这事啊,刚刚更衣时听丫头们说了,人各有命,若说宽慰的话..最伤心的怕是祖母了,她可是看着如媚长大的,诸位姐姐难得来可要帮我劝劝祖母才好!”月轻玉道
荣飞语也是个机灵的,人家这么说便是轰自己走了?
她浅笑道:“妹妹说的是呢,这府里乱糟糟的母亲尚打理不过来,出门时母亲交代了要好生劝劝老夫人莫伤心过了,又着人备了礼,本想由妹妹引着不中用的姐姐去来着...时间也不短了我先去看了老夫人,改日再来看妹妹!”
月轻玉缓缓起身,招呼着雪影送几人送青朴院。
荣飞柔瞧着宁雅郡主没动身想拉着她一起走,被荣飞语止住,一个不尊长辈的帽子正好扣在宁雅的身上,左右定国公府也没那么好攀扯上的,也不急在这一时。
宁雅郡主看着荣飞语吃瘪的样子就觉着痛快,月轻玉瞧着她的样子介绍着:“这个是我二叔家的四妹妹,那边儿的那个是我三叔家的五妹妹。”她指了指不远处荡秋千的五小姐
接着道:“郡王久不归京,难得回来怕是要待上一段时间,郡主若是觉着京里无聊可以随时过来坐坐。
我瞧着今日郡主意犹未尽的样子,等闲女眷府上是没有练武场的,郡主也可以过来活动活动筋骨,左右我和四妹妹是打不过的,正好还可以偷学几招防身!”
宁雅郡主娇美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好啊!我瞧着你的剑法也十分有趣,你那师父别怕我偷学了去就好!”
姐妹三人不约而同的笑了笑
“郡主今日来也是为了宽慰我的么?”月轻玉觉着宁雅郡主不是那种流于形式的人
“我瞧着你也没几分伤心的样子,想来提前准备的话只能烂在肚子里了!”宁雅郡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然后带着一丝怒气道:“你上次说教训何廷明以后有的是机会,你说的机会在哪?我想抽他一顿!”
说着摩挲着自己的鞭子,若是何廷明在定是要抽死他的。
四小姐有些忧虑推了推月轻玉的胳膊,她拍了拍她的手背,对着宁雅郡主道:“可是何廷明又冒犯了郡主?”
何止是冒犯?
想起何廷明明明生的文雅,可在她的脑海里一翻出他獐头鼠目猥琐不仁的德行,宁雅郡主便胃海翻腾,差点没吐出来,忙喝了一口茶压下心中的恶心。
“今儿刚用完早膳荣府的婢女便递了一封信进来,我拆开一看竟是这登徒子写的酸文,其言简直是...”宁雅郡主的指甲都快抠进茶几里了
“此事荣家人可知晓么?”
宁雅郡主死咬着嘴唇,点点头。
这种毁人清誉的事四小姐是亲身经历过的,心急道:“信呢?信毁了么?”
宁雅郡主面色悲苦,声音轻的只有她们几人听见:“毁是毁了,可荣家同何家穿一条裤子,荣家又不允退亲,只有何家...”
“此事郡王可同意么?”月轻玉道
宁雅郡主打的什么主意月轻玉心里清楚,荣何两家是利益联姻,且不说何家会不会退,就是荣家这头瑞郡王不同意的话那何家就是受了些许委屈也不会轻易张这个口。
毕竟所谓幸福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阿爸定会同意的!”宁雅郡主信誓旦旦道
第二百零四章 不怕死
“郡主这么说的话便是郡王尚不知郡主的打算?”
宁雅郡主撇撇嘴,她那个阿爸怎不知她的打算,可他不同意啊!
他总说元疆终非净土,他奉旨留在元疆是不得已,所以为她谋了这一桩婚事,嫁入京中日子总归是过的太平。
感情培养培养总会有的...
可她不这么想,没有感情的婚姻这悲苦的一生该怎么熬呢?
她才不要若不能嫁给心爱之人,还不如一人,至少她还可以站在他的身边时时可以看到他,守护他,即便不能嫁给他她也心满意足了。
月轻玉有些为难,揍何廷明一顿治标不治本,可她的手再长也做不了荣家的主啊。
“郡主若是想出出气我倒是有办法,不过我提醒郡主一句,此事未必能如郡主所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是何家退亲郡王不同意,此事便难了!”
宁雅郡主显然是没将此话听进去,只道:“阿爸那边我去想办法,你且说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让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揍那姓何的一顿?”
显然她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明的不行她可以来暗的,总之她才不要嫁给那个小人。
“郡主且耐心等上几日,你在京中多有不便且瑞郡王府和唐国公府关系密切,此事由郡主出手太过引人侧目。
我会让人去打探一下何廷明的行踪,届时会有人传信给郡主的,还有..荣府之事郡主自己多加小心!”
宁雅郡主欢喜的应下。
*
刑部大牢内,惨叫声不绝于耳,狱头挠了挠耳朵对着捆在架上的男人指着另外一个男人说:“说,认不认识此人哪!”
男人抬了头,肚子上的肥肉随着身子一颤,眼神中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他万万没想到刑部竟然捉到了他?
随后又止不住的大笑了起来,他笑苍天有眼,这黄泉路上他有伴儿了!
“大胆吴之海,还不速速招来!”狱头猛的拍下茶杯,狱警有眼力的又往吴之海身上狠抽了几鞭子。
他儿子霍霍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如今落到他们手里,若不是顾惜着要留他一条命早就打死了!
“好了,好了!再打就打死了!”狱头摆摆手
吴之海粗喘着气,疼的龇牙咧嘴嘴里哎呀哎呀的哼哼着,随后盯着章书清冷笑。
“此人便是端王的心腹,章书清,端王那点子龌龊事十件有九件都是他做的,哈哈~报应啊,端王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让鹰啄了眼!哈哈~”
狱头见他张口,便细细的询问了起来,负责记录的衙差下笔神速的一字不落的全部写在了纸上,待吴之海画押后忙让人交给师爷呈了上去。
吴之海所述桩桩件件触目惊心,狱头撇了一眼那个叫章书清的男人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任凭他掌管刑狱几十年,见这血淋淋能做到无动于衷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问他也不答,鞭子抽在身上骂几句,半句有用的都没吐出来。
“给我打!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比这鞭子还硬的骨头!”狱头怒道
头发散落在扭曲的脸上,猩红的眸子显得更加可怖,四肢百骸传来鞭打的痛他觉着璃王可笑,他身上的这点痛比着灭族的锥心之痛算什么?
“来啊!有本事你便打死你爷爷,哈哈~”章书清嚣张的叫喊着
“你..好啊!我今儿若不成全你,爷爷我就不行穆!”狱头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叫嚣着
鞭子每抽一下章书清便更便更深一分,双拳紧握的咯咯直响。
*
巳时的海面风浪渐渐停而尚尘心中的风浪越掀越猛,王爷应一个时辰前就该到了的。
“大人,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要不要属下去看看?”
尚尘听死士这么说,心脏陡然扑通扑通剧烈跳动起来。
王爷交给他的任务是守住这琼华岛,王爷说过这是他的后背,他不能背弃这份信任。
“传令下去,所有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王爷一定会来的,扰乱军心者,杀!”尚尘咬牙道
“是!”
“大人,您看,是南蛮子的船!”
尚尘顺着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是南洼御船,脸上血色尽褪,像有只手攥住了他怦怦直跳的心,一遍遍告诫自己王爷没事。
“戒备!”一声令下,众人齐刷刷的应声,视死如归。
御船内,长宗藤缩在镶银紫檀桌下对面射来的羽箭差点要了他的老命,他带来的同中泉一般大的孩子满身的血窟窿般倒在地上,他嘴里骂着:“造反啦,造反啦!”
“鹤靳生!”船舱外传来璃王沉稳的声音
这个时候还敢出去,这不是找死么?长宗藤为他捏了一把汗,心想着他死了谁来帮陛下呢?
“这是御船,你们南洼陛下有令特遣使者携陛下降书进京面圣结两国之好,船上有陛下亲封的特使,靳相如此穷追不舍...是想杀人灭口么?”璃王手持圣卷道
长宗藤也从桌下钻了出来,站在璃王的身侧大骂靳鹤生身为臣子态度越发不收敛,截杀使臣罪同行刺,质问他难道是想造反不成?
船内原本还有些摇摆不定的靳鹤生一听长宗藤的声音,立刻笑出了声。
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个黄口小儿,竟不知他何时与东武人勾搭到了一起,想学他借东武人的手夺皇位?
他还没摸到皮毛呢!
今日大火生的蹊跷,若不是守卫称有人投毒在海边发现了尸体,他一时疏忽还真可能让这小皇帝逃了去。
可是老天都在帮他,偏就让他追了上来!
清瘦颀长的他缓缓站起身,海面折射的光斑摇摇晃晃,亦映着他白皙沉静的面如冠玉的脸庞。
见靳鹤生出了船舱,长宗藤逐渐安静,被他的眼光逼退到璃王的身后。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东武璃王,失敬失敬!”靳鹤生皮笑肉不笑
“都是南洼岛国,消息闭塞,我与靳丞相初见看来不是传闻虚妄,就是靳丞相耳目众多,对我东武、南楚、北狄怕是都了如指掌吧!”
靳鹤生一怔,难不成璃王已经知晓他与南楚的计划?
抬头看向那与自己幼子同岁的璃王,周身威严气度如天神一般,全然不像是一个二十岁孩子。
经历过战场,从尸山血海中归来之人,即便年纪再小,身上的杀伐锋芒,还是无法掩盖。
此战若不是璃王鼓动东武陛下增兵,他早已将月少堂的首级高挂在城楼之上,届时一鼓作气同南楚攻进去,现在...哪还轮得到他来叫嚣?
第二百零五章 活捉靳鹤生
不知是迫于璃王的威势,还是想打探他的虚实承认道:“你既知我耳目众多就该知道,船里的人你是带不走的!不如与我合作,这茫茫云海许有你一丝活路呢!”
长宗藤眉头紧皱他看不清璃王的神色,从侧颜他只分辨出脸上是挂着笑意的。
璃王的目光平静内敛,仿佛没有听到刚才与他性命相关的威胁,淡道:“难道你能许我的会比中泉许我的更多么?”
长宗藤咯噔一跳,袖口里的手不住的颤抖。
“哈哈哈~”靳鹤生仰天大笑,什么璃王风骨,也不过如此!
“中泉那个小子能许你什么?这南洼国尽在本相的手中,你我若是合作,他能许你的本相亦能许你双倍,而且这东武朝的皇位我保证是你的!”靳鹤生声道,眉梢都是一切尽在掌握的笑意。
水波映在他湛黑深沉的瞳仁中挑起心中的怒火,他想掣肘东武的朝政?
好大的野心!
璃王的手心收紧,他望了望不远处的琼华岛,指了指示意将船划过去。
靳鹤生对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身后的侍卫来报:“丞相大人,属下发现海中有火油的痕迹,怕是有诈!”
他垂头看了看,璃王的船底也浸着火油,对面船上的人连长宗藤那个老家伙都毫无惧意他怕什么?
“在南洼的海上,怕什么?丢人!叫后面的船分散开来!”
那人应了声是后便立刻下去了,璃王对着长宗藤道:“你也下去吧!”
长宗藤躬着身子退了下去,到了船舱回想着璃王对他打的手势,忙学了出来。
“上白蟒黑旗!”
琼华岛上尚尘紧绷的神经在看到白蟒黑旗的那一刻松了下来,他就知道王爷不会有事的。
“看王爷的指令行事!”尚尘吩咐道
“是!”众人见到军旗,心中雀跃。
御船一路斜驶向琼华岛,船头谈笑风生,船尾暗度陈仓,靳鹤生的船跟着璃王的脚步过了火油线,在不足十米即将登岛时尚尘看着手令大吼一声:“点火!”
十里海域尽是黑火油,被火把点起瞬间烧出一道火墙,黑油下提前埋好的水雷由近及远的一声声炸响,靳鹤生只觉船尾被一股冲力炸起整支船险些翻了过去。
他半躬着身体稳住自身,抬头璃王手中一把射日弓正对着自己。
身后传来哀嚎声,落水的人身上粘上燃烧的黑火油烧的皮焦肉烂,海面上漂浮着船只的残片和残肢断臂。
身后的死士冲了出来,对着海上尚有一丝挣扎的南洼人一通乱射!
璃王白皙且骨节分明手慢慢的松了弓弦,饶有意味道:“中泉许我你的性命,靳相难道有两条命相赔么?”
“哈哈~我南洼称霸海上几百年,你想要从这海上取走我的性命?怕是痴人说梦吧!”说完,靳鹤生身形快速跃进海里。
“放箭!不能让他跑了!”长宗藤急道
一众死士没听到璃王的命令,直板板的端着弓没有一丝射杀的意思。
长宗藤急了眼,一把老骨头抢夺着死士手里的长弓,璃王俨然没有杀靳鹤生的意思,留着他对陛下来说是个大祸害。
他决不允许这个奸相活着回去。
璃王冷漠的看着长宗藤就要跳船同靳鹤生水下博个你死我活的才开口道:“你手里握着南洼几十万性命,一命换几十万条性命,不掂量掂量么?”
这话钻到耳朵里不知为何,长宗藤心头沉甸甸的。
古说忠义难两全,长宗藤仰面痛苦跪向皇宫的方向大喊着:“陛下,老奴没用啊!”
璃王笑了笑,此时哭怕是要早了些。
水下一片片殷红冒出,尚尘带着人早已埋伏在了海里,靳鹤生一入水便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他挥舞着匕首精准的刺向游来的杀手。
水下闭气靳鹤生占了上游,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个的沉了下去,尚尘解下手弩向靳鹤生的大腿射去。
靳鹤生吃痛开口想要呼叫,几口海水灌进去呛进肺里,死士就势在他的胳膊上刺上几刀,三五个人架着他往海面游去。
“呼呼~”“咳咳~”众人浮出海面大口的呼吸着,众人见靳鹤生被活捉高声呼喊道:“胜!胜!胜!”
“把他拖下去,包扎一下!”璃王吩咐道,目光落在长宗藤身上几个死士立刻将其围住,只听王爷的命令将他看管起来。
不仅为了他手上的那道降书更为是要留靳鹤生一命,让他发挥他最后一点价值。
尚尘关切的问着璃王有无受伤,身体怎么样,璃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无碍,随后命令了众人全速向军营驶去。
*
月轻玉送宁雅郡主出门时瞧着月如婷正同荣家姊妹亲热的迎来送往,宁雅郡主忍不住问道:“这位也是你们院里的?”
四小姐和五小姐都见过,她总觉着定国公府的小姐与别府的做事、气度都大不相同,与她眼前的这一位有着云泥之别。
“是我父亲继室之女,亡故的端王侧妃的亲妹妹,月如婷!”她不以为意的说着,疲乏的揉了揉自己的颈脖。
“难为她还笑的出来!”宁雅郡主道,心里暗讽此人也是个没心肝的!
亲姐姐死了都不难过么?
月如婷顺着那道带有嘲讽的目光望过来,月轻玉好似没有看见她一般,只一味的嘱咐着:“虽说京都不比元疆可我的云榭院郡主随时都可以来!”
“你也别叫我什么郡主了,我小字蓁蓁,阿爸平日里都是这般唤我的!”
“好!那我以后便唤你蓁蓁!”
月如婷见着二人亲切的样子嫉妒极了,凭什么她就能入了郡主的眼呢?
她身旁的荣家姊妹立刻就不香了。
“二姐走了我这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飞语姐姐若是得空便多来走动走动,祖母也十分喜欢姐姐呢!”月如婷挽着荣飞语的手道
“为着妹妹也为着老夫人我定时常来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这做晚辈的难得来一趟,若不请个安哪,真是良心上都过意不去。
我瞧着老夫人伤心的样子真真是让人心里难过,如婷妹妹你可得多陪陪老夫人,若是无趣我改日在单独约大小姐和三小姐去荣府吃茶可好?”
荣飞语话里夹枪带棒的讽刺宁雅郡主不知礼数,又跟个主人似的邀请这月家的姑娘过府吃茶,她真真是里外不是人呢。
第二百零六章 柳姨娘现身
“好啊!”月轻玉面上应下此事
“那真是太好了,等着我回去就给大小姐下请帖!”荣飞语笑着凑上去,月如婷被扔在身后,手中的纱绢攥的紧了紧。
月轻玉送了荣家姐妹回去,回云榭院换了身衣裳,带着四小姐和五小姐去青朴院那里请了安,宽慰了几句,听祖母说是爹爹同意收了如媚的尸身她自是没有理由说些什么,后来又听老太太明里暗里的说了孟慕华入府之事,她还是表态说这是三房的事,她只出银子其余的一概不管。
老夫人心里不满面上压着没有表露出来什么,听了头疼打发她们几个出来,倒是孟慕华留住了三小姐在院里用膳,月轻玉冷眼瞧着二人倒是臭味相投的很。
月轻玉去了又在月少堂那里用膳,五小姐吵着要跟着,赵大夫命人准备了药膳月轻玉瞧着他的气色好了很多,只是细闻起来还是能听到他呼吸有些不畅。
用完膳出来后,她刚踏进阁楼的绣房没多会儿,雪影便来禀,说月武回来了。
她满心欢喜的眼睛发亮忙往院里赶,月武眼下乌青,嘴唇干裂,一看便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而来。
“给月武拿水来,再让小厨房做些吃食。”月轻玉道,冰蓝火速的去小厨房传了话又端了茶来。
月武大口的咕嘟了两杯茶后,他拱手道:“启禀大小姐有一个人想见见您!”
“谁?”
冰蓝打帘,瞧着一个平头整脸小腹隆起的女子抬步进了来,这女人衣衫虽简朴倒是难得的干净,她虚扶了一把。
月轻玉抬眸看去手心一紧,她从来没想过柳姨娘会来。
“都下去吧!”原在屋子里做活的冰蓝、南乔等人依序退了出去。
她望了望柳姨娘隆起的小腹,示意她坐下后,问道:“姨娘怎么来了?可是有急事?”
柳姨娘小心的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月忠和绿筠姑娘在我那!”
“在你那?”
“嗯!现在庄子外还有人在巡视,绿筠姑娘受了伤暂时出不来,月忠怕大小姐担心说是想传信我怕信被人截住便自作主张的来通报一声。
左右我在那片也混了个脸熟,出门有婆子跟着...不过被我打发出去买药了,倒瞒过了那群人!
半路上正好碰见了月武,还好他是大小姐身边的不然我定是不敢贸认的。
我猜他定时寻月忠他们二人的便将事情同他说了,他怕我空手回去惹人怀疑又是我坚持想来看看大小姐,拗不过我便一起回来了。”柳姨娘道
“从京郊一路过来姨娘辛苦了,绿筠的伤严重吗?”月轻玉不知离别后他们发生了什么,很是担心。
“绿筠姑娘的一胳膊严重些,我找了大夫看说是骨折须得静养一段日子,其他的我给她换衣服的时候瞧过了是皮外伤,用了药过段时日便好了!
月忠他...有几处刀伤,不过,我也方便他只说无事叫大小姐放心!”柳姨娘抓着衣襟语气尽可能说的平缓一些,想想那夜他们二人浑身是血的翻进她的房里时她真的是吓坏了。
一度她在怕是三夫人的人来要她和孩子的命呢。
“现在庄子上可还安全么?”月轻玉担忧道
“那边也不是咱们一户人家住着,有里长照看着,那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柳姨娘听说京郊出了事被查出了几十具尸骨,连府衙的人都去了,这会子整个庄子都警备起来,她想都不敢想月忠他们到底是不是与此事有关。
她早就想过即便是有关,只要她装作不知道如今怀着三爷的骨肉大小姐定不会怎样的。
“姨娘怀着身孕最忌担惊受怕若是觉着心里难安便知会一声,我叫人替你寻个更好的地儿去,咱们是一家人什么事不必藏着掖着。
月忠和绿筠都是我身边的人,姨娘且放心就是了。”
柳姨娘微微一愣,覆在自己肚子上的手微微收紧,似乎错愕月轻玉看穿她的心事,随后又觉着把话说清楚了又释然了些。
“如今绿筠姑娘就住在庄子里,对外说是...老爷的外室,虽名声上难听了些,可那日他二人半夜来的,只有这个理由能让人信一些!
不过,大小姐放心,我把绿筠姑娘当自己妹妹对待绝对没有半分轻视她的意思。”柳姨娘解释道
“姨娘回去告诉绿筠,让她安心养伤不许偷跑回来,我这儿有冬香她们几个一时更没什么急事了!
还有,有我的婚事压着七小姐一年半载的嫁不出,她身上的婚事虽是三婶定的可等姨娘生下侯府的长孙后,我会想办法替她推了这桩婚事给她找一个称心的夫家的,姨娘安心待产,府里的人和事不必忧心!”月轻玉道
搁在厅内四角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铜鹤香炉,细雾袅袅,闻起来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柳姨娘此来想报信是真,想趁机瞧瞧七小姐也是真,没了她这个娘亲的庇佑她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女儿,可月轻玉如此为她们母女打算,她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那如此我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时间久了怕惹人怀疑我便回去了,大小姐好生珍重!”柳姨娘起身道
月轻玉吩咐了雪影准备了许多补品,又嘱咐月武找几个心腹暗中送了柳姨娘回去,找到了绿筠她才缓舒了一口气。
申时,五小姐睡醒了不知得了什么消息匆匆的往她这儿跑,绿贞等人呼啦啦的跟在后头额头生了一层的密汗。
“怎么了?”她问
“大姐姐怎么还坐得住?轻家两位哥哥都来了,姐姐不去瞧一瞧么?”五小姐高声笑道
月轻玉看了一眼雪影,这事儿雪影也是刚知晓还来不及说倒被五小姐抢说了去。
“五小姐说的是,两位公子现在正在大爷书房呢。”雪影道
“姐姐去瞧瞧么?”五小姐扯着袖子看她。
两位哥哥同时过府又直奔了书房,想来是有正经事,她此时去定会误事,若真有什么事哥哥也一定会同她说的。
“不去!”
月轻玉说完这句话,取过笔在纸上继续默写着心法,并没有在意五小姐神情的微微一变。
五小姐想去,可那是大伯的书房,自小她便知道那是府上的禁地,等闲人是不许进去的,她瞧着长姐倒是进去过几回,也没挨过打,里面到底有什么不同..她实在是好奇极了。
“去嘛~”她嘀咕了一句。
第二百零七章 奸佞误国
“你想去?”
五小姐兴奋极了,忙点头。
“那你替姐姐将炖好的银耳羹送过去吧,姐姐在受罚不便出去!”月轻玉递给五小姐一个赖皮的眼神,她欢喜的拉了雪影出去。
月轻玉轻叹了一口气,唤了人进来。
“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南乔福身道
她回头看了眼站在一侧的南乔,人都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如今她倒是觉着人到用时方恨少,她能放心用上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把这封信送到璃王府,交给王府的管家,快去快回!”
南乔应声是,接过信捂在胸口处笑着出去了。
月轻玉瞧着她是个容易满足的丫头,心中活泛了起来。
叮铃~
腰间的铃声响动,指尖摩挲着,触手传来的冰凉让她的心神有些乱,她摇摇头试图甩开脑中想的乱七八糟的事。
他应该是平安的吧!
御船上,璃王没有睁眼半撑着头在团枕之上,不知是睡着还是在享受难得的平静的时光。
他心里在盘算着兵力,登岸后他要将长宗藤和质子第一时间护送回京,靳鹤生的去留他还要再斟酌一二。
尚尘拿来毯子给他盖上,瞧他眉眼间的憔悴悄声的守在身旁。
海域的平静很快被身后追来的尾巴打破,不死心的人还真是多的是!
有人侥幸活了下来,爬上最近的岛屿传信了回去。
这些人都是亲眼瞧见长宗藤在船上呢,他可是陛下肚子里的蛔虫,靳鹤生的党羽齐聚在一起,如无头苍蝇般乱闯乱叫。
初听靳鹤生被陛下活捉时,顿时就恼了,他们觉着这是小皇帝设下的圈套,带着靳相一起去东武投诚觉着没脸至极。
可偏这时候中泉世科推门闯了进来,那些嘴里还在咒骂的老臣们登时被扣上了一个大不敬的帽子,个个被判了秋绞,其中有几个他看不顺眼的罚的更重了些割了血放海喂鲨。
中泉说靳鹤生是带着降书去东武求和的,此战输的一败涂地又逢上天降火示警,如今的南洼列国卑视下要徐徐图之,励精图治,朝堂之上绝不允许那些奸佞之臣左右朝政,贪功误国。
奸佞和误国四字一出人心惶惶,千古骂名何人敢背负?
有人见风使舵攀上中泉的大腿,加官进爵的不在少数,有人身在曹营心在汉,回府后召集了兵马意图在御船出海前截停下来。
今日的云海没有晚霞胜似晚霞,中泉从城楼上驻足望去笑看着那火红一片,那片猩红好像是在为他庆贺胜利一般。
原来大权在握是这种感觉。
*
“找死!”尚尘恨恨的骂出了声
“别暴露了身份,将靳鹤生吊在船头,放小船下去给天平岛传信把后边的尾巴都处理干净了再回营!”璃王翻了个身子,声音有些懒懒的,极淡的日头光晕从窗隙投下,映似有一圈朦胧的光晕...
是啊,王爷带来的这些人本就不多,死的死伤的伤,还要防着长宗藤这些人,硬碰硬的话最后漂在这海上,怎么回去呢?
天平岛上还有沙副将和他的两千精兵呢。
尚尘立刻传令下去,靳鹤生被五花大绑的捆了出去,嘴里传来的呜咽的骂声,被尚尘一拳揍的老实。
行船的速度越来越快,靳鹤生如一条咸鱼般在船头摇摆着,后面的船看到后气的红了眼。
“大人,怎么办?”船上的人急的跺脚
为首的男人阴寒的视线看过来,啐了一口,“真他娘的卑鄙!”
“传令下去,把御船逼到天平岛,给岛里的兄弟发暗号让他们务必将人扣留在岛上。”
“是!”男人领命后掏出腰间的土埙,埙声飘荡在海面上异常的凄凉。
御船向天平岛驶去,从形势上看与其说是被逼无奈,倒不如说是顺势而为。
提前得了消息的沙海营在璃王他们靠岸的那一刻,箭如雨下,靳鹤生睁大了眼咬紧牙关,正举着长矛要刺向璃王的南洼人被一箭穿透,鲜血喷溅然红了靳鹤生的眼眸。
他愤恨的看着这一切发指眦裂,血气冲上喉咙,眼看着璃王在自己的地盘上一次次的撒野他却无能为力?
奈何自己中了璃王的圈套如今的他如砧板上的鱼肉。
不,他不能任人宰割,璃王这一路都没有对他下杀手说明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他想让自己入京投降?
看来所谓战神,对上南楚,他也没多少胜算嘛!
他听船上的人说闲话,璃王此行一去一百人,而船上的活口少说也有五六十人,就凭这股子气魄和胆识靳鹤生深深生出一种后生可畏之感。
璃王用兵诡谲还要忌惮他背后这把刀子,看来东武所谓强国的高旗也不过如此,东武朝怕是要陨落了...而自己正好可以拱一把火。
想到这儿靳鹤生忍不住笑了起来。
得知璃王活捉了靳鹤生,沙海营对璃王的佩服简直可以用五体投地四字来形容。
璃王对沙海营说完谋划布置,道:“瓮城和岑岭那边这几日有什么消息没有?”
“两城的百姓已经疏离的三成,怕引起南楚的怀疑不敢大张旗鼓,昨日老陶传信说翁城百姓有许多人家是坚持不走的,说南楚年年来犯瓮城是他们的家,若是家都守不住他们逃再远也免不了成为人家的阶下奴。
许多人家当初便举了男丁出来充军,老秦挑了些精壮男子分了一个营出来,十人一队给他们配了长枪组成翁山护卫队,白日里跟着营里一起训练,不让他们上前线而是留守瓮城保护那些留城的妇孺百姓。”沙海营道
璃王点点头,兵临城下他们有意识保家卫国是好事,正好也节省一部分兵力在后勤上。
“你还须在此地留守几日等中泉世科的人接手后你再回营,你挑一营随我回军营,猛虎营的兄弟便留在此处休整几日随你一道回去便可。”
璃王重新调整队伍,让激战了一天一夜的猛虎营的死士好好休息。
沙海营瞧着璃王眼睛里熬的全是红血丝,想劝他休息片刻又想着以王爷的性子战事如火,一刻都不能耽搁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咽。
“是!”他领命后便退出去布置人马
璃王看了一会儿瓮城周边的地形图,出帐时便看到将士们整装待发。
船头的白蟒黑旗迎风高展,似候命的将士一般等待他出征的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