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东西不能乱吃
“表哥,你能来我真是高兴。”
杜烨吃了一筷子菜,也是巧,都城来了圣旨宣他进京,杜烨趁着这机会,顺路进了吴城,恰逢张怀月生辰,来的匆忙,在城中玉器店铺买了一只翡翠玉环送给张怀月,张怀月不在意这些俗礼,杜烨讲起上任之地所见所闻各种趣事,张怀月听的心中甚是向往,低声说:“如若我能考取功名,跟表哥一样,为天下子民筹谋,离开吴城,识得天下事。”
杜烨笑道:“你现在身子便利,精神爽快,功名是早晚的事,不需要这般忧愁,我听说你院子收了通房,假以时日有了孩子,再考取功名也不迟。”
张怀月想到谢山风那副大咧样子,笑了笑摇头:“不说我,表哥,你如今也是孤身一人,可看中谁家姑娘。”
“不怕你笑话,说起来我在你家庄子念书之时,认识了一位姑娘,我那时就有心娶她,等我高中后,再去庄子,曾伯说那姑娘死了。”
张怀月一愣:“死了?她叫什么名字?”
杜烨也不瞒他,叹了口气说:“她叫小风。”
张怀月神色变幻沉默不语。
“怎么了?你也认识她?”
张怀月抿了抿唇:“我曾在庄子小住,依稀有些印象。”
杜烨叹了口气:“佳人踪迹难觅,知音难寻。”
张怀月犹豫了会轻声问:“表哥,你觉得这世上会有特别相像的人吗?”
杜烨好奇问:“相像?有多像?”
“外貌,品性,说话口吻,都像。”
“还有这样的人?那真是神奇了,我在书上读过这样的故事,有人死后,不知为何没有去阴曹地府投胎,反而魂魄附着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体,这被附的人行为举止跟以前完全不一样,跟死去的那人一般无二了。”
张怀月喃喃的说:“还有这样奇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这时丫环端来盅汤,张怀月打开一看,参须枸杞浮在上面。
“谁让送来的?”
丫环回:“是大娘子让送的。”
他母亲坐在偏厅,还让他吃参汤,杜烨伸头看了看,笑着说:“怀月,你如今还需吃这些?我看,要想身子健朗,不如练些五禽戏强身健体,比汤药有用。”
张怀月抬头四顾,张怀壁坐在旁的桌子上,正与吴城龚参军之子对饮相聊,不知说到了什么,张怀壁一脸懊悔的在拍大腿,动作大的酒都撒了,龚家大郎与他年纪相仿,也是喜欢舞刀弄枪。
“将参汤端去给二少爷。”
丫环应了声,将汤盅端去了,张怀壁见面前多了个东西,丫环告知是大少爷让送来的,张怀壁拿起勺子搅了两搅,喝了下去,砸了砸嘴,有点咸。
王氏坐在偏厅,与一众夫人说笑,她抬起眼在厅内环视一圈,没有看到何氏的身影,不由有些生气,将婆子喊来问。
婆子说何氏前些日子小产,不能出门见风,王氏骂了声不要脸的贱蹄子,还有自知之明,转脸夹菜,跟县主夫人说:“夫人尝尝这狮子头,甚是味美。”
第四十五章 东西不能乱吃(2)
她左边是县主夫人,右边是牧令夫人,王氏跟一众夫人聊的风生水起好不热闹。
吴氏默默吃菜,这满桌的富贵骄人,哪有她开口的份,丫环走到她身后,轻声道:“太太,大娘子已经让人送去了。”吴氏搁了筷子,无意抬头,就见自己儿子喝完青瓷盅里的汤,大大咧咧在擦嘴。
腾!
桌上的人惊了一跳,齐齐朝站起的吴氏看,王氏正跟县主夫人聊的酣,吴氏冷不丁站起,王氏强撑着笑脸:“这是怎么了?”
吴氏反应过来,干巴巴笑道:“我瞧见壁哥儿在吃参汤呢。”
王氏顺着她视线朝那边探了下头:“月哥儿的参汤么?”她有些不快,嫡子的吃食,庶子也好意思往嘴里倒。
吴氏讪讪道:“是呢,姐姐,我去跟壁哥说说,不能坏了府里规矩。”吴氏起身去了主厅,一看那青瓷盅已见底,她心都抖了起来,忍着问:“壁哥,你为何要喝这参汤?”
张怀月坐在上首,看到吴氏过来,出声说。
“是我给怀壁的。”
吴氏见他面色沉沉心底一惊,面色不改笑着说:“这是月哥儿的参汤,壁哥怎么能喝呢。”
张怀月笑笑:“这有什么,这参汤从今天开始,怀壁的屋子里也是日日一盅。”
吴氏脸色发白,手在袖子里握成了拳头:“你们兄弟情深,我看这参汤就没必要了吧。”
张怀月不说话,轻笑了声,手在张怀壁肩上拍了拍回到自己席位上,张怀壁撇嘴说:“就一碗汤,怀月都没说什么,娘这是做什么?”
侯爷看到这边动静,横了眼吴氏沉声说:“男人的桌子,你一个妇道人家跑进这里做什么,去吃你的席。”
吴氏不受宠,被侯爷这么瞪,心底委屈又不敢说,强撑着回到席位,眼睛止不住的朝主厅看。
张怀月将吴氏神情尽收眼底,微微一笑再次举盏。
“表哥,我敬你一杯,祝你步步青云,一帆风顺。”
杜烨举杯,两人对饮。
吃完宴席,王氏眉欢眼笑在廊下送客,她的儿今日脸色红润,精神爽利,哪里有半分病气,堵住了众人悠悠之口。
谢山风跑回卧房,她今晚就会离开这里,张怀月八成是死不掉了,看他刚才还在喝酒,跟杜烨牛笔吹的飞起,也是让人想不到,杜烨居然中了状元飞黄腾达了,真不好意思上前说他们是旧时,她有一些银钱,放在包袱里,摸了摸不多的行李,摸到一包药草,还是她之前想调查张怀月生病以及服药,去药店买来的,还有一个小一点的纸包,这里面是药渣。
都没用的上,似乎也不需要用了,看他今晚神色飞扬,是死不了的。
准备好一切东西,谢山风坐在床沿上,等着时间,坐等飞升。
外头传来敲梆子的声音,侯府前面的喧闹安静了许多,宴席大概是散了,谢山风翘着腿,抠了抠鼻子,直挺挺躺在床上。
二更已响,就等三更。
就在谢山风坐等离开的时候,有人敲她的屋门。
她坐起来:“谁?”
门外的人停了敲门声:“是我呀,小姑娘,方才在树下同你讲话的。”
男的,谁啊?
第四十五章 东西不能乱吃(3)
烦死了,谢山风从床上下来,狂躁的抓头,这特么的她要走了,半夜来烦她,她走到门边,手放在门栓上,突地想起在树下跟她说话的人是哪个了,不就是何氏的那个姘头,谢山风缩回了手,坐回床上,没好气喊:“屋子里没人,滚吧。”
外面的男人显然不敢大声喊,压低了声说:“你不是在里面吗?开门呀,你家少爷让我来给你送吃的。”
谢山风能给他开门才有鬼。
十分冲的说:“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你去找何氏,烦不烦。”她的高光时刻就要到临,哪容得别人打扰。
门外的人很执着:“你开下门呀,你家少爷还托我带话给你呢。”
谢山风压根不信,对外面的声音来了个充耳不闻,当听不见。
外面的动静渐渐的消失了,过了好一会都没响,谢山风以为这男人走了,没想到窗户上一声轻响,我那个去,这混球还没走啊,居然试图打开窗户爬进来不成,谢山风起身,在屋子里巡看一圈,正打算找个什么凶器来个偷袭啥的,院子了一声暴喝:“谁在那!”
福子的嗓门不是一般大,他这一声整个院子都能听见,跟着就是黑虎的狂吠声。
一声花盆砸在地上的脆响,外头那些兰草,都是张怀月的宝贝,这人弄砸了他的花盆,张怀月那回来不得发疯啊?
外面动静不小,叫骂声,呵斥声,还有乱七八糟的脚步声,谢山风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会,真是多事之秋,她今晚回去了,这院子居然溜进了贼。
动静只大不小,谢山风没忍住打开了门,木廊下面,灯笼已经点起,这男人身量很高,但壮不过熊一般的福子,福子拧着这人两条胳膊,硬将人压跪在地上,树影石桥那,谢山风偕同一人匆匆赶来,他走的急,金冠上的宝珠颤颤微微,宝光闪烁。
这么好的热闹不看白不看,谢山风索性走了出去,小环也跑回了院子,落月小筑的人都齐了。
走到亮堂处,谢山风打量这男人,在前面时候她光害怕了,没仔细看这人,那晚在莲花堂,也是惊吓,没看仔细,这么一看,这男人长的还不错,要不然何氏也不会瞧的上,有做姘头的资本。
张怀月沉声说:“去将我爹请来。”
谢山风一惊,难得看他主动去找侯爷的,他这是要收拾何氏了?
侯爷还没到,王氏吴氏都到了,王氏送完宾客,正打算洗浴休息,就听下人过来说落月小筑进了贼。
张怀壁冲到前面,用脚抬起这男人的下巴,喝问:“你是什么人?”
这男人吓的面无人色,慌张的四下乱看。
王氏小脚走的不快,又气又怕,这人要是没被发现,躲进屋子里,伤了月哥儿怎么办?
侯爷姗姗来迟,跟随侯爷一道过来的还有何氏,何氏脸色不大好,没什么血色,头上裹着头巾,小月子还没坐完,也跟着过来了。
侯爷有些不高兴,瞧了眼地上的人,转头对着王氏发落:“多大的事?慌张什么?既然是贼,拉去府衙就是。”
王氏见他已经换了寝衣,身边还跟着何氏,就知道丈夫这是从何氏的床上下来的,冷着脸哼道:“坐着月子就不要到处走动,晦气。”
第四十五章 东西不能乱吃(4)
何氏顿时眼圈发红,弱柳似的靠在侯爷怀里愁苦的说:“我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可我有什么办法,我想给侯爷生个儿子,谁知道这身子不争气。”
王氏见她狐媚样,心底不屑,横了何氏眼撇开了脸。
何氏心下慌张,眼珠乱转正要想办法将跪的人弄走,王氏咦了声:“这不是刺史夫人的侄儿?”这人跟着刺史夫人一道赴宴,王氏在前厅见过,因此有印象。
廊下灯光不甚明亮,这人又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脸,王氏这么一说,张怀壁也凑上前看,觉得眼熟,抬起眼讶异道:“既然是刺史的侄子,跑到这里做什么?”
张怀月往外让了点说:“表哥既任知州之位,那定是审过很多案子,今晚这一出,表哥不妨审上一审。”
杜烨也看出这里面情况不对,家族兴盛不至于做出鸡鸣狗盗之事,况且这人身穿绫罗,更不像是穷到要偷窃的地步。
杜烨点了点头往前走了点,正要开口,何氏突然插嘴说:“既然是刺史家的人,那就让刺史夫人来管教这侄儿,侯爷,您看如何?”
张怀月琉璃似的眸子泛着冷光:“三夫人身子不便,还是回去休息的好。”
何氏被他一噎,楞了愣僵着笑脸:“我知道小侯爷瞧不起我,我说的话小侯爷也不愿意听。”
侯爷一听顿时不高兴了,瞪了长子一眼:“她是你的长辈,你还有没有礼数?”
谢山风在旁直摇头,侯爷就这脑容量能生出张怀月这样的孩子真是不简单,脑袋上绿毛冲天,不但不自知,还护着何氏,真是好笑。
杜烨受了张怀月指示,上前肃着脸说:“我此次奉旨入都城,这事本官是审得的,我问你,你为何溜进这里?目的是为何?”杜烨站的笔直沉下了脸,眉宇正气横生在场看了一圈,官威显现,何氏嘴唇蠕动生生被杜烨气场压住不敢再插话。
赵必跪在地上,双腿发颤,眼神发飘,不住的往何氏那边瞄,杜烨站在高处,一切尽收眼底,他眼见这年轻男子跟何氏暗里眉来眼去,这二人不知是什么关系?
“本官发问,你须得老实回答。”
赵必已经吓软了腿,就算福子不压着他,他也站不起来。
“我见你眼神乱飘,不停往那位夫人身上瞧,那夫人是你什么人?”
何氏顿时白了脸。
“大人休要胡说,我近来身子不爽利,不曾出过府门,怎么会认识他?”
杜烨眼皮抬了下:“既是如此,那我再问你,你方才跑到丫环门前是为何事?”
这说到她这了,谢山风忙站了出来,她要是说出那晚所见,也无妨,她反正要走,可是这宿主还得在侯府,到时候何氏收拾宿主,那她就是害人了。
谢山风声音清亮:“大人,我不认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来扒窗。”
何氏尖声说:“定是你这蹄子跟这人私通,这厮来寻你。”
谢山风皱起一边眉毛,什么叫颠倒黑白,什么叫胡说八道,什么叫无中生有。
她摇头:“三太太,我可是小侯爷的通房,这绿帽子不要乱扣啊,到底是谁的姘头,我要是叫嚷起来,面子上过不去的啊,我仗义行了方便,你这到处乱扣,可就说不过去了。”她话里有话,何氏嘴巴张了张躲到了侯爷身后,帕子捂着脸要哭不哭。
王氏在旁也瞧的分明,她是气愤丈夫是非不分,方才杜烨说这男人跟何氏眉来眼去,仔细一通观察,发现这男人确实不住的往何氏那边偷瞄,王氏皱眉,这难道是……
第四十六章 失败的任务
谢山风悄看了张怀月一眼,他面无表情似在神游,神色十分淡漠,心思显然不在这了。
王氏出声说:“杜大人,劳烦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阖府上下进出这么些人,居然有宵小,什么人都能进出?!”语毕,王氏转向何氏,轻笑了声,“妹妹,这人你既然不认识,那我也就不用估计你的面子了,来人,带到心兰苑,我亲自审问,既是贼,我这做主人的,审问几句也没什么。”
何氏慌忙说:“这么晚了,不如将他家人请来,由他家里长辈惩处,我们还是回去歇着,今天忙了一天,都累了。”何氏越是这样说,王氏越是存疑,想到何氏此次小产,她还稀奇,这侯爷出门一个多月,何氏如何受孕的?又怎地这么巧,侯爷回来,她小产了?
王氏说一不二,将赵必捆起带去了心兰苑,侯爷本就不喜欢这些细末小事,王氏将人带走了,他正好要回去躺着,何氏不依,哭哭哀哀:“老爷,这会不会出人命啊?我这刚小产的身子,可不能吓着了。”
杜烨上前一拱手:“大娘子是我的表姨母,我跟去看看,顺便帮大娘子审审。”
面子功夫还是要的,侯爷对杜烨还算恭敬,一挥手:“行吧,劳烦杜大人。”
一行人连同被捆的赵必去了心兰苑,何氏吓的半边魂都没了,侯爷搂着她回去,何氏突然说:“我也要去心兰苑瞧瞧。”
侯爷不高兴的说:“这有什么好瞧的,我这些日子没回,你不好好陪陪我?”
何氏赔笑说:“只是好奇想去瞧瞧罢了。”说完拉着身边嬷嬷硬是扭着小脚去了。
王氏可不会真的将人带去自己院子,她嫌脏,着人将赵必扔进了柴房找了两个身强体壮的家丁,一顿打骂审问后,赵必涕泪横流说出了实情,婆子将审来的讯息告诉王氏,王氏呵呵冷笑,她就知道何氏这个贱蹄子是个不安分的,野男人都跑进侯府来私会了。
何氏赶到心兰苑,匆匆进了厢房,王氏已经上塌躺下了,何氏在外面叫喊,王氏当作不知,也不说赵必关在哪里了,让执事婆子出去驱赶何氏。
何氏不死心,她那时能勾搭上侯爷,进了侯府,委实花了不少心力,她本不过是教坊出身,上不了台面,如若被赶出侯府,她只能回教坊倚门卖笑,重操旧业。
“大姐姐是睡下了吗?”
王氏在里听得何氏语气如此低微,心底冷笑,心说你这小贱妇也有今天,王氏合上眼睛不吭声,懒懒挥了挥手,执事婆子又出去,带着两个身壮的中年仆妇,架起朝里探望的何氏直接将人拖了出去,何氏出身低贱,平日里对待下人也不好,素来耻高气昂的,这几个仆妇趁着将人拖出去的这一刻,在何氏身上狠揪了几把。
何氏被掐了也不敢声张,拉着仆妇的手,难得的给了好脸色。
“好婶子,人关在何处了?”
仆妇呵的冷笑声:“怎地如此关心,难不成那烂肠子的与你有什么勾当不成?”
何氏脸色煞白,心知王氏这回不会放过她了,她咬牙站着,风吹凉了身子她发了个寒战转身出了院子。
第四十六章 失败的任务(2)
王氏假寐了会,见外面没了动静,转过身问:“走了?”
“回娘子话,已经走了。”
王氏蔑笑了声,啐了一口,躺下安寝。
再说落月小筑,杜烨从柴房出来,方才没费多大劲就问出了真相,这男人跟何氏有染,进府是为了跟何氏私会,至于会去落月小筑,是因为那院子的一个丫环撞见了他跟何氏幽会,赵必进院子是想杀了这丫头,杜烨在赵必靴子里搜到一把匕首,作为证据此刻拿在手上往落月小筑回。
侯府设有客房,张怀月约他请教文章,杜烨这几天都住在侯府,这会杜烨便又回了落月小筑。
谢山风回到屋子,小环洗漱好躺在床上已经在打呼,谢山风摸摸自己脸,将之前写的金莲夜奔记,一张张抹平了放在包袱下面,不知道宿主回到这身体,能不能知道她做过的事情。
“去烧壶水。”
谢山风一听是张怀月的声,这都几点了,小环都睡着了,怎么还要烧开水,她可不想烧开水的时候突然就过去了,所以也就装睡着了,张怀月就喊了一声,屋子里没人出来,他皱了皱眉推门进去了。
谢山风吓了一跳,低声说:“少爷,这可是女子的屋子,你随便进出呢?”
张怀月瞪她一眼:“这院子有哪样不是我的?”说着伸手来捉她,“懒鬼,去烧水。”
谢山风没办法便去了,到了水房,她烧了热水送进屋里,杜烨跟张怀月对面而坐,谢山风将水倒上。
“少爷,喝茶。”
杜烨这时抬眼,看清倒茶水的丫头面容,心头一震,明白过来在酒席上,张怀月说的相象无二是个什么情形了。
他压下心头震惊,抬头看了眼对面,心下十分的疑惑,这么相像的人,张怀月是如何找到的?脑中迅疾又想到,怀月屋内有个通房,难道就是这个姑娘,脑中诸多念头翻转,杜烨忍不住又朝站在一边直打哈欠的姑娘看去一眼,见她容色清秀,细长月眉,丹凤眼,薄唇小口,鼻子生的细巧,与庄子里的那位姑娘越看越像,往上看这位姑娘还梳着姑娘的发式,心中又是诧异,怎么?怀月没将她收进房内?
压下心头疑惑震惊杜烨面不改色,吃了茶,讲解起文章来,张怀月身子不好,课业耽误许多,杜烨今日在府,是难得的机会,便求知若渴问了杜烨许多问题,两人一直聊到下半夜,等回过神来,觉得肚子饿了,想叫人去拿些点心来,扭头一看,那丫头早就跑回屋去了。
张怀月忍不住笑骂:“这是个懒鬼。”
谢山风呆坐在床上,她已经痴呆了一个小时,旁边小环睡的打起呼噜,而本应该回去的她,还坐在落月小筑的下人房里,她没能回去,不但没能回去,就连007都不见了。
她的脑海里,没有了007,原本007的位置换了一个,他说他叫666,谢山风一呆,脱口而出,老铁,666
666十分凶狠的瞪她,顺便扒了扒染成灰蓝色的短发,皱着眉很不高兴:‘我翻看了你的任务详情,你应该阻止张怀月的死,并且找出死因,但你没做到,张怀月现在没死,是因为他自己找出了问题,自己救了自己,这不好算在你头上,007给你的任务,你只完成了百分之五十。’
007完全不一样,007业绩不达标,实体都没有。
666工作十分完美,不但有实体,而且很时尚,是个紧追眼下时髦的帅哥,谢山风从他中分灰蓝发,到脚上白金自由之翼AJ,谢山风拧了下鼻子,抬了抬下巴:“鞋子不错。”
666朝脚上看了眼,面无表情:‘谢谢。’
就连系统换了风格,从乱七八糟的马赛克变成了五颜六色线条夸张的波普风,谢山风叹了口气,这任务做的特么的一波三折,她非常头疼。
废柴属性的007被分配到别的地方了,谢山风猜想大概是从基层开始做起,面前的傲娇属性的666,以后她就要跟666打交道了。
666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动:‘007急于升职,给你开方便之门,想蒙混过关,这是作为系统的大忌,也是最不可以的行为,从现在开始,我接手你的一切事物。’
谢山风差点栽在地上:‘请问,我还要在这里多久呢?能不能有个时间期限?’
666白了她眼,很不留情面:‘之前任务弄的乱七八糟,我需要时间重新部署,具体时间我会通知。’
‘那我现在要做什么?’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要说话了,还有,没有事不要随便召唤我。’666点开手机页面,用平板没有起伏的声线继续说,‘你从小到大,只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当过一次学习委员,初中成绩在校排名中上,考取的高中不是重点高中,高中时候住校,给校草写过表白信,大学是二本,工作期间上班时候刷微博,在朋友圈发内涵领导的表情包,被扣钱,一个星期上班五天,有三天是迟到的,平时最喜欢各种吐槽,还有你的感情生活,你的男朋友因为你……’
‘别说了!挖我祖坟……’
666关闭页面,帅哥的俊脸平直的像块铁板,抬起手不知触摸了什么地方,666身形瞬间消失。
666走的潇洒帅气,徒留谢山风在五颜六色的系统里泪流满面。
第四十七章 拦不住我
坐在床沿呆了好一会,琢磨出666的话里意思,这么说,她以后还有别的任务,不止张怀月?
啧,都怪废物007,也怪张怀月,他自己不多事,那么聪明做什么,等她来救,不就好了,哪来这么多事。
合衣躺下,次日早上,小环已经起床,谢山风不好再赖在床上,拖着懒洋洋的身体,怪没劲的起床了,既然她这条任务废了,现在等666的新任务,那她也没必要待在侯府了,不想做张怀月的丫环,她得回去了,而且,张怀月给她的卖身契,谢山风觉得那东西没用,是个假的卖身契,张怀月以为她傻,她只是懒的去揭穿,既然是卖身契,那她卖进了侯府,那得有等价交换的东西,她可没有拿到张怀月给的卖身银钱,她爹娘也没有。
一张无效的卖身契束缚不了谢山风,在还不知道后续任务的情况下,谢山风不愿意屈居在此做个小丫鬟,她要搞事业!
甚至她都想爆马甲,管他呢。
小环趴在窗户上喊她:“小风,你怎么不吃早饭,我给你留了油饼。”
哦,油饼,她爱吃。
吃完早饭,谢山风也不去张怀月屋里伺候了,也不知道他昨晚跟杜烨聊到多久,这都快吃午饭了还没起床,杜烨已经过来了,进了院门,杜烨的眼睛一直跟着谢山风转,越看心越抖,真的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老爷,咱们该进去看看小侯爷了。”
仆人喊了声,杜烨回神忙走进内室,张怀月已经起身,正在梳头,眼下积了些淤青,他身子虽是好了,但并未好透,夤夜读书,身子还是吃不消。
“表哥,用饭了吗?”
“吃过早膳。”杜烨看看外头,天气发阴,寒风一阵紧似一阵,厚重的云层积压在头顶,灰蒙蒙的半丝气都透不出来,“怕是要下雪了。”
张怀月朝外看了眼,点点头:“也该下雪了。”
小环端了食盘进来,一一放下,张怀月坐到桌前慢慢吃着东西,放眼看了圈问:“小风哪去了?”
“回少爷话,小风在屋里。”
“叫她过来。”
小环去喊谢山风,谢山风不想去,躺在床上养精蓄锐,她心说,早晚都得扯破这层皮,早也是,晚也是,说清楚拉到,头发也不梳成丫髻了,扎了个马尾辫挂在脑后面,大步进了张怀月屋子,进去了也不问好,直接说:“你找我有事?”
张怀月觉得她今天怪怪的,扭头看了眼她说:“去书房研墨。”
研墨?她不去,磨的胳膊都要掉了,谢山风转身走了,往床上一趟,开始琢磨离开这里的计划。
张怀月跟杜烨二人进了书房,砚台里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墨汁,研墨的人也不见踪影,张怀月皱皱眉。
“表哥,你先坐。”
他出了书房,在屋子里头找到躺着的谢山风,见她躺着不动,张怀月以为她生病了,伸手去摸她额头,谢山风正迷糊睡着呢,一只微凉的手摸到她脸上,她便醒了,一见是张怀月,不耐烦的挥开了他的手。
张怀月看看自己的手,眉心皱了皱,忍着脾气问:“你怎么了?要不要请大夫?”
第四十七章 拦不住我(2)
“我没事,你出去吧,我想睡会。”
这哪是跟主子说话该有的口气,张怀月沉下脸:“谢山风,起床说话。”
谢山风瞄了他眼,有些生气的样子,还在人家地盘上,不能太过分,乖乖下了床。
她连少爷也不叫了,跟着外面的人一样喊。
“小侯爷,我想走了。”
“什么?”
谢山风撇嘴:“你给我签的卖身契,我都没拿到银钱,那卖身契没有用,是假的,我都知道。”
张怀月眉峰挑了下:“我以为你一直知晓。”
什么意思嘛,说她傻?
“我没跟你计较,小侯爷,这卖身契没用,那我就是自由身,我今天就离开侯府。”
张怀月转身在她床上坐下,他穿了件圆领厚袍,领口一圈雪白狐狸毛衬的肤色白腻如瓷,眸色如墨。
张怀月思索了问:“你离开侯府要去哪里?是不是有了好去处?”他想了一遍,没有想出谢山风除却她还认识什么人,也不怎么见她出府,怎么今日想起要离开侯府。
“这个就不用小侯爷问了。”谢山风收拾了行礼,行礼不多,一个包袱就够了。
张怀月不想让她走,至少今天她是走不了的,他长睫如翅闪了闪,点头:“行,你既然知道那卖身契没用,我也不强迫你,不过你既入了我的房,做了通房丫头,以后嫁人怕是不好嫁。”
谢山风对此很不屑:“女子一生就为嫁人而活?再说我跟你也没什么。”
张怀月听她这样想法,不由皱眉。
“小侯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没有话说,我就走了。”
屋子里的空气凝窒住,两人一个站一个坐,一个等,一个不吭声。
谢山风见他不说话,就当他默认,拿起床头包袱就要走,才转身,张怀月淡淡说:“我屋子里近来是你打扫的吧?”
这话说的,谢山风立刻警觉起来:“我是打扫了,可我没动你东西。”
张怀月起身,淡笑了声:“你既然要走,我也拦不住你,既然是我屋子里的人,那我得看看我屋子里的物件齐不齐整,看完了自然会放你回去。”
卧槽!无耻啊这是。
一口气堵在谢山风喉咙里,她都气笑了。
张怀月没再说什么,走出去了,谢山风重新躺在床上,一直躺倒下午肚子都饿了,她本打算今天离开,回家吃饭,现在走不了,饭要吃的,小环捧着衣服进了屋子,燃起熏笼,在给衣服熏香。
“小环,有没有吃的?”
小环背着她,不敢跟她面对面,支支吾吾说:“没,没了。”
谢山风看那样子,指定是张怀月不让小环跟她说话,好吧,不吃就不吃。
熏笼里的香气缓缓升起,在屋子里盘旋,谢山风盯着升起的热烟,肚子越发的饿了,这烟真像蒸笼里的烟,蒸笼里是馒头,花卷,大包子。
唉……
“小风,你为什么要走啊?少爷对你不好吗?”
对她还不错,可惜她不再待下去,她的想法跟着时代冲突,小环的脑子里,做奴做仆,根深蒂固,又怎么能体会她的想法呢?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薄如纸应有不屈之心。”
第四十七章 拦不住我(3)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薄如纸应有不屈之心。”
“什么?”
说了她也不懂,谢山风无奈,解释说:“就算你是只麻雀,也应该有冲向蓝天的远大志向。”
小环歪着脑袋:“可是麻雀那么小,如何冲向高空。”
谢山风简直了,一摆手:“没法跟你说。”
小环朝外看了几眼,压低声音:“小风,我知道你跟少爷吵架了,你去跟少爷道个歉,赔个不是,就好了,我方才偷拿了糕点,你赶紧吃,少爷不知道。”
小环从怀里掏出一些糯米糕,谢山风感激的泪都要下来了,拿起来往嘴里塞,边塞边说。
“等我发财了,我一定不会忘记你。”
小环憨笑说:“那我等着你赚到钱,到时候我沾光。”
到了晚上,张怀月让福子来喊她过去,谢山风在心里猜想,是让她走?还是又想到什么为难她的法子了?
进了内室,屋子里面暖香沁人,十分舒服,谢山风慢吞吞走了过去,张怀月坐在贵妃榻上,难得他面前放着酒。
“来了?坐。”张怀月神色平静,指指对面,“吃点东西。”
谢山风扫了眼桌上的菜色,盯着酱肉酱猪蹄,咕的声咽了下口水,她还没吃晚饭,今天一天就靠小环给的那几块糯米糕顶事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谢山风摇摇头:“我不饿。”
张怀月美若稚子的脸此刻满是柔意,水眸粼粼望着她:“怎会不饿,一天都没进食。”
谢山风呼吸一窒,移开目光,嘴里咕哝几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
张怀月微微一笑,从塌上下来,伸手拉住她把她往饭桌前带,谢山风迷迷瞪瞪被牵住了手,人坐到了饭桌前才醒悟过来,立刻又要站起,张怀月神情顿时受伤,眼波都带了水意。
“我不过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突然离开侯府,你何必做到这种地步。”
语气居然有些哀怨。
谢山风立刻觉得自己过分了,陷入自我反省中,是啊,说来就来了,说走就走。
张怀月见她有些松动,又说:“我是哪里对你不好吗?你说来听听,你在想什么?”
叹了口气,谢山风扣着指甲,这叫她如何开口。
张怀月眼睫闪了闪,夹了一只牛肉在她面前,轻声说:“边吃边说。”
谢山风拿起筷子,默默吃了肉,碟里又多了块焖肉,她默不作声吃了,就这样一个夹,一个吃,碟子里的菜被消灭了大半。
谢山风吃的半饱,饿晕了的脑袋清醒了些,才搁下筷子,张怀月举壶过来:“喝点。”
酒香混着果香倾到进杯,张怀月笑着说:“庄子昨日送来的果酒,饮上一点尝尝。”
谢山风盯着那泛着浅褐色的酒看,舔了舔嘴唇端起喝了,甜的,并没什么酒的味道,喝起来像果汁。
张怀月又给她满上,语气越加柔软:“我自问算是宽容的主人了,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的?”
第四十八章 何氏死了
杜烨家中人口单薄,就余一个老母还在家中,他中榜后,原想带着他娘去赴任之地同住,他娘在吴城住惯了不想劳师动众的,也就没去,这次受到旨意进京正好回家住上一段,杜烨倒是想将他娘一同带去京都,且他这几日回来暂住在侯府的客舍里,第二日才回家看了他娘,他娘倒不怪他,儿子飞黄腾达,受贵人赏识,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这日杜烨起身,推开窗,好一个白茫茫大地,千株玉万株银,此刻雪收日升,冷光轻酥雪飞,杜烨戴了顶狐皮绒边的帽子正要去落月小筑,王氏屋里的丫环踩着细雪而至,笑着说:“杜大人,大娘子叫您过去呢。”
不知道王氏喊自己什么事,杜烨点点头跟去了,到了王氏院子,丫环在前掀开厚帘,屋内放着碳炉,暖烘烘的熏着人浑身舒适,进了屋内,杜烨摘下帽子给王氏请安。
王氏今日穿了件圆领露狐狸毛的金红裘袄,手里托了手炉依在软塌上,看见杜烨进来,王氏起身一脸和蔼说:“给杜大人上座。”
不知道王氏这么客气喊自己来做什么,杜烨坐下,丫环端上茶汤点心,他捻了一块慢慢吃着,王氏上下打量他,见他仪容不凡,举止稳重,越发觉得这事能行。
“杜烨,算起来我也是你的表姨母,你此次在府中教怀月文章,也是机会,我想着,你如今单身一人,有没有娶妻的想法?”
王氏这话一说,杜烨就明白了,抿了口茶笑着说:“我还不曾想到娶妻生子。”
王氏噌怪道:“怎能不想呢,你也不小了,都说成家立业,你也该成家了,改日我叫上你母亲一同为你张罗张罗,你年前都在吴城吧?赶着,把这事给定下来。”
杜烨想了想问:“姨母是看中哪家的姑娘了吗?”
王氏被说中心事,掩唇笑道:“倒被你说中了,本城通判姓吴,他家有个女儿叫珠珠,过完年十五,与你正相配。”
杜烨苦笑说:“姨母,吴通判家的女儿,如何会看上我。”
“这个你不必担心,这城中想嫁你的女子多的很呢,你不在家中,不知道也不奇怪,你要是有意,回头我喊上你母亲,找了媒人去吴家说亲,把亲事给定下。”
杜烨心底抵触,只说:“年后我进京,还不知道去上面地方任职,如此草率定下亲事,会不会耽误人家姑娘。”
“怎么会耽误呢?定了亲事,再过一年成亲,你带着姑娘一道去赴任之地,哪有什么耽误的。”
杜烨心底叹息,这是没办法推辞了,只好先应下来,王氏又问了会他赴任府州的趣事,这才放他走了。
出了王氏屋子,外头冷风吹,面皮都冻紧了,杜烨带上帽子去了落月小筑,进了院子,到了张怀月门外,他正要敲门,一个人影从屋里冲了出来,将他撞的一个趔趄,仔细一看,是张怀月的通房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第四十八章 何氏死了(2)
谢山风撞了人,自己也差点倒在地上,再一看撞的最近住在侯府的杜烨,忙道歉说对不起,撒腿就跑了。
杜烨看她跑进偏厢,不知道怎么回事,推门进去了。
床上传来声音:“知道错了?”
杜烨摘下帽子笑说:“怀月,是我。”
张怀月掀开帐幔,见是杜烨,将身上衣裳拢了拢,起身下床转去屏风后穿衣,片刻后丫环进来送上洗漱热水,杜烨等张怀月洗漱完,再用完早点,才开口问:“刚才…我瞧着是你那位通房?”
张怀月朝门边瞧了眼:“惊到表哥了?”
杜烨笑:“撞了我一下。”
张怀月笑起来:“她就这样,跟个孩子似的,说了也不听。”
听出张怀月话里的宠溺,杜烨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强笑着问:“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她瞧着与我那位故人很是相像。”
“她爹是这城中的屠夫,也是巧的很,不过是偶然见过几次面,她就要进侯府。”
“这样啊。”杜烨意外,他还以为是家寒卖身进来的。
“表哥,我们去书房。”
“好。”
两人相携进了书房,外面天寒地冻,白雪铺绵千里,书房内暖融似春,好不舒服,再加上炉子上热茶烹煮,进去后,没一会两人都脱了外面罩衣,开始读书写字。
午饭也是在书房用的,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等合上书本回神,已经是下午了,张怀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杜烨也在揉眼睛,笑着说:“好久没有这样用功了。”
张怀月惭愧说:“都是因为我让表哥受累了。”
杜烨收拾桌上纸笔:“没事,我在家也没事做。”随即想到王氏要给他张罗婚事,不由一阵心烦,他昨日看到那个叫小风的丫环,再加上那丫环还梳着姑娘的发髻,杜烨心思就活动了,他打算像张怀月好好央求一番,将人送给他,谁料,今早佳人衣衫不整从张怀月屋里出来,杜烨像被泼了一盆凉水。
本想跟张怀月说说王氏给他张罗亲事的事情,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小环掀开帘子。
“少爷,杜大人,这是大娘子让人送来的燕窝汤。”
张怀月伸手摸了下,还是温热的,坐下来趁热吃了,杜烨有些心不在焉,汤勺搅着盅里东西时不时抬眼朝外看,终于忍不住问:“你院子里就这一个丫环么?还有一个呢?”
张怀月吃完,取了丝帕擦嘴,又净了手起身说:“我去看看她。”早上醒来看到两人长发交缠并头睡在一个枕头上,谢山风气的脸都红了,捶了他一拳,跑了。
不知道回去没有?他让小环拦着她的。
起身走到外面,也没穿罩衣,冷风一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走到偏厢房这一段路,张怀月脸都冻红了,掀开帘子一看,屋里没人,心底就有些急了,该去哄一哄的,不该晾着她的。
福子从院子外跑进来,不知道碰的哪里的积雪掉在肩。
“少爷,少爷。”
张怀月心情不假,没好气问:“怎么了?”
第四十九章 今天心情不好
庄子每年到了近年关的时候,得去侯府一趟,今年的收成要讲给主人听,明年开春要下的种粮,曾伯赶着牛车进了城,牛车里装着给各院主子的东西,到了侯府后门,曾伯下车,跟着两个短工一道将东西搬进去,进了侯府,门子的婆娘悄悄跟他说,三太太死了,曾伯吓了一跳,过了会问,那这鸭蛋怎么办?这都是三太太爱吃的,庄子里特地腌好的。
门子婆娘叹了口气:“你去问问大娘子。”
曾伯带着两个短工在侯府偏院里吃茶,门子婆娘是个絮叨的,说了不少近来府上发生的事,他们都是府里的下人,偷偷谈论主人的事,知道了要被打嘴,说了一会看到大娘子屋里的管事婆子过来,门子婆娘便住了嘴。
曾伯跟去了大娘子的屋子,大娘子坐在花厅里,金红皮袄,锦蓝裙,头戴金累丝钗梳,珠翠叠满,面如满月,端的是当家主母的气度雍容。
两个短工在院子外面候着,曾伯进去跪下给王氏问好,王氏对曾伯一向信赖,摆了摆手说:“给座。”
往年都这般,曾伯在团凳上坐下,开始说起今年的收成,王氏捧着黄铜掐金丝暖炉,微瞌着美目听着,这些东西庄子都登记在账,曾伯说完,便将账目递了上去,等王氏翻看完,又将明年庄子里下的种子斤两,要播种的田亩账目给王氏翻看。
王氏颇为满意点了点头,合上账目,说了声:“这天寒地冻的,你大老远的来,也没什么好东西,玉姐儿明年就及笄了吧,我这有对金裹头银镯子你带去给她,回头跟着绿梅去库房里取。”
曾伯从团凳上下来磕头感激,主家大方,下人做事也有劲,曾伯每到年前进城,王氏总会赏些东西给他,往年都是鱼肉饴糖年货之类,今年王氏竟赏了一对镯子。
可有一事,曾伯也是拿不定主意,他带了四坛子的青皮咸鸭蛋,往年都是送到三太太屋子的,这三太太人没了,这东西往哪放?
王氏见他犹豫,便问:“还有什么事?”
“回大娘子,往年府中都要几坛咸鸭蛋,今年小的也带了,这三太太那……”
王氏摆手,撑额揉着眉心,颇为烦累的说:“拿到前面,大家都分了。”
曾伯领命下去了,没多时,将四坛腌出红心的鸭蛋抱到了前面空地,府里的丫环家丁都得了消息,没一会都到了,这鸭蛋原本是三房的专享,谁想今年三太太死了,大娘子就将这些东西分给他们,大家心里都高兴。
溜圆的鸭蛋,个顶个的大,一个个的分来,不到半刻钟就分完了,曾伯擦擦脸,叹了口气,将坛子擦了擦搬回牛车。
小环手快,拿了两个,一手一个喜滋滋的往落月小筑回,心里想着,要分给小风一个,这念头冒出想到小风已经不在落月小筑了,她回家了,唉,她一个人在院子怪冷清的,少爷应该再找个丫环,婆子也好呀,院子里就一个福子,跟黑塔似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路上积雪化的差不多,一路走来,鞋底沾了湿泥,小环进屋换了棉鞋,换好鞋子就去少爷屋子,今天杜大人回家了,少爷一个人在屋里读书。
“少爷,我给您送茶来了。”掀开帘子,小侯爷倒在地上,身子抽搐,四肢蜷缩,已然是不省人事了!
“来人啊!快来人啊,少爷,少爷晕过去了!”
第四十八章 何氏死了(3)
福子喘了口气:“少爷,三太太死了。”
张怀月挑了下眉,没吭声,这不关他的事,福子小声又说:“侯爷在三太太屋里哭呢,叫您跟二少爷都过去尽孝道。”
张怀月都要笑了,他点了下头:“你跟杜大人说声,我去去就来。”走到外面看到谢山风蹲在水井那跟小环说话。
原来她没走,心头一松,笑意浮在脸上走了过去:“跟我走一趟。”
谢山风这是从家里来的,她早上回去了一趟,这会刚到侯府,想把东西都收拾走。
扫了眼张怀月的靴子,她摇头:“不去。”
“何氏死了。”
“什么?”谢山风诧异站起,“怎么死了?”
张怀月笑笑,按住她的肩:“你还在这等着吧,等我回来。”
谢山风非常吃惊,一个大活人,死的突然,她皱皱眉点了下头。
路上福子说,何氏的尸体是在荷花池子发现的,都冻僵了,直挺挺躺在冰面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她屋里的婆子丫环找遍了院子,最后在院子外面百十米远的荷花池子发现的。
说话间碰上一同过去的张怀壁,张怀壁穿了件青色皮裘,他不怕冷,耳朵脸都露在外面冻的发红,大步流星走到张怀月过来,见面就抱怨:“人死了,非得要咱们去做什么?我们又不是和尚,去念经不成?”
“去看看吧。”
到了何氏屋子外面,老侯爷坐在里面哭,边哭边烧纸,见两个儿子到了,背手站在外面既不悲伤,也不进屋,侯爷抹了泪站起来:“三太太是冻死的,你们俩半点反应都没有,真是冷血如斯。”
三太太怎么死的,大家心里都有数,这时候王氏,吴氏都到了外面,王氏几不可闻冷笑了声撇开脸坐在外头堂屋,何氏的尸体已经放进了棺材。
没有回应侯爷,侯爷气的跳脚:“一个个的都是石头人不成?翠兰活着就可怜,死了也没人为她哭上一哭。”
王氏哈的声:“这贱人难道不是丑事捅破了,自己寻死?我等为何要为这贱人哭?不过是个教坊妓子,也配我给她哭?!老爷,你要哭,你哭着吧,哭个三天三夜也没人管着你。”王氏在外瞧着丈夫抹泪的丑态,心底反胃,自己当初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既糊涂又愚蠢的东西,嫌弃厌恶的撇开脸,王氏起身就走,王氏一走,吴氏也跟着离开了。
张怀壁冲张怀月挤眼,咱们也走吧。
侯爷怒声说:“你们两个,来给三太太烧点纸。”
张怀月皱眉:“爹,你不妨去将那赵必喊来哭上一哭,兴许三姨娘在天之灵有所感动。”
侯爷一呆,继而暴跳如雷:“孽子,浑说什么东西!”
张怀月转身出去,走到一半撇嘴说:“爹,你不在家的时间,三太太可是有了身孕呢,这想必就是那赵必的功劳。”丢下这句,张怀月出了院子,将他爹的怒骂扔在身后,张怀壁追上来:“哥,这事是真的?”
张怀月笑笑:“真不真的,爹心里有数。”何氏小产的死孩子,就埋在荷花池旁边,黑虎整日在府里乱扒土,死孩子被狗给扒了出来,叼到了落月小筑。
想着谢山风还在等他,张怀月脚下匆忙,回到屋子,都快热出汗了,进屋就脱了外面罩衣。
谢山风迎了上来,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真的死了?”
张怀月进屏风后面换衣裳,隔着松竹凌绢屏风,他嗯了声。
“死了。”
谢山风拍着胸口,大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她再也不要畏畏缩缩的出门了,“那个赵必呢?”
张怀月换了身青白色的厚缎袍子走出来:“赵必?这种天气,大抵是在家烧火取暖吧。”
谢山风有些无语,赵必没有半点事,何氏死了。
张怀月看她整怔怔发呆,那张脸上神情分外可爱动人,伸指在她鼻尖刮了下,人也凑近轻声问:“被吓到了?”
谢山风不喜欢这么亲昵,脑袋往旁边让了点皱眉说:“毕竟是条人命。”
见她躲避自己的亲昵,张怀月有些不高兴,转身坐下:“你今天都干什么了?怎么没见你进书房?”
“我又不是你的正经丫环,我回家了一趟。”
“回家干什么?”
“没干什么,我本来就该回家。”
张怀月呵呵两声:“你说的都对,昨晚我俩同睡一塌,跟你娘说了吗?”
谢山风瞪他眼:“什么也没做,算什么睡。”
张怀月听了谢山风这话,脸色有些消沉,眼色也暗了下去,好一会都没说话,谢山风见他心情不好,便离开了屋子,收拾了自己的一点点东西,当晚离开了侯府。
第四十九章 今天心情不好(2)
王氏的心碎成一片,紧紧握着儿子的手,生怕自己一眨眼,儿子就不见了,床榻上的张怀月这会静静闭着双眼,熟睡了一般,谁曾想一个时辰前,他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就剩一口气,要不是大夫还在府中,一针下去扎在他人中上,自己怕是再也见不到儿子了,这府中也只剩月哥是她心中挂牵。
王氏擦擦泪,转头轻声问:“药还没好吗?”
“快好了。”
握着儿子的手,王氏喃喃说:“菩萨保佑我儿,菩萨保佑我儿,我愿意青灯礼佛,吃素茹斋,菩萨保佑我儿,菩萨保佑我儿……”王氏含着泪嘴里不断呢喃,张怀月幽幽转醒,就见他娘满眼是泪握着他的手。
他嗓子干哑,喉咙里吞了把沙子般嘶哑:“娘,娘……”
王氏一惊,见他醒了,胡乱擦去泪,转身喊:“去将药汤端来,快点。”
张怀月神色平静,虽然脸色苍白暗淡,他语气很平稳,强撑着坐起,王氏要喂他,他摇头,接过碗:“都是我不好,让母亲担心了。”
王氏心底难受如同刀搅,含泪摇头:“都是娘的错,娘生了你,没给你好身子,让你活在这世上受罪。”
张怀月苦涩一笑,低头将苦进肺腑的药汁喝下,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抬起头朝外张望:“小风呢?”
王氏听说了他院子那个丫头回去了,见他还在惦记,又是气又是心疼。
“不知好歹的丫头,你还想着她干什么?!”
眼底的神采顷刻暗淡下去,张怀月靠在软垫上,盯着帐顶呆呆出神,王氏正要安慰他,突然他身子剧颤,手指扭曲,王氏赶紧扣住他十指,不让他抓伤自己,外面婆子是有眼力的,立刻出去将大夫喊了进来。
万幸这次发作,旁边有人,才有点苗头,就被止住了。
王氏泪如雨下,抱着张怀月嚎哭不已:“我苦命的儿啊,我做错了什么,要让你受这样的折磨,天爷啊,让我得病吧,我儿的病发作到我身上吧!”
王氏悲咽不止,吴氏也是流泪劝她:“姐姐,莫哭坏了身子。”
王氏如何能止住心底悲辛,她就只得这一个孩子,幼年生的那样好,粉雕玉琢的,那年要不是她没仔细照料,她的孩子又怎么会从那么高的假山上摔下,留了这么个病根,前段日子,怀月说要考取功名,好好读书,她心中宽慰高兴,她的孩子终于能跟常人一样了,做寿那天,她的孩子坐在主席位,那般的温文健朗。
“娘,别哭了,我现在没事了。”他都习惯了,拉过被子,张怀月合眼躺下,“娘,事已至此,我这身子就这样,自小到大,我都习惯了。”
听他这样说,王氏心底更加难受。
张怀月翻了身,脸朝内,声音有些低:“我方才昏迷的时候,在梦中见到一仙人,穿着鹤麾羽衣,仙人跟我说,治我这病,需得风和月好。”
“风和月好?”王氏皱了皱眉,这什么意思?
旁边吴氏献计:“要不找个算命先生算一算?”
王氏还想再问问张怀月梦中仙人还说了什么,一看,儿子躺下呼吸平稳,他已经睡着了。
第四十九章 今天心情不好(3)
过了一天,王氏亲自去找人算命,这地方她还是头次来,也不敢太张扬,坐了一顶软轿进了巷子,打卦算命的就在巷子里摆的摊位,王氏带着帷帽坐下,将写了这四字的纸条放在桌上,算命的先生是个老头,看了眼字,又问生辰八字,这小侯爷的生辰八字尊贵无比,哪能告诉他人,可眼下只能说出。
王氏说了生辰八字,算命的老头捏了几枚铜子,又拿了龟甲,撒铜子打卦,再看卦象。
王氏也不懂,见着老者有模有样摆弄一通。
“乾下,离上,盛运之象,夫人,这是姻缘卦,府上公子可是还不曾婚配?”
王氏一惊:“确实不曾婚配。”
“夫人,我多说一句您别生气,看着卦象,还有八字,公子身子似有不适呀。”
王氏急了:“那要如何破解?”
“夫人勿急~公子梦中既有高人指点,那便好办,这卦象是姻缘之卦,与府上公子相配的女子,须得五行属火,名字内须有风,不能比府上公子大,也不能比公子小上太多,一岁足矣。”
王氏皱眉,五行属火,名字内有风,比月哥儿小一岁,这倒哪里找?
算命的手朝西一指:“夫人请移步西边,在哪或许有所得。”
王氏起身,给了算卦银钱,步出巷子,她朝西张望了会,一时间有些没有头绪,回到家中,王氏身子乏,脱了衣裳躺下了,这一觉睡的稀里糊涂,做的乱七八糟的梦,睡的半点也不踏实,一觉睡醒头胀的厉害,丫环端来香茶,王氏漱完口,突然问:“之前月哥儿那个通房是不是叫小风?家住在城西?”
冯婆子一愣,点头:“是叫小风。”
王氏皱眉思索了片刻,那个丫头是月哥当初执意要收进房的,来了两个月不知道是什么回事跑回家了,这丫头在府里的时候,月哥儿身子健朗,精神也好,能念书作文章,进出侯府都跟常人无异,怎么这丫头一走,月哥儿就犯病了?难道这丫头就是月哥儿的姻缘?她还是狐疑,绿梅进来说:“少爷起身了,刚吃了一碗鸡汤,精神也不错。”
王氏心底稍加宽慰,起身穿衣去看儿子。
张怀月盘腿坐在长案前,旁边紫泥炉热气袅袅,屋内温暖宜人,他就穿了件薄裘,头发也未束,见王氏掀帘进来,张怀月搁下笔起身去迎。
王氏细瞧他脸色,见他气色比前日好多了,带了笑意说:“就吃了鸡汤?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带了滴酥,用点?”
张怀月摇头:“刚吃了饭,还不饿。”
王氏进屋,倒了茶吃,也不说话,张怀月重新坐下读书,察觉王氏目光不时落在他身上,便问:“母亲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么?”
王氏看他此刻好端端模样,一想到他前日发起病来跟死人就差一口气,心口不免酸疼。
“怀月,你此前做梦的四个字,我拿去让算命先生瞧了。”
“怎么说?”
王氏叹口气:“也不知道真假,但总要试一试,你这屋子始终没个人相伴,我做母亲看着也替你心疼,之前虽有个通房吧,这丫头也是没福气不知好歹的,居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