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今天心情不好(4)
张怀月盯着纸上墨迹沉默,神情羸弱,王氏更是看的心碎。
“你若是喜欢那丫头,我找人提亲,将她给你娶回来?”说罢,王氏小心看他脸色,顿了下又说,“算命先生说,你的姻缘得往西看,名字里要有风,我琢磨了下,这丫头正好对的上,你是如何想法?”
张怀月轻轻摇头:“孩儿没有什么想法,只是……”
“只是什么?”
他抿了抿唇:“母亲这是要娶妻给我冲喜吗?”
娶妻?王氏皱眉,她没想让一个庶民做将来的侯府夫人,只是抬进来做妾,做偏房,比通房的丫头好了那么一些。
张怀月起身,一脸正色:“既然母亲已经找人算了,那就定一个良辰吉日,母亲亲自去提亲。”
王氏讶然:“我亲自去?她的出身……”
张怀月掩唇一阵猛咳,雪白的面皮咳的胀红一口气就要背过去,王氏心疼的抚他胸口,直说:“你有什么话就说罢,别气坏了自己。”
张怀月喘匀了气,脸上红潮褪去才低声说:“不是说她能救孩儿的性命吗?既然是我的良药,哪里需要顾及出身,孩儿深谢母亲为我费劲心血,母亲不如明日就去吧,趁着我这几天精神爽利,年前就将好事办了。”
王氏根本就反应不过来,目瞪口呆由着儿子将她搀出内室,她哪是想现在就去提亲,就是来跟他说说,问这事怎么办?王氏瞧了眼合上的房门,心说,这是怎么了?急成这样,好要她亲自去提亲,她一个侯府大娘子,去一个杀猪的家里提亲,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死。
00000
谢山风归家不过两天,已经被葛氏唠叨的两只耳朵都要生茧子了,实在没办法跟着屠夫爹上了街置办年货,她咬着糖葫芦跟着谢屠夫,街上人太多了,好像平时都不出门,这到了快过年了,全都出来,又全都跑到街上,越是人多,大家越是喜欢往外跑,谢山风举目望望,虽然今天出了太阳,这温度还是低,嘴巴一张叹出一团白雾。
国人爱凑热闹的习惯,哪朝哪代都不变。
买的东西不少,糕饼甜点,茶叶香料也要买点,还要买口锅,跟在谢屠夫后面,南街走到西街,西街逛到狮子桥,谢山风不过是在一个卖花灯的摊位前多看一眼,再转身,她爹不见了,人又多,谢山风绕了一圈都没找到她爹,皱皱眉,她爹那么大一个人肯定不会丢,自己先回家。
跟着拥挤的人潮往前走,谢山风顺便买了炒花生炒瓜子等物,抱在怀里吃,她也不急着回家,身上有些个铜子,打算花光了回去。
正瞧着桥边卖花的,琢磨着买些绢花回去放在屋子里,叼着糖葫芦,伸手在口袋摸了摸,应该是够的,谢山风蹲下正要询价,略显尖锐的女声在脑后响起。
“这不是那谁的通房么?怎地在这?”
谢山风回头,入眼的是一只桃红的裙片,再往上看,看到了刘阮春涂着胭脂的脸,穿着她身后跟着丫环春桃,主仆两个盛气凌人。
她站了起来,和气的说:“表小姐。”
第四十九章 今天心情不好(5)
刘阮春哼了声:“我可不是什么表小姐,说起来,我还要喊你一声,嗯……小侯爷夫人?哈哈哈。”
刘阮春笑话她,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跟刘阮春吵闹,谢山风拘谨的说:“表小姐,我不在侯府了。”
“不在了?被赶出来了?”刘阮春顿时幸灾乐祸,笑的牙都出来了,“我说呢,就你这个土包子,也能进侯府?张怀月那个要死不活的能看上你?”
切,这女人,一句话将张怀月跟她都骂了一遍。
谢山风叹气:“说来话长,表小姐,我们到那边说。”她指了指巷子口,抬脚往那走,刘阮春昂着白皙的下巴,一脸高傲。
谢山风扭头瞅了瞅跟上来的刘阮春,心说,老子心情差着呢,你特么的撞到枪口上了。
这巷子只进不出,不过两人并排进去,里面堆了杂物,加上前些日子下雪,雪化成水,杂物泡了雪水,加上太阳一晒,正条巷子里都是一股难闻的味。
刘阮春捂着鼻子,嫌弃的不行:“说吧。”
谢山风看看她裙边带的金香囊姑葫芦,伸手去摸:“诶,你这个不错呀。”
刘阮春一瞪眼,拍她手:“脏手拿开。”
谢山风收回手,脚跟转了下,往前踏了半步绕到刘阮春身后,要笑不笑问:“表小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刘阮春翻了个白眼:“狮子桥。”
谢山风心说,你也知道这是狮子桥。
“表小姐,这狮子桥都是身份低下的庶民,你怎么会来这里?”
刘阮春傲气的不行:“我本来不打算从马车上下来,就是看到你,才下来。”
谢山风长长哦了声:“这么说,表小姐是来奚落我的了?”
春桃指着她:“我家小姐跟你说话,是你烧高香了。”
刘阮春不耐烦问:“不是要跟我说吗?快说,张怀月那个病秧子是不是快死了?”
“唉,表小姐,这大过年的,胡乱咒人,菩萨听见了,可是遭天谴的。”谢山风指指天,往前走了一步,刘阮春嫌弃她,跟着往后退了点,见她半天都在说废话,刘阮春皱着脸,“让开,我要回去了。”
谢山风举起胳膊,拳头握了握:“你也知道这里是狮子桥,乱的很呐,这前面的河里早上还看见死人了,这地方死个把人,都不是稀奇事,刘阮春,我忍你很久了,本不打算跟你计较,可惜老子近来心情不好。”
春桃蛮横上前动手推她:“滚一边去。”
第五十章 取舍离
这巷子只进不出,不过两人并排可以进去,里面堆了杂物,加上前些日子天气不好,下了两天雪,雪化成水,杂物泡了雪水,加上太阳一晒,一股难闻的味。
刘阮春捂着鼻子,细眉拧在一块,嫌弃的不行:“说吧。”
谢山风看看她裙边带的金香囊姑葫芦,伸手去摸:“诶,你这个不错呀。”
刘阮春一瞪眼,拍她手:“脏手拿开。”
谢山风收回手,脚跟转了下,往前踏了半步绕到刘阮春身后,要笑不笑问:“表小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刘阮春翻了个白眼:“狮子桥。”
谢山风心说,你也知道这是狮子桥。
“表小姐,这狮子桥都是贩夫走卒的庶民,你怎么会来这里?”
刘阮春傲气的不行:“我本来不打算下来,就是看到你,才下来。”
谢山风长长哦了声:“这么说,表小姐是来奚落我的了?”
春花指着她:“我家小姐跟你说话,是你烧高香了。”
刘阮春不耐烦问:“不是要跟我说吗?快说,张怀月那个病秧子是不是快死了?”
“唉,表小姐,这大过年的,胡乱咒人,菩萨听见了,可是遭天谴的。”谢山风指指天,往前走了一步,刘阮春嫌弃她,跟着往后退了点,见她半天都在说废话眼神不正,刘阮春皱着脸,“让开,我要回去了。”
谢山风举起胳膊,咬着后糟牙一脸凶相拳头握了握朝她脸上挥:“你也知道这里是狮子桥,乱的很呐,这前面的河里早上还看见死人了,这地方死个把人,都不是稀奇事,刘阮春,我忍你很久了,本不打算跟你计较,可惜老子近来心情不好。”
春桃蛮横上前动手推她:“滚一边去。”
谢山风一把捉住春桃,将她手腕一折,往杂物堆里一推,她力气大,春桃哪里比得过,一下倒了进去,哎呦一声,污水脏东西滚了一身。
刘阮春目瞪口呆:“你,你这是做什么?!来……”
谢山风上前捂住她嘴,阴恻恻哼了声:“刘阮春,你真是白痴,怪不得那个什么小东家能骗到你,我可听说了,那男人翻脸不认了,是不是又想起张怀月了?要他给你背锅?”
她虽然不是很喜欢张怀月,但还真是看不惯刘阮春这种女人,一开始瞧不上张怀月,嫌弃他无趣,跟那个什么少东家打的活热,还陷害张怀月,私生活乱七八糟,外面的姘头不理她了,又来找张怀月,这脸是怎么长的??
是觉得张怀月老实吗?老实人做错什么了?
刘阮春被她捂着嘴,谢山风的手跟铁钳子似的箍着她,刘阮春脸都吓白了,自小到大哪里遇到这样的事过,谢山风看她怕的都在抖,觉得好笑,恶声恶气说:“我警告你,下次再去招惹张怀月,或是嘴巴没把门,在外面胡说八道!我夜里爬到你房里,用剪刀将你脸都给绞烂了,变成一个丑八怪,就连狮子桥的要饭花子都看不上你!只能去庵里做姑子,做尼姑也做最此等的姑子,每日给别人倒尿桶。”
春花从地上爬起,谢山风眼疾手快,一脚踩在春花背,腿上用力碾了下,恶狠狠说:“你再动!那边无赖多着呢,都没婆娘,你再乱动,我就喊进来让无赖地痞,奸了你,狗仗势人的东西!”春花不敢动了,缩在地上一抽一抽的哭。
第五十章 取舍离 (2)
从刘阮春裙子上摘下金香囊葫芦,谢山风推了她一把:“我不打你,这个东西我就收着,要是我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玩意会在哪你自己看着办。”
刘阮春都要吓尿了,哪里顾得上谢山风说的什么,春花扶着她,主仆两人跌跌拌拌往外跑,跑到巷子口被裙摆一绊,摔成一团,也不敢回头,急慌慌的奔逃出去。
谢山风过了会才从巷子走出去,走出去没多远,就见到她爹在找她。
“你怎么在这啊?我还以为你回去了。”
进来巷子前她将东西放在外面,这会出去小吃零食都不见了,谢山风一根手指扣扣头发,教训了一顿刘阮春,心情爽的很。
“爹,咱们再去买点通草花,初一的时候放在家里也好看。”
去买了通草花回去,回了家,到院子门口才一进去,门口挂着的七八个猪头吓了谢山风一跳,葛氏将猪头腌了,抠掉眼珠子剖开一张张猪脸全挂在围墙上,猛一看到,跟怪物似的。
“我说,娘,你把这些用绳子穿上挂到那边架子也好啊,这吓死人了要。”
葛氏在井边捶着衣服,今天有太阳,赶紧将衣服都洗了。
“就你胆小,能吓到谁啊。”
到了晚上,谢家大儿媳妇苟氏进院子也被下了一跳,拍拍胸口说:“弟妹,你这么多猪头挂在外面,天黑看不清,真像人头。”
葛氏不好意思去摘了下来,谢山风捂着嘴笑,葛氏瞪了她眼。
苟氏送了二斤精面来,葛氏将精面收好,留苟氏吃茶,妯娌两个在厨房里,一个烧锅,一个炒芝麻,说起城中的闲事,苟氏知道谢山风去了侯府做事,好奇问:“我瞧山风在家,怎地没去侯府?”
葛氏说起这个就想削谢山风,干笑说:“她不去了。”
“不去了?为啥?侯府娘子大方着呢。”
葛氏总不好说去给人家做通房,去了两个月不到,就跑回家了。
“唉,管不动她,心气高着呢,不知道在想什么。”
苟氏犹豫了下问:“我听说山风在外面打听去都城的商户,她是不是要去都城?”
葛氏一惊,这丫头什么时候的事,她半点都没听她说。
“我没听她说,待会问问。”
葛氏憋了一肚子,等苟氏回去,谢山风都躺下了,葛氏进她屋子问:“你打听去都城的商队做什么?你要去都城?”
谢山风困的要睡着:“没有的事,娘,你还不睡?”
葛氏半信半疑:“你别什么事都瞒着我,要被我知道了,看我不揍你。”
“嗯,知道。”
谢山风确实想去都城,城中有个商户在京城卖丝,每年都去都城卖生丝,她想趁着顺风车一道去都城看看,蜗在吴城里,谢山风觉得自己没有发挥之地。
在家里也没什么大事做,每天起的晚晚的,在葛氏的轰叫声中起床,谢山风反应不大,一如既往懒懒起床,甩着手巾洗脸漱口,葛氏谢屠夫都不在外面,她洗完脸走到堂屋,抬眼一瞧,呆住了。
堂屋里王氏端坐着主位,王氏左手边是葛氏,右手边是谢屠夫。
王氏满身珠翠映的谢家堂屋蓬荜生辉,王氏的富贵气度跟谢家格格不入,谢山风吞了吞口水,摸不到头脑。
第五十章 取舍离(3)
葛氏瞅到她,赶紧站起将她拉了过来:“小风啊,快给侯府大娘子磕头。”
谢山风懵懵的被拉到王氏面前,王氏脸色有些灰白,拉着脸挑剔审咄她,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她不想跪,站着不动,王氏见她这般没礼貌,脸色更差了,皱着皱眉:“我来为小侯爷提亲,这边都是聘礼,不知道娘子可还满意。”
谢山风看到旁边一圈的箱子挑担,又是绸缎又是果子的整整八箱聘礼,还有几块皮子,这东西冬天做成御寒的裘袄是十分好用的,她心底讶异着,王氏来提亲?给张怀月提亲?这是什么情况。
王氏见她一脸呆愣,嫌弃的没边了,眉心蹙的更紧了:“你家姑娘与我儿是天作之合,我来提亲,谢家娘子不会不答应吧?”谢山风见王氏一脸高傲施舍,好像她就得感激涕零的嫁过去,跪谢天地祖宗,呵,她都没打算嫁人。
不等葛氏开口,谢山风往前一步,一脸正色行了礼:“给大娘子请安,我想见见小侯爷,我有几句话想跟他说。”
王氏柳眉一拧,几乎是在瞪着她了,心说,你这丫头片子蹬鼻子上脸,还要跟我月哥儿有什么好说的,我今日能坐在这,都是你谢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泽。
“我知道大娘子不愿意我这样的门户进侯府的大门,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娘子会出现在这,招待不周,还望大娘子海涵,我只是恳求大娘子,想见上小侯爷一面。”
谢山风这番话有进有退,不但王氏惊讶,就连谢家夫妇都有些怔住——女儿何时这么懂事了?
谢山风一个晚辈,说辞如此恳切,王氏不好拒绝,站起身说:“准你明日进侯府。”
葛氏见王氏站起,忙也站起送人出了院门,一直目送王氏上了马车,目送侯府马车驶离这一片才回了家。
吴氏在心兰苑等着王氏回来,王氏进了院门,看样子不是很高兴,她去的时候就不情愿,那杀猪的丫头还挑剔,王氏更加恼火,吴氏上前小心问了几句,王氏口气难免差,吴氏识趣没再问,坐了会就走了,吴氏回到自己房中,婆子给她倒茶,吃了一口,茶水有些烫,吴氏将杯子摔在地上,骂道:“死人啊,这么烫,想烫死我不成?”
婆子赶紧收拾,另沏了茶重新送上,吴氏脑中前想后想,不免狐疑,难道真想算命的说的那样,那丫头是张怀月的贵人,有了那丫头,张怀月就不会死,吴氏咬咬牙,张怀月不死,她的儿子如何继承侯位?这么多年的心血就是白费了,前几天落月小筑的那位又发了病,吴氏还以为落月小筑那位就会断气,谁知道居然梦到了仙人,还指点了破解方法,王氏居然就当真了。
吴氏在屋里转了几圈,心底焦急,这事如何不能跟怀壁说,他跟落月小筑那位感情亲厚,她要是说了,怀壁不但会跑去说,还会跟自己吵闹,这可怎么办?吴氏突然想到一计,眼前一亮。
“沈妈妈,你进来。”
沈婆子就等在外面,听吴氏喊她,跨了进来。
“太太,您说。”
吴氏想了一番,眯了眯眼:“你找些可靠的,去城西那边,好好的将人解决了,万万记得别留蛛丝马迹。”
沈婆子是她心腹,吴氏眼皮一眨,她都能知道吴氏在想什么,也不多问,点头:“姑娘放心,老奴定会办的妥妥的。”
第五十章 取舍离( 3)
葛氏瞅到她,赶紧站起将她拉了过来:“小风啊,快给侯府大娘子磕头。”
谢山风懵懵的被拉到王氏面前,王氏脸色有些灰白,拉着脸挑剔审咄她,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她不想跪,站着不动,王氏见她这般没礼貌,脸色更差了,皱着皱眉:“我来为小侯爷提亲,这边都是聘礼,不知道娘子可还满意。”
谢山风看到旁边一圈的箱子挑担,又是绸缎又是果子的整整八箱聘礼,还有几块皮子,这东西冬天做成御寒的裘袄是十分好用的,她心底讶异着,王氏来提亲?给张怀月提亲?这是什么情况。
王氏见她一脸呆愣,嫌弃的没边了,眉心蹙的更紧了:“你家姑娘与我儿是天作之合,我来提亲,谢家娘子不会不答应吧?”谢山风见王氏一脸高傲施舍,好像她就得感激涕零的嫁过去,跪谢天地祖宗,呵,她都没打算嫁人。
不等葛氏开口,谢山风往前一步,一脸正色行了礼:“给大娘子请安,我想见见小侯爷,我有几句话想跟他说。”
王氏柳眉一拧,几乎是在瞪着她了,心说,你这丫头片子蹬鼻子上脸,还要跟我月哥儿有什么好说的,我今日能坐在这,都是你谢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泽。
“我知道大娘子不愿意我这样的门户进侯府的大门,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娘子会出现在这,招待不周,还望大娘子海涵,我只是恳求大娘子,想见上小侯爷一面。”
谢山风这番话有进有退,不但王氏惊讶,就连谢家夫妇都有些怔住——女儿何时这么懂事了?
谢山风一个晚辈,说辞如此恳切,王氏不好拒绝,站起身说:“准你明日进侯府。”
葛氏见王氏站起,忙也站起送人出了院门,一直目送王氏上了马车,目送侯府马车驶离这一片才回了家。
吴氏在心兰苑等着王氏回来,王氏进了院门,看样子不是很高兴,她去的时候就不情愿,那杀猪的丫头还挑剔,王氏更加恼火,吴氏上前小心问了几句,王氏口气难免差,吴氏识趣没再问,坐了会就走了,吴氏回到自己房中,婆子给她倒茶,吃了一口,茶水有些烫,吴氏将杯子摔在地上,骂道:“死人啊,这么烫,想烫死我不成?”
婆子赶紧收拾,另沏了茶重新送上,吴氏脑中前想后想,不免狐疑,难道真想算命的说的那样,那丫头是张怀月的贵人,有了那丫头,张怀月就不会死,吴氏咬咬牙,张怀月不死,她的儿子如何继承侯位?这么多年的心血就是白费了,前几天落月小筑的那位又发了病,吴氏还以为落月小筑那位就会断气,谁知道居然梦到了仙人,还指点了破解方法,王氏居然就当真了。
吴氏在屋里转了几圈,心底焦急,这事如何不能跟怀壁说,他跟落月小筑那位感情亲厚,她要是说了,怀壁不但会跑去说,还会跟自己吵闹,这可怎么办?吴氏突然想到一计,眼前一亮。
“沈妈妈,你进来。”
沈婆子就等在外面,听吴氏喊她,跨了进来。
“太太,您说。”
吴氏想了一番,眯了眯眼:“你找些可靠的,去城西那边,好好的将人解决了,万万记得别留蛛丝马迹。”
沈婆子是她心腹,吴氏眼皮一眨,她都能知道吴氏在想什么,也不多问,点头:“姑娘放心,老奴定会办的妥妥的。”
第五十章 取舍离(4)
这天是腊月二十一,谢山风早早就起了,她不喜欢发油,弄在头发上腻腻的,那香味也不喜欢,只将长发梳在脑后,珠花也没带出了门,进了侯府,侯府里的积雪早已清理干净,一路腊梅相送,残雪堆在屋脊上,侯府高屋两边翘起的屋檐蹲着脊兽,稀薄的阳光淡的发白撒到侯府的高门大院,落在人身上也是透着冷凉,无端生出一股肃杀寒冷。
叹了口气,在院门口站了几秒,这才进了落月小筑,小环从耳房出来惊喜喊:“小风。”
谢山风点了点头:“小侯爷呢。”
“小侯爷在里屋呢,他身子不好,最近都不能出门。”
谢山风皱皱眉,走到门边喊了声:“小侯爷。”里面没有应答,她只好走了进去,掀开重重门帘,热气裹着熏香迎面而来,空气黏稠的几乎有了实质,这屋子里也太闷了吧,好人也能憋出病来。
走进去,才发现张怀月就在屋里,看到她诧异抬头,也没穿外面罩衣,披了件玉色云缎衫,里面是雪白的里衣领子,坐姿随意,一腿曲起一腿伸出坐在案几上伏案读书。
“你来了。”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张怀月眸子发亮,匆忙站起,案几上书滚了几本在地,他俯下身捡起混乱叠放,紧走几步上来要牵谢山风的手,谢山风将手一躲,四顾看了圈。
“怎么没在书房念书,这屋子暗暗的,也不点灯。”
张怀月走到她身后,玉雕似的指尖伸出还是想碰碰她,低低的问。
“我母亲去你家提亲了?”
谢山风点点头,叹了口气,摆摆手:“咱们都坐下说话。”她自己找了个团凳坐下,见张怀月仍是站着,指指贵妃榻:“你坐那。”
张怀月像有些手忙脚乱,坐下后又站了起来,谢山风楞看他眼,他才坐下不动了。
“你娘昨天去我家提亲了。”看着他满是期待的俊脸,谢山风抿了抿唇,“我不能嫁你。”
“嗯?”张怀月一愣,迟钝的眨了眨眼皱起了眉,“你说什么?”
“我不能嫁你,我有事情要做。”
他又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显然是不能理解她的意思,走了几步后脚步变快,显得气冲冲的。
“为什么不能嫁我?”
唉,这是被拒绝后恼羞成怒开始发脾气了么?所以才让他坐下说话。
“我要去都城,年后就走。”
他气的冷笑,去都城?这就是拒绝他的理由?实在是好笑的理由。
“去都城?你在那有认识的人?”
谢山风摇头:“没有,就是想去看看。”
张怀月指指自己,胸口起伏,想问问她,去都城难道比他这个大活人还重要?这算的了什么?抬眼看她一脸云淡风轻,半点懊悔不舍的样子都没有,更是气的话都没法说了,眼睛都红了。
谢山风看他气急的那样,反倒冷静了下来:“你别着急,你听我跟你说。”她叹了口气,捋平袄子上的褶子。
第五十章 取舍离(5)
“我这人粗枝大叶,没有那么多愁善感,儿女情长我看的淡,嫁人一事,于我来说,不重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有目标,去完成,才是我想做的,而且,我唉……答应了你,又做不到,这又算什么。”她也烦恼,真的跟张怀月成了婚,到时候任务来了,她要走,宿主跟张怀月一起过日子,这又算什么呢?虽说是个虚拟的时空,可这些爱恨情仇又真实的让她难受。
张怀月瞪大了眼睛看她,似不能理解她为何要说这样的话,眼底泛着水光,浅红的嘴唇翕动,屋子里熏香浓烈,暖炉里蒸腾的热气混成一团,两人鼻尖都冒着汗,斗鸡似的互相对视,谢山风有些心虚移开了眼,又说了句。
“我也配不上你啊,你看你身份,你的家世,我什么也没有,你应该找个更好的,我看知州家的女儿就不错,上次我还见她跟你说话来着。”
知州的女儿是什么样子,张怀月完全没印象,大概是跟他说过话吧,但他不记得了,眼前这人如此轻描淡写将他推到别的女人那,说些无关紧要不疼不痒的话,将他当做什么?
嘴唇发干,嗓子眼也发紧,张怀月眼睫闪了闪,眼眶热辣,手在袖口握成了拳,开口的话分外艰难:“你知不知道,为了我母亲能去你家提亲,我喝了参汤才发作旧疾,唬住了我母亲要去你家提亲,你说你不要做妾,好,我不会让你做妾,明媒正娶,八抬大轿,一个都不会少,侯府大门迎你进来,你竟不愿意嫁我?”
吴氏显然是急了,送来的参汤药性分外强烈,他喝下后,半个时辰后发作,这一发作比从前都厉害,刀山火海里滚着委曲求全好容易有了这局面。
她!竟!不!愿!
谢山风张了张嘴,她真不知道这事,舌尖舔了舔齿尖,她皱眉苦恼说:“我是真的不能嫁你,我,我唉……”难道真要自爆马甲?666也不给发布新任务,这搞的她想走,都不好走了。
从怀里掏出之前偷的药渣,还有她自己买的药,一一放在案几上,谢山风深呼吸了口气,端倪张怀月的状态,情况不妙啊,他这是要爆发,为了避免自己被揍,谢山风决定还是说出一些的好。
“这是我在山上偷的你屋子里的药渣,这是我自己买的药,我发现你的药有问题,就想调查,不过,你很聪明,在我之前就察觉药有问题,大概就停了药,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做这些?其实,我是接倒任务来帮你,让你活下去,你活下去了,我就是任务成功了。”谢山风抿了抿唇,说出了另外一个任务,“还有,让你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也是我的任务之一,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真的,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说完,她在肚子狠骂007,这特么的变态的任务,害的她现在里外不是人,都不知道怎么说好。
张怀月垂着眼睫,长睫盖住幽黑的眸子,碎棱在眼底浮动,眸底一片氤氲,披着的缎纹袍滑下肩膀露出雪白的竖领里衣,谢山风说完好一会他都没动,木雕似的。
“张,张怀月,对不起,你还好吗?”
谢山风喊他好一会,都没反应,她啧了声,这孩子不是气傻了吧,手伸了伸想给他个拥抱,想了想手还是缩回去了,算了,现在这情况任何肢体接触都不合适。
“喂,我走了。”谢山风站起试探的往外走,眼前瘦削的身影突然站起抱住了她,他抱的突然,谢山风唉的声身子歪倒了下去,两人齐齐滚在绵软的地毯上,地毯厚实绵软倒也不疼,就是身上紧搂的身躯让谢山风反应不过来。
幽冷合香滑过鼻前,谢山风大惊失色,捉住张怀月的胳膊:“你干什么,忪开啊。”
一个挣扎,一个紧紧不放,两人困兽似的在地上滚成一团,将香炉都给撞倒了,张怀月闷哼一声,他被炉子砸到了后背,滚热的香灰兜头撒下,疼的钻心仍是不放手。
谢山风挥着双臂,他便捉住她手腕将她压住,眼底赤红,冷静自持成了碎片,几乎咬碎了牙问:“你竟这般无情?又何必来招惹我?这样欺骗我很好玩么?我看上去像个傻子是不是让你很得意?连什么任务这样的借口都说出了,今天来说出这样的话,无非是想去都城,你在都城是有什么姘头不成,这样急吼吼的甩开我,找借口来搪塞我。”身下佳人红唇饱满如樱桃,张坏月眼角几欲崩裂,喉结滑动了下,突然俯下身,狠狠吻了下去。
第五十一章 马甲掉了(2)
谢山风手沾了茶水在案几上画了一点:“你曾说我像你认识的一个故人,这个故人呢,是在庄子见到的,对不对?她呢,名字也叫小风,对不对?”张怀月身子一震,终于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谢山风登时看到他泛红的眼眶。
果然是哭了。
她有些无奈,继续说着:“说来也不是鬼神,我方才说了,我是来做任务的,我并没有骗你,我确实是来做任务的,你是我的任务对象,我现在不能呆在这里了。”她眼瞅旁边的册子,顺手抽了一张白纸过来,用笔蘸了墨汁,在纸上写下,樱桃,山门,庄子,曾伯等字。
“你记得吗?你十岁那年,我去庙里找你,给你送樱桃,你嫌弃的要死,然后我就走了。”
张怀月的神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他狐疑的看着她,眉心突然一皱,似不相信,又不得不相信,眼神突然一变,颤着唇紧盯着谢山风:“我去看过,庄子后面有处小小的坟包,她确实埋在那里。”
谢山风一愣,神色微妙。
“是,那个肉身是没用了,淹死了。”谢山风起身拿了杯子放上,先倒了一杯水进去,“这是容器,这是水,容器是我的魂魄,水是肉身。”她将水倒入花盆里,重新又倒了一杯,“容器还是那个容器,水,不是那个水,懂我意思吗?”见张怀月只是闷看着她不说话,也不知道理解了没有,谢山风抓抓脸,脸有些红,“其实我不像你看到的这般年幼,我实际年龄都二十八了,大你一轮都不止,你亲我,我都觉着沾了你便宜。”
“我不在乎。”
“啊?扯远了,你既然活的好好的,那我就没必要再留在吴城了。”
对面的人沉默了很久,谢山风都以为他是被自己给吓傻了,正要搜肠刮肚再说些什么,张怀月皱着脸突然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接近我,都是故意的?在庄子,在侯府,还有,跑去山上找我的,根本不是你真心想见我,而是为了完成任务?”
虽然现实残酷,但确实是事实,谢山风点了点头。
“哈。”张怀月的脸色现出几分苍白,讥嘲道,“自始至终你什么都知道,将我耍的团团转,我不管你说的什么时代,什么虚拟不存在,我活生生的坐在这,难道是假的吗?我的感情难道是假的吗?”
“嗯……”
这个问题她选择沉默,谢山风实在无话可说,确实,这个时代或许不存在,但面前的少年,是活生生有温度的,刚才的吻激烈的嘴唇都咬破了,疼痛感这做不了假,她也无奈啊,张怀月瞪着她满腹的愤懑,谢山风牙疼一样咧了咧嘴,“是姐姐对不起你,等姐姐去了都城,发了大财就会好好补偿你,到时候我要去做别的任务的时候,我的财产全都留给你。”
“呵,你未免天真,站在都城天上就掉银子,还有,我并不缺钱。”
谢山风干笑两声,往外看了眼,天色开始泛黑,灰蒙蒙的光已经缓缓往下落,时间不早了,她要回去了,还要应付谢家夫妇,说服他们,她过了年就走。
看她似乎要离开,张怀月扣住她手,背脊绷的紧紧的:“我信你的话,但你,能不能…离开这里之前,在我身边……”
谢山风错愕的看他:“我……”
第五十一章 马甲掉了(3)
他语气分外艰难紧紧盯着她:“我甚少求人。”
唉,这事弄的,谢山风只好点头,谁让她心软呢。
“好吧,但我这会该回去了。”
张怀月的手终于忪开:“我送你。”
谢山风有些受宠若惊,走出院子,手上一暖,张怀月牵着她的手旁若无人穿过侯府,亲自送她出了侯府大门,要不是谢山风让他回去,他怕是能送她到谢家。
张怀月这般招摇,很快就传到了王氏耳中,王氏惊愕皱眉:“竟到这个地步?”身后婆子恭维说,“是呢,小侯爷一直将人送出了府,大家都瞧见了,小侯爷那精神气好着呢。”
王氏沉吟:“这丫头真是怀月的贵人?”她原本还有些不信,那丫头来了府里一趟,几天都没出屋子的儿子居然走到了侯府外,身子好的很,王氏心放下了大半,心里想着,月哥儿身子能好就成,至于那个丫头睁只眼闭只眼。
“母亲。”正说着,丫环挑帘,张怀月走了进来,王氏细看他脸色,见他神色舒展,眉宇间浊气驱散竟显清隽,心中十分高兴,心念着回头就将谢家姑娘娶进府中。
张怀月在王氏旁边坐下,王氏立刻叫人端上点心茶水,带笑问。
“我儿神色如此舒畅,想来是有什么好事。”
张怀月咽下东西,眼神有片刻出神几分落寞,摇头说:“只是身子好了,心底便好受些。”
王氏翘着嘴角问:“我可知道谢家姑娘方才离府,是你亲自送出的,我琢磨着,日子是越快越好,年前将人迎进府中,你看如何?”
嘴里的点心有些发苦,张怀月放下点心,摩挲腰上玉佩纹路,硬着心肠说:“这事暂且放下,我眼下还不想娶妻,想等考取功名后再娶妻。”
王氏诧异:“你不是对谢家姑娘一向有心?怎么我允了你,你自己倒又拿乔了?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这又有什么?”
“母亲,我心意已决,就不要再劝了,我来就是想跟母亲说这事的,天色不早了,母亲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王氏急道:“你这孩子,总是这般自作主张,往日我不说你,今日我要说你了,你身份尊贵,是侯府嫡子,院子里就弄了一个丫环,我就不说了,哪家公子院子里像你的院子那般清冷,就说怀壁的院子还有五个丫环跟两个婆子,眼下给你娶妻了,你又说要读书不愿娶妻,我真是弄不懂你,在想些什么。”
张怀月心底苦楚没法说,他要顾忌谢山风的名声,还要为她开脱,背着身子只说了句:“孩儿有罪。”就走了。
王氏气的站起,旁边婆子忙扶着她,一遍遍抚着她心口,挑着好话劝:“小侯爷志向广大,不在院里儿女之事,夫人,应当高兴才是,再说那个谢家姑娘又跑不掉,等小侯爷有了功名再成亲也不迟啊。”
王氏哼了声:“我儿有了功名会娶一个屠夫之女,罢了,说了也不听,是我白忙活一场,扶我进去休息。”
张怀月婉拒王氏为其张罗的婚事,吴氏听了,有些糊涂了,不是说非娶不可的么?怎么亲事又黄了,不过牵着那丫头的手亲自送出府倒是真的,要说真没情,依着张怀月那性子,绝技做不到那般,吴氏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这谢家的丫头留着就是块挡路石,早点解决的好。
“嬷嬷,找到合适的人了没?”
沈婆子堆起满脸褶子:“我办事,太太还不放心?都找托了,说准了,就等太太您发话呢。”
吴氏噙着阴笑:“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
“好嘞,婆子我这就出去。”
第五十二章 人命
越是到了年底越是忙的厉害,谢正清跟他爹在外做木匠活,一年到头的忙,年底该去收账了,父子两个大街小巷奔波几日,还剩几吊钱没能收回,不过,也够过年了,谢木匠琢磨着该用这些钱给儿子娶门亲了,正清老大不小了,早就该讨婆娘了,父子俩收了帐乘着夜色往家赶,眼看就要到城西巷子,谢正清背着做木匠的吃饭家伙,背的累了,换了个手拎着,这一换落了他爹几步,刚巧到了拐角,他低头拾掇刨刀,脑后一痛,人闷哼了声栽在地上。
谢木匠在前几步,进了家门扭头发现儿子没跟上,木匠没当回事,又过了会,儿子还没进院门,木匠嘀咕说:“做什么事都磨磨蹭蹭的。”出了院门走到巷子口那,拐角的地方,地上趴了个人,谢木匠上前一看,半盏茶前还跟自己讲话的儿子脸朝下趴着断了气。
谁也没想到还剩三天就是大年三十,谢家出了人命,谢木匠的儿子被人砍死在巷口,离家不到百米路。
谢家兄弟两个,老二家生的姑娘,老大家生的儿子,两家加起来就这么一个男娃,正到了娶妻的年纪,不明不白的被人砍断了脖子,木匠婆娘哭的要断气,谢木匠傻傻呆呆跪在灵台前,烧纸的火舔到了手猛的惊醒,抬头一看,是儿子的棺材,谢木匠精神恍惚泪流不止,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棺材上,那天他要是等儿子几步,儿子哪会遇到歹人,丢了性命。
葛氏拉着嫂子的手,双眼流泪,嘴唇颤抖不知道安慰什么好,妯娌两个靠在一起流泪,苟氏从昨晚到现在滴水未进,嘴角一串水泡,嘴皮干的翻起,两只眼睛红通通肿的老大,气若丝游靠在葛氏怀里。
“这叫我怎么活啊……正清啊,娘怎么活啊……”
谢山风默默流泪,宿主定然与谢正清感情十分要好,她的屋子里不少有趣的木头小鸟,木头蚂蚱,都是谢正清做送给谢山风的,不知是不是宿主的情绪影响到了她,谢山风心底刀搅似的难受,擦了擦泪,深吸了口气,起身去厨房烧了热水,倒了过来送到苟氏唇边:“婶婶,喝点水,你嘴边都流血了。”
苟氏目光痴呆移到她脸上,谢山风看的于心不忍,扶着苟氏的后脑喂了热水,灵堂那边突然一阵声响,谢木匠跪着地上,发疯一样狠狠抽着自己耳光。
“都是爹害了你!我要是等你两步,你也不会遇到歹人,都是爹的错,都是造孽啊……”
灵堂乱成一团,亲友忙上前拉开谢木匠,可丧子之痛又岂是旁人能拉的开的,谢屠夫擦着泪:“大哥啊,你这是何苦啊,正清泉下有知,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啊。”
苟氏眼泪就没停过,一听儿子名字哇的声俯地痛嚎哭,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将人心都要揉碎了,谢山风实在受不了,红着眼抿紧了唇进了厨房,在厨房里缓了缓情绪,脑子里涌出的都是谢正清背着木匠工具从她家院门口跑过的情形,仰起脸深深吸了口气,那么开朗的一个人……
官府那边已经报案,仵作上午来验尸,谢正清是被砍刀猛砍在颈椎骨上,砍断了脖子。
不知道是什么凶恶的暴徒会来残害一个半大小子,谢家人老实,不会去得罪哪个,谢山风抿直了唇,擦干手上污渍,她要去官府一趟。
第五十二章 人命(2)
匆匆走到院子门,葛氏看她脸色铁青憋着劲,一把拉住了她,喝了声:“你去哪?”
“我要去官府。”
“你去那做什么!你一个姑娘家,能做什么。”
谢山风皱眉:“总不能让正清就这样死了吧。”
“官府自有人去调查,你乖乖在家,你要是出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外面人心惶惶的,谁都不出门乱跑。”
谢山风咬着牙,拳头握了握,她人在点头,心底却有了旁的主意,没再跟她娘执拗,跪下来烧纸。
谢正清的丧事很快办完,官府查了几日也没个结果,加之要过年,官兵惫懒,更加不愿意查究下去,谢家小门小户,也没人撑腰,没人说话,这事就耽搁了下来。
这天是腊月二十九,谢山风早早的就起了,她去了西街马市,张怀月说的没错,这个世界或许是不存在,虚拟的,可人,是活生生的,谢正清一个大活人是真正的死了。
在她离开这里之前,谢正清不能白死,她要做些什么。
到了马市,谢山风绕了一圈,明天就是年三十,来马市的人不多,马贩子也少,上午还有些人,下午马场基本就空了,她没找到张怀壁的身影,这小子经常出没马场,今天难道也不来吗?或许自己该去侯府找他。
谢山风踟蹰了片刻,这大年三十跑到侯府找人,门子会赶走她吧。
“喲,真没人,我去年三十晚上来的时候,淘了一匹上好的马,玉鼻脸,捡了个漏,还便宜,才五十两。”
“啧,二少爷,五十两也不便宜啊,您可真有钱,能抬个通房了。”
张怀壁搭上那人的肩,朗声笑道:“你懂什么,那马,值八十两,就在我院子里养着呢,回头带你瞧瞧,开开眼界。”
听的这爽朗的说话声,谢山风双眼一亮,迎了上去:“二少爷。”
张怀壁搭着比他矮半头的潘家老二的肩头,说的正口沫横飞,听了声音抬眼一看,是谢山风,嘿了声笑问:“你怎么在这?今天可是三十晚上,不在家贴对联,跑到这里做什么?”
谢山风苦笑声:“不相瞒,是来找二少爷的,本想去侯府找您,可想您一定不在府中,就来这里等着了。”
“你还真说对了,我就不爱待家里。”
谢山风看了看旁边那个矮个子少年,张怀壁会意对那少年说:“潘二,你去外面,我跟山风有话说。”
等着潘二走出去,谢山风垂首在原地走了一步迟疑说:“二少爷,实在是抱歉打扰了您,我想跟您借样东西。”
“借东西?”
“对,还请二少爷借我弓箭。”
张怀壁皱眉:“你借这做什么?又要跟人比试?”
谢山风摇头神情冷肃:“我有用。”她想到市集上去买,寻找了两天,发现都这些弓箭都没有张怀壁收藏的那些好。
“我想借你那把黑影。”
黑影可是张怀壁最为珍贵的一把弓,通身漆黑油亮,是张怀壁寻了上好材料亲自做成的。
张怀壁挑眉:“你借了做什么?你不说,我可就不借了。”
这…谢山风不想说,她皱着眉只说:“还请二少爷通融,家中出了些事,我想借用黑影一用。”
第五十二章 人命(3)
张怀壁不是小气鬼,看她似有难处,乜了她眼,也就没再追问:“你跟我来,我回家取给你。”
谢山风感激不尽,跟着张怀壁出了马场,潘二还在外面等着,张怀壁一挥手大声说:“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
谢山风跟着张怀壁到了侯府,她没进去,就在后门等着,没一会张怀壁拿着弓出来,皱着脸:“你到底要做什么?连我也不能说。”
谢山风试着拉弓,这弦劲大,射出的箭一定能将脑袋射穿。
她弯腰行礼:“谢过二少爷,改日我就来归还。”
目送谢山风离开,张怀壁抓抓后脑勺啧了声我转身回府,冷不丁旁边冒出个声音,他掉头一看,是她母亲房中的沈婆子。
“沈嬷嬷,有什么事?”
沈婆子的脸色活像见了鬼:“二少爷,刚才在门口跟您说话的是落月小筑的小风吗?”
“嗯,怎么了?怎么,母亲连我跟一个姑娘说话都不准啊。”张怀壁一想到他娘管他那么多,就烦,冷扫了眼冯婆子,这老妇人,不是个东西,尽在他母亲耳边撺掇,他母亲变成这样,有这婆子大半功劳。
沈婆子强笑了声:“哪能呢,我就随意问问,问问……”沈婆子走了,张怀壁看她逃命似的速度,冷嗤了声回了自己院子。
仵作验出谢正清脑后的伤是被砍刀所伤,这种砍刀并非樵夫砍柴的刀,而是痞子混混打架斗殴专用的大砍刀,比一个成年男人的手臂还要长,这样的刀在吴城中起码有上百把,吴城中的混混地痞可不少,就狮子桥那边,经常有混混在那转悠,白天都有,谢正清身上并没有钱,不知道什么人会和这样一个老实少年过不去,那么深的伤口,直接将颈椎骨砍成了两截。
谢山风摸索着箭弦,想不通,谢正清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是谋财害命,谢家小门小户,不存在谋财一说,谢正清是个老实人,没有歪心思,性格又好,开朗善良,也不会去得罪人,更不要说得罪那些痞子混混了。
年三十这天早上,谢山风去了狮子桥,她没跟往常一样经过就走,而是在桥边的茶肆坐了下来,要了茶水吃着点心,像她这样一个十几岁的丫头,坐在狮子桥这种地方吃茶,实属怪异,没一会就有两个男人挤眉弄眼坐到了她对面。
两个男人其貌不扬神情猥琐,流里流气,身后背着尺把长的大砍刀,谢山风在这两人面上过了下,心底暗暗猜测,杀死谢正清的是不是这两个中的一个?
“谁家小娘子,大年三十,也不回家,在这做什么?是来等哥哥我的吧?”
谢山风垂着眼,杯子在手中转了圈,过了片刻才抬眼,不慌不忙开口:“两位,我这有个活,钱不算多,两位干不干?”
满脸胡子的男人嘿嘿一笑,要来捏她的脸:“哪的活?床,上还是床下,爷我都厉害的很。”
谢山风偏过头,冷冷说:“你们这里有谁能一刀砍死人?干脆利落,连血都不出。”
另一个酒糟鼻的男人拧了把鼻子:“爷定不让你流血,舒服死你。”
谢山风皱了皱眉,站起身:“你们跟我来。”
第五十二章 人命(4)
这两人互相看了眼,眼底露出淫,邪,嘿嘿两声跟了上去。
谢山风身后背着弓箭,两个混混也没当回事,一个小姑娘背着弓箭也没什么。
谢山风她往前紧走几步,突然转身,取弓搭箭,行如流水,一箭射出,不偏不倚,正在满脸胡子男人的裤裆上。
两哥男人呆在当场还没反应过来,另一人的幞头上中了一箭。
她冷着脸,眼神极为骇人,搭弓瞄准缓缓说:“这一次是你们的脑袋。”
两个男人互看了眼,彼此眼中有惊骇,往后直躲,络腮胡咽了口唾沫,强笑说:“小娘子,说话便说话,不要动手。”
谢山风一箭射在他脚边,迸出一串火星,冷冷开口:“再问一遍,这里可有力大无穷,能一刀毙命的?”她心里也在打颤,强撑着自己笔直站着,她的箭术限定距离,得要是这么长的距离才能射中,射准。
酒糟鼻揉着鼻子,眼珠一转嘿笑声:“倒是有一位,可他今日不在,去妓馆里吃酒了。”
谢山风看他眼神闪烁,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冷冷问:“哪家妓馆?”
酒糟鼻挤挤眼:“小娘子想去?能在哪呢,就在河边,好找的很。”
谢山风心底暗想,难道真是那个凶手?如果是真的,那她真要去那地方一趟了。
“小娘子现在要去吗?我们哥俩陪你去。”
“不必了,既然在妓馆,我等他回来,再来找寻,他叫什么?”
“姓袁,脸上有道疤,叫袁老疤。”
这两人一听她还会来,神色都有些变化,谢山风没再理会这两人的小动作,转身跑了,她没回家,而是又去了侯府,她去敲后门,门子开门见是她,问:“你是来找小侯爷的吧?”
谢山风点头,看门的知道她跟小侯爷走的亲近,愿意给她做这个人情,说不定以后能沾光呢?说你等着,没一会,张怀月就到了,青金圆领暗纹宽袖襕袍,罩衣领口一圈雪白狐狸毛,衬着一双清润乌眸正望向她。
谢山风见他穿着如此华丽不由一愣,移开目光福身说。
“见过小侯爷。”
张怀月看到她很开心,抿了笑意在唇间,碍着旁边有人,往下走了几步侧身挡住了,捉住她手,低下声问:“我等了许久,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找我?”她要再不来,他就去谢家找她了。
“家里出了点事。”她期期艾艾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她今天跑来侯府两趟,第一趟是求张怀壁,第二趟是来求他。
张怀月拢了拢乌眉:“出事?要紧吗?”
谢山风点头:“很要紧的事,”她抬起头望进他的眼中,在他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想恳求小侯爷陪我去个地方,我一个女人进出不方便。”
她遇到了难事能来找自己,这让张怀月心底很宽慰,在她心底,自己是值得依靠的人,是她的靠山,点点头含笑问:“去哪?我今日整天都有空。”
“那地方我不知道你去没去过……,但小侯爷到了那不要生我的气。”
他笑了,怎么会生她的气,生谁的气也不会生她的气。
第五十二章 人命(5)
“走吧。”见他笑的可亲,谢山风也不迟疑了,牵起他的手往前走。
女孩的手心柔软如绵,张怀月五指跟她紧扣,胸口热腾腾的,走了几步他感觉手里湿漉漉的,抬起她的手:“你的手心怎么这么多的汗?”
她几乎跑了一天,不但手心里是汗,后背也是汗,这会心口还在隐隐的闷疼。
张怀月停了下来,仔细端详发现她脸色十分难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谢山风抽出手,汗湿的手心在裤子上磨蹭,半天抬起头:“我堂哥死了,前天晚上回来的路上,被人砍死了,我要找到凶手。”
张怀月讶然瞪眼:“你找到凶手?没有报官吗?”
“报官了,没有用。”
张怀月沉默,官府的办事效率他也知道。
“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我帮忙?”
她就是来找他帮忙的,牵着张怀月的手继续往前走:“我打听到了一些事,那个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妓馆里,我要去看看。”
张怀月沉下脸:“你一个姑娘家,去妓馆?你要找谁,我帮你去找。”
“我要亲自去找,我离开这里之前,一定要找出杀死谢正清的凶手,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不能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
张怀月有些不是滋味,哼了声说:“要是你这堂哥知道你对他印象如此之好,怕是死也甘心了。”
谢山风皱眉:“你这说的什么话。”
张怀月也觉得自己这醋吃的没有道理,掩饰说:“你既然要去,身上衣裳得换了,咱们去前面成衣店换身衣裳,做男子打扮方便些。”
两人就街买了成衣换上,很快就到妓馆门口,这一进去,谢山风就皱起了眉,浓的呛死人的胭脂味扑面而来,入眼处尽是庸俗不堪的大红大绿色,简直闪瞎狗眼,谢山风闷头在角落坐下,迎客的花姐一路香风四溢奔了过来,谢山风穿的朴素,张怀月难得穿的却如此招摇,相貌又十分的出众,偏生来了这种地方,在满地姹紫嫣红中立着,出挑的让人不想看到他都难。
“两位公子在这可有熟人?”
花姐的眼力见识那是相当的,张怀月气质不凡,身上穿着更是昂贵精致,因此这花姐直接忽略了谢山风,跟张怀月献殷勤。
这个妓馆是城中最低等的妓馆,想来也没什么姿色上乘的妓,女,张怀月撇开脸冷冷说:“我们是来找人的。”
谢山风端详这花姐年纪,四十多岁模样,脸上涂了一层厚粉,脸边堆着两团胭脂,眼角的褶子能夹死蚊子,嘴唇涂的鲜红,满脸市侩堆笑看张怀月的眼神,就好像狗看到了肉包子。.
这大概是个年纪到了,没有行情了的老,妓,在门口迎客人。
“哎呦,来我们这当然是来找人的,我们这的姑娘价格便宜,个顶个的漂亮,要不,我喊几位给公子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