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欠钱的书生
诗曰:
碧城十二曲阑干,犀辟尘埃玉辟寒。
阆苑有书多附鹤,女床无树不栖鸾。
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
若是晓珠明又定,一生长树水精盘。
自魔族入侵苦境,已经过去五年。
如今苦境天下两分,通过五年的努力,魔族打通了魔界与苦境的传送门,大量的魔族被传送了过来,开始了实质上的统治。魔族占苦境南楚、西周两国。集境势力则在北燕、东齐两地。
凡为两势力交接之地,则常常有大小冲突不断。边民不堪其扰。
西南苦境民众更是过上了非人一般的生活。在魔族统治的南楚西戎,买卖人类奴隶并非罕见,甚至一头牛加上一件麻布衣服的价格便等同于一个人族奴隶。而魔族杀死了其他魔族一个奴隶,所得到的惩罚也不过是罚金三两罢了。
至于由集境司马世家统治的北燕、东齐两地,名义上虽然仍旧是人族,但是阶级却区分的相当清楚。从集境来的人便是高人一等,常常瞧不起那些苦境原住民,各种差役,摊派不断,如矿脉、徭役,皆从苦境之人当中选择,稍有差池,集境之人免不了横眉竖眼,多方责难。虽民尚可聊生,但苦境民众从未像今天这般怀念素墨虚与叶倾城两位正道巨擘。他们在时,虽四国纷乱,但民众从未觉得生若浮萍,人生与未来不可期。
东齐泰楼之中,传来朗朗读书声。
今日儒家龙首乃授众弟子《易经》。
“《诗》,可以兴观群怨,一言以蔽之,思无邪。而《易》之源头,便是由‘人更三圣,世历三古’而来。上古结绳而治,后伏羲圣人易之以书契。《易》有《连山》《归藏》,今皆已失传,唯有《周易》,可与诵读一二。”凤君仪手持一本《易》,同众弟子讲解道。
“第一卦,乾卦。六爻皆阳,乾上乾下,所谓元亨利贞。《彖》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合,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乾卦乃万物之始,九二与九五有应,九五便是至尊……”突然,凤君仪眉头一皱,看着座下课桌有两个位置空着,问座下弟子道:“那臭和尚笨道士去哪里了?”
楚随云弱弱的站起来,说道:“他们说:今天要翘课,就不跟夫子你请假了……”
凤君仪怒道:“天天吃吾的用吾的,连请假这种事都能免?粪土之墙不可污也!子夏,今日告知后厨,不必做他们俩的饭了。”
子夏点头:“是,老师。”
在东齐夷丘城内,却有一僧一道,正逍遥闲逛着,年轻和尚拿一木钵,年轻道士扛一桃剑,嘴角含一根野草根茎,若有人家愿意布施,和尚便上前,道一声佛号,念声陀佛,送一番祝福。
两人走走看看,好不惬意。
“秦小赢,你为何今日非要翘课不成,我们若是回去,那凤君仪非要你我抄写儒家经文不可,我本是佛家弟子,如今陪你困囿于这东齐已经五年,佛法未曾寸进,而民生若地狱,我心煎熬啊。”
照世明镜唠叨着。
“臭照世明镜,别吵了,你佛法未曾寸进?你当我们眼睛是瞎的,这五年你身上佛光显现的时间越来越多,这几日佛光突然内敛了去,你的佛法已经开始内视自身,这是境界要提高的迹象,那凤君仪平时不说,难道我也看不出来吗?你分明就是想溜了。”秦小赢摇头,这照世明镜越来越不老实了,各种大道理张口就来,若不是清楚他的底细,还真被他一副宝相庄严的外表给骗过了。
“哎,五年眨眼已过,素墨虚与叶倾城两位音讯全无,便是那沧月、剑绝道、燕霞客、秦玄策这老一辈正道皆已不知所踪。正魔力量悬殊,人心思变。我的心中确实有些着急。”照世明镜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同秦小赢聊天道。“这五年,虽然大家都不说,但是确实被当年魔族的张狂,和如今司马世家的无耻所惊呆了,你这些年难道还是不喜欢素墨虚么?之前如果没有他,苦境很有可能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
素墨虚的一番谋划,好过苦境全部陷入魔族之手。
“我不喜欢他总搞阴谋诡计,是因为觉得他太虚伪,不是能托付的朋友,但是我却敬重他。”秦小赢看着夷丘城的人来人往,却有一半货物是要运送到集境的。这苦集灭三境,每年都要送一些贡品给道境。
这司马世家成为境主之后,竟然让苦境以半境之力替集境送上贡品。理由是道境因苦境被魔族占了一半而削减了一半供额,但产贡品之地却没有受此影响。所以如今苦境竟要以半境之力上交集境全境及苦境半境的贡品。但不论是北燕和东齐国主,都不敢因此而有什么怨言。若无集境,苦境如今已经被魔族统治,丝毫不管底下人民的怨气。
不能否认,素墨虚为境主之时,可保一境风雨,绝不会有这类事情发生。
所以秦小赢也是承认素墨虚的功绩的。
“苦集灭三境,除了有大毅力,可在本境羽化登临道境,为何苦境最高境界只能至悟道?而集境却能至半圣脱凡?”秦小赢觉得天道不公,不管是魔族也好,集境也好,在苦境之中却丝毫不把苦境之人当人看。
两人正闲聊着,却听见有人在喊:“有人逛青楼不给钱了啊。”正说着,只见一书生倒骑一头驴在前面跑,而后面则是十多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在追。
秦小赢刚要上前见义勇为,却被照世明镜止住了。“先看看再说。”秦小赢这才忍住没动手,同照世明镜一同尾随那书生。
又跑了两里地,那书生才跳下驴来,一脸生无可恋:“明明是给了十金的,怎么又会喊我没给钱?奇乎怪哉!”
“不给钱去青楼怎么就奇乎怪哉了?”秦小赢和照世明镜一前一后堵住这书生,如今苦境飘零,这有人逛青楼不给钱,却也是罕闻。毕竟如今东齐在集境控制之下,书生此举,无疑是告诉集境,我对你们有意见。
“我怎么会去青楼不给钱,明明是那老鸨贪财,在我给了她十金之后,又有一名公子比我晚到,也不知跟她说了些什么,就要我自己排在后面,我不肯,那老鸨便让一群大汉将我驱逐出来……”书生脸上满脸无奈。
秦小赢和照世明镜对视一眼,便知这书生并未说谎。十金对于谁来说都不是小数,只是不知这书生为何留恋那烟花之所?难道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而是一个好色之徒?
一百零六、翩翩蝴蝶
诗曰:
青帝情多纫碧芜,霎时箏急霎时疏。
雨声养得春心好,自傍栏杆读旧书。
泰楼之中,有书生朗朗读书声,儒门龙首却分出一丝心神,看着窗外。
儒门龙首凤君仪敲着折扇,看着窗外乌云,便是将要下雨的样子,心中却有一丝疑惑,“按说侯小子早就应该到了,为何迟迟不见踪影?占卦得‘归妹’,便是吉,想来应该无恙才是。不去管他,想必是被苦境所吸引,想游历一番来着。”
另一边,看到两人疑惑的眼神,小书生苦笑起来,也怪自己没说清楚。于是自我介绍道:“我叫侯慕白,来苦境已经月余。本来是来寻访一位儒道长辈,不料刚来苦境,就遇上一对路边可怜乞丐母子,身上钱财就赠与他们勉强度日了。”
“善哉。”照世明镜忍不住赞叹侯慕白颇有善心。
“那对母子怎样可怜?”秦小赢却问道。
“那对母子却说自己已经三日没吃过饭,我想他们可怜,比那位长辈更需要这些钱财。于是我便都给他们了。”侯慕白说道。
听到这话,侯慕白所骑的那头驴翻了个大白眼,哼哼两声,仿佛这是一个白痴举动。
“你是想害他们还是救他们?”秦小赢却反问道。
“自然是救。”侯慕白说道。
“可是他们本是乞丐,若突然得了这么多钱财,周围人难道不会眼红去抢吗?”秦小赢问道。
“他们是可怜人,难道别人不会同情他们吗?”小书生摇头。
“这五年来,流离失所的不幸人何其多,除了你给其中一对母子钱财,其他的不幸人呢?他们会想为什么独独他们有,而我们没有?这种妒忌之心你觉得会让那对母子安心?更何况他们本已是乞丐,不说那些不幸之人,便是官差突然看到乞丐突然有了如此多的钱财,难道不会生疑,又或者将他们的钱借口抢夺而去?为了钱财杀人灭口也不是没有的事,更何况是一对不起眼的乞丐母子?”秦小赢说道。
听完秦小赢的话,侯慕白顿时冷汗连连,没有想到自己的无意之善心,反而成了害人之举动,这让他有些一下子接受不了。
“照你说,我现在应该去取回那些钱财?”侯慕白说道。
“东齐之大,你施舍钱财已经月余,又上哪里去找这对母子?你还是继续说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吧。”秦小赢也是颇为无语,这侯慕白一副好看臭皮囊,但是脑子却有点缺根筋。那头驴子又是哼哼两声,仿佛在说英雄所见略同。
侯慕白无奈,只好继续说。“把全身钱财给了那对母子,本以为能够尽快找到那位长辈,谁知我突然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来到一座花园之中,我又累又饿,本想打一只野兔吃。刚想着,恰好就看到一只白兔从自己眼前跑过。”
“于是你就抓来吃了?”秦小赢显然也是一个吃货,于是问道。
侯慕白咽了几口口水,说道:“那白兔又肥又白,肉肯定是不错的,但我却没吃成,就在我抓到它要杀它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喊‘快住手!’,回头看时,却是一名气呼呼冲我跑来的美貌姑娘,对我横眉冷竖,‘为什么想杀我兔子?’。我说‘因为饿,却不知是你的兔子,莫怪莫怪’,她冷笑,说道:‘看你这么大的人,也有几分力气,却连自己都养不活吗?’我脸一红,说道‘身上钱财都已赠人,实不知有何种赚钱法门。’她见我倒也实诚,就从手篮当中取了几块桂花糕给我吃,说道:‘看你书生打扮,便是会写几幅字的了,去东街卖几幅字,给人写几封书信,赚些许钱财,想来也是容易的。’于是我便吟道‘万山深处不闲身,小伫红枝雨洗尘。汝看梅花吾看汝,春风俱是意中人’,她说‘想不到你还懂诗。’我说自然,便跟她从诗说到词,又说到曲,不知觉天便黑了。又跟她聊了一会,她便要走,临走给了我几块碎银子,算是助我开业之资。我不舍问:‘未请教姑娘芳名?如何将钱还你?’她翩然一笑:‘胡小蝶,东街有座最高的楼坊,我便在那。’她走之后,于是我按她所说去寻那楼坊,却是‘花香苑地’四个字,门口有几位姑娘迎我,我便问‘胡小蝶是在这吗?’她们便笑‘是在这儿,见她却不容易,不如也见见我们其他姐妹?’我问见她却需什么?她们又笑‘却不需要别的,若是她愿意,几两金子见一面也是有的,若她不愿意,便是将金山银山的搬来怕是也无用。’我想她自然是愿意见我的,于是就去对面卖字,最初几天有同样几个卖字的来赶我,我说‘别人愿意买谁的字就买谁的字,难道你们觉得你们写的字不如我?’,于是他们也就罢了。也不知怎么的,自从我开了那字摊,来买我字的人却多了,他们摊前却没有一两个。”
“哦?想来都是些小姑娘家了。”秦小赢看侯慕白这一副臭皮囊生的如此好看,便知道事情多半如此。
侯慕白点头,说道:“也是有几个男人的……后来他们来买我字的人多,便一起要来打我,可他们实在弱的很,推我不动,反而自己纷纷跌倒。周围人纷纷嘲笑他们,他们自己便换了地方摆摊去了。”
秦小赢和照世明镜对视一眼,不由苦笑。
这小子泡女孩泡到青楼去也算是独一无二了。
也不怪老鸨势利眼,他们都是听闻过那胡小蝶的名字的,据说是花容月貌,多少公子哥为了瞧上她一眼倾家荡产。
“和尚,我听说过一件事,说那花香苑地附近不是酒红柳绿一条街吗?多少达官显贵去那见胡小蝶,一时半会办不了事,把他们急得够呛。于是周围那些什么小蝴蝶、赛蝴蝶、胡蝶妃都一股脑出来了,都沾那胡小蝶的光,赚了不少钱财。所以花香苑地附近的专门有小厮在盯胡小蝶今天的穿衣打扮,胡小蝶今天穿什么,他们就跟着穿什么。可以说胡小蝶一个人就养活了一条街。”秦小赢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
照世明镜气的将自己耳朵塞住:“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倒是侯慕白有些认可。“胡姑娘造福众生,虽然只有一条街,却也是善莫大焉啊。”
一百零七、一人道观
秦小赢用一种看傻子的眼光看着侯慕白,连旁边侯慕白那头驴都气的直冒粗气,不停拿蹄子撩地上的土。
侯慕白反而更加倾慕胡小蝶起来。不过如今有更重要的事去办。
“你们知道泰楼在哪吗?我有一个前辈要去拜访。”
“泰楼?凤君仪?”秦小赢问道。
“对啊。你认识?”侯慕白眼前一亮。
“何止是认识,我就不想认识他!”秦小赢叹了一口气,这几年他被凤君仪都快折磨的疯掉了。凤君仪说他什么:“其家不可教也,粪土之墙不能污也。”又说他什么:“沐猴而冠。”
那可真是把秦小赢气得够呛。要不也不会拉着明镜逃课。
我学渣怎么了?我学渣碍着你什么了?
你教的那些我那样没弄懂?不就是你上课的时候睡觉打呼噜,吃泰楼的饭吃的多一点吗?你凤君仪至于的吗?
气不顺找魔族撒去,找你家小道爷撒个锤子劲?
他现在不想回泰楼,却不想子夏下了早课,找上了他们。
“笨道士臭和尚,先生正在生气呢。你们要是还不回去,怕是明天的饭都吃不上了。”
“吃饭?”秦小赢冷笑,小道士和小和尚出来吃饭从来都是化缘!不过话说回来,这年月,寻常百姓家能吃得饱饭的真不多了,所以他们也都是有什么吃什么,吃得百家饭,了解众生苦。
看到子夏,侯慕白上前施礼,问道:“这位姑娘可是儒家弟子?可知道泰楼所在?我有要事要找凤君仪凤前辈。”
子夏打量了侯慕白一下,问道:“这两个笨蛋没告诉你泰楼在哪?他们可就住在泰楼。”
“未曾。”侯慕白说道。
“正好,你同我去见师尊。”“你们俩也一起!”子夏说道:“否则子轩师兄可不会再帮着你们说好话,你们俩一会还要去种地呢。”
想起种地,秦小赢哀叹一声,凤君仪为了让泰楼学子不至于过得清苦,竟然把泰楼好大一片花圃全铲掉,全部改种农作物,声称:“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但肉眼可见的,泰楼的生活现在越发清贫了,据说子轩因为节俭还受到凤君仪的表扬,说他什么:“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轩也不改其乐,贤哉。”
泰楼陋个屁了,把凤君仪那一身华丽的装备卖了,泰楼学子吃上个十年不是问题。
到了田地里,泰楼众学子正在耕地,唯有凤君仪在伞篷下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握着书卷在读。
口中念念有词:“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琅琅读书声,让侯慕白整了整衣冠,上前见礼。
“后学侯慕白,见过凤先生。”
凤君仪放下书,问道:“小猴子,你不应该早就到苦境了么?怎么今日才来见我?”
“因为不认识路,所以耽搁了些时日。”侯慕白擦了擦汗。
“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侯慕白奉上一个乾坤袋,凤君仪从中取出一把种子来。点头道:“善莫大焉啊。”
“这是什么?”秦小赢眼尖,不知这种子是何物,于是问道。
“早有儒家弟子,专门事农,研究农种,这种子便是让苦境人少饿肚子的利器。”凤君仪一摇扇,说道。
“不就是种子么,有何稀奇?”秦小赢嗤之以鼻。
“你个不识五谷的家伙,认得这种子是何种粮食?”凤君仪气笑道。
“我不认识,我骄傲了吗?”秦小赢犟嘴。
“???”侯慕白觉得这小道士胆子未免太大了些,竟然连凤君仪都敢顶撞。
“好好好。”凤君仪知道秦小赢这小子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于是口含天宪,降下神通,封住秦小赢同天地沟通的道元联系,开始教训起来。
“《诗》曰: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汝,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一群田鼠从田地里跑出来,列阵冲向秦小赢。
“我还能怕一群老鼠不成?”秦小赢抡起拳头准备跟田鼠决斗。
他是不怕,但泰楼众弟子中可是有不少女学生,看到老鼠,纷纷吓得乱窜起来。
“斗筲之人,何足算也!”凤君仪一摇扇子,秦小赢脚底拌蒜,登时摔倒在地。那些田鼠上得他身,入得他裤。秦小赢顿时脸色一变,求饶道:“我错了。”
“哪错了?”
“哪都错了。”
照世明镜一扶额头,这秦小赢是傻的吗?这凤君仪有封卦之能,凭你那点道行跟他这个老狐狸斗?
“那我罚你你还有怨言吗?”
“没有。”秦小赢感觉老鼠已经近在咫尺,稍一动嘴,他身上的某一个部位就要倒霉。
“行吧,大家都歇一歇,让我们的秦小勤快替你们干活。”凤君仪一招手,让弟子们都歇了。
“你去把这些种子都种在地上,记住,种子要放进三指的距离,种子之间也要留出一定间隔。”凤君仪将手上的那把种子交给秦小赢。
“那你能不能让这些老鼠先起开?”秦小赢苦着脸。
“不能,你还敢跟我讲条件?”
“不讲不讲。”秦小赢无奈,背负一身的田鼠,开始苦哈哈的种地。
田垄上,凤君仪临时起意,给大家上一课。
“你们都知道这家伙是昆仑的。”他一指秦小赢。“可你们听说过一人道观的故事吗?”
“先生,何谓一人道观?”子秋问。
“守道观者,唯有一人,称之为一人道观。”
“儒家讲入世治天下,但道家更讲一个盛世出世修真仙,乱世入世救众生。”
“昆仑并不是自古一脉单传,而曾有过无比辉煌的过往。”
“千年前,邪魔乱世,苦境陷入比当下更危急的时刻,山下众生民不聊生,兵燹四起。昆仑第二十三代掌门步剑尘率众弟子下山。只留最小徒弟看守山门。”
“临行前,小徒弟问步剑尘,‘师父,可有什么话要交代?’”
“步掌门说:‘此次下山荡魔济太平,荡平魔灾便回山。若回,便是盛世。’步掌门率众弟子陷入尘世,在相继斩杀一百零七位魔头后,纷纷死去。他们死去时,剑尖向北,剑柄向南,是怀念故土之意,真真铮铮道骨以身奉道。盛世至,人未归,英魂归太古,途惹后人叹。这件事,就被我儒家史官记下,写在那史传当中,昆仑侠义流传千古。”
一百零八、大道之行
“道,有大道,有小道。大道者,为苍生黎民;小道者,为亲为己。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者,便是小道了了。”
“秦小赢,我问你,听闻你昆仑前辈事迹,你有什么感悟?”
秦小赢停下身来,说道:“没啥感悟。”
凤君仪脸上不喜:“怎么会没什么感悟?榆木脑袋!”
“我现在就一个人,我也想去南楚干掉那个什么天策魔帝!你倒是放我走啊!”秦小赢将种子往地上一扔喊道。“素墨虚、叶倾城、剑绝道、燕霞客他们都不知道去哪了,楚王宫更不知怎么样了,我一个人怎么办?杀掉那魔帝,然后呢?这苦境天下就会变好吗?不还是会有司马家、这个家那个家来管苦境吗?这苦境真的就会好吗?我不懂,你跟我说说,你说的大道,人人都知道是好的,但是关系到自己利益了,就都变成了各人自扫门前雪?”
凤君仪沉默。
“你当我真的没长心吗?谁对我好我真的不知道吗?我的心也会痛!看到别人流血牺牲也会想跟他们一样!我总觉得自己像是灾星一般,我去楚王宫,楚王宫的孙夫子因为我而死。我去燕石窟,一笑大师也因我而死!云姨走了,小宝他们失踪了,我很苦恼啊。这五年,我时时刻刻都在被煎熬着!”
“你要听我的感悟?好,我跟你说,我要这天下人人如龙!”秦小赢说道。
轰!
话音刚落,天雷聚顶。
那侯慕白带来的小毛驴恰好此时打了一个响鼻。
天上雷光立刻烟消云散。
凤君仪站起身来,有些不确定的问,又有些激动:“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要这天下人人如龙!”秦小赢瞅着天,以为今天这天抽风了,刚才的雷不还闹的欢吗?怎么一下子就没影了?
天雷再次聚集秦小赢头顶,隐含天怒。
似乎在嘲笑,又似乎在嘲讽,这等大宏愿,岂是一个小道士可以发的?
“孙夫子是因你而甘愿赴死?”凤君仪神色有些激动,俊秀的脸上因激动而涨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当日他便有些奇怪,曾问过素墨虚,原来竟然是这小子发下的大宏愿。素墨虚分明是不想儒家跟道家争抢这小子。如果让自己早就知道这小子能有这心气,自己早就好好的去教他了!
众人都不知道凤君仪为何如此激动。
凤君仪来到秦小赢身边,蹲下一颗一颗的捡起那些种子,将那些种子放进秦小赢的掌心。“对不起,我不该逼你……我内心也是苦闷的紧,也没有人能跟我商量,不知道如何破局了。”
老天开眼啊,这骄傲如凤君仪,竟然也有跟人道歉的那一刻。
“孙夫子赴死之前,我一直不明白。现在我明白了啊。”
“你发的宏愿,是很好很好的。与天斗,乐趣无穷!”
凤君仪身上一把剑出鞘,“正好我身上这筋骨也疲乏久了,就让我来砍一砍这天雷!”
如同发疯一般,凤君仪徒手招来一把剑。剑曰:惊雷。
“君子,不器!”凤君仪化作流光,登上九天,一招下去,天地寂静,再看时,哪里还有什么乌云影踪?
“天不公,人心补之!你要天下人人如龙,这想法是极对也是极好的。所以……”凤君仪从天上下来时,身上华服已经被雷火烧焦,脸上更是乌黑,再不复刚才那样华丽。但他心情显然变得不错。
“我想通了一件事。”
“先生是何事?”
“谁说苦境一定要众生皆苦?”
“?”众人不解。
“子轩,泰楼由你暂领,看好师弟师妹,为师去去便回!”说完,凤君仪再次消失。他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却又折回:“慕白,你是农学方面的专家,把这些种子好好照看,成熟后便分发给百姓耕种。我最多一月便回!”
“子轩领命。”
“慕白遵命。”
子轩指挥着师弟师妹们去取种子,将其种下。”
“这是什么粮食的种子?”秦小赢喝了口水,问侯慕白。
“是芦黍。”
秦小赢问:“那是什么粮食?”
“亩产大约千斤,是极好的粮。”侯慕白笑道。“听凤先生说,苦境的粮种,亩产只有百斤,这可就是十倍之数了。”他撸起袖子,带着众人播种,在过程中不忘讲解这种子播种应该注意些什么,生长过程中还要注意些什么。
众泰楼弟子听说这良种亩产千斤,劳作时分外注意,生怕将这种子给损坏。
在众人忙碌的时候,子轩偷偷靠近也在劳作的秦小赢:“不太妙。”
“什么不太妙?”秦小赢问。
“先生没留下钱,我们这一个月该怎么吃饭?”
头等大事,子轩头痛,总不能带着泰楼的书生们像秦小赢和照世明镜那般去化缘吧?
“我这里有些灵器,或者可以去换钱。”秦小赢掏出避水珠。
“不可,我们自食其力,怎么能用你的东西呢?”子轩哪里都好,就是有些死脑筋。
“那算你们借的,到时候还我不就行了?”秦小赢说。
“这样,行吗?”子轩问。秦小赢算是这里的财神爷,反正他就从来没见过秦小赢因为吃喝愁过。
“把吗去掉,当然行了。”秦小赢笃定的说。自己跟子轩谁跟谁,好朋友之间说那么多作甚。
侯慕白带来的那头驴子看到避水珠,眼睛都直了,死死的盯着秦小赢。
侯慕白也发现了避水珠:“这是好东西啊,在集境能换不少灵石。”他突然想到一事:“秦兄弟,我有一事相求,不知……”
秦小赢又取出一枚避水珠,扔给侯慕白:“拿去。”
侯慕白大喜:“大恩不言谢了。”谁知那驴子死死的咬住侯慕白,不让他去拿那珠子。
“铁牛不可造次,这珠子能让我再见小蝶姑娘一面!”侯慕白死死护住那珠子。
“这驴子名字叫铁牛?名字倒挺别致的啊。”秦小赢哈哈一笑。
那头毛驴翻了一个白眼给秦小赢看。秦小赢嗔怪着轻轻拍了驴头一下:“你还成精了?”
又是一记铁牛白眼杀送给秦小赢。
“侯兄,若有时间,你跟我讲讲集境如何?”
“当然可以,正好我对苦境也不甚了解,正好与你探讨一番。”侯慕白笑道。
“好。”秦小赢笑着,眼神中却突然有了一丝忧虑,他在想凤君仪到底是想明白了什么,自己又该如何实现人人如龙的大宏愿。还有就是当初燕霞客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是不是话没说完?这句话总觉得和人人如龙能够相呼应起来。
还有就是“组织”,已经五年过去,不管是血湮还是“组织”,都没有任何动静,他们在做些什么?
那些消失的老一辈正道们,他们现在又在哪里,做些什么?
自己这些年轻一辈们的肩膀还是太稚嫩,无法扛起如天重的责任啊。
正在想着时,一袭红衣出现在他面前。
“秦小赢,我找到你了!”凤瑶卿说。
一百零九、再遇凤瑶卿
凤瑶卿的到来格外引人注目。
红衣劲装,长发及腰。头冠凤簪花,脚踩金钱小乌靴。
明眸皓齿,柳叶凤眉。
英姿飒爽的站在秦小赢跟前。“秦小赢,我找到你了。”
泰楼弟子大多跟秦小赢熟稔,不知何处冒出来这么一个天仙似的人物来找他。
秦小赢想认又不敢认,因为这红衣他有些熟悉,可这人的相貌却同五年前又有极大不同,眉目依稀如从前,但他从没想过竟会变的如此好看。
“凤瑶卿?”他问。
凤瑶卿笑中带泪,又觉不妥,连忙拭干那泪痕。可随即又生起气来,这几年,你竟然一点都没想过我吗?
“这些年,我给你写了十数封信,为什么你一封都没回?”
“什么信?”秦小赢问。“我在泰楼,可从未见过你写给我的信。”
“你没收到?”凤瑶卿念及此,那本来还有些生气的缘由,就消散了几分。但若是没寄到也就算了,可十数封信,怎会一封都没收到呢?她看向泰楼众弟子,发现那些人也在看着她。这件事,估计要慢慢计较了。女儿家的信,也是你们泰楼中人能够私扣的?
“楚王宫如何了?”如今两边消息闭塞,魔族那边将一切传递消息的人都视同叛逆,一杀了之。是以对于魔族统辖境内的情况,消息真真假假,无从分辨。
泰楼众人也想听一下魔族那边的局势,于是纷纷围过来。
凤瑶卿也没在意这些,盘腿而坐,“先给我倒杯水,我不要其他人倒的,我就要你给我倒。”
子夏闻言,鼻子冷哼一声:“什么臭毛病。”
凤瑶卿耳尖,也不遑多让,说道:“要你管?又不是管你家男人要水喝。”
子夏岂是吃个肯吃哑巴亏的,刚要再说,就被子轩和秦小赢一边一个劝住了。
秦小赢倒了一杯水,凤瑶卿一饮而尽。凤瑶卿这才缓缓说道:“楚王宫全部沦陷,现在那已经成了魔族的本部了。”
“啊?”听闻楚王宫都沦陷,众泰楼弟子都不由面露忧色。这乱世开始,人人都有些栖栖遑遑,不知何去何从了。听闻南楚楚王宫都已是如此,更遑论其他民众呢。
“魔族在南楚和西戎境内实行奴隶制,这些你们都知道吧?”
“听说过一些。”秦小赢说。
“魔族……就是一头头畜生!他们压根不将人当人看。”凤瑶卿想到这里,气的胸部起伏,眼圈泛红。“从楚王宫到德阳镇镇口,不过十里地,魔族每隔一里地就设了一个路标。那路标……是将楚王宫未满十二岁的后学钉在木头上面,他们将手指指向楚王宫,不让死绝,每日让人给他们送水送食,他们称这个为奴隶路标!若是有一个路标上的后学死了,就立即有新的人填补上去!以此为乐!”
众人都生出愤愤之心,那楚随云更是紧握双拳,誓杀魔族。
秦小赢听到这里,脸色愤怒,这些魔族,实在猖狂了些!
照世明镜默念佛经,为那些无辜之人超度。
“这还不算什么……他们刚入侵时,凡是在境内反抗他们的,他们都屠村屠镇,有个地方叫做卫亭乡,全村精壮抵抗魔族,被魔族全部杀死,他们又进乡将妇孺老幼全部屠杀,在卫亭乡外给他们立了架子挂在上面!那惨状……”凤瑶卿声音低沉。众人亦随着她情绪起伏。
“那你父母和凤宫主呢?”
“我父母早已经已经将楚王宫大部分人搬去集境了。姑姑一个人放心不下楚王宫,于是在魔族来临之前,一把火烧了楚王宫。所以现在那边只是一片断壁残垣。后来她也不知所踪了。”毕竟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凤瑶卿谈及这,眼眶一红。
“那你为何没与他们一起去楚王宫?”秦小赢问道。
凤瑶卿取出佩剑,虽有剑鞘,但依旧遮不住仙光浮现。
“凤无双?”秦小赢眼尖,一下子认出这把剑来,“怎么在你这?”
“我娘说,楚王宫欠你的情,要还。如今护山大阵已经没了。这仙剑又早就认你为主。所以这剑就当是楚王宫借你,以一百年为期。”凤瑶卿说道,她此行是来送剑,顺便来看看自己朝思暮想的小道士。
“好。”秦小赢也不矫情,一招手,“来。”那凤无双剑柄划过一道剑芒,拉出一条如烟般的金线,钻到他的手中来。
秦小赢抽出凤无双,轻拂剑身:“好久未见。”
凤无双认得旧主,剑身长鸣,浓郁剑气惊走一众飞鸟。
“醉卧沙场万里云,缥缈银汉洗星魂。踏尽千山无人识,一人一剑一昆仑!”豪情纵生,秦小赢念出自己的诗号。凤无双又是一阵欢悦长鸣!
众人眼前仿佛见到一个少年侠客,背剑行走江湖的身影。
“这是诗号?”子轩有些惊讶,诗号乃是俗世了解得道之人最快的方式。可这诗号也并非是谁都能自己念出的。用儒家的话说,要有一定的功德才能有诗号。与之相对的,邪派当然也有某些符合“邪道”的人获得他们相应身份的功德,才能拥有诗号。
秦小赢到底做了些什么?让他拥有诗号?他来东齐之前,似乎有人刻意抹去了他的一些事迹,让他在东齐这边名声不显?
子轩还知道,这诗号里面还有些不传之秘,比如就如同加buff,能够让战场上的人获得某种加持,比如加深伤害、增加移动速度、加快道元回复等等。
秦小赢的诗号的状态又是什么?子轩在考虑要不要提醒一下他,让他找时间试试。
但这小子经常凭本能做事。
秦小赢聪明吗?
很聪明。天底下少有的那种聪明人。
但骨子里有一股懒。
像是懒得动脑子,懒得学。
天下有两种聪明人。
一种是像他这样,劳神劳力,有时还吃力不讨好。
一种是像秦小赢那样,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但就那股懒劲让人替他着急,因为学什么都快,所以学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用秦小赢的话就是:“不要跟我比懒,我懒得跟你比。”
有时候真想打秦小赢一顿。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天赋,在他这却似乎被生生辜负了不少。
子秋在一旁捅捅子夏:“这招叫送仙剑招婿,高啊。某些人怕是没戏喽。”
子夏冷笑问:“你说的‘某些人’是何意思?含沙射影有意思吗?我又不喜欢这臭道士,哼。”说完,仰着头扬长而去。
“酸,真酸。”子秋算是找到了一个绝佳能够攻击到子夏的点。笑嘻嘻的说。
一百一十、地极击水出泰楼
东齐皇宫。
宝座上所坐,却非新任齐皇,而是司马家三长老司马纵横。
新任齐皇不过傀儡一个,在这宫中没有人拿他当一回事。
皇宫内外,早已经换上了司马家的人,处处都是司马家的眼线。
新任齐皇所做的,不过就是人形盖章机,将司马纵横需要的诏书文件上盖好印章。
齐皇正在司马纵横脚下趴着盖章,不小心将一个章盖歪了。。
“好好盖,连个章都盖不齐?废物!”司马纵横呵斥道,一脚踩到齐皇的头上,齐皇连忙认错。
“现在多少东齐人都吃不饱饭,我肯让你活着,你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是。是。”年轻齐皇小心的应承着。
皇宫里进来一个年轻人。
“晚辈世见过三长老。”
“世侄何时来的?”三长老见是欧阳家子弟,起身笑脸相迎。
“刚到不久,就来探望前辈了。家父让小侄带来些前辈爱吃的家乡点心。”
“哦,倒是许久未吃家乡食物了,快拿来与我尝尝。”司马纵横说道。
欧阳世将点心奉上,特意取出一块给司马纵横。“这一块是您老爱吃的。”
“好。”司马纵横吃掉点心,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条,他拿手偷偷扫过一眼,迅速用火烧掉。
“前辈,家父让我问一下,这苦境原来的正道,真的都消失了吗?就连素墨虚也不知所踪?”
“正是如此。也许是有感于我司马家治世之法的仁德,所以纷纷隐世了。”
“可我听说,就在这东齐一地,尚有正道一人……”
“你说凤君仪?他一介书生,能成什么气候?”
“非也非也,这凤君仪虽然不可怕,但这泰楼众弟子却是一股不能小觑的力量。何况他又是儒家之首,他的话,怕是全天下的儒生都要听一听的啊。”
“那你的意思是?”司马纵横疑惑的看向欧阳世。
欧阳世笑而不语,只是他的手做了轻微的砍的动作。
“不妥吧?”杀一个儒门领袖,自己身上这干系可就太大了。
“听说凤君仪从集境找人来送了良种,亩产千斤以上。”欧阳世说道。“司马家就真的这么大度,愿意他们这些低贱的苦境人再次掌握苦境?”
“何况,你们跟魔族签订互不侵犯契约,为的不就是让苦境把你们俩家养的又肥又大吗?可是这么做,上面有人不开心,要有人当替罪羊。如果这替罪羊不是你,你就要想想有没有这样完美的替罪羊?”
“为什么是凤君仪?”司马纵横觉得跟欧阳家比起来,自己简直是善良的小媳妇。他们想借刀杀人,还要干掉正道的人。这野心和阴谋就差没写在身上了。可有一个关键,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凤君仪死?
“因为我母亲。”
“你母亲?”
“这件事在我们家不是秘密,我母亲喜欢他。所以我父亲知道他还活着的时候,就觉得他要去死。”
“原来如此。“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却一点也没听懂。
“怎么做?”司马纵横问。
“找个由头,将他们一窝端了。”
“你不怕出事吗?”司马纵横问。
“出了事,也有我们顶着,你怕什么?就说魔族来把他杀了,谁又能如何?”欧阳世心硬如铁。
“可我不放心,空口的承诺太廉价,你们总要拿点诚意出来。毕竟我这样做的风险很大。”
“你想要什么?”
司马纵横竖起三根指头,然后慢慢又变成两根指头。
“你认真的?”欧阳世有些认真的问。
“当然。”
“我们风险同样很大。”
“既然是结盟,总要拿出一些诚意。”
“七天。”
“好。我等你七天,这七天你在这东齐就随便玩吧,我买单。”
“恭敬不如从命了。”欧阳世大笑走出。经过东齐皇帝身边的时候,故意吐了一口痰在他头上:“东齐皇帝?哈哈哈。”
趴在地上的齐皇,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侯慕白将避水珠在黑市换了近百灵石。又将10块灵石换了百两黄金。
老鸨看到那些黄金,笑着将他迎进了花香苑地。子夏和凤瑶卿从没有来过这里,说要跟着长长见识。连同秦小赢和照世明镜也被他一起拉着来。
凤瑶卿盯着侯慕白用避水珠换来的金子,捅捅秦小赢的腰:”他会还的,对吧?”
秦小赢满不在乎的双手抱着后脑勺:“还不还无所谓啊,我又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大概小猴子认为这是一种爱情?”
“快别玷污爱情这个词了。”凤瑶卿撇嘴,这种烟花巷能有什么爱情的存在?
“这位客官一看就是风流潇洒、出类拔萃、器宇非凡、卓尔不群啊。”老鸨见了那百两金子,那就是见到了自己亲爹一般,那肚子里的墨水恨不能都一股脑的献出来。
“我要见小蝶姑娘。”
一听要见胡小蝶,那老鸨立刻点头,马上去安排。把这一群人安排进了上等房间。
不一会,小蝶的丫鬟来到这里,略一施礼,问道:“是哪位公子要见我家小姐?”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侯慕白。
那丫鬟认得侯慕白,“是你?”
“自然是我。”
“如果是你的话,小姐自然不会阻拦你去见他,但是小姐原不知道是你来,所以出一对联要人对上,你若对上,小姐说今日茶歇分文不取,若对不上,那就茶歇翻倍,如何。”
侯慕白笑道:“你出便是。”
小姐出的上联是:“日毂行天沦魔界”
众人听闻此句,便知胡小蝶不凡之处了,竟然还是一个心怀世事的女子。
子夏拍案说道:“日毂乃是太阳。前人有诗‘炎官扶日毂,辉赫不停运。’太阳虽然还在天上运行,但日光之下早已经沦为魔界。这句说得好啊。这胡小蝶没想到还是一个才女。”
秦小赢似懂非懂,听得那叫一个别扭。他问明镜,“这句你听得懂?”
明镜念了一声佛号:“罪过罪过,佛祖在上,小和尚是被这道士和书生给拉过来的,可不是小和尚想要进来啊。”说完又念起静心咒,这举动被秦小赢嘲笑:“和尚你着相了,就你这样的心性修的什么佛。难道你没听过‘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人生何处不修行,哪里管这里是青楼还是红楼?”
明镜听到此语,沉默不语。半晌才说道:“你说的倒是轻巧。”
“如何,公子可有想出下联?”那丫鬟问道。
“取笔墨来。”侯慕白微微一笑。那丫鬟有些吃惊,这侯慕白竟然如此快就想到了下联?
研好墨,侯慕白笔锋一转,魏碑体一挥而就。
“地极击水出泰楼。”子夏说道。“好!”这下联中尊崇泰楼,更有儒家救世的意味在,地极击水,这就是说泰楼有着革故鼎新的能力和实力。这侯慕白果然也是一个妙人。
丫鬟得了下联,也是有些高兴,“我这就将这下联拿给小姐去看。”
一百一十一、请你去死
过了一会,丫鬟来请侯慕白:“侯公子,请。小姐说了,今天公子带来的四个朋友,茶歇全免,诸位还请自便。”
侯慕白对其他四人拱手说道:“我就去见小蝶姑娘了,各位稍坐。”
其余四人面面相觑,这小子也忒不是东西了,这就把我们甩下了?
子夏捂着腮,有些无聊起来。“你们说他们能做些什么啊?我也想跟去看看,见见这胡小蝶。”
“这胡小蝶很有名吗?”秦小赢问道。
“我听有人念过一首诗,好像是‘朝嫣风流竹舞狂,翩翩胡蝶最当行,美人香是英雄冢,哪管魔师入洛阳?’说的是东齐南楚北燕的三大名妓顾朝嫣、裴竹舞和胡小蝶。但师兄又最推崇胡小蝶,用的是一句话,就把顾朝嫣、裴竹舞比下去了。”
“你说的这师兄,莫不是叫子轩?秦小赢打趣道。”
“子轩师兄最是正经,他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作诗?”子夏说道。
凤瑶卿哼了一声,她本性就不喜欢来这,要不是看秦小赢来,她才不想来呢。更何况子夏也在这,她最不想给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那个叫照世明镜的和尚,明在哪了?分明是个不识趣的大呆子,矗在这当照明的吗?。
秦小赢倒是突然想到两句话能接上下联,说道:“日毂行天沦魔界,地极击水出泰楼。倒排山岳穷千变,阖辟云雷竦百灵。我接的后两句诗如何?”
“不如何。”子夏没想到秦小赢竟然也有些诗才,但又不想夸奖他,否则他还不飘到天上去?
“绝妙好诗。”凤瑶卿倒是故意跟子夏对着干。你说秦小赢不好,我倒觉得是顶好顶好的诗。
“真是没欣赏水平。”子夏反唇相讥。
“是啊,这么优秀的诗都说不好,确实欣赏水平堪忧。”凤瑶卿不甘示弱。
“小和尚头痛,要出去走走。”明镜慢一根筋,终于发觉情势不对,想要借故开溜。
“坐下。”两人同时喊道。
照世明镜一脸生无可恋的求助秦小赢,希望秦小赢能够救他,谁知道秦小赢这不讲义气的货竟然把头别开了。
照世明镜念了一声佛号,心中哀叹:“小和尚命苦啊,这都认识的是什么人啊。”
此时,花香苑地外一阵喧腾。
却听外面叫嚷着:“这就是东齐最好玩的地方?”
早有人接茬道:“最好玩说不上,这里却是有苦境三大名妓之一的胡小蝶,不知道欧阳公子有没有兴趣一见?”说完是一种男人都懂的淫邪笑声。
另外的声音说道:“既然如此,那不妨一见。”显然那人来了兴趣。
子夏皱起了眉,因为她因为刚才的那副对联,心中对胡小蝶已经产生了不少好感。突然有这么一个不识趣的人来这里,总觉得这里被生生的玷污了。更可叹的是那胡小蝶明明满腹才华,怎地是会沦落入这等烟花巷,可惜可叹。
秦小赢仿若未听到那些粗俗鄙语,陷入了某种沉思当中。
“你在想什么?”凤瑶卿问他道。
秦小赢明明睁着眼,却似乎被人唤醒一般,摇摇头,笑说:“突然走神了,没事。”
却门外老鸨阻拦道:“现在小蝶正在见客,各位贵客还请稍等。”
“等个屁,既然是贵客,那就要立刻见!现在整个东齐还有谁比我们这位欧阳公子还贵的贵客?”
“可是那位客人出了100两黄金……”老鸨沉吟道。
“这里是一颗夜明珠,价值千金,你这老东西看着够不够?”那跟班说道。
“够了够了。”那老鸨显然不厚道,在秦小赢这免了的茶歇,想去其他地方找补回来。“我这就去说。”
那老鸨满面春风的推开秦小赢他们的天字号房门,略感歉意的对秦小赢四人说道:“各位爷,真不凑巧,这胡小蝶的相好来了,他不常来,但这房间时他一直预定的,还请几位移步地字号房,我们给各位爷在那准备了丰盛的午餐。”
几个人都盯着秦小赢。这里面就数他最有钱。
“不走,让他去地字号房,我们还要在这等朋友。”秦小赢说。“给你一颗夜明珠也算值钱?怕是笑掉谁大牙。”秦小赢扔给老鸨一个乾坤袋。
“这是灵器,能装东西的。要论价值的话……大约顶他一百个夜明珠?”
这下子老鸨可为难了。
看样子这些人也不是没钱的主。一般遇上这种情况,老鸨就会置身事外,但这次不行,因为两边的人看来都不太好惹。
姑奶奶哎,自己是造了什么孽,你说你们这两拨人分两天来不行吗?我还能赚上大大的一笔,现在看来,自己这小店不被拆就算不错的了。
“这位爷,楼上的那些人说不想走。您看您愿意移步吗?”老鸨无奈,只好当起了说客。
啪!
老鸨被掌掉两颗门牙。
“老东西你消遣我们欧阳公子玩呢?我说了,整个东齐没有比欧阳公子更贵的贵客了。让那群不识相的人赶紧滚,要不别怪我不客气!”
一把折扇从天字号屋子中掷出,正中那多嘴之人的脸一下。
“聒噪!”子夏和凤瑶卿虽然女扮男装,但依旧不适合抛头露面,秦小赢和照世明镜被推到台前跟这些人照面。
那人捂着嘴,骂到:“老东西为了挣钱倒是好买卖啊,连道士和尚都能来?”
那老鸨干笑着。
挣钱吗,不寒碜。
欧阳世拱了拱手,说道:“在下欧阳世。”
“秦小赢。”
“照世明镜。”
三个人见礼。
秦小赢发现对方虽然彬彬有礼的笑着,但是眼神却是冰冷无情的。
“见过了礼,就不算我先失了礼数。你们就去死吧。”欧阳世笑着说。
“?”秦小赢和照世明镜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就凭你?”
轰!
身后的房间被某种力量击中,然后瞬间爆炸!
听得凤瑶卿和子夏娇呼一声,秦小赢和照世明镜回屋救人。
房间木屑四散,凤瑶卿和子夏受了不轻的伤。
秦小赢没料到对方竟然见面便下如此杀手,心中愤怒异常。
“明镜,照看好她们俩。”
“你的妞,我不想看。和尚我也想打架,要不咱俩换换?”照世明镜苦脸说道。“但木有办法,和尚我命苦。”说完开始诊治两人。
秦小赢说道:“谢了,下次打架的机会让你。”随即怒视欧阳世。
用对方的话说,施过了礼,再下杀手就不算失了礼数。
“来。”
他一招手,仙剑凤无双瞬时从泰楼来到他的面前,剑光划出一条金色的线。
他握住剑柄,冷笑着问:“你还有什么遗言吗?如果没有,请你去死!”
一百一十二、仙剑vs仙剑!
这五年,秦小赢不惹事,但绝不代表他怕惹事。
只是因为有凤君仪在,我小道爷给他一个面子。
如今凤君仪不在这里,凭你这孙子也想在小道爷面前耀武扬威?
伤了自己的朋友,你就要付出代价!
“哼,区区一把仙剑而已,吓得住谁?”欧阳世稍微的惊讶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但这种品级的仙剑,在集境虽然不多见,但并非没有。他就见过几把。这把只能算是品相一般的仙剑,在苦境也许是够了。但在集境,压根不够看!
他的面前,同样出现一把仙剑。
若论品相,此剑被评为上品。
剑名:不斩皇图。
两把仙兵出现在同一个狭小的空间内,迸发出耀眼的闪电。
一时间,风云变色。
“住手!”胡小蝶从屋子里闻讯赶来。看到两个人正在争斗,杏眉一竖。“花香苑地并非两位撒野之处,更经不住两位的摧残,还请两位去外面斗完了再回来。”
那老鸨看到胡小蝶,两眼泪汪汪地大哭:“女儿啊。”
那欧阳世看到胡小蝶,眼前一亮。
这女子秀雅绝俗,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一份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当真比画里走下来的还要好看。
“好。听姑娘一言,我住手。”欧阳世背负双手说道
啪!
秦小赢身形一闪,冲到跟前,重重打了欧阳世一巴掌。
“你!”欧阳世被一下子打出来血,眼中带着恨意。这道士竟然不讲武德,自己明明说停手,他这算是在自己找死吗?
“我可没答应住手。咱俩的账,可不算完,这只是利息。”秦小赢又是一连串目不暇接快速的出拳打击,欧阳世的脸瞬间被揍成成猪头,哪里还有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秦小赢这还是留了力的。要不然,对方怕是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欧阳世可不是什么草包废物,在欧阳家,他可是少年人中排名第三的强横家伙。
欧阳家的第三,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但让他自尊心受不了的是,在秦小赢面前,依旧没有还手之力。这厮的实力,怎么可能比自己还强?
“秦小赢果然名不虚传啊,在我花香苑地还敢如此嚣张!”胡小蝶认出这身打扮的主人,自然是那昆仑道士秦小赢。她似乎对秦小赢有说不清的恨意。
她走到欧阳世身边,关心的问道:“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欧阳世只觉芳香入鼻,清心肺腑,有些吃痛的靠在胡小蝶身上说道:“痛。”
“一会我教人为你送来伤药。”胡小蝶说道:“让公子在我的地方受伤,是我没有选好客人,与你失了礼数了。”
侯慕白恰好从房间里出来,听到胡小蝶此语,登时脸色苍白,身形晃了几晃。
“你再说一遍?”秦小赢眼神冰冷。
“够了!”侯慕白出来喊住秦小赢,生怕他闯祸,现在凤君仪不在这里,没有人能护住他,“秦兄弟!”
“不够!”秦小赢红着眼,他从没有吃过这种憋屈!当着自己的面,自己的朋友受伤。就算杀不死他,他也要让他疼的晕死过去!好教他知道苦境并非无人!
“他是欧阳家的人,欧阳家,你惹不起!”侯慕白提醒道,欧阳家的人,一向护短。秦小赢将人揍成这样,已经够了。何况,他不想见到胡小蝶那样照顾另外一个男人。
“惹不起?”秦小赢笑了:“我不信!”他从不信世上有惹不起的人。他没有亲人,朋友很少,所以有人伤他的朋友,就等于触碰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子夏那家伙虽然烦人,但在大事上从不含糊。而且自己虽然跟她吵吵闹闹,可那是朋友之间的恶作剧。但欧阳世这厮一张口就要让他们去死?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时候,那随欧阳世一起来这的人早就大喊起来:”有人刺杀欧阳公子啦。”他拉开信号烟花,一个求救烟花在花香苑地上空绽放。
“快走!”侯慕白情知不妙,连推带哄的将秦小赢和照世明镜推离这里。
“想走?没那么容易!”欧阳世站起来,默念剑诀,不斩皇图御空而起,向秦小赢后背刺去!
秦小赢全身一直都在戒备,察觉剑气破空声,他凝结道元,双手结印:“成阵!”
秦小赢如今可以瞬发阵法,瞬间昆仑法阵发动!
电闪雷鸣,不斩皇图被一道气机牵引,失去方向,跌落在秦小赢阵法之内。
“凭你还想偷袭?”秦小赢法靴轻轻踏地,如同踩下某个机关,无数石柱从地下窜出,化成利剑刺向欧阳世。
“谁敢伤我少主?”一个苍老声音在天上响起。
“破!”一名老仆将石柱轻易斩断。
看到是秦小赢施法,冷笑道:“小东西还算有几分实力!”
“老东西还算有几分厉害。”秦小赢拌嘴可从来没吃过亏。骂我?这里除了凤君仪,我还没输过谁!
“自己找死可怪不了别人!”那老仆闻言大怒,出手便是极招!“化天通神·狂风鬼啸!”推出一掌,半空显现巨大手印,向秦小赢镇压而来。
“你们先走!”秦小赢让明镜他们先回去,他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昆仑雷法闪动,为凤无双附上雷电属性。
“剑极天下·名剑无双!”这一招,自凌波山风波亭悟得,乃是名剑无双的进化版。
凤无双附上昆仑雷部法,一法可破万法!一剑可破万招!
凤无双剑影陡然涨大数倍,刺穿掌印。
掌法,破!
许多年筋骨未动,这一架,憋的可太久了。
于是漫天道法,绚烂齐出。
“乾坤无极,天地借法!”
天地道元汇集于此,集中于一人之身。
这一架,秦小赢将心中多年不平倾泻而出!
有阵法布局,令那老仆手忙脚乱。
有剑法绚烂,漫天剑光让他衣衫尽碎。
剑法尽,阵法收,老仆身上再无一处完好。而这已经是秦小赢手下留情的结果。
“你……你是谁?”老仆从未想过在苦境,竟然有人如此硬茬。自家少主招惹了是谁?
秦小赢负剑而立:“昆仑,秦小赢。”
老仆面色惊疑:“秦小赢,是谁?”
一百一十三、梵华圣路讨公道
“子轩兄,不好啦!”照世明镜和侯慕白一人背着一个伤员回到泰楼。
看到两女受伤,子轩飘然而至:“怎么回事?”
“一个叫欧阳世的,突然动手,伤了她们俩个,我给他们看过了,目前伤势没有大碍,只是那欧阳出手太过狠辣。”
“秦小赢呢,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子轩问道。
“他出手教训那欧阳世去了,欧阳世被他打成猪头了。不过……”明镜有些迟疑。
“不过什么?”子轩问。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秦小赢被他拖住了。”明镜说。“所以她们就拜托给你照看了,我去助拳。”
“且慢且慢。”侯慕白听说明镜也要出去,连忙拉住,那欧阳世是欧阳家嫡孙,你若是出手过重,这凤先生怕是护不住你。”
谁知明镜冷笑道:“是他不长眼欺负到咱们头上来的,咱们可不是惹事的。”佛门梵音显现,一个佛印出现在明镜脚下,向前踩着一步莲华御空而去!
有不长眼欺负自家兄弟,那可不行!
子轩看到子夏受伤,脸上更是怒气冲冲。
“集境欧阳家?好大的威风,敢来我泰楼跟前撒野?”凤君仪不在,子轩得其神髓。
“子路、子秋。”
“在。”
“鸣泰铃,迎敌!”
泰楼风铃响,定当有大事发生。
侯慕白呆立当场。
侯慕白还是初来乍到,不了解泰楼的风俗。
从凤君仪向下,一向是护短成性。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爱徒和客人被人弄受伤了,第一个冲上前去打人的一定是他。
子秋、子路虽然平常跟子夏也不对付,那也是平常,这有外敌来时,这群书生那真的就是引经据典,帮亲不帮理。
何况今天道理还在他们这边,这场仗,他们打定了!
凤君仪回来不但不会说他们,更会说他们知晓什么是友爱。要是不去找场子,凤君仪少不得回来骂他一通,更要罚抄写儒家经典。
子轩甚至知道会罚抄哪一篇:“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就连侯慕白带来的那头毛驴,都开始哼哼的准备上场踩人了。
侯慕白心道:这究竟是怎样一群人啊。
“三长老,不好!”早有人通风报信,那泰楼秦小赢和欧阳世的护法家仆打了起来。
“让人去解决。”司马纵横还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欧阳世被打了。”
“连他的老仆都打不过那秦小赢。”
“泰楼全员出动。”
“啊?”
一个接一个的消息,让司马纵横心惊肉跳。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自己治下的东齐,竟然隐藏着这么多的不可控因素。
他从没有将泰楼的那群人当成是一回事。可今天不一样,那是欧阳世,代表的是欧阳家来跟司马家商讨结盟的。在自己的地盘上,被秦小赢打了?
这打的不只是欧阳家的脸,还有司马家和自己的脸啊。
“他们泰楼书生们想做什么?”
“召集东齐军队,镇压泰楼!”司马纵横正愁没有借口干掉泰楼书生们呢。他恶狠狠的对齐皇说道。
“怕是不行。还是要咱们司马家的护卫队前去。”齐皇突然出口说道。
“这又是为何?”
“泰楼在东齐深得民心,东齐军任何一人都不会对他们出手的。”齐皇道。
“哼。”三长老这才想起若无泰楼书香护佑,东齐早就沦陷。所以东齐人视泰楼弟子为自家人,东齐军自然也不会对他们出手。“那就调集500护卫队随我前去。”三长老冷哼一声,召集手下人手,前去救援。
“忆昔千花七宝台。一花一叶一如来。不知近日花闲佛。可似当年震法雷。”不知何时,照世明镜也有了自己的诗号。
雷霆惊,梵音起,天空绽放一朵巨大莲华。
照世明镜从天而降。
“小和尚我不开心了!所以,这场架我也要打!”
圣僧气度,金刚怒目。
我苦境中人,岂是刍狗,任你集境欺凌?
我不许!佛更不许!
秦小赢可是知道,照世明镜虽然平时慈眉善目,但这货发起火来,连自己都要退避三舍。
他骨子里可是个暴力和尚!
“莲华圣形·佛怒天威!”一掌西来,掌下是佛子之怒!
掌风扫过,花香苑地支撑不住如此磅礴佛力,轰然倒塌。
那老仆刚受秦小赢重伤,如今又被一掌击飞。他暗恨身在苦境被压境,否则怎么会让这一僧一道接连欺负。
他再不顾天规,准备提升境界。
“我也怒了!”为保少主平安,不惜自损身体道脉,强行在苦境破境。他也被打出了火气,老子在集境都是横着走,到你们苦境反而吃这等憋屈?别说少主不肯,我也不肯!
瞬间,天雷在天,雷罚将降。
强行破境,那就是与天规作对!
但,老仆不惧。
他自有护身法器,可以消弭这等雷罚。
一个法器自他怀中飞出,在天幕上撑开。
雷罚顿时小了许多,直至无声。
秦小赢眼尖,知道这是不错的宝物,就开始动起了歪心思。“要想办法弄过来才行啊。”在苦境修行,诸多不便,如果有这等遮蔽天道感知的法器,自然是事半功倍。
那老仆冷笑一声,“你们都给我去死!”伤少主者,罪应当诛。
顷刻间,他浑身气息一变。
大道境界第二层,【明心境】!
悟道之后需明心,越过悟道,修士沉淀在灵海丹田的道元就会化为更为精纯的河流冲入四肢百骸。
如果【悟道】是孩童咿呀学步。
那么【明心】就是少年初成,大道之行。如鲤鱼跃龙门,越过则化龙,失败则重伤不愈,是修道之人的第二道大关卡。
道元交汇,罡风四起。
“狂风乱拍岸!”心随意转,集境武学展现在秦小赢和照世明镜眼前。
这是一个崭新的境界,尔等苦境之人,岂可狂悖?
道元化为狂风,飞沙走石,片叶飞花,处处杀机。
招式声势浩大,秦小赢举剑半周,插在地上,勉强让身体不至吹飞。脸上被飞石划破,身上已多处受伤。
照世明镜情形亦不好过。身上虽有佛光护身,但僧袍破碎,身躯亦伤。
见情形不对,本应遁走,但秦小赢怒火炽热,此刻更盛!
“和尚,摩诃无量!”秦小赢道袍飞舞,双手结印,紫光迸发!
听到秦小赢喊声,照世明镜双手合十,大念佛号。身上佛光显现。
佛令百川汇海,雄浑巨力在脚下生成。
四方佛印冲那老仆击出,随即明镜化为一道流光,与秦小赢紫光合而为一。
“摩诃无量!”两人同时喊道。
摩诃,无量大。
极招对拼,轰然之声响彻东齐。
“轰轰轰”
吾有雏凤,万里丹山鸣不平!
摩诃尽破,梵华圣路讨公道!
老仆惊觉无量巨力从身前传来,双掌道元再出,但道元如石沉大海,再掀不起一丝波澜。
“噗!”再遭反噬重创,老仆精血喷出,生死未卜。
一百一十四、家国天下
“何人胆敢在我治下行凶!来呀,给我擒拿那两人!”司马纵横赶到时,眼前景象匪夷所思。一僧一道,战力如此强横,竟然将欧阳世打伤在地,贴身老仆昏迷不醒。于是不分青红皂白,要护卫队上前锁拿。
秦小赢趁着混乱,将那遮蔽天道感知的宝物收入囊中。
那欧阳世瞧见了,气的手直哆嗦:“你……你,他!”只是因为脸被打肿,别人只听到无囊无囊的声音,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大人,有集境凶徒伤我苦境泰楼书生!还破坏这花香苑地这么好的赏花场所,还请大人严惩啊。”秦小赢抢先一步告状。
欧阳世听了秦小赢的话,差点没气背过去,你还有理了是吧?
老子就打伤了你两个人,破坏了一个房间。你呢?把人打的只剩下一口气,还把花香苑地所在的这一条街都给毁了!
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
那司马纵横没有看到欧阳世,心下登时觉得不妙,这秦小赢要是把欧阳世给宰了,恐怕自己更别想坐三望二了,怕是会被直接派去魔界镇守。
“欧阳贤侄呢?”司马纵横四处寻觅欧阳世踪迹。
“窝宰者。”欧阳世说话漏风,觉得嘴中有异物,使劲一吐,竟然是两颗门牙被打掉。
“欧阳贤侄,你怎会如此模样?”
一只猪头出现在司马纵横眼前,饶是仔细辨认也只能分辨出大概。
“塔捌窝答乘着羊。”欧阳世连比划带说,司马纵横才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是:他把我打成这样。
司马纵横也不客气:“把这两个无法无天的道士和尚拿下。”
“且慢!”正说时,子轩带着泰楼众儒生赶到。
“司马长老,这两人乃是我泰楼之人,品行向来良善好施,有口皆碑,连续三年被评为泰楼社区优秀好邻居,在没有问清楚事情原委之前就将他们锁拿,是否有失公道?”
司马纵横看到子轩,自然认得这位泰楼大弟子,其实不光是他,泰楼众人他都有一本名册,里面记录着从凤君仪到麾下书生的详细资料。知道这位大弟子平日里只爱读书,不愿掺和杂事。今日若是凤君仪来他可能还会费些口舌,但如果是这书呆子来,他还是有机会应答一二的。
他一指花香苑地所在的这一条街,责问道:“这一条街都让这和尚和道士给破坏成这样了,我还用问缘由吗?秦小赢,你敢否认这是你做的好事吗?”
秦小赢眨眨眼,说道:“是我和那晕过去的老头、那只猪头和和尚共同破坏的。”
他没有否认自己将这条街破坏,但是那老仆和欧阳世也有参与啊。所以他一口咬定,这是共同破坏。就算有错,也是双方都有错。
这就是拉人下水,不讲道德了。
欧阳世一听急了,他连忙比划,自己只是破坏了一间屋子啊,破坏这一整条街可没这本事。
“你看,他已经对自己的行为表示羞愧了,他说自己不应该这么做,应该自杀谢罪,死之前还要先在这做鸭子还清债。”秦小赢仗着对方说话不利索,替欧阳世翻译起来。只不过翻译的内容南辕北辙。在泰楼混过的人,天天被凤君仪那碎嘴子折磨,耳濡目染之下嘴皮子怎么可能不利索。
欧阳世听了秦小赢的翻译差点气的翻白眼晕过去,老子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伶牙俐齿,何其可厌!”司马纵横丝毫不给秦小赢胡搅蛮缠的机会。一摆手,手下护卫军就要出手锁拿。
子轩出言说道:“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子史经集中的《学而》一句念出,天地同力,五百护卫军再不能向前一步。
“司马大人好大的威风啊,不问清白便要锁拿我泰楼中人吗?”子轩说道。
“你们敢反抗?”司马纵横是老江湖,老江湖自然有老江湖的道理。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一个见不得人的交易,如果他不坚持自己的立场,又该如何坐三望二?把长老位次向上提一提?
“这不是反抗,是抗议,事情的起因经过,总要说清楚了,让我们心服口服才是。”子轩给了司马纵横一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
“何况,我们是东齐子民,不是你司马家的臣属,就算这秦小赢和照世明镜有什么错,那也应该是东齐治安官来抓,你来抓我们?不符合规矩!”子轩抓住对方行为的不合理之处,让对方落得行动不合法的口实。
司马纵横大恨,没想到自己在这里抓一个人都如此费劲,难道他们不知道,齐皇在他这里也不过是一个只会盖章的傀儡吗?
可是就算是傀儡,在东齐人眼中,那依旧是一个象征。
西戎部落首领投降、南楚皇帝投降。
但东齐不降,东齐的读书人也不曾降!
这就是东齐人一直以来的那股傲气所在。即便面对司马家的苛捐杂税,只要不降魔族,那么东齐人就能忍这一口气。
“凭一群读书读傻的傻子就想阻拦我?”司马纵横当太上皇当惯了,习惯了所有人对自己言听计从,看到有人敢反抗,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和震怒。
在他此刻的心里,泰楼的这帮读书人已经被他判了死刑。
泰楼一天不除,他心里就难受一天。
他眼神一动,司马家护卫军齐齐往前挤了一步。
圣人在书上的道理再大,哪里有拳头大来的重要?
谁知他这一动,却让子轩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司马家虽握有人族神器,却不过如此。”
“想当年轩辕剑认主,是因为司马家为人族脊梁,为人族延续不惜牺牲,方才得到圣器认可。却不想短短数千年,司马家连问都不问一声,就要直接抓拿读书种子,这种事传出去?谁信?”
“所以还是请司马大人好好审一下,再下决定也不迟。”子轩笑容如刀,言语中间处处是陷阱。
“好一张伶牙俐齿。”司马纵横无奈,被子轩用言语逼到这个份上,只能让人审案了。
“夷丘令何在?”
“下官在。”夷丘令早在爆炸之后,就第一时间来到了这里。
“我现在命你即刻审理此案。”
“是。”
他暗自阴森叮嘱一句:“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审。”
夷丘百姓今天算是开了眼。
今天泰楼竟然和司马家因为一桩案子纠缠到了一起。
所以,今天他们都挤过来看热闹。
这种热闹不常有。
一边是泰楼的学子,一边是司马家。
他们心里自然是向着自家人。
东齐老百姓可是最知道这些学生的不易。
他们的心中只有:家国天下。
家是东齐百姓的家,国是东齐,天下呢?
是天下人的天下,是这苦境人的天下。
他们省吃俭用,将最好的让给老百姓。
研究天时,告诉百姓耕种时节。
让东齐百姓的孩子人人都认的自己的名字,会写自己的名字。
他们从不求名,只求一个教化百姓,开启民智。
那小道士和小和尚,更是东齐老百姓看着长大的,从十一二岁的少年,渐渐成为面容俊俏的后生。
他们两个外出会化缘,东齐老百姓就是自己吃不饱肚子,那也会给他们一口吃的。
因为他们是泰楼出来的。
在东齐老百姓的眼中,这就是自家的后辈。
更何况,他们都曾为东齐流过血,付出过。
魔族战场上,有他们在。
东齐百姓的生活中,也有他们在。
谁家生个病,瞧不起病,就让小和尚帮忙去看看,保准药到病除。有时候连药都是不收钱的。
谁家有个白事谁家闹个鬼,道士和尚也从来不推辞的去除鬼念经,所求的不过一碗饭,一壶水罢了。
更何况,那些五年前战死在东齐的子弟兵,是他们俩联手超度的亡魂。
七天七夜没合过眼啊。
两个人最后都是被抬下祭台的。
听说有个从南楚来的田婶,秦小赢每年过年都要上门去给她磕头,给她带不少礼物。原因就是那田婶曾经在他小时候给了他不少帮助。
这种孝和人性,东齐老百姓谁不知道?
他们的事太多太多了,也从没听说过他们欺负过谁。
所以今天,他们就是要来给他们站台撑腰。
要是那夷丘令敢断错案,他们一人一口唾沫都敢将他淹死!
因为,东齐老百姓不答应。
不答应你们欺负我们的人!
这,就是淳朴无华的东齐老百姓!
这,就是民心所在!
一百一十五、判案
夷丘令自然也认识这一僧一道。
不但知道,还和他们打过交道。他们帮自己搜集过不少疑难案件的线索。
一边是东齐的太上皇,一边是民心所向。
这个案,难判啊。
不管怎么判,都会让另外一头不满意。
夷丘令坐在从废墟中拎出来的椅子,面前摆了一张缺腿的桌子,一拍惊堂木,喊道:“开堂!”
“威武。”衙役手持杀威棒,当街两边站好。
“这谁是原告,谁是被告?谁又是苦主?”夷丘令不敢乱了程序,毕竟这帮泰楼的学子杀人从来不用刀,只用手中的笔就能将人钉死在耻辱柱上。
“当然是我俩原告了。”秦小赢可是打过官司的,那次官司就是自己当原告赢了(自己认为),所以他又抢着和明镜一起当原告。
欧阳世翻了个白眼,你俩也配当原告?
“你们叫什么,状告何人?”
秦小赢一指:“我叫秦小赢,他叫照世明镜,今天要状告这猪头,还有那老头。”
欧阳世抗议:“窝不试阻头!”
“抗议有效,原告有自己名字,不许用侮辱词。”夷丘令擦了一下汗,敢叫集境来的大人猪头的,这秦小赢也是独一份啊。
“那我告这个欧阳世和那个老头,意图谋害我和我的同伴,我这是被迫自卫。”
“被迫自卫?事情原委一一道来!”夷丘令让秦小赢将事情经过讲来。
秦小赢就把这欧阳世逛青楼,手下如何殴打老鸨,自己又是如何跟他起冲突的过程说了。
“他说,施过了礼,再下杀手就不算失了礼数。”秦小赢咬定这句话。
子轩在一旁听的连连点头,这人确实该打,刚才秦小赢还是手软了,要是他往死里打,打死都不为过。
两边听堂的老百姓更是议论纷纷,纷纷指责这欧阳世,就你这熊样子,早就该被教训教训了!
“传老鸨。”
老鸨被叫过来。
“老鸨,我且问你。被告说的话可是实情?你可听见被告说那句:‘,施过了礼,再下杀手就不算失了礼数?’”夷丘令问道。
“回大人,不曾听过。”
“轰!”会场如同炸开了锅。
“那你的门牙是怎么掉的?”
“回大人,是我今早上上楼梯的时候,不小心脚滑,自己摔倒的磕掉的。”
秦小赢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老鸨。不过这事他也不是第一次遭遇了。
明镜念了一声佛号:“施主,说谎可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回大人,这原告威胁我!”老鸨恶狠狠的看向明镜。
“抗议有效,原告不得威胁被告!”
“没出息。”老百姓纷纷大失所望,这世上还能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这世上什么人都有啊。”
原本简单的案情,因为老鸨的口供,一下子复杂起来。
“老鸨,那你再跟本官说一下案情。
“是。”在老鸨嘴中,案情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不光是泰楼众弟子听的直皱眉头,连秦小赢都无奈了。
这老鸨的想象力可谓是突破天际。什么欧阳世是天上星宿下凡,来到这里后,屋子承受不住他的气魄,自己炸了。
一会儿又说僧人道士在她的花香苑地晦气,惹得神灵不喜云云。
反正就是扯闲篇。
欧阳世有些意外的看着老鸨,没想到这老鸨竟然会向着他说话。
那夷丘令无奈,让她先退下。
又分别让欧阳世的跟班、胡小蝶上来作证词。
结果四个人上来,四个人都不一样。
底下的老百姓都听蒙了。
这也太离奇了些。
好么,每个人上来都是一个故事。
“传被告。”
欧阳世被请了上来。
他说道:“大人,我才应该是原告。”
“哦,你想告谁?”
欧阳世一指秦小赢,“我告他妄图杀害上境中人,其罪当诛!”
秦小赢笑了。
“师兄,这么多人各执一词,怎么办?”
子路子秋看着案情进展不顺,问计子轩。
“相信夷丘令。”子轩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审判。
夷丘令命人写好证词,再让几人分别在证词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再将几人分别扣押,单独审讯。
“老鸨,你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大人,从哪说起。”
“从一开始说。”夷丘令一拍惊堂木,“若是你现在承认自己说谎,只打你10打板,若是一会有人和你所说证词不一样,跟原告一样,那就打你50大板。
那老鸨有些慌乱,眼神躲闪。
老鸨只好按照记忆把刚才的证词又说了一遍。
“但是你在刚才说,爆炸是因为花香苑地承受不住天上星宿的魄力?”
“我记错了。对对对,我刚才是这样说的。”老鸨哈哈笑道。
夷丘令一拍惊堂木,“来人啊,10大板伺候。”
在刑罚面前,一介普通人怎么可能受得住。
“大人,我知错了。”老鸨立刻将实话全盘托出,和秦小赢所说一般无二。
“被告可说过:‘过了礼,再下杀手就不算失了礼数?’”夷丘令问。
老鸨颤颤巍巍回答道:“说过……”
夷丘令让老鸨在第二份证词上签字画押。
“带下一个。”
那欧阳世跟班上来,夷丘令也如刚才一般,说实话则只打10大板,说谎话则50大板。
那跟班也如老鸨一般,重说第二遍证词后,被夷丘令找出诸多错漏之处,被打了10大板。
“我且问你,被告可曾说过:‘过了礼,再下杀手就不算失了礼数?’这样一句话?”
跟班就如同霜打的茄子,点头承认。
然后胡小蝶也被带了上来,又是一样的话术。
但胡小蝶的证词同刚才竟是一般无二,让夷丘令竟是找不到一点错漏。
“姑娘倒是好记性。”夷丘令说道。
“事实本来就是如此。”胡小蝶不卑不亢。
“被告,你还有什么话说?”夷丘令转头看向欧阳世。
“我才应该是原告!”欧阳世说道。
“被告,请再说一遍证词。”
“我凭醒末再跟逆说。”欧阳世岂会在乎这么一个芝麻官,住口不言。此时他已经动了杀心。
“啪。”又是一记惊堂木。“既然被告无话可说,那么我就结案陈词了。”
“两名原告虽然是出于自卫,但却损坏一条街,着令同被告一起补偿修缮花街。”
“被告当街逞凶,羁押三月,三月后驱逐出东齐。”
“好!”东齐百姓无人不拍手称快。
泰楼众弟子也算是放下了心。
这判决还是对他们想当有利的。
一百一十六、不公
“哼!”司马纵横可不想看到这个结果,面色冷峻。“且慢,我有不同看法。”
“司马大人有什么看法?”
“欧阳世,哦,也就是被告是我们东齐的重要客人,应同外国使节一般,有豁免权。”
“首先,东齐从未邀请过欧阳世。”
“再者,他没有致节和文书,算不上外国使节。”
“最后,我已经断案,我认为已经做到一个公道了。”夷丘令站起身来,既然已经判完案,他再无在这里的必要。
司马纵横似乎第一次认识这夷丘令,更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被人这样当众顶撞,面子上挂不住,心中杀念四起。
修道之人,最怕自己念头不通达,容易走火入魔。
他冷笑道:“夷丘令,注意你的言辞,你最好还是乖乖改判,否则……”他已经想好,就算夷丘令改判,他也要找个机会将他弄死。
“我是东齐臣子,效忠的是东齐皇帝,牧守的是东齐百姓,我并非你司马家的奴才。皇帝没有下令,百姓没有反对,现在我按东齐律法判的案,并未有差错,我为何要改判?”夷丘令反问道。
司马纵横闻言大怒,怒火中烧,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杀意,一把飞剑从身前如电射出,将夷丘令斩首在自己跟前。
夷丘令的头颅就这么掉了下来,直勾勾的看着司马纵横。只是嘴角有一丝冷笑。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我不畏死,杀我又有何用?
秦小赢见夷丘令竟然被这么杀死,勃然大怒。
秦小赢不懂什么是好官,但他觉得夷丘令是个好官。
好官的定义,按照凤君仪所说,那就是:为政以德。
这是一种最高级的追求。
秦小赢不懂,但他能感受到夷丘令在重压下做出这个判决的不易在哪。
面对重压,坚持自己的立场,这点秦小赢就愿意相信他。
可司马家是连最后一点尊严都不给东齐人了,当众杀人,要赤裸裸的宣战吗?
他刚想动弹,就被迅速赶来身前的子秋和子路死死按住。“别冲动。”
“为什么别冲动?他这是在挑衅!”秦小赢力量大,很快就要挣脱开两人的束缚,想冲过去跟司马纵横搏命。
不料,明镜从身后给了他一下,正好砸在他的睡穴之上,秦小赢被砸晕过去。
“和尚,你这是……”子秋没想到他竟然会出手,你们俩人平日里不是都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吗?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明镜念了佛号,佛子亦怒视,只是他在忍。
司马纵横指着随夷丘令而来的通判说道:“现在你任夷丘令,给我改判!”
谁知那通判淡然一笑,转身对东齐百姓说道:”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请各位父老照看余家,我在这里谢过了。”然后面对司马纵横说道:“我东齐人的脖子虽然很软,但是骨头很硬。你不妨将我也杀了!我决不改判!”
司马纵横大怒,你当我不敢吗?
飞剑再出,那通判的脑袋也分了家。
司马纵横又指向推官。“你来改判。”
“我虽官小,但身上也长了忠君爱民的硬骨头。”推官淡然说道。“我齐皇虽为傀儡,但若是他来治国,也比你这无君无父的畜生来的强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场中现在很静,东齐百姓的目光静静的看向司马纵横。司马纵横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慌乱过。他不明白,这是怎样一个国家,又是怎样一个民族,竟然连死的不怕,只为维护一个那么好笑的理由。
东齐律法是什么?自己压根就没听过。
在东齐,自己说的话就是法!
空气安静的可怕,所有东齐百姓的眼睛都在盯着司马纵横。
司马纵横迟疑了。这第三个人,还杀吗?如果还有第四个人也不怕死呢?自己还杀吗?那如果还有第五个,第六个呢?
他感到一丝恐惧。
明明自己更有力量,也更有权利,为何他们不怕?
他弄不懂,为何东齐会如此。
二长老所在的北燕,从没有听过有这种情况。
明明威胁就够了啊。
他的眼看向了那群书生,是因为有他们在吗?
儒家教化……果真如此厉害吗?
第三个,也杀掉!
飞剑无情,推官的脑袋也掉落在地。
短短一刻钟,三人因为坚持不改判而送掉性命。
泰楼的弟子们同样在看着子轩,等待着他的发令。
是避让,还是为维护东齐颜面不惜一战。
可现在就开战,还是在凤君仪不在的情况下,他们真的准备好了吗?他们内心也在犯嘀咕。
欧阳世在胡小蝶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一群废物垃圾,呸。”欧阳世看不出场上局势的诡异,开口就是一发地图炮。
东齐百姓此刻的眼神中已经在冒火,他们同样在看向子轩,等待着他。
“师兄!”
“师兄!”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子轩朗声问道:“子秋!”
“在!”
“你素日研读东齐律法,有人当街行凶杀人,该当何罪?”
“凌迟示众。”
“如若犯法的是皇子皇孙?”
“与庶民同罪。”
“这人若是外国使节?”
“不管哪国使节,触犯齐法,按齐法处置。”
“司马前辈,你可听清楚了?”
“我自然听得很清楚,但是你能拿我怎样?我是司马家的代表,如今苦境是我司马家执掌,齐法能拿我怎样?而且我还会告诉你,我今日定要带走欧阳世。”
“可是,我不同意啊。”子轩叹了一口气。
“你不同意?”司马纵横似乎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我泰楼弟子的骨头,也很硬。”
何谓书生?
不是迂腐寒酸,而是义胆忠肝;
不是百无一用,而是仗义执言。
更是不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人不得开心颜!
哪怕躲进小楼成一统,却也忍不住要为天下苍生,登高一呼!
所以今日,泰楼书生们,要护法之威严,求一个大义!
子轩身上浩然气散发开来。
泰楼众书上身上亦有浩然正气在此方天地间流动。
东齐百姓似乎被这群学生们所感染,亦站在他们身后。
“我佛亦有四天王、十二神将、二十八部众护持佛法!国若无法,怎能惩恶扬善?”明镜脚下,佛光显露,圣僧气象不断涌出。
此刻,司马纵横进退两难。
“还请司马前辈给我们东齐一个交代。”子轩平静的说。
一百一十七、退避
司马纵横毕竟是老狐狸,眼前的形势,他已经不能再杀人立威了,再这样下去,引起民变,即便是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毕竟他是来这里替司马家掠夺东齐众多资源的,于是立马转了一副笑着说道:“误会,各位这都是误会。我现在立马就将凶手捉拿。”
“来人啊。”
“在。”
“将欧阳世押入大牢!”
护卫军将欧阳世拉起来,押入大牢:“老匹夫,你敢关我?”欧阳世也不是好惹的,看到这种情况,立马大叫起来。
“小点声,否则一会我也不好保你,放心,只是走个过场。”司马纵横悄声说道。
欧阳世闻言,这才小点声,不再叫嚷。
“子路。”
“在。”
“陪着司马家护卫队去大牢,看看他们是否真的将这人押入大牢。”
“是。”子路领命。
“刚才我东齐惨死三名使者,司马前辈又该如何交代?”
“这是我的过错,所以我将以重金抚恤死者家人。”
“这样不够。”
“不够?”司马纵横额头青筋显露。
“你要登门认错。”子轩裹挟大势,丝毫不给欧阳世一点面子。
“好。”司马纵横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好。“行了吗?”
“暂时。”子轩留下话头,也给自己找他们麻烦。
“师兄!”子秋有些不满意,这个情况,子轩不拼命还等什么呢?现在民心可用,不若就反他娘的!
“子秋!小不忍,则乱大谋!”子轩已经想到了某个可能,但他现在还没有真正的下定决心跟司马纵横撕破脸。
这事,干系实在太大了。
如今魔族不攻东齐,全仰仗有司马家的威风在。
但若是真走到那一步,万一魔族趁着内乱攻来,泰楼就是千古罪人!
自己不能做那亲者痛仇者快的意气之争!
一切,真的要等到老师回来之后再定夺啊。
东齐百姓也有些失望,因为他们今天也想到了那个可能。甚至已经有了那个勇气,只差临门一脚了。
背起秦小赢,泰楼众人回到所在。只是一路上所有人都很沉默,完全不像是赢了一手的样子。
三个东齐人的死,已经让某种东西在他们脑海中植下了名为反抗的种子,只等着再次爆发的那一刻。
东齐皇宫内。
司马纵横和欧阳世来到大殿当中。
司马纵横亲自去大牢接欧阳世出来,他一脚将正在伏案的齐皇踹到!
齐皇诚惶诚恐的跪在那里。
“还请司马大人恕罪。”
“恕罪?你们东齐人好大的威风啊,逼得我都要退让几分!”司马纵横将气洒在齐皇身上。
“是是。不知是谁冒犯了司马大人的威严。”
“还能有谁,泰楼那帮书呆子!”
“要我说,直接把那碍眼的道士和尚还有哪些书生一股脑全都杀了算了。”
“怎么杀?用什么方法杀?那道士和和尚是硬茬子,泰楼的情况你今天也看到了,深得民心。我们贸然动手,怕是我这三长老的地位就不保了。”
“弑君如何?”欧阳世抓住齐皇的脑门,阴森一笑。
吓的齐皇浑身一激灵。
“他还有用!”司马纵横淡淡道,“不过铲除泰楼,确实应该提上日程了。”
“来人啊,去盯着泰楼那些书生们在做什么。”
“是。”
泰楼中,秦小赢正在和子轩吵架。
很奇怪的,这两个人五年来从来没有吵过架,可今天吵的格外厉害。
泰楼众弟子默默的坐在一遍,听他们吵架。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近乎论道了。
“子轩,我不明白,他当街杀人,你为什么要退让?明明是他错了!”
“因为我考虑事情不像你那样粗线条!世上的事不是只分对错的!”
“我什么时候考虑事情是粗线条了?”
“你不顾一切上去跟司马纵横拼命,就是粗线条不过脑子。”
“那他做的对吗?如果你也认为他做的不对,那么你告诉我,我又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东齐苦司马家久矣。”子轩缓和了一下语气:“但这并不是我们不考虑后果就冲动行事的原因。我们还要考虑一下行动会引发的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大不了一拍两散!司马家什么德性,你们不比我更清楚吗?”秦小赢反驳道。
“因为司马家,魔族才不能贸然进攻东齐和北燕。而为了一时之快,然后再让一半天下陷入战乱当中,这就是不智!”
“我不认同!我这几年一直在想,为何当日魔族退的那么干脆!那天策魔帝当时明明不受苦境影响,实力可媲美半圣境!而司马家的人却来不了。”秦小赢总觉得当年魔族退的过程有猫腻。他掏出从欧阳世贴身老仆那搜刮来的灵器。
“你们看这种东西,这种东西能遮蔽天机感知,让那老仆瞬间提升一个境界!要是当年,司马家的半圣境也有这种东西呢?是不是早就从传送门出来了?”秦小赢说道。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司马家早就跟魔族有约定?”子轩一愣。
“这种东西我认得,是用‘强壁珠’制成的。”侯慕白出言说道。方才众人去助阵之时,却一直在泰楼当中压阵照看。
“强壁珠?”秦小赢仔细观察,这灵器中央的位置果然有一颗珠子。
“不错,这是用蛊雕的角打磨黑狼鸟的胆做成的。”
“这东西稀罕吗?”子轩问道。
“蛊雕在集境的鹿吴山很常见,黑狼鸟的话在集境也不是什么稀有物种,在南方密林、北方树海都有领地分布。”
“类似这种能遮蔽天机的灵器,你还知道有多少?”
“还有冰碎兽、影蜘蛛、炎王兽之类的都会有这种功效吧,集境称之为‘跃天机’。不过这种东西在集境使用就是个鸡肋,没什么用。”
“但如果在苦境用呢?”秦小赢反问,“是不是就是说,其实集境的人早就能有实力跟魔族抗衡的实力甚至将魔族赶出去的实力了?”
“理论上,这种跃天机只能遮蔽一个境界的天机感知,我也是第一次来苦境,没用过这种东西。”
“集境来这的人都会被压一个境界吗?”秦小赢注意到以前都会忽略掉的问题。
“不是,也可能是两个。集境的最高境界是【出尘】,也就是话本小说中常说的金丹境,你们可能更喜欢叫半圣境。所以来这后难免会被压境成悟道。”侯慕白说道。
“那跃天机能够在苦境强行提升两个境界吗?”
“要看材料的稀有程度。如果是稀有材料的话,应该是可以达成这种功能的。”
秦小赢一摊手对子轩说道:“所以你看,我还是有脑子的,司马家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们,不想让我们知道。”
一百一十八、真相
子轩听了秦小赢的话,让人取来地图。开始对当年的战事进行复盘模拟。
“现在秦小赢你当天策魔帝,我来做素墨虚应对你。”
秦小赢也不避让,指着东齐说道:“天策魔帝布局二十年,东齐有我的暗棋,所以我先手在东齐。”
“合理。”子轩沉吟一番:“所以我联系各大门派,准备在东齐跟魔族死战。”
“传送法阵的维护需要大量物资,但是通过奸细我早就知道东齐有天机军,所以在牺牲部分士兵的前提下,我应该对天机军进行毁灭性打击,让天机军失去战斗力。所以我的决策从一开始的那些都是炮灰,吸引火力。”
“所以正道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破坏那些传送法阵。”
当年的大战,如噩梦一般在众人眼前浮现。
“当天机军来到这里的时候,传送门就会爆炸!”
“失去了战斗力的正道,无法再有组织的对魔族进行抵抗。我就可以安然从传送法阵中出来了。”
“停。”子轩说道。“就到这里。”
“怎么了?”秦小赢问道。
“侯慕白,如果你是天策魔帝,你被偷袭受伤后,第一感觉应该撤向哪里?”
“北燕。去北燕的话,最起码不会有腹背受敌的危险。”侯慕白看了眼地图,说道。
“但奇怪的是,天策魔帝选择的路线是南楚!”子轩沉吟道,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看不懂天策魔帝这样可比肩素墨虚的魔道巨擎,当时怎么会做出如此不智的举动。“去南楚的话,当时北燕军还有一战之力,如果和南楚前后夹击,甚至可以和西戎形成三面包夹之势,魔族定然不会那么轻易夺取南楚,为何会如此?”
“我有一个想法。”秦小赢被子轩说成不动脑子,觉得自己还是要表现一下,证明自己的脑子很好用。
“你说。”子轩发现秦小赢不知什么时候也爱动脑子了。这还是那个看上去懒懒的秦小赢吗?
“当年,南楚仙侠镇曾经有魔尸出现。”
“那件事不久后,天剑唐小宝所在的西戎唐家堡,一夜之间遭人灭门,当时世人都觉得是剑圣沧月所为。”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
“如果把这两件事不单纯的看做孤立事件,而是当成魔族天策魔帝的布局呢?比如东齐只是他配合司马家在演戏,平分苦境天下,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西戎和南楚两地?这样一来,他的奇怪举动是不是就有解释了?”
“这只是你的猜测!”子轩发觉他们似乎发现一个了不得的真相,登时冷汗直冒。
“可是这也是最合理的解释!”秦小赢摇头。“所以不要认为是司马家替我们挡住了魔族,而其实是魔族当时的兵力并不足以吞下整个苦境!”
秦小赢的一番话冲击太大了。子轩喃喃道:“这不可能……不可能,如果是这样,司马家,司马家岂不是算背叛了人族?”
“不对,这里面有一个不合理之处。司马家是怎样联系上魔族的?他们除非提前派人来苦境,可为何我们提前不知道此事,素墨虚当时执道苦境也被蒙蔽了?”子秋突然问道。
“集境同样有魔族通道可以打通。”侯慕白出言道。
众人沉默。
“三长老,据线报,有人从集境带来了芦黍的种子,种在了泰楼的花圃当中。”探子说道。
“芦黍?”
“据说亩产可达千斤。”
“哼,想吃饱肚子造反吗?”司马纵横说道。“凤君仪呢?今日闹出这么大动静,他竟然也不出面?”今日司马纵横能忍下这一口气,未尝不是在忌惮凤君仪。
“已经许久没有在泰楼见到他了。”探子回报。
“立刻派人去给我将那些种子都给我铲掉!”
“是。”
“欧阳贤侄,今天让你受惊了,我准备好了宴席,为你压惊赔罪,你看可好?”
“若有佳人相伴,自然会很好。”欧阳世说道。
“我早就请胡小蝶来伴舞助兴了。”“甚好。二长老深得我心。”
“说错了,是三长老。”
“没说错,这件事不就是早晚的事吗?”
两个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泰楼外的花圃。
明镜出来前又去看了一下凤瑶卿和子夏的伤势。
这两个人迟迟未醒。
“怎么样了?”秦小赢问。
“已经针灸过了,但是因为事发突然,所以她们都受了不轻的伤,需要静养,也许不日就会醒来。”
“明镜,集境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秦小赢问。
“我不清楚,或者你应该问一下侯慕白才对。”
“不清楚?”
“我其实是灭境长大的。”
“什么?”秦小赢第一次听照世明镜说自己的身世。
“你……为何要来苦境?”秦小赢不解,他总觉得灭境和集境的人过的应该比苦境要好吧。
“秦小赢,这个世界不如你想象的美好,对吗?”明镜没有立即回答秦小赢的话,却是反问秦小赢。
“对。”秦小赢并不否认。“就像我未闯江湖前,总对江湖有诸多向往,但闯荡江湖后,却觉得江湖太大,人心难测。”
“那你对这个世界失望吗?”
“不曾。”秦小赢摇头:“虽然有许多丑陋的地方,但我亦见到许多美好的人和事。这个世界本就是应该丰富多彩的,就如同阴阳一般,孤阳不生,孤阴不长。”
照世明镜站起身来,说道:“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我愿意跟你做朋友,是因为你生性豁达,有佛缘造化。人生八苦,我更要从中知其乐,忘其苦。明其心,苦其志。所说,所想,所做,所为,所用,所弃,所喜,所怨,所忧,所虑。生老病死,爱恨情仇,悲欢离合,阴晴圆缺,坎坷迷离,伤痛落失,众叛亲离,流离失所,凡此种种,都是苦。不过有因苦,有果苦。”
照世明镜回头说道:“所以不要以为苦境之外的人就不苦,他们是人,就同样会苦,我们遇到的苦恼,他们照样也会遇到,我们看到的美好和丑陋,他们同样会看到。”
“众生并无不同,欢喜伤悲是相通的。”
“所以,我理解你今天为何要这么问我。出生在哪,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出生其他境,并不比其他人高贵。出生在苦境,并不比他人低贱。”
“明镜,你深得我心啊。”秦小赢笑着。
“少来,你就是羡慕我这么有才华。”照世明镜说道。
“切。”秦小赢比了一个中指。
正说着,他发现花圃中有人影闪过。
“谁?”他站起身来。
花圃中静悄悄的,却没有一丝声音。
“怎么了?”明镜疑惑的也同样站起来,却没有任何发现。
“没事,也许是耗子吧。”秦小赢伸手:“来!”
仙剑凤无双瞬间而至。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昆仑阵法结成。
还不够。
万剑匣浮现在秦小赢身后,万剑由凤无双牵引,从匣中喷涌而出,布与花圃四周!
法阵+剑阵!
“若发现有不轨者,先杀后示警!”秦小赢眼神一冷。
“你杀个耗子至于吗?”照世明镜惊呆了,现在你杀个耗子都这么奢侈的么?直接动用法阵剑阵?“万一是一群耗子呢?”秦小赢说道。
“也对。”明镜默默为那群耗子默哀三秒钟。
一百一十九、心意
东齐皇宫。
“大人!”护卫队亲兵满身伤痕的回到这里。“行动失败了。”
司马纵横和欧阳世正在夜饮。边上,是胡小蝶正在伴舞。
看到亲兵满身伤痕,司马纵横放下酒杯,皱眉道:“怎么回事?”
“那道士发现我们痕迹,直接用仙剑当做阵眼,发出万道剑气,把整个泰楼都给护住了。我们在阵中的兄弟死伤了好几个。”那亲兵有些憋屈,双方还没照面,就折损了许多人,这还怎么玩?
“一群废物!”司马纵横冷哼一声。
“大人,那秦小赢本就是一个怪物,亲兵们并非办事不力,而是此人阴险狡诈,故意折损大人的人手。”胡小蝶出言给亲兵解围,让那亲兵心生感激。
欧阳世看向司马纵横:“我倒想起一事来,方才我看邸报上写,秦小赢是什么天下正道众望之归,这是怎么回事?”
“素墨虚和叶倾城都很看好他,不过这俩人现在早就绝迹多年,他们的背书,又能证明的了什么?难道苦境的人真的以为推出来一个秦小赢就万事大吉了?”
“我看那泰楼中有个有趣的家伙对我有些意思,不如由我代为出面邀请他们,然后你来设计围杀?”胡小蝶找到话头,出声说道。
欧阳世和司马纵横对视一眼,将胡小蝶搂在怀里,笑说:“没想到小蝶姑娘却还是女中诸葛啊。”
胡小蝶娇笑着轻轻推了一下欧阳世,用眼睛飞了一个媚眼:“欧阳公子,不可以。”
这一个媚眼,却是将欧阳世的魂都给勾走了。
司马纵横印了一口酒,若有所思的问:“胡姑娘似乎对那秦小赢别有恨意,能说一下吗?”司马纵横总觉得这胡小蝶似乎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胡小蝶动作顿了一下,泫然欲泣,跪倒在地道:“还请司马大人和欧阳公子为臣妾做主啊。”
“怎么回事?”两人皆是吃了一惊。
“小女子本是南楚贵族之后,五年前,家兄参与楚王宫的灵童选拔,结果在选拔当晚遇上了秦小赢。那秦小赢因为与家兄发生口语争执,将家兄打了一顿。楚王宫宫主夫人偏袒秦小赢,认为此事是家兄之过,所以让家兄回家反省,家父更因为此事被革官,小女子家境因此渐渐衰落。再然后,就是魔族入侵南楚,为避开战祸,小女子躲到东齐,不幸堕入红尘……”说完,胡小蝶已经哭成泪人。
欧阳世连忙扶起胡小蝶,好言安慰,这才让胡小蝶慢慢止住啼哭。
司马纵横一拍桌子:“这秦小赢竟然如此害你,我定当为你除了这一害。”
“谢过大人。”
“虽然你能邀请泰楼的那个书生,但这并非完全之策。因为泰楼其他人可对你不感冒。我觉得用齐皇名义会更为稳妥。这帮书生不是喜欢讲忠君爱国吗?那就让他们爱去!”
清晨,上过晨读的泰楼学子来到花圃,继续照看种苗。
却发现地上有不少血迹。
“这是……”他们立刻将此事报告给子轩。
子轩查探看过之后,“是人血。”
“师兄,怎么会有人血?”那人疑惑道。
子轩立马召集昨晚当值的弟子,发生了什么情况,却是无人作答。
恰好明镜诵完早课,从书楼出来,看到一大群人在聚集,问道:“怎么了?”
“早上有人在这里发现血迹,子轩师兄说这是人血。”
“我记得昨晚秦小赢说在花圃里发现了耗子。”明镜说。
“怎么回事?”子轩连忙问清缘由,明镜将昨晚两人在这里谈话,秦小赢使出凤无双和万剑匣,说要抓拿耗子的事也都一一说了。
“秦小赢呢?”子轩问。
“估计他现在还在睡懒觉。”
“先生不在,倒是便宜了他!”子轩气笑道。
一行人来到秦小赢的住所,却没有在床上发现他的人影。
“人呢?”众人皆是疑惑。
“师兄,子夏和凤姑娘醒了。”子秋过来说道。
众人又去那边,发现秦小赢早就在那给子夏和凤瑶卿送去病号餐了。
来不及问秦小赢,子轩快步来到子夏跟前:“师妹,你感觉如何?”
“身体好像散架子了一般痛,现在头好晕。”子夏苦笑一声。“后来你们怎么样了?”
“跟他们打了一架。”
“他们输了。”
秦小赢和照世明镜分别说道。
“他们是什么来头?”子夏问道。
秦小赢刚要再说,子轩冲他微微摇头,秦小赢明白这是子轩担心子夏的身体,不想让她过多掺和。
又宽慰了子夏几句,让凤瑶卿好好在这养伤,子轩这才跟众人退出来。他问秦小赢:“昨晚是怎么回事?”
“昨晚?”秦小赢满不在乎,说道:“杀了几只不长眼的耗子而已。”
“你只是当成耗子,还是那是人?”子轩问。
“你说呢?”秦小赢反问:“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
子轩长叹一口气:“真就把我的退让当成好脾气了呗?”
“不然呢?你脾气再差,能差到哪里去?”秦小赢这么多年,可是从没见过子轩发火过。
病房内。
子夏和凤瑶卿喝着粥,回忆着年少读书时的过往。经历过生死,她们也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小时候,师兄脾气很差。”
“你说子轩吗?”
“对啊。”
“可我看不出来啊,觉得他很温柔呢。”
“他的脾气是被先生一点一点扳过来的。”
“记得先生刚收我们为弟子的时候,他是最调皮的那一个。我的一些恶作剧的技巧还是跟他学的。”
“我想问,你们都是兄弟姐妹们吗?为何都叫‘子’什么?”
听了凤瑶卿的话,子夏乐了:“不是这样,我、子轩、子秋和子路被称为‘泰楼四奇’,是因为我们的课业在众弟子中最为出色,所以先生赐给我们一个‘子’,意思是希望我们如君子一般,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我本姓刘,单名一个夏。师兄姓萧,单名一个轩;子秋姓贺,单名秋;子路姓董,单名路。”
“原来是这样啊。”凤瑶卿表示自己今天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自己也笑起来。“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秦小赢的?”
“是从……”子夏刚要回答,登时反应过来,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凤瑶卿,你竟然在这里挖坑等着我?“我不喜欢他,挺烦他的。”
凤瑶卿笑眯眯的看着她,心中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