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铁公祠
侯慕白正在喂铁牛时,泰楼宫中突然来了几位太监,说有圣旨。
铁牛打了几个响鼻,似乎是吃饱了饭闲的,又像是带有几分不屑。它瞅了瞅自己的下面,又看了看那几个太监,发出“哦哦哦没下面”的声音。
不过太监们显然听不懂驴叫,而是耻高气昂的跟侯慕白说道:“皇上有口谕,叫书院负责人来接旨。”
侯慕白去叫子轩,那铁牛则来到几名太监身边,不停的打量他们。
“你这畜生,瞅咱家作甚?信不信咱家让御厨来给你做成全驴宴?”
铁牛懒得理这几个没下面的太监,仰着头走开了,走的时候不忘拉几个臭驴蛋在他们脚边上,把几个太监气的够呛,真的就是驴眼看人低呗?
子轩出来接旨,太监转述口谕:“朕已知晓昨日发生之事,明日于大明湖畔设宴,为泰楼众书生和司马前辈、欧阳兄冰释前嫌作一‘和事天子’,钦此。”
“某家来时,皇上有言告诉你,让泰楼弟子尽数赴宴。”说完,几个人就又原路返回。
其中一名太监暗暗将一张卷好的纸条塞到子轩手中,然后随其他人一同离去。
等人走远,子轩打开纸条,纸条上写着‘宴无好宴,好自为之;司马魔族,两不相欺。”他将纸条烧掉,找来众人商议。
“明日此宴,我们当如何?”子轩征求众人意见,只是没有告诉众人纸条中的内容。此事关系重大,他记得老师对他说过一句话:“子轩,你要始终记得,‘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子路说道:“如今天下皆知齐皇不过司马家傀儡,这份口谕,不过是司马家借齐皇之口说出来的。他的用意何在?”
秦小赢盘坐说道:“要我说,这屁的宴会,都什么时候了还开宴呢?一看就是他们没安好心,要是司马老贼和那个欧阳什么敢去,就找机会灭了他们。”
简单直接,快人快语,典型的秦小赢式的思维。
子秋说道:“昔年苦境天下尚未一统,就有‘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之鸿门宴席,后大周天下四分,不时有‘五百刀斧手埋于帐后,摔杯为号’的杀意宴在,我们若是参加,到时有齐皇在,又该如何自处?若是伤了齐皇,司马家给我们一个刺王杀驾的名头,泰楼虽不惧流言,却顶不住天下舆论滔滔。”
子轩点头。
随后不同学子又发表了相似的观念,大体上分为两类:一类不同意去,顽抗到底;一类同意去,但是不能全去。
子轩想了想说:“当然要去,不过确实不能全去。”泰楼乃先生多年心血和众人根基,若是一时失察,将基业毁于一旦,是众人身上之耻辱。于是随即点将。
东齐皇宫内。
“他们明天会来吗?”
欧阳世吃着胡小蝶给他剥的葡萄,问道。
昨晚一夜荒唐,更是睡龙床、颠鸾凤、芙蓉帐、巫山会,一夜极乐,令他食髓知味。
胡小蝶盘起了头,摇头说:“难说的很。”
欧阳世摸了一把她的亵衣,说道:“他们来,便在宴上杀了,不来,就是违抗圣命,我们一样师出有名,可以将他们杀了。”
“小蝶就喜欢公子这样运筹帷幄的样子。”
“哈哈,我更喜欢小蝶在床上的样子。”
“公子,你好讨厌。”胡小蝶吃吃笑着。
“走吧,我们该出发了。”
“我替公子更衣。”
“小蝶,时间还够,要不我们……”
声音渐不可闻。
第二天。
泰楼众人兵分两路。
去大明湖铁公祠的为子轩领头,秦小赢、侯慕白、子秋、子路五人;照世明镜作为此刻泰楼最强战力之一,留在泰楼照看。
如此安排,也耗费了子轩一番苦心。
在众人离去后,子夏却偷偷离开。
“你要干嘛去?”凤瑶卿问。
“我总要做点什么……”子夏说道。
“可是你的伤……”
“我泰楼弟子,怎么能因为这点伤而什么都不做……”子夏的语气中带有一丝坚决。
去往铁公祠的五人当中,唯有侯慕白让子轩有些看不透,所以宁愿将麻烦带在身边,也不想留一个定时炸弹在泰楼当中。
到了铁公祠外,几个人被近卫军一一搜身,确定没有携带兵器后才允许进入。
齐皇早就在主位迎接。“早就听闻泰楼四齐大名,今日能得见其三,田钟有幸。”
“皇上客气,子夏有伤在身,在泰楼养病,不能亲自来此见到齐君,亦是憾事。”子轩将一把折扇放在桌子上,拱手道。
齐皇摆手:“以后总少不了见面请教的机会。”
又看到秦小赢,问道:“你就是秦小赢?是那位曾经在凌波山上斩出惊天一剑的昆仑道士?如今更是被认为是天下正道众望之归?”
秦小赢不知后面的那句却是从何而来?有些奇怪道:“我怎么从未听说我是什么正道众望之归?”
齐皇笑道:“素墨虚当日与叶倾城退隐,曾经有一封手书留给北燕皇帝,上面有素墨虚、叶倾城、剑绝道、燕霞客四人联签,说今后苦境天下有事,可找秦小赢。此事本是绝密,但最近却不知为何会从北燕宫中流传出来,直至不久前数日,我东齐邸报上才刊登此事。北燕朝廷称你为正道众望之归,还用怨妇一般口吻,认为是东齐让你在此滞留多年。”他问子轩:“萧先生也没有听说过此事吗?”
子轩说道:“小赢生性跳脱,我家先生怕他得知此事到处惹事,于是就把此事暗暗给压下了。今日若非齐皇主动说起,他还是会被蒙在鼓里的。”
子秋和子路一听,啥?素大、叶大、燕大、剑大那四名轰动武林的正道都曾给秦小赢背书?说他众望之归?但是不对吧?这小子有什么厉害的地方?平时懒的跟猪似的,除了喜欢吃,课堂不认真听讲不说,还经常扰乱课堂秩序,气的先生经常拿其他人撒气。就这种人还能是什么众望之归了?
齐皇带有歉意道:“倒是不小心泄露天机了。”
子轩笑道:“无妨,小赢现在稳重许多了。”
秦小赢说道:“然也。”
子秋差点没笑背过气去,你一个道士装什么儒生?
双方行礼致意后,便分坐宾主之位。
秦小赢想起,当年田衮衮羞愧自杀之后,因膝下无子,司马家便选择了田氏一脉的旁出作为东齐皇帝作为傀儡。
今日一见,到是有那么几分人君气度。
司马纵横和欧阳世姗姗来迟。
胡小蝶身穿一身淡黄色长裙,靠在欧阳世身边。侯慕白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而她没有看过他一眼,当一个陌路人一般。
一百二十一、子轩
“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座位空着?”司马纵横刚入坐,便兴师问罪。“你们泰楼难道没有接到齐皇的口谕吗?难道你们要抗命?”
“抗命一说,从何而来?难道司马前辈没看到我们有泰楼代表在这吗?”
“我记得齐皇口谕是泰楼全体来这。泰楼派代表来,不是抗命是什么?”欧阳世说道。
“他们各有课业,今日无法外出。”子秋说道。
这句话可给了司马纵横一个攻击泰楼的口实。反正已经打探清楚,凤君仪不在。
“这么说,泰楼认为课业比齐皇口谕还要重要吗?”
“自然不是如此。”子秋摇头。
“那你们为何敢抗命?”司马纵横怒声呵斥道。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对于我们学生来说,这个‘时’就是读书学习,学习比参加宴会重要。”子秋说道。
“笑话,君命应该是第一位的,违抗君命,就应该受到惩罚。”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子路接话道。
“你敢毁谤皇上,真的是胆大!”胡小蝶亦出声道。
“我什么时候毁谤皇上?”子路问道。
“你刚才说泰楼不服从命令,是因为皇上其身不正!”胡小蝶自信说道。“这不是毁谤是什么?”
“我想你们都弄错了啊,子路的意思是,司马家相国不正,所出皆是乱命,所以我们不从!”子轩突然出言,宴会的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在场众人都知道所有的命令都是司马纵横所出,跟齐皇又有什么关系?
“无妨无妨,先开席开席。”齐皇做起和事佬。
但司马纵横可不会在这个当口让齐皇搅浑过去,怒道:“世人不理解我们也就罢了,你们一介书生,看法怎么跟那些俗人一般无二,难道你们不清楚,若无司马家,魔族早就攻打过来,你们还谈什么看书学习坐享太平?”这话就有些不要脸,又当又立了。
谁都知道司马家掌权的这五年,是怎么回事。
“这么说,我们能享数年太平,还要感谢司马家喽?”子轩问道。
“这是自然。”
“如此甚好,我们泰楼最近正好有个计划,那就是攻打南楚。”子轩突然出言说道。“还请司马前辈鼎力相助,出兵讨伐魔族。”
“???”司马纵横一听子轩话语,登时有些无措。司马家从来没有想过统一苦境,他们如今大的策略不过是想尽可能掠夺更多的苦境资源。但子轩的这个计划一说出口,司马纵横就有些后悔,因为此时自己不论怎么表态,都对自己是一种压力。
说不支持,失去民心。但要说支持,自己能支持到哪里去?
“此事干系太大,还要从头商量才是。”欧阳世插嘴替司马纵横解围。
“这里有你什么事?”秦小赢瞥了一眼欧阳世,找揍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我再把你另外的牙也打没了?
欧阳世那天已经被秦小赢揍出了心里阴影,有脾气也放不出来,立时噤声。
“秦小赢你好大的威风啊。在齐皇面前也敢放肆?”胡小蝶替欧阳世说道。
“哦?这里又有你什么事?你一个青楼女子的能坐在这里已经是给你脸了,还想替人出头?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秦小赢今天本就是抱着搅局的心来着,他气不太顺,这胡小蝶长得漂亮又怎么了?反正向着欧阳世那种一看就是坏蛋家伙,肯定也是没安好心。
“你……”胡小蝶委屈的眼睛中充满狠意,气的直跺金莲脚。
秦小赢我就让你再嚣张一会!
“我们来,不是跟你商量的,而是通知你们的。”
“至于魔族那边会怎么想,我们不管。”子轩说道。
“放肆!你们泰楼还有没有点大局观?”司马纵横有些气急败坏,这凤君仪在的时候好好的,怎么这子轩突然一下子转变这么快,就要出兵攻打魔族?
明明已经跟魔族签订了互不侵犯协议,若是此时泰楼出什么幺蛾子,这份协议将会荡然无存。魔族那边当然会将泰楼的行动视为司马家的行动,进行同等反制行动,会给司马家整个的布局产生更大更坏的影响……更别提北燕那边还有二长老盯着,若是自己在这边出了什么岔子,到家族那告一状,自己这长老怕是当到头了。
他已经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这件事,他决不能同意!
“大局观?我们当然有!司马前辈当街杀我三名东齐官员的事,我们还记得,我们若不是有大局观,当时是绝不会退缩的!”
“我当时是失手……”司马纵横刚想解释,但看到眼前这半大少年,不过弱冠之年,心说跟他解释什么,口吻强硬道:“如果不退让,你们又能怎样?”
“今日齐皇既然选择了铁公祠开宴,那么我倒想请教司马前辈,你可知铁公祠是纪念谁的吗?”子轩拿起折扇,在手中把玩。
“哼。”司马纵横没有说话。
“既然司马前辈不知道,那我就与司马前辈说一说这铁公祠的来历。”子轩说道。
“约一千年前,大周四分,大周天子躲于东齐泰楼,天下战乱。北燕燕王发兵夷丘,号称‘靖难’。时有天机军前身天机营儒士铁铉在大明湖南‘水面亭’誓师,势要抵抗燕军,护卫大周天子安危。燕王攻东齐三十六城,止于夷丘前,久攻三月不克,便阴谋挖天河水,阴谋水灌要淹城。于是铁铉率众诈降,在门上置千斤顶,燕王进城时落闸,近乎杀死燕王。燕王大怒,绕过守卫严密的夷丘,破东阿,汶上,后设计诱捕铁铉。在大周天子面前,燕王命人割下铁铉的耳朵、鼻子,煮熟后塞入他口中,问他滋味如何?铁铉说:‘忠臣孝子的肉有什么不好吃?’燕王凌迟铁铉后,将天子掳走。后人为纪念铁铉,就在他誓师的地方建立铁公祠。”
司马纵横冷笑问道:“你跟我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如今大周天子早就已经不在。”
子轩说道:“司马前辈,我的意思是,在东齐,人们心中一直有个铁公在。而铁铉名声之所以千古流传,不正是拜那个虐杀他的燕王所赐吗?前几日前辈不小心杀死的那几人,怕是以后会和铁公一样,永远活在东齐人的心中,而大人,怕是要跟那燕王一般,在史官得一恶谥了。”
秦小赢本来不知道子轩为何要说铁公祠,听完子轩的话,他倒是明白他的用意了,这就是诚心恶心司马纵横呢。
其实人的心态到了司马纵横这里,求的就只剩下一个名利两字了。
利,司马纵横不缺,但名呢?
若是真照子轩这么说,将他司马纵横的大名往东齐史书上那么一记,这司马纵横就真的成了千古邪佞之辈。
“你想要什么?”
“我说过了,泰楼要出兵攻打魔族。”子轩盯着司马纵横,说道。
一百二十二、胡小蝶的真身
“我不同意。”司马纵横举起杯中的酒,缓缓倒掉。
“看来我们之间分歧很大。”子轩起身,与他一同前来的几人同样起身。
欧阳世冷笑道:“你们以为自己走得掉吗?”
“哦,这么说,你们打算动粗了?”子轩不慌不忙,似乎早准备好对方掀翻棋盘。
“动粗?小瞧我们了不是?”欧阳世突然招来仙剑不斩皇图,将剑横在齐皇脖子上。
“你们要做什么?”子轩握紧折扇,冷声问道。“想威胁我们?”
“威胁你们?”欧阳世眼中充满一种叫做阴谋的兴奋,“泰楼学生,刺王杀驾。众学生皆是反叛帮凶,这个罪名如何?”欧阳世冷笑道。
“你觉得天下人会信吗?”子秋气的脸色涨红。欧阳世也太无耻了些!
“不是天下人会信不信,而是看今天齐皇会不会在这里死,所以你们猜呢?”欧阳世问道。
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齐皇却笑了,仿佛早就有觉悟一般。
“朕以凉德,缵承大统。登基五年,意与天下更新,用还祖宗之旧。不期倚任非人,遂致民不聊生、魔猖寇起。。若使抚御得宜,何敢逆我颜行。以全盛之天下,文武之多人。无奈夸诈得人,实功罕觏。中夜思惟,业已不胜愧愤,司马贼人逼于京师,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尔等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我乃齐人,亦有齐骨,我死则死,勿伤我百姓!
朕,亦不惧死!
言毕,齐皇目视子轩与秦小赢:“这东齐,朕就托付给二位了。秦小赢,你别忘了你是天下正道之望,一扫积弊,祛除恶行!”齐皇竟是挺脖向前一步,与不斩皇图剑锋相交,坦然赴死。
生命如没有重量一般缓缓倒下,但这个过程在泰楼众人眼中却无比漫长。
“哈哈哈哈。世上竟然有如此愚蠢之人。”欧阳世大笑道。这倒是省去了他动手的麻烦。
秦小赢握紧拳头,青筋暴起。喊道:“子轩,不管你打不打,这仗我打定了!欺人太甚!”
子轩亦是双目赤红:“鼠辈竟穷极龌龊之能事!”彬彬有礼的书生,今日爆出粗口,可见此刻内心是多么愤慨!一摇折扇,一身浩然正气让儒家衣冠猎猎作响,最终轰然而出,遍布全身。
子秋、子路不遑多让,亦是施展出泰楼武学架势,打算与人搏命。
凤君仪有言: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子轩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幻想,他终于明白对太平的希冀,从来不是屈膝卑拜求来的。
侯慕白站起身来:“各位,这场仗,我不想打。”
秦小赢脸色一冷:“随你。”这种时候,侯慕白竟是如此窝囊,秦小赢内心不免失望。
子秋骂道:“子秋羞与你同为儒生!”
胡小蝶看向侯慕白,饶有兴趣说道:“若是你今日倒戈,到是可以饶你不死。”
侯慕白面色严峻,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饶有兴趣的看着胡小蝶:“你能做得了主?”
胡小蝶望向欧阳世,欧阳世轻轻点头。胡小蝶笑道:“他答应了。”
侯慕白大笑道:“还是算了,我平生最不喜欢打打杀杀,更喜欢花前月下,胡姑娘,请与我共游一趟这大明湖吧!”说完,竟是以无人可看清的身形来到胡小蝶身前,掳走胡小蝶!
禁脔被掠,欧阳世刚想动弹,就被子轩拦下。“今日之事,子轩要讨一个公道!”
司马纵横笑了起来:“你不会以为我们就这点准备吧?”
既然要将事做绝,就要把事搞大。
他一声令下,上千名被捆着的蒙眼齐军显露出来。身后是一排排司马家刀斧手。
“今天这个宴会并不叫做鸿门宴,而是打王八宴,若是你们敢还手,我们就杀他们其中的一个人。反正这笔账,最后都会算到泰楼的身上。”司马纵横心机阴沉,知道这群书生胸怀家国,他就是要让这群书生死的憋屈!
你们很能打?可你们出手就会死人!
我看你们怎么打?
子轩沉声,祭出泰楼诸子部朗声念出:“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数道浩然气磅礴而出,一本巨大线装书幻影显现于刀斧手头顶。
司马纵横一抬手,一名刀斧手就要
“给我破!”司马纵横也使出司马家绝学。“烟雨任平生。”
江湖剑冷,出手无情,要让这群书生知道,什么才是大道。
巨大剑影,乃观照自司马家轩辕剑,可破术法!向书卷一刺,便刺破刀斧手头上书卷。
“那是轩辕剑?”子路喃喃道。
只是一道剑影,就令旁人看去有一种膜拜冲动。
因为那是天帝神器,更是人族神器!
“一招!杀一人!”司马纵横冷笑一声,手一挥,一名东齐军人竟是惨死!
没有死在与魔族战斗的战场上,而是死在这些蝇营狗苟之辈的屠刀之下!
“秦小赢!”子轩不忍再看,转而看向秦小赢,希望这个昆仑道士真的可以为东齐带来奇迹。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秦小赢咬破手指,凌空画符。
“昆仑道术?”司马纵横终究不看好眼前这些少年,他们跟自己的差距,不止是境界上的,还有就是心性上的。
若是枭雄心态,这些人命算得上什么?
他们还是太年轻!
早就听说昆仑执掌天下道术总诀,但是这苦境之中,有这道术总诀和没有道术总诀又有什么差别?不一样是死吗?
大明湖湖心有一小凉亭,侯慕白带胡小蝶来到此处,遥遥观望铁公祠那边的情形。
“你带我来,想做什么?”胡小蝶自恃有几分姿色,不禁脸红问道。
“收起你这幅样子吧,我对你不感兴趣。”侯慕白双手负立,面容如雪。
“那你为何要带我来?”胡小蝶轻咬贝齿,故意露出香肩半看上去有些纯欲。
“我说过了,我对你不感兴趣。”侯慕白仿佛换了一个人,身上再没有那种书生的儒雅气息,而是散发出一种让胡小蝶极为不舒服的淡淡杀意。
“你好无情,难道你忘了你与我在花香苑地谈天说地了,约好看星星看月亮吗?”胡小蝶还想用出媚术,但却对侯慕白丝毫不起作用。
“把你带到这里来,是因为你才是这其中最危险的人物啊,我说的对吗?魔族奸细·胡小蝶?”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是魔族奸细?”胡小蝶见媚术没用,对方亦看破自己真身,也不再遮掩,于是轻声问道。
“我猜的,就是诈一诈你,没想到你还真是……”侯慕白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有些无趣的说道:“泰楼那帮人,太冲动了,要是我的话……”
“你会怎样?”胡小蝶身躯生出一层魔甲来,从肩部和背部生出六只魔爪,将身躯渐渐抬高,显出魔族真身。
胡小蝶,果然是魔族?
一百二十三、且听龙吟
“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我虽然不把他们当成朋友,但什么子史经集?礼乐射御书数才是正道!不过嘛,跟你这种魔族渣滓斗上一斗,也是极好的。”侯慕白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柄品相不凡的五弦琴来。
“可笑。”感受到那股越来越浓的杀气,胡小蝶以魔族术法相抗。
“能死在这把琴下,也算你修来的福分,毕竟比死在那道士和书生手中,来的快乐一些。”
惊涛怒按宫商角,轻挑一声角徵声。
大音希声,大雅希律。
侯慕白浩然气灌注琴上,浩然气化为无数丝线,将整个凉亭封印住。
“小书生还真是心急跟我洞房呢!”胡小蝶轻笑一声,一声轻啸,十数只魔族血蜘蛛从身上掉落下来,冲侯慕白冲来!
侯慕白手指一并,轻拨琴弦,“褐石幽兰!”
左手中指半寸许案商,右手食指中指双牵宫商。
轻音天下绝,震弦扬掌,一道黄色光华由琴激向凉亭四周。
“噗噗噗噗!”
那血蜘蛛如被闸刀整齐切过,尸血撒满一地。
“哼,小书生还有几分实力。”胡小蝶说道。
“你这副模样真令人恶心啊。你来东齐的任务,除了传递情报外,还有什么?”
“想知道?你明明知道我不会说的。”胡小蝶眼神一寒,身前两个触手如钢刃一般破空划过,想要撕开那可厌的五弦琴,让这书生再无趁手兵器。
“现在不说一会可别后悔。”侯慕白无名一动,千金调出。
“白雪。易水。幽兰。游春。流水。幽居。坐愁。秋思!”
曲调纷杂,给这方亭子凭添萧杀之气。
曲停,胡小蝶身上伤痕累累,六个触手尽数被斩断,半卧在凉亭地上喘息不已。
只是侯慕白的神情越发凝重起来:“魔人化?你原是人类?魔族竟然已经到这步了吗?”
胡小蝶大笑起来:“我是人是魔,有什么关系吗?到头来,这苦境天下,都是我圣族统辖。现在就先让你们得意一阵。”
“说吧,魔族到底有何阴谋?”
“我说过,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悟道期的道法,能有多高?”司马纵横站立不动,看着秦小赢用出昆仑阵法。手势向下一砍,又是一名东齐军人死于非命。
秦小赢含怒施法,听到此言,更觉被小觑。“那就让你瞧瞧!”
“敕令鬼神·紫炁乘天!”
结成法印,一道紫气从秦小赢法印中射出,直冲云霄!
天地变色。
“方向错了吧?”司马纵横大笑起来,此子还是年轻,竟然让法印向天冲去?
不多时,紫色光点从天而降。
“轰隆隆。”似有什么在地上蠕动。
一只黑色的手从泥土中爬出,然后是整个身躯。
“吼!”到处都是魔尸的嘶吼声,宛若地狱。
一支整齐的魔族部队从地狱归来!
“是魔族!”司马家卫队登时戒备起来。
“你能驱尸?”司马纵横面色冷峻起来:“正好,泰楼众人勾结魔族,这就是罪证!”
“秦小赢,你疯了吗?”子秋见状,更是大惊,这秦小赢竟是不跟他们商量,就擅自驱动昔日战场中的魔尸?“不能攻击那些军人,他们会说你是叛逆!”
“谁说,这些魔尸是帮我们的?”秦小赢一笑。气息内敛,天地道元疯狂涌入他的拳头之内。
“一拳破山河!”久未发出的一拳必杀,今日却是为灭魔!
破罪灭业,冲着司马纵横和身后的魔族大军便是一拳!
司马纵横察觉不妙,护体灵器立马张开。
“轰!”
一拳过后,哪里还有魔尸在。
“你这是干嘛?”司马纵横错愕的大笑起来,看着破碎的护体灵器,又有些心有余悸,却不想让秦小赢看出来,只能用笑声掩盖。“这一拳很猛,可是也就是如此了。”
“是么?”秦小赢一笑。
身上气势再度无匹散发,道元重新凝聚,我要身前无人!
“一拳·破江海!”
二档!
另外一边。
欧阳世手持不斩皇图遥指子轩。虽然打不过秦小赢,但他自信能够打过眼前这几名书生,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书生们不过只是一些会读书的书呆子。“今日我就会会你。”
“子秋、子路,救人!”子轩沉声道。
“明白。”
“知道。”
子秋子路同时回应。
“想救人,怕是没那么容易!”不斩皇图一剑斩出:“秋月尽染秋红!”脚下,仙剑划出一道萧杀剑意,不斩皇图周边出现一人多高的黄芒阵法,化出四把同样仙剑,腾如四龙游驾!
冷亭现芒!
刹那间,铁铮惊湖静,耀耀照光寒。
欧阳世想要困杀子秋、子路两人。
“哼。”子轩一收折扇,“子不语。”剑指抵住四道仙剑。
“仙剑岂是凡躯能够接下的?”欧阳世仗着兵器之利,提升道元,要斩破阻滞。
却如欧阳世所料,子轩无法阻挡仙剑力量,及时抽身。
四道剑气在子轩身后爆开!
暗朝汹涌,欧阳世再凝一招!
此招势如龙虎,为成就欧阳霸业,不斩天下皇图!
“剑斩秋枫·天下剑芒!”势从天落银河倾!
胜败只在这一招!
黄芒再显,要将昔日折辱尽数还于这苦境!
子轩凝神,无奈轻叹一声。“如此,看来我也不能藏招了。”
“青龙千影随剑行!”
一声龙啸声,划破长空,出现在子轩面前。
子秋猛然回头,看到那把剑,登时一愣:“青龙剑?”
如果说凤魄有其名,那么青龙剑便是一种象征。
只有被青龙剑承认的人,才能被称为龙魂!
地上青龙剑,突阵可灭敌。
兵刃所及叩铜铁,疑是神明助书生。
子路同样不可思议:“此剑承认子轩为龙魂?”一时有些失神。
龙魂凤魄,得一可安天下。
凤魄之名,已被子夏摘走,可龙魂又是何时被大师兄拿到?
子秋此时有个猜测,却不在在意什么龙魂凤魄了,“大师兄早就是龙魂了,只是先生为了督促我们,才一直没有告诉过我们。而师兄更是怕挫伤我们的积极性,所以隐瞒至今。”
“早就是?有多早?”子路的脑筋还没转过弯来。
“在我们入门之前……”子秋有些黯然,又有些开心。许久以来的执念,在此刻终于放下。
一百二十四、天哭鬼泣
子秋默念一声:“天行正法!”手中一本黑色《齐律》显露。
她素日研究法典,于是自己的武器也是一本《齐律》。
“圣王立法·金石之心!”
她的目标是司马家刀斧手。
子路跟她配合惯了,亦使出看家本领。
“一朝鉴史·百朝兴亡!”子路平时看史,于是招数也是从史学经典中汲取。
云落开时寒冰吐鉴,浪花深处史海沉钩
两人合招,万法一式,势不可挡。
那些刀斧手被巨力所伏,手中兵器尽碎!
其余人再无挂碍,可以放心施展招数。
“知道我的影奴去哪里了吗?”欧阳世说道。
“不知。”
“他去泰楼了,去斩除后患!”欧阳世眼睛中有说不出的兴奋。
“今日过后,世间再无泰楼名号!”说完,不斩皇图再幻化四剑,向子轩袭来。
子轩冷哼一声,诗号亦出:“帷帐稍眠卧不安,银甲坚披自整然,渺矣风尘三尺剑,光芒今日犹非暗。”身上一股磅礴浩然气涌动铁公祠。
手中青龙剑一声轻啸,一剑破四剑。
“小觑我们泰楼,就要有被杀的觉悟啊。”
子夏受伤,子轩如何不心痛?
今日,他就要让伤人者付出代价!胸中怒火,全数倾泻而出!
“潜龙入海怒潮生!”青龙剑出,无数条青龙影从剑中幻化而出,直抵对方要害。
“轰。轰。轰。”
青龙幻象不停的轰击欧阳世的四肢。
欧阳世先是双手被青龙幻象咬断,双腿亦受重击!
“这不可能!苦境之人,一个个的实力怎会如此强横?影奴……救我!”只是他的影奴,早就到达了泰楼!
子轩从未担心泰楼,因为那里有一个佛门暴力和尚坐镇,区区一个手下败将的影奴,怎么会对泰楼产生影响?
苦境,从不任人欺凌!
过去不会,现在不会,未来更不会!
“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青龙幻象咬断欧阳世最后一点生机!
欧阳世,身死。
从他身体里有一盏魂灯想要飘走,但子轩怎么会让他就此溜走?
身上折扇一扇,狂风飞舞!
“灭!”人死灯灭,欧阳世再无复活可能。
泰楼前。
欧阳世的影奴出手!
“化天通神·鬼啸疏狂!”
手一起,掌一扬,便是上乘极招!
泰楼逢劫,谁人可化?
巨化掌影之下,就要覆灭泰楼。
但他身前,早有一个年轻和尚挡着。
佛子怎会让人在他眼前伤人?
身后是众多学子蒙童,佛子不避,硬撼此招!
“忆昔千花七宝台。一花一叶一如来。不知近日花闲佛。可似当年震法雷。”
诗号出,佛光显。
圣华自生,一道道梵光从身边震开,照耀四邻。
巨大掌印近在眼前,天崩地动,火光冲天。
照世明镜证菩提之法,双目一寒:“佛不欺人,人更不欺人!”
一式破邪,佛陀坐姿幻影在身后呈现。
佛子不动,佛影动。
佛影挡住那一掌,一掌再无法寸进。
“怎么会?”影奴惊疑,当日这和尚跟秦小赢合力才打赢自己,今日自己怎么会与他打平?
这并非是自己实力下降,难道是这和尚当日未尽全力?
“十方俱灭!”
佛兵出,一声佛号,梵华骤亮。佛影周边有三千降魔塔出现。
“渡生赦罪·修罗俱灭!”
梵音佛唱,渡生斩罪纵是逆天也无悔。
年轻和尚面容慈悲面容,眼神却无比坚定!
手持佛兵,斩断恶人罪业,为护众生的信念从来未变!
“今日造杀孽,只为斩罪业!”
“化天通神·鬼神皆惊!”影奴不肯收手,自己的任务,必定要在今日完成。掌影化身万千,他已经是明心境,怎能在这被一个刚悟道的和尚逼成这样?
极招对轰,惊天一击,磅礴再会!
佛兵加持下的年轻和尚,心中无惧,只有熊熊怒火。手中佛兵,尽破邪流!
“轰!”
巨大掌影被击碎,影奴在这磅礴佛力面前,更是难以抵挡。
“不!”影奴目眦尽裂,在这一招下粉身碎骨!
影奴,死!
“一拳·破江海!”
一拳破山河,这个招式已经沉浸在秦小赢的骨子里。但这招有很大的缺陷,就是遇到护体灵器,会被灵器遮挡,无法达成一拳必杀的效果。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秦小赢使用了久未使用的道元珠。
同一时间内,身体能够接纳的天地道元是有限的,所以拳头的威力就会被限定在某一个阈值内。
可是,想要突破阈值,就要想办法提高身体能够接纳天地道元的数量。
解决方法有两种,一种是靠突破境界来达成。一种是靠外物强行达成。
现在秦小赢有种感觉,那就是跳升到【明心境】后,自身道元的数量将会成指数级提升。
之前那个影奴虽然使用【跃天机】临时将自身境界提升到了明心境,但由于苦境道元总量的限制,他无法将道元数量提升和自身境界相匹配。这也是他为何境界上去了,但却会被照世明镜和自己打败的原因。
空有一身境界,但却没有对应的道元数量。
解决起来很简单,就是之前秦小赢制作的道元珠。
将平时用不到的多余道元储存在道元珠内,等到需要时,招式直接从道元珠内抽取道元,达成与提升境界同样的效果。
【一拳·破江海】作为一拳必杀的进化招式,秦小赢身上紫气出现某种异变。
欧阳世见对方此招更具威胁,不敢直撄其锋,而是向相反方向躲开。
可是,那一拳威势竟能拐弯,直接命中他的身躯!
天上,天下。
唯我,一拳!
司马纵横大口呕血。
这秦小赢竟然实力如此强横?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不,应该说这样的一群少年。
苦境,究竟何时多了这么一群厉害的少年郎?
素墨虚、叶倾城、凤君仪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百川汇宗·轩辕剑影。”巨大剑影再次显现,此招观照自轩辕神剑,杀力巨大。
“这招不错!”秦小赢眼前一亮,他觉得这一招简直帅呆了。于是有样学样,“百川汇宗·轩辕剑影!”
同样一把轩辕剑影出现在秦小赢头顶。只是这把轩辕剑比司马纵横的虚影更要凝练几分。
“不可能!”司马纵横心神扰乱,这轩辕剑影乃司马家不传之秘,怎么会被这道士轻易学去?自己才用了两次啊?他只看两眼就能偷学?
“一定是昆仑幻术,想令我分心!”他自我安慰道。“去!”
剑影一闪,直冲秦小赢射去!
秦小赢亦是剑指:“去!”
剑影对剑影,天哭地泣。
数条金龙绕剑影而行。
一百二十五、东齐不答应
山腾风啸,气震苍穹。
轩辕神剑,可撼天罡。
大明湖受气机牵引,浪潮翻涌。
“轰。”
司马纵横的招式被秦小赢所破,轩辕剑影穿胸而过!
“这……不可能。”依旧是不可思议。“怎会如此?”
“噗!”喷吐大口鲜血,心中更是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输?
却见秦小赢御空而立,身发紫光,眼中尽是怒容。“这还不算完!”
“一拳·破江海!”
“不好!”司马纵横心中终于感觉到惊恐,想要逃窜,暗自捏碎一颗遁法珠,想要逃离此地。
但空间凝聚,遁法珠竟然没有一点作用!
“你们不能杀我!否则你们就永远是叛逆!”
秦小赢此刻哪里还会听这些,冷笑道:“放心吧,叛逆绝不会是我们!司马家的这笔账,我会慢慢跟你们算的!”
“不!我不要死!二长老快来救我!”分出一粒神识求救。
秦小赢一拳轰出!
身前无人!
司马纵横灰飞烟灭!
“结束了吗?”子秋将那些护卫队都一一绑了,然后救出那些东齐军人,她转身问子轩。
“应该吧。”子轩看得分明,司马纵横分出一粒神识求救。他有些不确定那粒神识会不会引起当今苦境境主司马无痕的注意。
“秦小赢,你刚才为何要那么做?”魔族是禁忌,秦小赢竟然不顾禁忌,召唤鬼尸?他脑子秀逗了吗?主要是招出魔族尸体又再一拳消灭掉,你耗费这力气做什么?
“你猜。”秦小赢说道。
“???”我猜是个什么鬼?子秋无语,反正这小子平时跟自己也聊不来,随他吧。
未久,一道流光从天而降。
司马家二长老,司马无痕,驾临。
他面带怒容,问道:“谁人敢杀我司马族人?”
“是我,昆仑秦小赢。”秦小赢看着面前之人,攥紧拳头,向前一步,你能奈我何?不过又是一拳的事。
“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罪?”
“我何罪之有?”
“放肆!”司马无痕如今执掌苦境权柄,秦小赢能杀司马纵横,可未必能杀得动他!“掌嘴!”
话音刚落,秦小赢身前出现一个黑影,对准秦小赢的脸就是一巴掌!
秦小赢周身戒备,却依旧来不及防备,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
脸上五指印清晰可见!
“你!”秦小赢怒了。这是司马家祖传的霸道吗?
“抓住他!”周围气息一冷,司马无痕下令,周围又有两道身影显出,
“前辈!司马纵横死有余辜!”子轩见秦小赢被打,唯恐他忍不住自己脾气,于是站出来解围。
“哦?这里你说的算?舍弟不幸身死,你们也是帮凶!都给我拿下!”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拿在场泰楼众人。
“且慢!”一个声音阻止道。
正是侯慕白。
“你是?”
侯慕白亮出一个令牌。
“迦罗明王令?”
“你是谁?”
“侯慕白。”
“你与迦罗明王是什么关系?”
“用你匮乏的想象力大概猜不到我和他的关系,你只要知道这令牌代表着什么就可以了。”
“你想做什么?”
“司马纵横为何该死,你不妨先看看这些泰楼书生手上的证据。”
“你们手上能有什么证据?”
一颗留影珠出现在子轩的手中。
那颗珠子,一直是作为他手上折扇的吊坠存在的。谁也没想到子轩竟然一直在偷偷录影。
定影珠是单向播放,而留影珠则有记录的功效。
今天发生的一件件事,都在定影珠中浮现。
“杀我东齐皇帝,滥杀我无辜东齐军人,同时勾结魔族!之前杀我三名东齐官员,这笔账,是算在司马家头上还是司马纵横一个人身上?请司马境主定夺。”子轩不卑不亢,以退为进。
你说这事怎么弄,咱们就怎么弄。
赴宴之前,他早就想好司马纵横的后手最大依靠,不过就是司马无痕了。
子秋看向秦小赢,秦小赢刚才种种无礼手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是怎么知道师兄在偷偷录影的?
是两个人早有谋划,还是说他临时发现的?
如果是秦小赢临时发现的,那他平时的那种懒劲和傻样都是装的?
在子秋看来,用五年前的魔尸,还是有些粗糙了,毕竟魔族的肉身虽然不会腐烂,但毕竟细心之人探查还是会发现端倪,要是能够提前筹划一番,这些魔尸的用处会更大。
“司马纵横所作所为,与我和司马家无关。”司马无痕说道。
果如子轩所料,这证据拿出来,屎盆子当然要扣在死人头上。
“不过勾结魔族这事我看是做不得准的,因为谁也没有想到这些魔族竟然会隐藏在这湖边。”司马无痕继续辩解道。“这事就先这样吧,你们顶撞我司马氏,这泼天的罪过,我就不与你们讨要了。”
众人都以为这事就此揭过。
但司马无痕话锋一转。“在公事上,司马纵横德行有亏,死有余辜。但我现在要说的是私怨,这小道士杀我胞弟,我要替胞弟报仇!”
说完,掌中凝聚一道磅礴道元,就要轰杀秦小赢。
司马无痕的实力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否则司马家绝不会让他来执掌苦境。
因为他是半圣境,如今杀死秦小赢,压根不用什么招法,就能让秦小赢立马死去!
“等等!”一声大喝,却是连半圣境的司马无痕都顿了一顿。
黑压压的人群,正站在泰楼众人身后。
“我们,不答应!”站在最前面的那人,秦小赢认识,是田婶。
那个小时候给自己补过衣服的善良人。
在东齐的重逢,自己本想报恩,但田婶给了他更多的家的温暖。
经常让秦小赢和照世明镜到她家吃饭。
至于报恩……田婶从未想过让秦小赢报答她什么。
他的儿子,就是之前被司马纵横枉杀的夷丘令。
一炷香前。
子夏拖着伤躯用定影珠在给东齐人看着大明湖铁公祠当中发生的一切。她偷偷在秦小赢身上放了一个定影珠。
“虽然我无法前去,但我总不能这样拖你们的后腿……”子夏忍着伤痛,将最前方的消息传递到每一名东齐子民的耳中眼中。
当齐皇念出“朕死,任尔等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而后从容赴死的时候,子夏仿佛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一种怒火。身处泰楼之中,每个人整天都在说圣贤之言,可当一个国家的皇者,死在司马家屠刀之下,死在铁公祠之中,死在这千万人的眼前,子夏仿佛才明白了先生常说的那句话:“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
儒家何以警醒世人?就是东齐从上到下,从心底认同这儒家的圣贤之言,为之而献身。
“一个时代,一个国家,大概终究需要某些人在某些时刻,毅然决然站出来,站在某个位置,就站在那里!一步不退!”
齐皇是傀儡不假,但他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好。
“我们一直被很好的保护着,以前有素墨虚、叶倾城、有天机军、神机军的将士们……甚至凤君仪、秦小赢、照世明镜他们都曾挺身而出。
“如今就轮到了我们!所以……东齐百姓不答应!”
东齐人不答应!不答应司马家如此欺凌我东齐百姓!
当下的和平,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东齐无数将士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
他们被铭记着,不光因为他们是英雄,更是东齐人的儿子,丈夫,兄弟,他们的牺牲,背后有无数东齐家庭的破碎。
所以,东齐人不答应!
我们平时忍耐,不是因为我们觉得司马家做得对,而是我们认为司马家可以对抗魔族。
可司马家辜负了我们东齐百姓的这种信任,那么,我们就要站出来说一声:东齐百姓不答应!
一百二十六、归来
对于这样的选择,在一天前,东齐百姓早就已经想到了,但做出这个决定,却极为艰难。
田婶站出来了,她说道:“我们的祖祖辈辈从千年前便生于斯长于斯,我们的祖先做过很多值得称颂的事情。而最令我们东齐人自豪的,是东齐从未陷落过,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儒家教导我们礼仪和精神,而我们拥有着希望……我们的希望和对美好生活的渴求,是建立在东齐存在的情况下。什么是东齐?东齐人身上有一种精神,那就是绝不屈服!面对着敌人,我们不会停止抵抗!以前我认为我们的敌人是魔族,但是我错了,我们的敌人是所有想要压迫我们的人!”
子夏站出来说:“在东齐,我们曾有孙兴那样的元帅,曾有夷丘令那般的文臣为国家尽心竭力,无数人的牺牲为百姓换来暂时的安宁……现在,我泰楼的学生们在司马家设好的鸿门宴中再一次挡在所有人面前。如果不把压迫的人赶走,他们就会一直欺压在我们头顶上,对我们说:‘当我们的奴隶吧。’不论东齐是魔族统治还是司马家统治,本质都是在压迫剥削我们,所以我们要反抗。”风声渐起,子夏的声音顿了顿,停在了那里,目光环顾四周。“我们要去那。”她指着大明湖畔说道,“因为这是对的事情,要让司马家知道,我们东齐百姓的精神!可是我也必须跟你们说清楚,这条路会很危险,因为司马家很有可能因为恼怒而对我们动手,我们会付出血与生命的代价!这本来就是以卵击石,因为这世道已经不可能再坏了,只有我们豁出命才能走过去!魔族的杂碎挡在我们的面前,我们就用自己的刀砍碎他们。当司马家想要压迫我们,我们就要用自己的牙齿撕碎他们,诸位……我可以保证的是,如果会死,我们泰楼书生绝对不会死在诸位之后!”
所以东齐人来了,即便有一些因为胆小或其他什么原因而没有来的人,站在司马无痕前的东齐百姓也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量。
东齐有谚语,形容东齐人心齐,“联袂成云,挥汗如雨。”
而站在司马无痕眼前的,是民心。
“你们,想做什么?”司马无痕从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种景象,东齐百姓会这样聚集在他眼前,眼神中仿佛有一团火,要把他烤干。
“我们是来告诉你,我们不同意。”田婶站在最前面说道。
“你们不同意?”司马无痕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在自己无比强横的实力面前,你们的不同意,有用吗?
“我们不同意你对这些泰楼的年轻人出手,因为他们是我们东齐的未来!如果你出手,就是站在了全东齐百姓的对立面,必将被我们唾骂一千年,一万年!更重要的是,如果你不同意,我们从现在开始,不再缴纳任何的供奉给司马家。”田婶说道。
秦小赢就站在那里,他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仿佛重新认识了这帮熟悉又陌生的东齐百姓。
他记得《大同》篇中,说‘天下为公’。
但东齐百姓在教化下更进一步,那就是抵抗压迫束缚,追求自己内心的幸福。
他喃喃道:“愿终有一日,人人生而平等,再无贵贱之分,守护光明,追求光明,此为我心所愿,虽万千曲折,不畏前行,生而平等,人人如龙!”
说完,天空变色,似有惊雷要劈下。
泰楼中,正在啃草的铁牛看了一眼天,打了一个响鼻,天空再次恢复清明。
司马无痕有些奇怪,为何东齐百姓跟他所在的北燕完全不同?
北燕从来是顺从,而东齐人骨子里却有一种傲气。
这股傲气是从哪里来的?司马无痕让了一步:“好,我今天不会对他出手,你们可以散了。”
但是百姓们一动不动。
“你们为什么还不走?”
“口说无凭。”田婶说。
“你要立誓!”
“对,立誓!”众多东齐百姓纷纷赞同。
“一帮刁民!”司马无痕拂袖而去!
这里没有胜利者,只有一帮哀戚者。
他们收拾好逝者的体魄,然后沉重的将他下葬。
从这天开始,东齐再无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
众多生民所能依靠的,只有他们自己。
“境主,为何要杀秦小赢?你不是早就知道司马纵横想要取你而代之了吗?”一个谋士出现在司马无痕身后。
“风辰,这是一种姿态啊。既是向家族表明我痛爱自己弟弟,又亮明自己的态度。不如此,我哪里会有机会接手他留下来的东齐?”司马无痕嘴边浮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境主英明。”
“一会贴一张告示,全天下通缉秦小赢,杀秦小赢者,赏一万灵石;活捉秦小赢者,赏5000灵石。”
“为何杀了他比活捉他要多?”
“因为我不想让他活着,这个人有些太可怕了。我的弟弟就算是个废物,也不应该是由他这样的青年所能击杀的啊。”司马无痕有些忌惮秦小赢。“风辰,你来我麾下已经几年了?”
“五年了。”
“过一段时间,等风平浪静后,你布好封卦阵,我要将泰楼那帮书生斩草除根!”
“他们冒犯了境主,早就应该处死了。”
“不是这样,我跟他们并无私怨,但是有他们在的东齐,让我心中觉得不舒服,你看今天那些百姓,敢跟我叫板,真的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境主宅心仁厚,放他们一马,他们自当是感激涕零。”
“我不需要他们感谢谁,我只要他们服从!没有了泰楼的东齐,要比有泰楼的东齐更好管理。”
“子轩!”不知为何,秦小赢回泰楼后就一直处于一种呓语状态中,脸色潮红,时癫时痫,让众人无比担心。
照世明镜看过后,发现秦小赢身上的气机和道元紊乱,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你怎么了?”子轩问道。
“你告诉我,什么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秦小赢脸色不好看,拉住子轩的双手,眼中无神。
“天无心,心都在人之心。人心使生之为人能够秉具博爱济众的仁者之心,和廓然大公的圣人之心。”
“为生民立命是‘道’。《易》中说:‘立道’:‘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人所具有不忍人之心的良知本性而不放失,这便是正命与正道。”
子轩解释道。
“不对!”秦小赢大声喝道。
“不对?”
“我总感觉少了两句!”
“不错,是还有两句!”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秦小赢身后。
那人身着华丽儒衣,颜冠如玉,剑眉入鬓,摇扇翩然而至。
“哪两句?”秦小赢追问。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轰!”
秦小赢脑袋中被一刻流星砸中,劈开混沌,突然清明。
仿佛守得云开见月明。
“往圣既末,绝学仍存,缵述道统,为我辈之义!为开万世的太平,不能局限于一朝一世,而是为万世以后的世界谋划!”那人朗声答疑,“天地以生生为心,圣人参赞化育,使万物各正其性命,此为天地立心也;建明义理,扶植纲常,此为生民立道也;继绝学,谓缵述道统;开太平,谓有王者起,必取法利泽,垂于万世!”
胸中气机万千,磅礴浩然气仿佛凝聚于此。
天下风云变。
星星点点的浩然气汇集于泰楼之中,成为遮天蔽月的五彩云朵。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而其中,独独秦小赢汲取最多的浩然气,仿佛渴了许久的行路人,终于找到了一处水源。
那人点头赞曰:“孺子可教,可为我儒家书生也!”又说:“莫道羔裘无壮节,古来成事尽书生!”
泰楼儒生得此惠及,纷纷然朗声道:“谨受先生教诲。”
泰楼再闻圣贤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儒家龙首凤君仪,归来!
一百二十七、明心境
秦小赢当下的状态有些奇怪。
刚看到凤君仪后,自己的意识随之飘散。
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但不同于初次悟道时的万古荒凉,如今的画面有了一丝生机勃勃之象。有儒生正在给学生授课,有一个学生在睡觉,那儒生气笑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予与何诛?”
然后画面一转,又一名儒生慷慨激昂:“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是以吾善养浩然之气!”
有书生曰:“君子谋道不谋食。”
又有书生曰:“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有书生曰:“道丧文弊,异端并起,独文公起布衣,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
再然后……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儒家十六字心传,皆付小友。”一个苍老温暖的声音说道。
泰楼内。
秦小赢漂浮半空,紫色神魔气喷涌而出,将秦小赢层层包裹。
“先生,他这是怎么了?”
“这臭小子!”凤君仪一摇扇,笑骂道:“敢在苦境提升境界,不想活了吗?”
“他要破境?明心境?”子轩一愣,“但是明心境不是要悟道圆满之后才会有感应吗?他今天跟司马纵横打了一架,就升境了?”
“这个臭屁道士能用常理揣摩吗?”凤君仪看了一下天,又看了一下铁牛:“道友,一会就有劳了。”
铁牛哼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侯慕白倒是自在,掏出五弦琴,弹奏了起来。
“啸月仙音,好琴!来曲《风雷引》一品。”凤君仪摇扇说道。
“哼,我不愿听这等无胆鼠辈弹奏任何曲子。”子秋负气而去。
侯慕白苦笑不已,但手上动作依旧不停。
“先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听曲?”子夏过来,气冲冲的问道。
“贺云遇神所授风雷引,句句风云雷雨,弹宜轻重间,其神采精微异於常曲也。”凤君仪没有理会子夏,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起萍生浪!”
“出地发天”
“偃草鸣条”
“发萌惊蜇”
待说道“万物作觧”时,秦小赢身上光茧碎裂开来!
“风雷引不光是一首曲,还有助人破境之功效啊。”凤君仪刚想摇扇,却察觉不对,立马闪开。
只见光茧碎裂,光茧内的诸多道元一下子将周围的众人吹倒在地。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道元?”明镜念了一声佛号,他想不明白,那个日夜在一起,看着他偷懒耍赖的家伙,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道元量?
梵音阵阵,*字出现在秦小赢胸口。
“佛心印?”凤君仪疑惑,这秦小赢何时学的佛门功法?
身下一个巨大法阵一下子张开,凤无双在他身前悬浮护主。
“昆仑阵法……”凤君仪沉默了,这小子真的是道不惊人死不休吗?
然后,“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十六字在其身体上若隐若现。“这是……”凤君仪眼疾手快,将身上儒衣盖在秦小赢身上,他离秦小赢最近,最怕别人看清楚那十六字。
“那可是儒家心传啊。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气象如此庞大,让我都有些害怕了啊。”凤君仪一声叹,看向天空。
如他所料,天空果然起了变化。
惊天变。
这已经不知道是秦小赢第几次惹来天象变化和天雷聚鼎了。
天雷似乎也挺烦的,看到又是秦小赢这个厌恶的小道士,没好气的打了两声闷雷,算是应付交差。
那铁牛更是一跺脚,一道精芒直冲天空,冲散天空聚集乌云。
秦小赢渐渐醒来。
“恭喜你哈,你睡了一觉,然后破境了。”凤君仪觉得让这小子呆在身边,迟早有一天会让自己忧虑过多愁死。
“破境?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老先生……”秦小赢挠挠头。
凤君仪的手有些抖,“老先生?他说什么了?”
“说了好多,我都忘了。”秦小赢真的是猪脑子,那些儒家书本里面的话他都记不清楚,何况是梦中的话。
“总有记住的几句吧?”凤君仪不死心,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可是亲耳听到圣贤教诲啊。
“真忘了。”秦小赢眨眨眼。
“朽木不可雕也!”气的凤君仪直拍扇子。
“哎,这句有!”秦小赢说道。
“啊?”凤君仪怀疑秦小赢在耍他。
“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这句也有!”
“还有吗?”凤君仪问。
“于予与何诛?”秦小赢想了想,回忆起那句话。
凤君仪有些激动,是了,就是他了。秦小赢这脑子,绝对不会想到这还有第三句话。
这是儒门的一段公案,那就是圣人是严肃批评宰予还是爱护他。
争论的焦点,并不在前面这两句,而在于后面那两句:“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
因为宰予改变了圣人观察人的态度,所以后代儒者经常那这两句话批评自己的学生。
但诸所周知的是,宰予身体不好,经常需要休息。那么圣人的本意为何呢?文字的简单,让后世无法一窥圣人的态度。
“你听到这句话时,那声音是怎样的?”凤君仪问道。
“他好像是笑骂着说的。”
“笑骂吗?”凤君仪想到圣人的风度,喟叹道:“我懂了,这才是圣人所说的‘仁’啊。”
“啊?”秦小赢刚从睡梦中醒来,完全没头绪不知道凤君仪这是发哪门子疯。这怎么就是“仁”了?仁就是指着鼻子骂人家朽木和粪土之墙?那我平时可太仁了。
凤君仪脑袋莫不是秀逗了?
“先生?”子夏看凤君仪有些失态,不知道他怎么了,很少见到凤君仪如此。
“我没事。”凤君仪顿了顿。“秦小赢,随我来一趟。”
两个人随即来到凤君仪的书房。
“秦小赢,你可有表字?”
“什么是表字?”
“男子二十而冠,称为弱冠。父母和师长可赠表字,以表其德。我今日赠你一表字如何?”
“可我才十七呀。”秦小赢说道。
“你虚岁二十了。”凤君仪正色道。
纳尼?
虚岁……是个什么鬼?秦小赢蒙了。
也不管秦小赢,凤君仪说道:“从今往后,你表字子赢,如何?”
秦小赢耸耸肩,听上去好像还挺带感?
“为何泰楼中,只有子轩、子夏、子秋、子路四个人是叫子什么?”
“你说呢?”凤君仪反问。
“我要是知道还问你?”秦小赢没好气说。
“子者,阳气动,万物滋。有天子、太子、公子、世子、男子、女子、左庶子,中庶子,男孩子,女孩子,你觉得子赢之‘子’是哪种?”
“公子?”
凤君仪摇头。
“男子?”秦小赢试着说道。
凤君仪摇头。
“爱养百姓曰子,这是我对你们的期望。”凤君仪说道。
这个答案够直接。
一百二十八、何谓组织?
赐完表字,凤君仪又说道:“今日你破境,是命数,亦是定数。你因我儒家学问破境,所以这才是我今日赐字的缘由。否则你怕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趁吾心情好,可以允许你问一些你平时想知道却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组织是什么?”
“素墨虚他们去了哪?”
“为何天道不公?”
“这段时间你去哪了?东齐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真的是正道之望吗?素墨虚他们安的是什么心?”
“还有……”
“停!”凤君仪一刹那有一些后悔,好家伙,这是憋了多久啊,全是一些涉及机密的问题。
凤君仪挑选了一些自己现在能说的,组织了一下语言。
“组织是一个团体,由各行各业的精英组成。”
“然后呢?”
“这就是组织啊。”凤君仪说道。
“那素墨虚他们这些年去哪了?”
“去了他们早就想要去的地方。”
“天道为何不公?”
“因为他是天道。”
“你让我想起一句话。”秦小赢气笑了,你凤君仪的回答,也太敷衍了吧?
“哪句?”
“听君一席话。”
“胜读十年书?”
“如听一席话。”
“行了,不和你闹了,后面的两个问题我能回答。”
谁跟你闹了?秦小赢无语。
“你去哪了?”
“我去集境了。”
“去那抄司马家的老窝?这计策妙啊,成功没?”秦小赢眼前一亮,这么好的主意,自己怎么从来没想过。
“你想什么呢?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怎么抄?”凤君仪气笑了,这秦小赢说他脑子好使吧,怎么每次总是能想出这么天马行空的主意。说他不好使吧,为何偏偏得造化钟情,连破境都比常人快上许多?
“那你去做什么了?”
“去见楚随云了。”
“他现在如何了?”
“很好。”
三年前,楚随云突然跟大家告别,说自己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那里。现在终于有了故人的消息,秦小赢还是挺开心的。
“他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也许就在近日。他一回来,泰楼就准备来一票大的。”
“有多大?”
“你觉得东齐有皇帝和没皇帝有区别吗?”
“没区别。”秦小赢回答道。
“是的,所以我们就试着建设一个没有皇帝和压迫的国家。这也算我泰楼为这个天下做的一点尝试,那就是如何让天下人人如龙!”
“这条路会很难。”
“怕难就不去做?难的是不做事!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只有从小事一点一滴做起,才能实现你的大宏愿,或者是天下人的宏愿。你难道没想过吗?你发的大宏愿如何去实现?”
“想过。”秦小赢说道:“我想的很简单,谁挡在我面前,我就把谁打飞就完事了。”
“子赢啊。”凤君仪叹了一口气,秦小赢的这个想法让他只能感叹一个字:绝。
“怎么了?”
“人跟动物的区别在于,人有脑子,而你没有。”
“你是在挖苦我吧?”
“我有吗?”凤君仪言顾左右,“平时不能多用用心,看看儒家书策之类的?把历史捋顺了,自己胸中也就有了一定的应对之法了。”
“不想看。”秦小赢说道。
“为何?”
“因为我看来看去,书里只有两个字。”
“哪两个字?”
“吃人。”
凤君仪真的是服了,别人看的都是道理,你看的就是吃人?算了,有些人天生不能让他看书,看多了书反而是害了他的道心和本性。
于是也不强求,继续说道:“至于你是不是天下正道之望……我倒是想反问你,你觉得自己配吗?”
凤君仪,过分了啊,诛心了啊!
我说自己配吧,感觉又不是那么配。说自己不配吧,可好像还有点符合。
秦小赢一时之间挺纠结。
“是不是觉得自己又配又不配。”
秦小赢重重点头。了解我啊。
“知道自己配,是因为自己有这个实力,知道自己不配,是因为跟素墨虚、叶倾城他们比起来,你做的实在太少。”
“刚听到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些窃喜的。可是细想一下,又觉得自己好像又没有那么绝对符合……”秦小赢说道。
“这也是我一直没有给你这封信的原因。”凤君仪掏出一封信,递给秦小赢。
“信中说了些什么,我都看过了。其实我觉得现在给你还是有些早。对于你的问题,信里有一部分解答,而我现在也能给你另一部分解答。”
“你们道家,有一个比喻,就是物化。所谓‘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
“啥意思?”秦小赢一脸懵。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简单来说,就是蝴蝶和庄周都是一个人。梦境一分为二,在一边是庄周,另一边就成了蝴蝶。”
“蝴蝶是我,我就是蝴蝶?这个脑洞有点大了吧?”秦小赢反问道。
“要是跟你说,这不是脑洞,而是现实呢?”
“怎么说?”
“当今天下,分为苦集灭道四境,又有妖界、魔界,你知道吧?”
“知道啊。”
“你看过这六个地方合在一起的堪舆图吗?”
“没看过。”
“这就对了,我们千万年来,能人异士辈出,竟然没有人能够游历四境,画出四境堪舆图?我不信!是不是一直有某种存在阻止我们了解这个世界呢?再一个就是这六个地方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世界存在呢?”
“?”秦小赢越听越迷糊。
“那我就用你这个脑子能听明白的话来解释!”凤君仪无奈了,其他学生一点就透,这笨蛋是怎么在泰楼混了五年的?
“你睡觉是不是会有梦?”
“对!”
“现在我们怀疑,梦里还有一个世界,而那个世界也是真实的!而梦中世界的人有办法打破某个障碍来到我们这个世界!”
“这不可能!”秦小赢浑身一震。
“这听上去当然不可能,但如果是真的呢?”凤君仪反问道:“梦中世界的人对我们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如果善意还好,如果是恶意的呢?我们又该如何反抗?”
“你这么说压根没有证据!”秦小赢有些激动,因为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他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冰冷的声音。
“证据?”凤君仪一笑:“当然有一些,所以我们必须为这件事做一些准备。”
“所以这就是组织的来历?”秦小赢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性。
“不排除。”凤君仪没有正面承认。
一百二十九、等待归来
“如果是真的,确实太可怕了。”秦小赢说道。
“其实真假无所谓,我们总要做一些准备。”
“那我们下一步就是等楚随云回来?”
“是我等楚随云回来,你要去别的地方。”
“去哪里?”
“集境。”
“我为何要去?我还等着跟司马无痕还有魔族打一架!”秦小赢心想自己破境了,总要秀一下自己的实力。
“不,你有去集境的理由。”
“什么理由?我不觉得我去能发挥什么作用。”秦小赢觉得凤君仪另有所图。
“这次去集境,我收集回来一个重要的消息。”
“什么消息?”
“司马家的轩辕大典快要开始了。”
“什么是轩辕大典?”
“轩辕大典就是祭祀人族圣贤轩辕帝,和天帝神器之一的轩辕剑,每十年一次,这次的时间是半年后。”
“你都不行,我去难道就行了?而且为什么是要我去?”
“你跟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因为你是秦小赢啊。”凤君仪难得给秦小赢带了一个高帽子。
“这句话说的是不是有点恶心?”秦小赢说道。
“有点。”凤君仪说道。
“所以真实的原因是什么?”
“我没有骗你,你去比我去成功几率确实要大一些,因为我们都知道,你空有一身高超道法但在苦境无法施展,一直苦苦压抑着自己。所以我就帮你想了一个宣泄的口子。”
“我这就不懂了,你学问比我高,经验比我足,我就算有一身道法,去那能做什么?”
“之前你不是说过吗?抄他老窝啊!”凤君仪说道。
“啊?你认真的?”
“当然,你在集境闹的越凶越大,让他们无暇关注苦境的情况,其实就是保护身在苦境的我们啊。”凤君仪说道。
“司马无痕会同意?”
“一个司马无痕而已,你觉得我会怕么?司马家在苦境倒行逆施,早就该下台了!相比之下,你的任务比我们要更危险,怎么样?”
“我可没答应你。”秦小赢不满。“给我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
“素墨虚有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
“他认为集境的司马家可能有你父母的消息。”
秦小赢身躯一震,“我父母?”
“我不是一个孤儿吗?”秦小赢笑着比哭着还难看。
“谁都是爹妈生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你父母会把你遗弃。”凤君仪说道。
“这不可能,连我都不知道我父母是谁,素墨虚怎么会知道司马家有我父母的消息?”
“因为他查过。”
“他查过我?什么时候?”
“在好多年前,让辰明圣去查过你的底,你的底很干净,干净的像是过去被人故意抹掉了一般。”
“一个孤儿能有什么过往?”秦小赢还是不信。
“每一个人,在世间的存在都会留下痕迹。但是你没有,你的一切痕迹都是空白的,没有人知道你是从哪来的,又为何会出现在仙侠镇中。”
“可我打记事起就在仙侠镇了啊。”
“你多大开始记事?那你记事之前呢?是谁在养你?”
“?”
秦小赢发现一个盲点,他发现自己真的没有探究过自己记事以前的记忆。毕竟自己以前只是一个小乞丐,谁会在乎一个小乞丐的过去。
“还有你嘴中的那个云姨,素墨虚说,我们苦境从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
“苦境也不是哪一个人都是素墨虚都知道的吧?他是人又不是神仙。”秦小赢说道。
“我说过,一个人的存在总会有痕迹的,一个能教出你这样的妙人的高人,怎么会在苦境默默无闻?”
“你的意思是云姨不是人?”
“我可没这么说,我的意思是她有可能不是苦境的人。那么这就奇怪了,一个不是苦境的人,又跟你无亲无故,为何要养你五年?而且你那一拳必杀的气机波动,更是颇为奇特,气机运转不像人间功法啊。”
“我不明白啊……”秦小赢脑袋中又成了一片浆糊。
“所以素墨虚推断,她一定认识你的父母或者知道你的父母在哪里。只有找到她,你才能知晓你父母的过去。人海茫茫,你该去哪里找她呢?”
“对啊,我也想问啊,为何我去司马家就能找到我父母的消息呢?”
“因为轩辕剑啊。”
“轩辕剑?”
“轩辕剑是人族神器,传说它有一个功能,就是默念自己想要找的人的名字,轩辕剑就会给你一个模糊的提示。所以如果可以,你找机会握一下轩辕剑。”
“你觉得司马家会同意让我靠近?”秦小赢没好气道。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凤君仪不负责任的说道。
“你这是典型的管杀不管埋啊。”秦小赢抗议道。
“你要是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没有人逼迫你非要去不可。”凤君仪知道自己快要成功了。
“可是我想知道啊。”秦小赢叹气道:“我从小就是孤儿,如今知晓云姨可能知晓我父母的消息,我怎么会不一探究竟呢……”
“所以下一步你要解决的就是,如何去集境。”
“?”
“首先,你是个路痴,这点我们都知道。”
“喂,过分了啊。”秦小赢没好气道。
“其次,集境也不是那么好去的。因为现在苦境通往集境的通道,每三个月开启一次,下次开启会是在三个月之后。更重要的是,通道由司马家的半圣境镇守,你想要强行闯关怕是不行的。”
“你能不能直接说我怎么去?”秦小赢说道。
“飞上去!”凤君仪指了一下天空。
“?”秦小赢问:“飞上去?”
“在南海金银岛,一万米的高空之上,有一个空间,那里有一个通往集境的不稳定通道,名唤天枢。”
“你是怎么知道的?”秦小赢问。
“二十年前,魔帅缚苍龙曾经想通过那条天枢打上集境,被素墨虚设计,将天枢阶梯损毁,缚苍龙也因为那一战而陨落。阶梯虽毁,但天枢通道仍在,只是由于太高,那里就废弃掉了。”
“一万米……我就算是飞也只能飞几百米高吧?我咋上去?”秦小赢说道。
“天枢之下,有一个自然的海洋现象,叫做‘冲天海流’。”
“‘冲天海流’是什么东东?”
一百三十、仇怨一并消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股冲天海流从海沟深处喷涌而出,高达数千米,那气象蔚为壮观。而巧合的是,冲天海流正对的就是通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乘着冲天海流上去?但那可是一万米的高空啊,海流只有几千米,不够高吧?”
“剩下的距离,还需要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万龙。”
“那是什么?”
“类似于将烟花送到天空上的装置。”
“你想我死吗?把我当成烟花一样放上天?”秦小赢想到那个画面就不寒而栗。
“首先告诉你一个常识,冲天海流作为自然伟力,比万龙的威力要可怕和厉害的多。”
“你这是让我去找死啊!”秦小赢可不想这么作死。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
“没有,但我也不想作死。”
“给你一晚上你考虑一下吧。”凤君仪逐客。
秦小赢走出房门,迎面撞上了前来的侯慕白。
“恭喜你了。”侯慕白说道。
“嗯。”秦小赢有些失魂落魄。
进入房间,侯慕白问:“他怎么了?”
“你来了?”凤君仪一摇扇,“我想让他乘冲天海流去集境。”
“你这不是让他找死吗?”
“如果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何谈什么天下正道之望?”凤君仪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小猴子,你找我有事?”
“凤师,我有一个关于魔族的情报,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秦小赢回到房间,照世明镜正在等他。“怎么了?”
“我刚才知道一个消息,我的父母可能还在人世,而知道我父母消息的是被我视为亲人的人。”秦小赢说道。
“这是好事啊,为何你闷闷不乐?”
“我一直避免去想,他们当初为何要扔下我不管。如果他们死了还好说,可如果他们没死……天底下真的有这么狠心的父母吗?”
“你的意思是,你害怕知道那个真相?”
“是的,我害怕了。”秦小赢低下头。
“其实,我有一个不同于你的看法。”
“你说。”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你之所以是秦小赢,是因为心中没有那些关于亲爱的忧虑,如果放下,那么你也就无忧也无惧了。何况父母生你于世,并非亏欠你什么,只不过是宿世虚缘,暂时会聚,也终必别离。其实无论他们活着还是死去,你总要去他们跟前说一声,你在这世间,活得很好。这就够了。”
“嗯。佛经中说的倒是很透彻。我倒想起之前你说过:‘人行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当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
“秦小赢,你果然和我佛有缘啊,你儒家经典一向读不进去,唯独佛理你倒是记得清楚。”照世明镜说道。
“和尚,谢谢你的开解,我心情好些了。”
“是你自渡,非我渡。”照世明镜双掌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你去陪我看看田婶去吧?我有些事想找她印证一下。”
“好。”
田婶的家住在夷丘的东城,这边多是达官显贵所住。
秦小赢和照世明镜多次来这里化缘,倒是轻车熟路。
只是秦小赢有些奇怪,这一路上不少人都在盯着他看,仿佛他脸上有什么古怪之处。
“他们这是怎么了?”秦小赢问。
“不知,大概是看你破境,气势跟从前也不一样了吧?”照世明镜说道。
“有理有据。”秦小赢点头肯定照世明镜的眼光精准。
路过一处点心铺子,秦小赢挑选了几样田婶爱吃的点心。
“田婶肯定会喜欢的。”秦小赢笑着对照世明镜说道。
到了田婶家门口,发现大门洞开。
“怎么回事?”两个人冲进正厅之中,发现田婶气若悬丝的躺倒在正厅之中,腹部已经是一片殷红,衣服被鲜血浸透,满地都是田婶流出来的鲜血!”
“和尚,救人!”秦小赢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为田婶渡道元续命。
“没有用了……”田婶的嘴唇发白,却还想笑着安慰秦小赢,只是她的气息已经断断续续,她看向秦小赢,笑着说:“你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是,你这样的孩子,应该享福的……可惜了”
秦小赢浑身发抖:“是谁干的?”
“不要替我报仇,保护好自己。”田婶摇摇头,她不想看到年轻人因为自己这把老骨头陨落。
“和尚!”秦小赢看向照世明镜,希望从照世明镜嘴中得到一个答案,那个田婶还会安然无恙的答案。
照世明镜对秦小赢轻轻摇了摇头。
“那个叫云羽的,当年跟我说过,你的父母是被……”田婶连最后想要摸一下秦小赢的脸,但在半空中的时候就悬停住了。
田婶,气绝。
“轰!”一阵道元风暴以秦小赢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
秦小赢双目一片赤红。
“这一定是司马无痕叫人做的!今日田婶的举动让他忌惮了,所以他就要杀了田婶,震慑东齐百姓!”
“你要做什么?”照世明镜惊道。
“司马无痕……今日我誓杀你!”秦小赢咬着牙根,飞到半空之上。“鼠辈竟然敢暗算!”说完直冲天空。
“万剑匣!”他身后浮现黄金色的剑匣,“随我诛首恶!”
剑匣长鸣一声,显得兴奋异常。
秦小赢向着皇宫方向御空而去!
“不好!”照世明镜见秦小赢暴怒,知道又要出事,赶紧向泰楼示警。
司马无痕正在东齐皇宫内漫步。“这东齐皇宫倒是够气派,我那二弟享了不少清福啊。”
“是。”
“那个女人解决掉了没?”司马无痕问道。
“解决掉了。”
“把尸体处理好,不要留下首尾。她儿子不是死了吗?就伪造现场让人觉得她是自杀。”
“是。”
这时,天上传来一连串轻雷破空声。
“司马无痕!”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轰!”地上砸开一处深坑。秦小赢毛发俱张,脸上似笑似哭。
“是你……”司马无痕看到秦小赢,嘴角露出残忍笑意。我不去找你就算了,你还敢在我面前出现?“看来今日,我能省下一万灵石了。”
秦小赢怒张双目:“受死!”全身道元轰然散开。
“老夫头颅,等你来取!”司马无痕凝空一抓,一条惊神鞭出现在他手中。
“惊神七绝·笑看天下!”惊神鞭化成火链,重重砸向秦小赢头部!
“砰!”
兵刃相接,迸射出闪亮的火花,点燃周围的空气,两人身边无数道元在凝聚。
一把剑挡在秦小赢面前。
仙剑,凤无双。
“凤师!”照世明镜赶回泰楼。“大事不妙,秦小赢去杀司马无痕去了!”
“他脑袋进水了?司马无痕那可是实打实的半圣境,跟司马纵横那种水货可不一样!”凤君仪骂道。
“田婶死了,秦小赢觉得是司马无痕干的!”
“有勇无谋的傻瓜道士!就算是司马无痕做的,那也应该徐徐图之啊!”凤君仪无奈之下,鸣铃示警:“今日再不许任何人踏进踏出泰楼一步!尤其是你们,泰楼四呆!”
“师兄!秦小赢他……”子夏担心那人安危。
子轩亦不敢相信秦小赢竟然会主动上门找司马无痕,这跟主动送死有什么区别?
凤瑶卿紧握双拳,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有事啊。”
一百三十一、唯有一战
在两人兵刃正面撞击的瞬间,多道连绵不绝的强大道元,锋芒四射,却一波强过一波地透过凤无双,沿着右臂攻向秦小赢的四肢百骸。
“!”这就是一境之主的实力吗?秦小赢咬牙暗想。“给我滚开!”秦小赢不是一个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雏鸟,身上气势外放,浩然气如同守卫一般,将那些来自司马纵横的道元一一喝退!
“这种破法,倒是有趣啊。”第一招,是试探深浅。这小子虽然战斗经验一般,但体内的气机却是有趣。“浩然气……一帮书呆子凭空想象出的气息么……天下玄功,自然以道法为最高!”
“惊神七绝·暴风玄雨!”
说完,惊神鞭显现一团雪白精光,精光暴涨数十倍,如连绵之雨针刺向秦小赢。
秦小赢感受到一股绝对力量的压制,这种压制不在于境界,而是对方战斗的经验比自己要多许多。
司马无痕明明没有提升自己的境界,但只这两招,秦小赢就已经有些疲于应对了。
他仿佛能感受到一座纵横于无尽山脉的铁血战车横冲直闯而来。
可怎么能就此认输?
“万剑朝宗!”秦小赢双手快速结印,为每道剑气都附上了自己的特有紫色道元。
万剑匣闸门大开,无数剑气喷涌而出,紫雷呼啸,与惊神鞭针锋相对!
你是铁血战车?
那我就踏破山阙!
万柄剑气都带上浓郁的悲愤气势,连环往司马无痕那处斩去。
司马无痕不愿硬拼,毕竟年事已大,不能和秦小赢这样的年轻人比体力。
这也是一个无奈之处。
如果有选择,他也想年轻个几百岁,如眼前年轻人一般有朝气。
手中圆转惊神鞭,将秦小赢招式斩击来的威力卸去。
“砰砰砰!”
两人身边爆起一个又一个的冲天火花!
秦小赢不及道元损耗,出剑如暴风骤雨,一口气就从“名剑无双”使到“天理不容”。
只是他的心急,剑势就更加狂乱,司马无痕以柔劲卸掉他的无匹攻势。
“哼。”被秦小赢如此强攻,司马无痕作为成名已久的前辈,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于是道元灌注于惊神鞭之上,惊神鞭更添加上了一层坚韧,如琴弦一般,司马无痕脚踩惊神鞭一头,轻轻拨弦,将道元挥洒出去,惊神鞭像弓弦似的弹射,“嗖嗖嗖!”
连续三记裂空声,道元无比锋锐的朝秦小赢当面打来。
司马无痕的道元与无声的震波同时传至,双层夹攻。
双方的距离太近,秦小赢纵使想退,也没有后退的空间,更来不及御剑卸劲,当下唯有挥剑直刺,正面迎向弹射过来的道元。
两边正面相撞,以强碰强,两败俱伤!
巨大的反震力,同时传回两人的手腕。
“哼。”
“嗯?”
闷哼声不约而同地响起,秦小赢被震的往后连退了几步;司马无痕更是狼狈,向后栽翻了出去,连翻了几个跟斗,这才安然落地。
站定后,司马无痕的脸色变得苍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血色,秦小赢则是伸手抹去唇边的血迹,刚才这一手,竟让他受了不轻的伤。但他满不在乎地看着司马无痕。刚才那一下硬拼,秦小赢明显受到更重的伤害。
凤君仪和照世明镜赶到皇宫外。
“我们闯进去?”
“闯进去做什么?”凤君仪敲了照世明镜的光头一个脑嘣。
“我们去救他啊!”照世明镜不满的摸摸自己的光头,心疼自己一炷香。
“他这么强还用得着我们救?我们看他多能打就行了。”凤君仪满嘴嘲讽。
“啊?”照世明镜还是实在,没有想到两人赶来就是为了看一场热闹?
凤君仪拉着照世明镜到了城楼最顶,俯下身子看场内的情形。
“秦小赢不会有事吗?”
“怕什么?苦境天生压制境界,任是个半圣境来这,也就是个悟道。倒是这种战斗的经验可以让秦小赢多学习学习。”凤君仪说道。
“如果秦小赢把司马无痕给宰了呢?”照世明镜问。
“你想什么呢?你当半圣境是纸糊的?那么好杀?若是如此,天策魔帝早就打到这里来了。”
看到秦小赢受伤,司马无痕再次发出极招:“惊神七绝·森罗万象!”
光电穿云,无声无息。
鞭出,引动漫天霹雳,朝秦小赢身上七处要害攻去。
惊神鞭来势奇速,秦小赢虎目中暴射出仇恨与豪气,在对方极招的压力下,终于迫使他用出全部力量相抗。
“敕令鬼神·紫炁乘天!”昆仑符法出,双指法印按压印堂,双手附上一层紫气!
手握凤无双,作势横斩。“一气震九霄!”
秦小赢无惧眼前一切,翻扬手臂向身前斩出最强一式!
凤无双就像是化成一条敏捷钻跃的游鱼,灵活地以天地元气为水,每一下翻扬蹦跃,在水面激荡起阵阵涟漪。
身下道元呈圆形往外扩散,就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道元龙卷。
司马无痕眼见一个巨大龙卷气旋将惊神鞭七击全部挡住。
还没完!
龙卷中迸发出九颗紫光雷,向司马无痕激射而出!
九,为数之极。
天之高为九重;
地之极为九泉。
九颗紫雷,便是九个要害!
秦小赢这一式是在反制!
惊神鞭出,形成光幕,试图挡住紫光雷!
挡得住吗?
挡不住!
数颗被拦下,却有两颗突破惊神鞭的防御,命中司马无痕!
“!”
“轰!”被惊神鞭当下的紫光雷,陡然爆炸,冲击波让司马无痕闷哼一声,竟是震伤肺腑。
但突破防御的那两颗紫光雷则更是霸道,分别命中他的上躯和下肢!
轰!
整个皇宫广场被冲击波所波及,灼烧感刺激着皮肤和耳膜,整个广场被炸烂大半,蔽天的泥泞与尘埃弥漫在空气中。
司马无痕被炸飞!
凤君仪没想到秦小赢的实力竟然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连司马无痕都被他逼到这个份上。
“厉害了,子赢。”
“子赢?”照世明镜疑惑的看向凤君仪。
“好听吗?我可以也赐你一个表字,比如子镜?”
照世明镜脑袋拨动如拨浪鼓:“我不要。”
硝烟散尽。
一条鞭子突然从硝烟纷乱中甩出!
刚才那一招耗去了秦小赢几乎所有的心神与力量,根本没有能力防御这突来一鞭,所以只有硬挨了这一鞭。
“啪!”秦小赢臂裂伤溅血,胸前更是被抽出一条可怖血痕,尽管没有伤及腑脏,却是他交战以来首次受重创。
“嘶!”他痛的歪起了脸。
司马无痕也不好受,在挥鞭击中秦小赢的刹那之前,他发觉自己小腹受伤。要不是刚才及时护住要害,早就重伤倒地了。
秦小赢刚才这般狠辣出手反击,掌握时机更是惊人,谁能想到他只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
一百三十二、剑来
“看来我还是太小看他了啊。”司马无痕从怀中掏出跃天机。
本以为能够靠丰富的战斗经验来战胜秦小赢,但秦小赢的实力,明显已经能和他相提并论了。
这种对手,决不能让他成长起来。
他决定在苦境强行破境!
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整个皇宫笼罩起来。
司马无痕强行破境,将境界恢复到半圣境。
天空没有动静。
手中的惊神鞭却突然暴涨倍增,将整个皇宫都包围了起来。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司马无痕狠笑一声,他喜欢将天才扼杀的感觉。
从这刻起,整个皇宫都成为了他的主场。
“事情不妙,和尚准备救人。”凤君仪面色凝重起来。
“这不就是一个法阵么?”照世明镜不知其中利害。
“就算是法阵,这也是半圣境的法阵,而且这并不是阵法,而是领域啊。”
“领域?”
“将一方天地变为自己的主场,就是领域。”凤君仪说道。
“那领域和阵法有什么区别吗?”照世明镜问。
“领域之中,可以提升自己的实力,削弱对方的能力,是半永久的存在。但法阵只是具有攻击性的临时性的存在。”
“我觉得差别不大……秦小赢可是会布阵的,何况,他还有那一拳。”
“半圣境的领域之中,所有敌人攻击威力恐怕会被缩减……”凤君仪有些担心道。
如果单纯为了防御,延伸鞭子长度,那不过是浪费力气而已,但司马无痕却以这作为反守为攻的第一步,在挥鞭拆卸连击而来的光雷时,他的身体蓦地急速旋转起来。
以司马无痕的身体为圆心,惊神鞭开始高速旋转起来,层层鞭影让整个皇宫变成了一处杀伐之地,鞭风化作一道尖锐风旋,从四面八方往秦小赢射去。
“啪啪啪啪啪啪。”
秦小赢身上吃了无数记鞭风重击,那风旋又快又急,是突破秦小赢认知极限的快,让他只能被动挨打压根没有还手余力!半圣境实力竟是如斯恐怖?
如果这样下去,就不止是身体受伤了,还有可能命丧于此。
秦小赢身上紫炁爆发,临时在身体周围张开一张防护阵法,他拼着损耗道元,也要找到破解之法!
这招式,是以伤换伤。
“万剑诀!万剑朝宗!”
二档!
“一拳·破江海!”
两大极招合而为一,剑气破风旋,拳罡破鞭阵!
拳风呼啸而出,秦小赢使出自己压箱绝招,他想要以力破巧,破掉这古怪的鞭阵。这鞭阵的存在,让他有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这就是你最后一招了吗?”司马无痕冷笑一声,他很想与秦小赢不弄花巧地硬拼一记,让对方知晓半圣境的威力。但他更知晓司马纵横就是死在这一招之下,自己如此惜命,怎么会让危险发生?这是同等级数高手对战的常规做法。何况,他所使用的惊神鞭,本就擅长远攻而不利近战,最有利的打法,就是不让秦小赢近身。
“惊神七绝·百花齐放!”
上百道鞭影如春花绽放,冲散紫色剑气,同时刺向秦小赢!
秦小赢蓄力结束,一拳而出!
究竟是拳硬还是鞭厉?
一招见分晓!
轰!
在领域加持之下,近半鞭影风旋被一拳所破,但更有几十道鞭影冲破拳罡,正中秦小赢。
风旋穿身而过,秦小赢身上绽开无数血花!瞬间变成一个血人!
“救人!”凤君仪弹了一下照世明镜脑壳,两人弹射而出。
那司马无痕早就发现了这两个观战的不速之客,早就有所防备。惊神鞭阻碍两人来路,不让他们救人!
“不好!”凤君仪弹开那些鞭影,却怎样也无法近身。
“今日,你们就看这道士去死吧!”司马无痕知道一个对自己怀有仇恨的人是决不能留在这世上的。否则就是给自己找一个掘墓人。
“不要!”照世明镜身上佛法广照,想要救人,但隔着那层风旋,就如同隔开了生死。
“惊神七绝·森罗万象!”鞭影层层叠叠,想要绞杀秦小赢。
秦小赢抬起头,看到那些鞭影,时间仿佛变缓。
“我要死在这了么?”
“可是好不甘心啊。”
“田婶,看来你的仇我没法帮你报了。”秦小赢静静站在那,看着鞭影又远及近。
“万剑朝宗,乃我昆仑一脉不传之秘。无名祖师,乃剑道天才,人间剑神,群剑见之必屈剑身,以示敬意。因当时人间被邪鬼妖魔侵略,他的一声:‘剑来’,天下名剑就会汇聚到他身边,助他斩妖除魔。”耳边突然想起太公师对自己说过的话。
秦小赢轻轻默念道:“剑,来!”
瞬间。
万剑匣中,万把实体宝剑喷涌而出。
凤无双长鸣一声,仿佛因为秦小赢体内的某种力量觉醒而欢欣鼓舞。
万剑有若被人控制,自动斩开那些风旋。
奇变又生。
这一日,东齐人手中再无剑。
所有佩剑齐刷刷飞往东齐皇宫上空,遮云蔽日。
天空之上,是剑海苍茫。
无数剑从天而降,倒插入地,向秦小赢微微屈身,表示臣服。
无数剑在铮鸣。
“这是……秦小赢搞出来的阵仗?”凤君仪和照世明镜亦被眼前景象吓到。
“剑绝道,也没用过这招吧?”照世明镜说道。
“秦小赢啊,你身上到底有多少让人惊奇的秘密呢?”凤君仪说道。
“万剑归宗!”秦小赢没有再运万剑诀·万剑朝宗,而是改了一个字,变成了归宗!
无数剑拔地而起,凝成一把如皇宫一般巨大神剑。
司马无痕死死盯住那把神剑,眼神中都是不可思议。
“这是轩辕剑影?这不可能?他怎么会?”
“去!”秦小赢一指,巨大神剑斩向司马无痕!
司马无痕警觉危险,运起惊神鞭向神剑抗衡。
“轰!”巨大神剑一击之下,竟能无视司马无痕的惊神领域,斩碎司马无痕身后皇宫!
神剑之下,司马无痕犹在苦撑!
“我不能死在这!”司马无痕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恢复半圣境实力击杀秦小赢,自己这是打醒了一头怪物吗?
他将毕生道元凝聚于右臂,奋力向上一扛,想要逃脱。
但剑势凶猛,他只是一侧身,神剑剑影就垂直劈斩下来!
“啊!”
司马无痕整条手臂被斩下!
“哼!”忍着剧痛,司马无痕逃窜而去。
“赢了?”凤君仪和照世明镜都不相信眼前结果。
那个秦小赢,竟然赢了?
秦小赢嘴边沁血,看见凤君仪和照世明镜,比了一个耶的手势,笔直倒下。刚才这一招,体内遭受重创,几近耗尽他所有心神道元。
巨大神剑随之消解,露出损毁皇宫真容。
“小赢!”
一百三十三、送别
三个月后,整个天下风起云涌。
或者说,是东齐引起了整个苦境天下的变动。
在天机军全员殉国的五年后,楚随云和子夏再次在东齐土地上打出了天机义军的大旗。
天机军这次的目标,是结束司马家在东齐的统治。
除了所有司马家委任的官员全部倒戈向天机军,天机军也迅速收割着东齐的政治遗产,接收城市和倒戈的东齐军队。
东齐人自然汇集到天机军的旗帜之下,向往着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这一切,离不开凤君仪居中谋划。
首先是召集一些早已退伍东齐军人加入到天机军的队伍当中,这些老兵不论是经验还是战力都是一等一的。
其次,泰楼的书生则作为东齐官员,迅速补充到新的城市中参与国家治理。
最后是凤君仪提出一个新的治理模式,那就是还天下田于天下民。
凤君仪说历史上大周之所以消亡,是因为农户耕种的良田被官府达官显贵大量兼并,达官显贵不纳税,而税赋全压于农户小民之身,小民不堪重负之时,便是王国消亡之日。
所以凤君仪现在夷丘附近试行还田于民,将齐皇名下皇田,达官贵人兼并田地全部分给农民,号曰“耕者有其田”,每亩地需纳三成粮食于国。
而芦黍的大量产出,每年两熟,亩产千斤的疯狂产量,更使得小民有了耕种的积极性。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有了额外的产出可以拿来买卖,换得更好的生活。
来自东齐内部的动乱很快被天机军所镇压,而凤君仪更是以霹雳手段将这些动乱所镇压,并且革除所有东齐旧有勋贵的特权。
司马无痕不是没有卫队前来镇压这股泰楼叛军,但失道寡助,东齐人虽然不能正面相抗,但总是暗中通款泰楼以及给天机军提供情报。
天机义军更是打退了数次北燕军和司马卫队的进攻。
泰楼众书生成了实际的国家管理者。
东齐的一切都在按照凤君仪的设想前进着。
而东齐之所以能够这么快的摆脱司马家的阴影,就不得不提那个让司马纵横饮恨的昆仑道士秦小赢。
子轩和照世明镜一路护送秦小赢来到齐楚边境。
“子赢,你真的没有问题吗?真不用我和明镜把你护送去南海?毕竟南楚现在已经是魔族的势力范围了。你身上的伤不是说着玩的,你千万别跟魔族硬碰硬。。”子轩有些担心地问道。
秦小赢的伤,很重。
虽然静养了三个月,但他受的是大道之伤,极难痊愈,任是照世明镜妙手回春也无法完全治愈。
但他必须启程,否则将很难赶上那轩辕大典。
秦小赢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些伤比起以前根本算不上什么,那些魔族压根伤不了我分毫。”秦小赢知晓现在东齐最缺乏的就是顶尖高手,若是子轩和明镜跟自己去了南楚,那么东齐就多那么几分危险。何况,他也不习惯被人这么保护着,拿他当一个伤员看。
毕竟他是秦小赢啊。
“小赢,集境有诸多司马家高手在,千万不要逞强。还是要以保护自己为上,苦境这边如果事情稍有转圜,我就去找你。”照世明镜也是为秦小赢操碎了心。毕竟他比谁都清楚秦小赢身上的伤势,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
“知道了和尚。”秦小赢摆摆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就掉头回去吧。三个大老爷们没必要在这里依依不舍。”秦小赢踏上回南楚的路。
“他真的可以吗?”子轩担心道。
“生在这皆苦乱世,谁能说自己的性命就一定是自己的?他自己选择的路,和尚我只能支持他。”照世明镜苦笑。
泰楼中。
“为什么不让我去送秦小赢?”凤瑶卿有些愤怒的质问凤君仪。
“听说你在楚王宫时就不喜欢儒家经典?”凤君仪反问。
“那又怎样?”凤瑶卿丝毫不惧。“我就是不喜欢儒家的学问和道理!”
“可你到现在别说修道了,连悟道都还没个影,让你去送他你能如何?当他的累赘吗?”凤君仪的话一向简单直接杀人诛心。
“哼!”凤瑶卿气的不说话。
“从今天起,他在泰楼这些年读的书,你一个字都不许错的要通背全文,只要背下来,我就允许你去找他。”凤君仪却没理会凤瑶卿的小女孩心思,而是提出了这个条件。
“真的?”
“吾乃君子,欺骗你作甚?”凤君仪说道。“倒是你,反悔怎么办?”
“我和你不一样,我说到做到。”
“如此,契约成立。”凤君仪拿出早就备好的一张纸,让凤瑶卿写下自己的名字,把两人约定内容写在上面,并且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了字,凤瑶卿急不可耐,问道:“书在哪?我这就去看。”她觉得自己应该很快就能再见到秦小赢。她心想按照秦小赢那懒的要命的德行,五年下来能看多少书?
凤君仪指了指泰楼的书库,“在这里面。”
凤瑶卿踏进书库,“在哪里?”
“全部。”凤君仪淡淡说道。“全部?”凤瑶卿不能置信,那个秦小赢会看这么多书?你凤君仪莫不是在诓骗我?
“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账了?”
“可是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骗我?”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是不是觉得秦小赢那惫怠的德行,在泰楼看不了这么多书?觉得是我在骗你读书?”
“不错。”
“那我可真是冤枉。”凤君仪将借书记录给凤瑶卿看。“这里面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记录在案的,是我书库记录员亲笔录下,上面的笔迹你可以自己去看,是不是秦小赢抄录的。”
“所以这些就能证明秦小赢就读过这些书了?”凤瑶卿还是不信。
“这里面每一本书,秦小赢都在空白处记下他读书的感想,你若是不信,随意挑选一两本书看里面有没有他的笔迹不就行了?”
凤瑶卿怀疑的随机抽出两本书,一本《山海经》,一本《异人志》,里面果然有秦小赢的涂抹笔迹,山海经一页中写着有【地牛】,地牛者,巨大如山,行走于地底之下;钻隧道,遇龙脉而转。地牛翻身者,地灾祸首也。秦小赢在一旁披露写着:“虚妄之言,凡事难知。”
《异人志》则在有“虾兵蟹将”一说中有记录:昔有异人杜鄄,可驱蜂蝶鸟雀、或使鱼虾螃蟹,以其令行事。被视妖人,千卒追杀,杜鄄令无数虾蟹拦路,看其遁去。笔记中写:“奇人异事,令人神往。”
凤瑶卿又翻了几本,果然都有秦小赢的笔迹。
凤君仪问道:“如何?”
凤瑶卿不解,“他不是一向不喜欢读书吗?”
凤君仪笑道:“你真的了解他吗?我的学生当中就不乏那种‘你学了吗?’‘我没学啊。’平时看他时,还真就是不见用功,看杂书,嬉戏游玩于郊外,结果一考试就考得甲上评分的人。”
“你的意思是秦小赢虚伪?”凤瑶卿说。
“我的意思是——秦小赢比你看上去更聪明一些!所谓的懒,是他本性的道心纯粹。但不论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敌人就因此而轻视他,那么就是没有弄懂他。因为在他懒的背后,是一种大道独行的孤独。”
“我不明白。”凤瑶卿说道。
“你知道这一书库的书他多久看完了吗?”凤君仪问。
“多久?总超不过5年吧?”
“三个月……这里藏书三十万册……为何他上课睡觉我从来不说他,因为他比任何人看的书都已经多了。”
“这不可能!”三十万册书,光翻书也不只三个月吧。凤瑶卿这才感觉到一种直达心底的战栗。
“所以,想要赶上他的脚步,你就在这里看书,看完为止!”凤君仪撂下这句话,翩然而去。
凤瑶卿看着书库,失神喃喃道:“三十万册么……”
一百三十四、玉兔捣药
按照素墨虚他们信中所说,梦境之人可以以某种存在形式降临到苦境之中。
而他们向秦小赢推荐了一个名为“玉兔捣药”的梦境中人,此人现在身在南楚,秦小赢如若想要去往集境,可以寻找此人。此人是友非敌。
踏上重回故土之路,秦小赢难免心有戚戚,不知在魔族肆虐下,南楚以及仙侠镇会变成何等模样。
不过现在秦小赢最要紧的还是——
“又迷路了啊。”秦小赢无奈的摇摇头。这些年有照世明镜在身边,他路痴的属性倒是好了很多,毕竟可以飞,还有明镜带着,他就很少走弯路。
可如今又变成孤身一人,加上御空飞行会让魔族注意到他。
无奈之下,只好又寻来一截树枝,开始摆弄起来。
“这次是这个方向……不会错……吧?”
走了许久,秦小赢发现自己走到一处熟悉所在。
伏魔山。
昔年铸剑圣手展子虔所在之处。
于是按照当年那个路线寻去,看看在这能不能找到展子虔。搜寻半日,却是连展子虔的鬼影都没有发现。
“展子虔啊展子虔,你去哪了啊?”秦小赢当日一句“剑来”却是不慎让万剑匣受损,里面的万把宝剑十不存一,如今的万剑匣,再难涌出万道剑气,是以他想让展子虔帮他修理一下万剑匣,毕竟铸剑圣手之名可不是白叫的。
也不知展子虔是有意躲着他还是早就退隐,任是秦小赢怎样叫唤都不见踪影。无奈之下,秦小赢只好再次上路,靠着小树枝去找那‘玉兔捣药’去了。”
又走了数日,秦小赢终于发现一处村庄。村庄门口写着于家村。
正是素墨虚信中所提到的村子。
秦小赢夸了几句手中那支劳苦功高的树枝,将树枝插在地上拜了几拜。“小树枝啊小树枝,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希望你在这能安下身来,来日长成参天大树。”说完就在树枝上撒了一泡童子尿。
转身向于家村内行去。
于家村内,家家户户门扉紧闭,秦小赢上前敲门,却无人回应。
在村中心的位置,有一处水井,秦小赢走了半天路已是有些渴了,所以想去打些水喝。他丢了木桶下井,捞了一桶水上来。
刚要捧着喝,但身边突然有人一脚踹翻水桶,将他手中捧的水也给弄洒了。
“谁啊?”秦小赢站起身来,看到身边却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正满脸紧张的看着他。
“喝点水不行吗?”秦小赢见是一个小孩,心中的怒气稍减,也不跟这孩子一般见识,又想要去打水,谁知道这孩子竟又将他手中挂桶绳给一脚踢开。
他有些生气,不解孩子为何要这样做。
“水,不能喝。”男孩看着他,眼神真诚。
“为何?”秦小赢反问。
男孩一指刚才撒水的地方,地上土地已经是一片焦黑。
水中竟有如此霸道的毒?
“谁做的?”秦小赢问。
男孩刚想要再说话,却被一个大人拦腰抱起。“你不想活了吗?”那大人大声呵斥,将他抱走。
男孩在大人的肩膀上,手指向了一座山。
秦小赢想要叫住那人,问一下“玉兔捣药”是否在这里。但那人见他似乎在躲避瘟疫一般,竟是头也不回。
秦小赢这才恍觉自己已经是在魔族统治的范围之内,以往在东齐那种行事方法在这里不一定用的通。
“你们不出门是吧?”秦小赢看着这个萧条的村落,心生一计。
“道部法·碧空千雷·驱雷掣电!”秦小赢双手快速结印,一手道法瞬时从身前涌出。紫色道元喷涌至天空之上。他嘴角沁出一丝血迹。
“该死,这道伤令人不舒服啊。”秦小赢皱眉,如今他使用道法,浑身竟是散架那般痛。
一瞬,天空变色,电闪雷鸣。
黑云在天上变得越来越低、也似越来越重。转眼就到了屋顶。
风急,让树不得不对它弯腰,树叶更是左右摇曳着想随风飞去。
一颗雷从天空云层中炸开了。不多久,雨就疯狂地下来了,豆大的雨点密密地降下来了。两炷香不到,秦小赢所站的地上就汇成了一个个小鱼塘。
于家村各家各户的门都开了。
每个人从家里搬出了水桶、水盆,水缸,迎接着来自上天的馈赠。更有在家憋不住的孩子,冲出来在雨中光屁股洗澡。
雨越下越大又越来越密,如天被捅了个窟窿似的往下狂泻,仿佛想清洗净人世间的一切尘埃和罪恶、让这些都消逝。
秦小赢也不避雨,就站在雨中,偷偷给自己比了一个心。
“小道爷我的道法真的是越来越精深了呢。”
如他所料,看到各家门户打开,他满腹笑脸的过去一一打招呼。那些人在雨中见到陌生人的敌意减少了许多。秦小赢更是帮他们往家里装水,赢得不少村民的好感。
这是他多年化缘磨练来的厚脸皮,伸手不打笑脸人么不是。
秦小赢终于被一家人请回家中烤火晾衣。
为首的是个老者,似乎是这村中的长老。身边更有一个男人和刚才打翻他水桶的小男孩。
“道长从何而来?”
“东齐。”秦小赢也不避讳。“我本南楚人士,魔族来之前恰好我云游至东齐,没料想一别南楚便是数年。如今寻得一个空隙,便回到南楚。”
“哎,那道长还不如一直呆在东齐呢。如今南楚人人大骂楚皇误国,致使南楚百姓生不如死。道长跟我们讲讲东齐的百姓,过得如何?”
秦小赢就说了一下东齐之前的情况,当下的变革和泰楼众书生现在做的“耕者有其田”的实验。
那老者不免叹息。“听道长如此说,觉得身处东齐便是天堂了。”
“南楚如今……情况如何?”
老者苦笑一声:“这又该从何说起呢。”
五年前,天策魔帝率魔军来南楚,南楚皇帝在镇南王的建议下,缴械投降,做了一个富贵皇帝。
镇南王被天策魔帝重用,被当成了投靠魔族的典型。
唯有楚王宫,敢于为南楚殊死一搏,在跟魔族死战一月后,化为历史的尘埃。
再往后,南楚人心纷乱,再无当年睥睨天下的南楚壮志。
南楚更是因为主动献城于魔族为天下笑。
老人叹曰:“我等本欲死战,奈何陛下先降……这南楚算是完了。”
“我刚才见村中水井中的水都是剧毒,是谁放的?”秦小赢又问。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魔族啊。我们这附近来了一个魔头,让人将附近数十里的水源都污染了,我们想要喝水,就要让人去跟他买水。每桶水就要两钱银子。所以我们现在喝水都是一点一点计算着喝的。”
“岂有此理!”秦小赢听闻到这,觉得魔族太甚,竟然如此糟践民生。
他刚想再问那“玉兔捣药”的消息,却听见门外一阵嘈杂,隔着木头挡板往外看去,竟然是三四个低等人形魔族带着一个翻译来到这个村子。那翻译嘴中大喊道:“魔王大人说了,刚才这里下了雨,每个人要交四块银子的‘雨水钱’否则就别怪我们挨家挨户的搜你们有没有私藏雨水了!要是被我们发现你们私藏雨水,就不是交银子这么简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