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二章 怎么没有星际空港啊
乳白色的气浪在地表翻滚，这些混杂着月沙的空气——或者说是混杂着空气的月沙——在航天器的灯光照射下才有这样柔和明亮的色泽，而在更远处，乳白色的气浪也只能在一片黑暗中昏黑。
毕竟这玩意本身就是混合了特殊粒径月壤的气基混合相，本身不会发光。
在航天器灯光照射的边沿，厚重大气将光线部分漫反射到原本黑暗的地方，让照明区域柔和过渡到一片黑暗。
可以想见，如果在厚重大气的上下表面各加上一层无损耗反射面，光线能在这层厚重大气中走得稍远一点——大概半米，不能再多了，介质本身也会吸收光线。
航天器需要返航，不可能一直在这提供照明。第一个规划完成的就是照明法阵，这玩意结实耐用，人人都会制作调控，完工后便彻底解放航天器，让已经在这当了一会指示灯的航天器顺利返航。
紧接着就是在还没有建筑的地方划出一片让航天器起降下客卸货的航道。
这其实没什么难的，毕竟现在的月面真的看不到建筑，外出侦查的士兵回传的源源不断的信息，也说明附近月表看不到生物活动迹象，可以放开来大干一场。
考虑到航天器本身自带能源（指修真者），降落也不需要除了位置引导之外的辅助，航天器可以垂直降落，白瑞树等人便没有特意安排，只是给航天器提供位置引导，让它们在较和缓的平地降落，留下用以走人走货的空间即可。
修真者固然可以在空中飞着离开航天器，不过考虑到航天器也有飞行需求，且在月表“一沾即走”，为了不出意外，白瑞树等人还是姑且将航天器起降区域划成了人员禁飞区域，只让他们在月表行动，走出禁飞区域才可飞行。
莫余想象中的星际空港景象，大抵是不会出现了。
“没有支持设施……没有停泊机房……没有接天蔽日的空港，这也能算是合格的飞船降落地点吗？”莫余看着白瑞树视野角落起降频繁的航天器起降区域，觉得有点晕。
我心中的星际空港，应该是庞大的钢铁巨构，在一片黑暗的太空景色中，闪耀着如同繁星的光点。是宇宙中万千星系的道标，是星际旅人的停泊站，是吞吐大量异星物资、人员流动极其繁盛的战略要地。
各式各样的飞船都可以在这得到休整，人们看到它，就知道旅途告一段落，该找找安定的感觉了。
但我眼前这个是什么玩意？
深渊母星上的发射中心，我可以理解，毕竟有深渊生物威胁，不可能兴建得太引人注目。而且短期内要执行的发射任务比较单一，不做接收其他种类航天器，不做开通其他线路或是自由航行的决定，是可以理解的。
即使这样，深渊母星上的发射中心还有发射降落的支持设施、维护航天器的机房和维修站、人员货物运输的专线，其中以货运航天器的供能、货运设施最为亮眼。
虽说相对星际时代的大幕来说还显得有些基础，但这无疑是已经具备基础功能的星际空港，说发射中心是初代星际空港，名副其实。
但我眼前这个是什么玩意？（再次）
飞行区没有建筑，人员货物运输靠乘客自己腿着走（自己用法术帮忙也算腿着），维修区压根不存在，连个机库都没有，航天器都是临时停靠，毫无补给，卸完货就跑。
莫余的理性告诉他，对刚刚起步的天河文明航天事业来说，由于他们修真科技的科技树特性，如此简陋的临时停靠站会在很长时间内成为月面的常规景色，直到未来产生了新的需要，才会有人专门兴建他梦想中的星际空港。
但莫余的感性不接受这个解释，他觉得不行。
可惜，“他觉得”没用。
修真者又不是“只能靠”航天器进行星际旅行，载人航天器只是给修真者保持了较舒适的飞行体验，顺带着带点东西，固定些设备，采集数据罢了。
和地球上螺丝松动就要紧急维修的情况不同，天河文明的修真者对航天器的完整程度期望大概保持在“只要不粉碎就算成功”左右，并不存在迫切到每次起降都希望有维护保养功能的需求。
换言之，星际空港常备的机务维修功能，被修真者无情地归入了非必要项目。
至于星际空港另一常备的人员货物运输功能，对这个世界来说……作为伟力归于自身的代表，修真者发来问号。
修真者本身就是最强大的生产力，如果不是身为活物，多多少少都有点“懒狗”，也不需要搞众多工具或是代替、或是辅助。当然，即使全都自己来做，辅助工具还是多多益善的。
哪怕是需要搬运货物，对修真者来说，只要自己能扛得住，最力大砖飞的运输方式，法力包裹也能带着货物到处跑。货物运输就这么成为了非必要项目。
至于飞行区，航天器都是靠修真者提供法力、调整飞行姿态的，有没有固定飞行区，只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
星际空港的各项功能被拆解得干干净净，证明在这帮修真者的科技树里，星际空港的存在确实可有可无。
与其指望他们出于需要，修建莫余梦想中的星际空港，莫余苦思冥想后，觉得还不如自己出手，以莫余的身份，重塑天河文明的审美——不用重塑太多，只需要把星际空港加入审美就行了。
就像当年自己造房子引起妖精们的造房竞赛一样，只要有人能造出好看的星际空港，这帮修真者肯定会蔚为风潮，兴起一场浩浩荡荡的天河文明开拓运动兼星际空港设计与建造大赛。
迈向星辰大海，吾辈义不容辞！
自古航天，无有不建星港者，今银河共和国航天，自吾辈始！
白瑞树：我感觉有人在想着搞事，而且还是没必要的那种没事找事，究竟是谁呢？
第七百零三章 已经很委婉了
“半径十千米内的地表地形探测表示，容许地表与地下气体交流的通道，为固溶相扩散和大型通道气体交流，有液体流动的地表通道暂未发现，长径达到分米级、短径达到厘米级地表裂缝中，能连通地下世界的，现已发现八万四千处，没有生物交流迹象。”
“月表地质多孔隙，理论上结构稳定性差，但调查得到的结构稳定性如下……具体原因仍在调查中，已通过临时建筑许可。”
“发现可供人通行通道一百二十一处，该数量仍将继续增加，其中最大孔径洞穴截面最宽处为十三米。”
“目前仍未发现地表存在深渊生物活动迹象，各类通道大概率为天然形成，浅表层未有深渊生物活动迹象。”
来自侦察部队的消息一条条汇总，飞向还在航程中的柴子瑜。白瑞树身为组织部成员，自然拥有阅览情报信息的权力。考虑到现在正是修建临时基地的时候，什么信息都有纳入考量的必要，白瑞树便将信息终端的投影放在眼前，与慕阳州商量着安排临时基地建设问题。
“这是什么离谱的玩意？”莫余闲的没事，“旁听”白瑞树眼前的各种报告，当他看到侦察部队回传的地质调查初步报告，只觉得头脑发昏。
“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你看这份地质报告。上头描绘的月表地质状况，好好的土地画得跟蜂窝似的，这儿一个洞那儿一个洞，还能保持地表结构稳定？这月球挺长脸啊，这样的地貌都能不塌陷？”
“……这方面的学问我并不是很懂，但既然侦察测量出来是这个结果，只能说这就是事实。起码这份报告给了我有关临时建筑情况的评估，即使在这个样子的土地上，”白瑞树点了点报告中出现的如同蛋糕坯一般“松软”的图像，“也可以修筑临时建筑。”
“这下真是宇宙之大无奇不有。他们要是能研究出来，是什么原理能让这种地质稳定存在，可一定要给我看看报告，我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莫余真想知道是什么蓬松地质，竟然能让这块土地保有安全兴建的承载力。
一般来讲，到处有孔洞的土层受压，初步变化是“紧实”，之后是“塌陷”……不管如何，对施工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惨一点可能遇上孔洞气体外泄后和外部大气混合爆炸什么的，好消息是金丹期修真者大概能硬抗。
坏消息是，让建筑建在这种地质条件的环境中，莫余凭直觉，并不觉得妥当。
但搞侦察的专业人士写的报告说可以，那咋办嘛，相信专业人士算了。
白瑞树并没有彻底相信这份报告的评判，毕竟他和莫余一样，看到这份报告的时候就满脑子疑惑。
但他和莫余不同，莫余不信只能搁置争议，他不信不能搁置——他还得安排建设，在李丹成到来之前，他需要负责兴建临时营地。
这玩意怎么说也是开工动土的活，如果白瑞树身为指挥而不能确信报告的真实性，可就没法开工了。
白瑞树找人试着打地基，以小范围的试点实践检验情报的可靠性。
侦察部队说对了，这里的地质虽然充满孔隙，但还真能拿来当地基用……只要排除表层游荡的厚重大气，在法阵作用下，照样能建设临时基地。
白瑞树带人跑马圈地，忙活一阵，修建起营房、仓库、产线、各类法阵，算是将航天前哨基地的模板搭了起来，才终于等来了李丹成。
“已经建为临时建筑的地方，正式区划也和临时建筑一样，不要改动。这是侦察部队提供的情报，你看看有没有用得着的地方。”白瑞树总算卸下月面建设总指挥的担子，将工作内容移交李丹成，让这位天才发光发热。
“区划一致是吧……哦，这种可以临时建筑的地质倒是挺难得。等下，我问个人。”李丹成打开白瑞树发来的资料，让手下的工程部队继续建设临时营地，又接通对慕阳州的通讯。
“喂，慕阳州，我把基地底下做成无法通过的地形，不影响军事行动吧？”
“不影响，行动区不在营地集中。”
李丹成什么都没说便挂断的通讯，就在一旁看着她从接通通讯到挂断的白瑞树脑海中浮现慕阳州被人挂断通讯的囧样。
应该是哭笑不得的样子吧。
“行了，基地该怎么建，我心里有数了。”李丹成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胸有成竹。
“别急，还有。货运航天器还在路上，我这里有快速物流模板，位置已经选好了，你看一下怎么建造，怎么用料。”白瑞树掏出自己尚未加入临时基地区划的正式蓝图。
“行，我看看。要求多久交货？”
“运气好点，你大概还有二十个小时。”
“够了，我忙去了。”白瑞树物理意义地和李丹成靠的很近，李丹成不能凭借“挂断通话”的方式离开对话，便也从物理意义上主动远离，切断了本次对话。
“这就是天才的余裕吗，她脱离社交关系从来不多说一个字，都没有委婉的时候。”莫余有点羡慕。
“已经很委婉了，起码她刚才还说‘我忙去了’。”白瑞树点头，自己在李丹成的眼里多少是个人，不错。
总算没有被她像对待空气一样无视。
“工程的任务交给李丹成，作战防卫的任务交给慕阳州，侦察交给柴子瑜，行政文书工作交给汤秋双，你接下来是不是该回归老本行了？”
“我一直做的都是后勤工作，谈不上回归。先把出入库管理做起来，再发东西。产线完成后就要安排人手做工了，事情多的是。”白瑞树不挑地方，随便找了个临时营房钻了进去，打开信息终端，核查工程进度，对照自己的后勤安排。
“这些事情做完之后，还有更麻烦的。我还要根据地下世界的管道空间安排地下后勤网络，选定地下基地位置。”
第七百零四章 你怎么在指挥部啊
莫余愿意客观公正地评价白瑞树。这人虽说长得好看，但从来没主动以自己的“姿色”获得好处——全员摆烂的时候把他推上去当头另说——对待工作向来认真努力，即使自己觉得自己配不上当前位置，也在努力学习，提升自己，不让自己白拿那些资源，也不干“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事。
白瑞树对深渊登月工程的工作态度有目共睹，他不仅为自己重点负责的工作内容准备了大量预案，也为和其他部门通力合作的交接状况作了众多查漏补缺的防备计划。付出的脑力和体力劳动，谁见了都心中起敬。
“行了，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我真的不需要。”白瑞树正在删除信息终端中存放的大量防备计划，并调整有关后勤工作的预案优先级。
好消息是，前者只需要删除并通知下属就行，后者只需要调整优先级并通知。最起码这两样事情并不需要从无到有地制作计划，而“毁灭往往比创造容易”。
坏消息是，白瑞树付出大量心血的东西，就这么随着信息层面上的毁灭，带着那些心血一起付之东流了。
“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难受，大家都这样。自己辛辛苦苦做好的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派上，是个人都难受。”随身老爷爷莫余正在指导学员心理健康。
“……本来这些计划就是绝大部分不会启用的东西，它们早在我制订的时候，就注定只会有一份，甚至连一份都不会起效，我有什么好难受的？”白瑞树删光了所有不符合当下发展的计划，开始调整优先级，并通知远在天边（物理）的货运航天器加速。
他曾经以为，在月面搞大规模工程，在登月工程的前期，即使是李丹成这样的天才，也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使工程节奏相对货运航天器的行程更慢，自己需要调整后勤工作重心，予以配合，才能推进登月工程，以现实意义的最高效率实现目标。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自己还是低估了所谓天才的能力。
当他在预计的时候，下意识给天才的表现设限时，他便没能理解“天才”。所以，在此基础上制订的防备计划，几乎没有一个是对的。
严格地说，“几乎”可以去掉，没有一个是对的。
李丹成抵达月表，接管工程部队之后，整支工程部队展现的面貌都不一样了。
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把货运航天器的供能仓，那座看起来体型跟个金字塔似的奇观建完了。
所谓极短的时间，指的是三个小时，这段时间从选定位置开始算起，囊括全部施工时间，还包括验收。
这玩意可不是什么力大砖飞拿建材堆叠就能形成的工程造物，供能仓的设计难度和建造难度，狗看了都摇头。
李丹成显然不是狗，所以她看了两眼放光。
白瑞树做的补救计划中，有不少都是“供能仓建设推迟，货运航天器在月表暂留时间延长”的相关计划，并且按照暂留时间的不同划分了轻重缓急。正式行动预案中，则给供能仓建设留足了二十个小时期限，同时保障后勤工作正常进行。
但谁能想到李丹成只花了三个小时。
众所周知，当人员数量一定时，后勤资源如果能够妥善分配，那么后勤资源越丰富，工作效率越高。
如今，工程部队的后勤支援设施建造赶在了物流运输前头，对整个深渊登月项目来说，倒是后勤部分在拖慢项目进度了。
白瑞树没办法，只能调整货运航天器航程，要求对方尽可能提速，越早赶到越好。
……
“你为什么一直待在指挥部？”莫余问出灵魂问题。
白瑞树左右看了看，指挥部是基地中刚刚建起的正式建筑，灯火通明，第一宇宙军的月面指挥部就在这里扎根，组织部的五个人有四个都在这——除了喜欢亲临现场的李丹成——室内所有人都在忙碌，包括自己。
“现在是登月工程的极早期，后勤部门还没有自己的驻月中心，我也只能在指挥部里做工作。等以后方便了，再建月面的后勤中心。”白瑞树以为莫余是嫌自己没有专用办公室，在这太吵了。
“不是，我不是想说你在指挥部工作还是在后勤中心工作……这可是银河共和国来到月球的第一天诶，就算这里是深渊月球，不是蛮荒月球，你难道就不想去外头走走吗？哪怕在外面一边走动，一边干活呢？我看你们的信息终端挺好用的，似乎没有待在固定位置办公的必要吧？”
莫余想看看深渊月球的景色，如果白瑞树一直待在指挥部里，那可就只能看看指挥部的景色了。
“信息终端确实好用，但它的信息呈现方式，大部分是视觉信息，少部分是听觉，再少部分才是神识信息。视觉信息和听觉信息，没有额外加密，我带着信息终端出去，不太方便。”白瑞树挠头。
就算第一宇宙军成员人均保密级别都比一般深渊远征军高，但白瑞树接发的信息也不是人人都能看的。在指挥部还好，这地方保密事宜都齐备，白瑞树拿着信息终端就能办公，不怕自己无意识泄密。
但拿着信息终端在外头晃来晃去，一边到处跑一边接发信息，这就多少有点泄密可能了。
“我想看外头的景色，能想个办法吗？”
“外头有啥好看的，除了工地就是基地，基地外头满地都是厚重大气，现在还没光线，照不到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可是这是深渊月球诶。”
“行吧，看看简单，但我要先说好，一会看了觉得不满意，可不要找我发牢骚。”白瑞树并不抗拒让莫余观景，简单地调整了一下信息接收，让基地最外延的工地外墙“监控”投影到桌面一角。
莫余看了一眼。
天是全黑的，有星星一动不动——动的很慢，看作不动。
地上有光照的地方，乳白色厚重大气正在流动。
第七百零五章 你看我能抽身吗？
白瑞树说得对，没有光照也没有深渊生物活动的月表，工地和基地以外的地方，都没什么好看的。
潮汐锁定带来的自转公转周期一致，过长的地表光照周期导致月面局部的温差可以在一个周期内突破常规生物生存能力的上限和下限。有足够厚重的大气层的话，温差还不会变得太大，以至于让常规生命绝迹。
只是深渊月表的“厚重大气”是一种相对厚重的东西，并没有能力让温差降低到适合常规生命萌芽的程度，这便让深渊月球的月表亿年来都是一片死寂。
比如现在，在士兵们活动的区域，探测得到的温度是零下五十摄氏度。
顺带一提，摄氏度也是莫余当年“大搬运”留下的概念，毕竟从无到有制订各种单位标准太麻烦，靠一个单位大气压下的百分制冰点到沸点做温标，算是比较方便的做法。
听起来这个温度还“不算太低”，毕竟光是地球人类的生活区域，就有能够探到零下七十摄氏度的壮举，绝对地说这样的温度不容生物生存，显然是草率偏颇的。
但如果同一片区域的气温会在半个月内上升到零上七十摄氏度呢？
如果一种生物的生存能力可以做到又抗寒又抗热，那它有很大可能是活动能力极低的动物、微生物，或者没有活动能力的植物。
好消息是，这种生物确实有。
坏消息是：这种生物的体型不足以让莫余在投影中看得见。
看不见的生物，那就很没意思了。
侦察部队的报告确实指明，在月表乳白色的厚重大气中混杂着较为可观的生物反应，其中生活的微生物虽然结构简单、类型原始，但能产生生化反应，彰显深渊月球的地表“未来可期”——大概是生命演化几个周期以后，未来可期。
对一般人类七八十年的寿命来说，这个未来有点远；对修真者来说，如果他们愿意留下一块微生物保护区，用于时间跨度以亿年为单位的生物观察，可能还有观察到有趣生物的希望。
但第一宇宙军的登月行动已经对这些在厚重大气中进行生命演化的微生物造成影响，即使是莫余这样的摸鱼人，也不敢轻描淡写地说这种影响是好是坏。
毕竟能够诞生地球生物圈的原始物质海也只有那一次，演进到较高程度的生物圈再想从原始物质海中整出新活，多少有点无视自然规律了。
深渊月球的月表，还勉强处于“原始物质海”阶段，此时遇上演进程度较高的第一宇宙军，这片原始物质海怕是要被冲击失衡，再也起不来了。
（关于生命起源与演化，我个人是支持原始汤理论的，但比最初版本的原始汤理论更激进一点，杂糅了热泉内容。将原始汤定义从某温度区间平和的液态混合物扩展到原始大气和整个生物圈能够直接接触到的岩石圈。能量来源则从地热到核辐射，全都算进去。）
（听起来挺民科的，考虑到我没做过这方面实验，其实就是民科。大家看着图一乐得了，起码原始汤概念好懂，大家容易接受。）
如果这份投影能够起到显微镜的功效，让莫余直观地看见，属于月表厚重大气的微生物是在怎样活动，怎样它们的生活环境，那么投影的内容还能让莫余更感兴趣一些。
可惜，这只不过是份能让人看见显著变化的投影，看不到微生物的动静。
在远方既是黑暗，近处就是工地，地面翻腾着乳白色气浪，天上没有云彩的投影中，除了有人活动，其他地方都是相对的一片寂静。
这里没有能产生云的高层大气，倒不如说，那些紧紧贴着月球地表，在几厘米的高度翻腾着的乳白色气浪就是此处独具特色的云。这里也没有液态水，起码表层没有，故而见不到河流。大气中倒是存在稀薄的气态水，但太过稀薄，没有产生雾、雨、冰晶的能力。
而在此处的天顶，深渊母星正占据着最佳位置——这是潮汐锁定在该行星系中带来的必然，慕阳州找的就是这个位置。
深渊母星随着时间流逝，正在月面基地的天顶处表演它的“月相变化”。
和月面基地是“深夜”不同，在月面基地天顶的深渊母星，此时正是“满月月相”——朝向月球的这一边是白天。
相比一开始莫余想在旅途中看到满月的月球而未能如愿，还是深渊母星先给他来了场视觉盛宴。
莫余：这种不看目的地，先看出发地的旅程，如果真有旅行社要做，我对其收益情况还是有些好奇心的。
摸着良心说，这也应该是天河文明第一次以超远视角回望母星（即使是深渊版本的），毕竟他们到现在连卫星都没放过，全母星地图都是靠测绘再拼接，可不存在单次拍摄的完整母星全景图——指太空中的地球照片之类的风格。
从月球回望母星，这份景致也算是前所未有了。
想到这，莫余回过神：“不对啊，从月球看母星的景象，对你们来说，怎么样也应该是第一次看到。你觉得月球没什么好看的也就算了，难道你对在月球看母星都没有兴趣？”
“就这？首先，我人在深渊月球，不是蛮荒月球，现在能看到的不是蛮荒母星，而是深渊母星。”白瑞树即刻反驳。
“深渊母星和蛮荒母星的景色天差地别，光是地表色调都大不相同，我如果对蛮荒母星的全景有兴趣，也应该去蛮荒的月球观看，而不是在深渊月球看深渊母星的全景。”
“而且……我虽然对深渊母星全景也有一点兴趣，可有兴趣也得分时候。”白瑞树目光一扫，桌面上文件来去，信息终端上文本底稿的数目还在不断增加。
“就凭现在这个状态，我就算对外头景色有多少兴趣，你看我能从工作中抽身吗？”白瑞树说着，又给一支连队的驻地批了条。
第七百零六章 太顺利了，不习惯
已经对原始月表景色感到失望的莫余，对投影中的景象失去不少兴致，转而观察白瑞树的工作。
原始月表景色当真不好看，没山没水，也不见光。天顶上挂着的深渊母星倒是能反射许多光芒，但也没到照得彻亮的时候，而且颜色也不纯，在这等反射光下，月表的异星风采倒是足够了，可依旧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异星风采。
说白了，这玩意乍一看能图个新鲜，但也就只到图个新鲜的地步。莫余又不是精于文艺的才子，做不到被这等景致激发心中翻腾不休的情绪。
对他来说，外头死气沉沉的景色，还不如白瑞树工作的情况好看。
“第一宇宙军连军官加士兵，一共百万人出头。此次深渊登月工程，其中没能通过航天员考核的，都在深渊母星维持第一宇宙军的实体资产。除此之外，一些通过航天员考核，但素质相对较差的士兵军官，也安排在深渊母星，维持实体设施运营。”白瑞树一边处理公务，一边将第一宇宙军的当前状况说与莫余。
理论上这些内容都是分级保密的，但莫余情况特殊，白瑞树跟莫余讲保密，大概得先把自己视力听力封了，保险起见再把精神海封了，之后所有活动都靠神识引导……
那他就成废人了。
而且按照莫余的身份，很难说究竟有没有该对莫余保密的东西。
考虑到诸多情况，综合研判——白瑞树自行研判——决定自己所能见到的东西，除了隐私，都可以讲给莫余听。
“本次登月实际参与人数，八十五万人。一批航天器实际运三十二人，把货运航天器机组刨开不算，也得运上两万六千余批。”白瑞树重复审批下属递交的连队驻扎汇总报告，虽然对他所处的层级来说，连队的驻扎事宜已经是小事，但仍有过目必要。
白瑞树也可以选择不过目，连队事宜出问题，真要追责也确实追不到白瑞树身上，说得难听点，连他直接对接的下属，也追不到这责。只是白瑞树身为金丹期修真者，神识也出众，觉得自己能多看点东西就多看点东西，如果有问题，自己多看一眼，说不定就能先把问题解决了，免生事端。
“本次登月，光是团级单位，就有四百多支，后勤事宜与我直接相干的，实则也只有军级单位才需要我直接负责，师级单位间接负责，旅和以下，原则上我只要能过目就行。”白瑞树展示了一下已经打上“过目”标记的几份旅级单位报告，单从数量上说，可比白瑞树每分每秒阅览的其他单位报告要少上许多——毕竟现在到场的完整旅级单位也没几个，但连队却已经很够数量了。
“大工程。”莫余有感而发，再次为深渊登月工程的规模庞大感叹。
“确实是大工程。以前我位置不高，看得事情不够全面，也不好作评价。现在位置足够高了，能看到的东西多了，也积攒了不少经验，才好评价一二。”
“依我的看法，登月的方式暂且不说，只谈在深渊月球上开拓的方式，也可以不止有设立第一宇宙军这一种。”
“首先是战斗力。在深渊活动，有当代前列的战斗力是必要的，从军队中选人，比较合理。”
“第二是规模。深渊月球与深渊母星的情况不同。深渊母星的作战，由于其更少受到空间上下的影响，故而人数越多，所占区域越大，实际的战线压力更轻。而深渊月球的作战情况不同，需要考虑深渊月球地下世界的战情，而从我们常规的驻地防备情况，更偏向二维平面布防的角度说，人数更多，所占区域更大，实际的战线压力并没有减轻许多。”
“这就导致规模扩大，对深渊月球上的开拓工作来说，并不能体现太大优势。”
“在深渊月球这样完全没有生产基础，物流难度更大的地方开拓，小规模和大规模在开始时，对后勤保障的压力截然不同。如果能花时间，由小开拓地发展到持有自身生产能力的大开拓地，再安排深渊远征军进驻大开拓地，逐步将深渊月球的情况纳入掌控，相对而言，更循序渐进，后勤压力也更小。”
“不过看实际情况，天庭采取了大规模登月，开拓地、基地、控制一气呵成，投入大兵力压制深渊月球的做法，估计背后也有考量。虽说我个人到了现在，反而喜欢小规模开拓，循序渐进，不过工作就是这样，我也要支持天庭的决定。”白瑞树打开深渊登月进度，给莫余看。
进度才走了一点点，显示“只有”三万余战士抵达月球，折合运输批次一千批出头，预计还有四天时间，第一宇宙军本次登月全体战士才能尽数抵达。
“四天时间，建设出给八十五万人使用的基地，这其实不算难。”白瑞树又调出工程部队的交付文件，上面标着预计提供给多大规模部队的进度指示。
即使是在人手不够充足的当前，李丹成带领下的工程部队依旧展现出了远超同期需求的工程能力，满足第一宇宙军登月全体基础需求的建筑设施已经是能观望得到的事情。
“现在真正让我忧虑的，是我们要在前期，将基地建设推进到哪一步。”
“现在的好消息太多了。第一，货运航天器供能仓的提早交付，这意味着我们的后勤效率能再次提升。第二，原计划中会在登月后立刻直面的深渊生物侵袭情况并未发生，在我们派出大量侦察部队后，本应逸散的蛮荒气氛也没有吸引深渊生物攻击。”
“原计划中，基地建设会伴随持续的战斗压力，使基地建设进展不快……现在太快了，如果深渊生物再不来攻击，我们就要彻底站稳脚跟了。”
“怎么，这有什么隐患吗？”莫余好奇。
“没隐患，就是进展太快了，工作太过顺利，有点不习惯。”
第七百零七章 慕阳州是混不上兵王的
白瑞树的发言全是感情，一点技巧都没有。
莫余真想知道这小子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怎么说话常常带着凡尔赛的劲头，自己还浑然不觉。
工作太过顺利，有点不习惯。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多少人认真干活，求得就是工作顺利，继而其他也顺利，到白瑞树这儿可好，工作顺利，反而不习惯了。
“你这话最好不要对除我以外的人说，我怕有人忍不了揍你一顿。”莫余在精神海中活得十分恣意，听到白瑞树此等发言，也有点忍不住。
“我又不傻，干嘛说给别人听。”
“那就好，你还知道自己不傻。既然没有战斗压力，稳妥发育就是最大的福分。能在不需要作战的情况下就把月面基地建设好，接下来不论做什么，都比一边战斗一边发展基地要好，毕竟基地已经建成了。”莫余也不必用高深的理论知识和丰富的实践经验来对这件事进行考量，朴素观点也能知道，在运营正常的情况下，已经建成的改良设施肯定比还没建成的改良设施要好。
“也许我该享受这种顺利？”白瑞树在偷笑。
“啊，对，你享受这种顺利，但我得给你指出，现在最享受这种顺利的，应该是你那位主管作战的最高主官。慕阳州可比你轻松多了。”莫余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看不得别人好的毛病，不过无所谓，他现在没什么社交需要，那就不改了。
幸灾乐祸是极其有效的低级趣味，不可不尝。
“慕阳州，你是说那位已经跑出指挥部的第一宇宙军最高指挥吗？”白瑞树没停下手里的活，抬头朝慕阳州应该在的位置示意了一下。
挂着慕阳州名牌的工位连个人影都没有，连文件都是隔空递送，桌子上干净得……哦，不干净，堆着各种玩意呢。
“我靠……等等，他应该不是旷工吧？”
莫余看到这场面，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人旷工”。
可惜过往的见识很快追上情感，告诉莫余，慕阳州这种人即使是成了王莽，也不会旷工——倒不如说这种人生来就是工作的料，让他们停下劳动比谋杀他们的性质更加恶劣。
“怎么会是旷工，我不干活的可能性都比他大。据说战斗部队有他编制的无数预案，出现敌情就可以按照预案行事，他本人还能实时调控，所以从指挥部里跑了，‘实地’调控去了。”白瑞树谈到慕阳州编制无数预案时，也颇为无奈。
慕阳州指挥作战的天赋高也就算了，精力还格外旺盛，又是编制预案又是实时调控，别说是现在没有敌情，就算是有敌情，他都能把深渊生物按回去。
更不用说是全然不见敌情的时候，慕阳州如果还待在指挥部，除了审批一些全局性文件，也就只能有“坐镇”的象征意义。
于是慕阳州跑了，跑得非常果决，不仅没耽误正事，还将自己在深渊母星的作风又带到了深渊月球。
他的身影再一次闪烁在每一名抵达月球的士兵军官身边……
白瑞树和莫余都很好奇，这位在加入以随军军校为名的青苗营地之前，应当是大学四年级学生。
慕阳州的大学生涯到底是个什么做派，不会和现在一样，常年在各种地方及各种人之间穿梭吧。
顶级现充了属于是。
“你看，这是他刚刚审批通过的通知。”白瑞树打开属于第一宇宙军登月全体频道通讯，上头置顶的就是慕阳州一分钟前以第一宇宙军组织部名义发布的公告。
是登月项目实操落月的补充细则，告诉士兵们落月之后如何对接，临时行政机构将如何安排他们和月面基地的各种事务产生联系。
总之，按照到目前为止发布的所有实操指导做事，能够保证阅读理解能力正常的士兵在落月后五分钟内找到自己该做的事情。
“他确实没有耽误公务，那他本人正在做什么？”
“从我得到的消息来看……他好像正在和部分侦察部队一起，探查通往地下世界的通道。”白瑞树额角冒汗，慕阳州的这种行动，在他看来其实并不全是好事。
虽说慕阳州的军事指挥能力十分强大，但他本人的战斗力，与军事指挥能力相比，实在是菜得不行。
倒不是说他的战斗力真的很差。作为有充足资源用于修炼，并在修炼塔中修炼到金丹期，同时达到继续修炼收效甚微状态的修真者，慕阳州的战斗力，在金丹期修真者中，也算是达到及格线的——指各种正常人能够掌握的技艺和能力都熟练掌握。
但这也不能说慕阳州的个人战斗力就能很好。实际上，他的水平刚好能在第一宇宙军那些久经战阵的老兵中混个平均线。
要说他不强吧，第一宇宙军的老兵都是深渊远征军各部的狠人；要说他强吧，他的个人实力肯定比不上银河共和国内一些喜欢将个人战斗力磨炼到登峰造极的学派。
他若是只当兵，顶天也就是“服从命令，勤劳肯干，基础功扎实”，兵王啥的他都混不上一个。
而现在，慕阳州竟然跟着侦察部队去考察通往地下世界的通道情况……
以他的战斗力与军事指挥能力不对等的状态，万一出点意外，不说对第一宇宙军，就算对整个深渊远征军来说都是损失巨大。
军部还指望这人才足够成长后编写大量教案，提高深渊远征军军事理论水平呢。
……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一般而言，“万一出点意外”，在各种事情中都是“肯定出点意外”的代名词。
但这本书签约了吗？没签约，所以不管这个。
……
在白瑞树担心慕阳州可能会出意外的时候，慕阳州正跟着一支侦察分队执行常规军事任务。
嗯，意思是，他没带什么“卫队”性质的部队，本次军事任务也没有特殊目的，单纯是侦察部队按照军事需要，自行产生的常规任务。
第七百零八章 月球地下世界植物的选择
由于这场军事行动并没有特殊性质，仅仅只是作为登月侦察部队整体侦察战略的一环中的一个链节，其所动用的部队规模、人员组成也毫不特殊，只是一支拥有基本侦察作战能力的侦察部队分队。
而慕阳州就“混”在他们之中。
对于一支基本功能齐全，特殊强化几近于无的侦察小分队来说，多慕阳州一个人并不算多。
单从工作角度，侦查小分队容纳慕阳州，并不困难。不过他们有工作之外的忧虑，比如，慕阳州半道加入侦查小分队后，指挥权算谁的？慕阳州又愿意干多少活？
侦察小分队倒是不怕慕阳州不干活，毕竟他们原本的基础侦察功能便已经完善，多带一个来参观的“游客”，也不会太耽误工夫。
比起慕阳州愿意干多少活，他们更担心慕阳州“外行指导内行”。慕阳州的军事指挥能力确实不错，但侦察小分队已经是侦察部队中最基础的团队行动单元，更注重专业能力和技术水平，统揽全局的军事指挥能力还真不一定能在基础单元发挥多大作用。
功勋卓著的热兵器时代老将也不一定能改进火药的分子结构——如果有这样的例子请一定要告诉我。
于是侦查小分队的几人商量了一下，颇为踌躇地在正式执行任务前询问慕阳州，是否需要将本次行动的指挥权转交给他。
“为什么要转交给我？你们是侦察的专家，需要劳力，我可以给你们帮忙，但我不能指挥你们怎么侦察。我还希望你们教我一些实地侦察的本事呢。”
慕阳州已经吃够了把事情交给内行去办的甜头，怎么可能再干外行指导内行的事。
侦查小分队松了口气，眼见得慕阳州披挂停当，将单兵装备带齐，又拿了几种对应不同通讯情况的应答机，才安心带慕阳州“下矿”。
毕竟从月面通往地下世界的天然通道，还真有点矿洞的味道。
好消息是，这里的矿洞受到生物影响，并不是全暗的。
侦查小分队按照计划，通过地表处一两米直径的洞口，向地下钻去。随着侦查小分队的逐步深入，他们发现洞壁上生活的生物种类和它们的生活环境一起，开始变得复杂。
为了应对各种可能存在的风险，侦查小分队一直开着功能繁多的各种法术和团队法阵。这些从各个方面防护小队安全的法阵同样也有侦查分析的性能。
侦查小队很轻松地便能知道，随着他们进入地下的深度增加，周遭的厚重大气成分正在变化。
比较显著的变化是，厚重大气中的水汽含量，正在高速上涨。
与其同时，侦查小分队发现，洞壁上附着的生物群体，正在从微生物群落向苔藓菌类过渡。
相比月表厚重大气中的极其原始、结构简单的微生物，生活在洞壁上的微生物已经变得十分复杂，正介于微生物和植物之间，部分群落更为突出，发展如同地衣苔藓。
但根据侦查小队的分析，此处的生物演进如果没有更进一步的环境变化，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里的水汽较地表更丰富，但浓度梯度分布明显，每个深度圈层的水汽条件都不相同。厚重大气中的微小颗粒月壤十分强硬地阻挡了水汽上升，如果侦查小队的推测没错，那么此处的微小颗粒月壤将在与水汽充分结合后，向下沉降，带走上升水汽，实现水资源在此处的升降平衡。
用人话说就是：越往深处水越多……不是，这话怎么这么怪？
一定是我多虑了。
总之，在现在生活着地衣的圈层，水资源并不足以供给它们再演化到被子植物。（这实际上是个很大的跨越）
不过生命也在这里演化出别的奇迹。
对于地球的植物来说，它们演化出光合作用，转化太阳光的能量，是生命进化的必然。
不是说什么“植物生长靠太阳是天经地义”的武断描述，而是从地球环境能够寻找到的最优质能量源角度说起，太阳光确实是极好的能量来源。
来自宇宙的大部分射线都被地球磁场偏转，能够直接落在地球地表的能量来源，其主体就是本身不是带电粒子的电磁波。当然，还有一些不带电的粒子也能携带高能抵达地球，但这些粒子往往都太小，构成生命的物质压根留不住，效用有限。
将这些能够直接抵达地表的，并且物质本身就能留得住的电磁波作为能量来源吸收，毫无疑问是当时生物演进的金钥匙。
于是，地球的初代生物，往植物方向发展的进化，便都把光合作用点了。
什么样的星球环境就能演进出什么样的生物。对生活在厚重大气中的微生物和洞壁上的原始植物来说，指望天空中的太阳可以将富含大部分能量的电磁波穿透厚重大气照射在它们身上，显然不太现实。
但能量不会凭空消失——没有法力介入的情况下是这样的——光虽然被厚重大气吸收了，但它们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存在，那就是热能。
深渊月球的地下世界生产者生物便走了在地球植物界比较少见的能量获取方式——热差储能。
依靠温度梯度的差异获得能源，这种手法在地球可以用于发电。不开玩笑，这是真事。
不过二十一世纪初的热电材料效率尚不理想，也就在一些很舍得花钱或者特种场合使用，距离民用还有一段距离。
（在我写管道交通的时候，新闻告诉我电磁橇建成了；在我写月面基地的时候，新闻告诉我宣传片都有了。我很怀疑当我写下热电材料距离民用还有一段距离之后，会告诉我以后都可以用热电空调了。）
但生命向来能创造奇迹。
就如同细胞能在细胞器的膜两侧构建出比闪电还强的电场一样，只要一样东西对生命来说是有用的，生命便会在无穷的随机演化中趋向它，强化它，让它达到人工需要追赶许久的高度。
（自然植物的光合作用效率就是现在的单层太阳能电池企图超越的目标。）
第七百零九章 温差发电能开不少课题
当侦察部队发现这些聚集在洞壁上的原始植物存在内外温度差时，其实还没想到这些原始植物能凭借温度差获得生存生长所需能量——一般人脑洞没那么大，看到存在温差就想到这份温差能拿来“发电”的，毫无疑问不太一般。
真正让他们意识到这些原始植物正在利用温差获能的是另一个现象——这些原始植物在发光。
光线不强，勉强让厚重大气在没有其他光照的情况下看起来像是一片夜里的雾，不能指望这玩意看起来能像是在充足光照下的乳白色，但好歹有点灰。
第一宇宙军的士兵都接受过良好教育，而没有法力介入情况下的自然科学告诉他们，这些原始植物没有法力支持，发光必然需要能量支持。
而自然科学中的生物学分支又告诉他们——如果不是必要，生命是不会浪费能量保留某种功能的，这倒不是说什么“用进废退”，而是在复杂的生存环境和种内竞争中，喜欢浪费能量的生物一般留不下后代。
那么现在有两种可能。
一、原始植物发光可以保证他们留下后代，即直接性地影响物种存续，不会发光的物种早在之前的种内竞争中灭绝了。
这种机理有好几种起效方式。比如发光可以驱离天敌，发光物种能保障自己存活几率上升；亦或者发光可以吸引动物昆虫来帮助传播，常见于传粉类植物和孢子生殖、种子生殖，也能提升种内竞争能力。
但这种可能的机理不论以何种方式起效，根本地说，都需要通过对其他生物施加影响才能起效。
侦察小分队并未在这片洞壁发现原始植物以外的生化反应产物。总不能说，这些原始植物发光施加影响的其他生物，生化反应并不超过该种原始植物的能力范围吧？
第一种可能性比较小，该考虑第二种可能了。
二、原始植物发光是它们进行某种生化反应的副产物。它们不需要发光，但不得不发光。
这么有趣的东西，侦察部队别说按照工作要求必须上报，只谈自己的个人倾向，侦察部队也把该物种的观察情况传回了指挥部。
白瑞树虽说是后勤部队的最高负责人，但同时也是组织部成员，有查阅所有第一宇宙军文档的权限，故而他也看到了这份报告。
准确地说，是大量内容相近的报告。
组织部里压根没人看得出这意味着什么——一群研究作战相关的，生物方面知识除了和作战相关，都是选修——便整理了一下，委托给生物学大佬分析。
大佬确实厉害，也不问他们在哪找到的这种生物，见到报告之后，先问了环境周期温差，再问了光照情况，没过一会就把重建后的生物模型传过来了。
对原始植物的获能方式做了简单建模，生动形象地讲清了原始植物在一个温差周期内的两种获能方式，告诉第一宇宙军，这玩意是怎么利用温差生存的。
顺便拜托他们整点样品，大佬打算开一串新课题。
整样品的事情不急，这玩意并不稀缺，满坑满谷都找得到。至于保密方面的问题，大佬的保密等级也挺高，只要登月项目组能批，给他拉一载人航天器的原始植物都没问题。
“从报告的数量和分布情况来看，这种能够利用温差获得能量的原始植物，好像是众多地下通道植物的趋同进化方向。那些混杂在厚重大气中的微生物好像并没有承担生产者的作用，大部分是以分解原始植物生产的有机质为生。不排除它们也有利用温差或少量日光做生产者的可能。”白瑞树觉得，月表和浅层的生态系统还是蛮新奇的。
“利用温差生存，也就一定程度上能够减小温差，再次提高生物在这种环境下的适应性。你们应该做好应付深渊生物的准备了。”
“准备一直都有，侦察部队虽说是侦察，但战斗力也不差，更不会在陌生环境松懈。你看，他们一直在向下探索，但到现在还没见到原始植物以外的东西。”
……
慕阳州所在的侦察小分队提交报告后，便顺着通道继续下探。
考虑到月表到地下世界的情况对天河文明来说完全陌生，且存在深渊生物的潜在威胁，为了不引起大规模骚动，侦察部队选择的都是在初步探测中表现出连接地下大空腔性质的天然通道。
一些看起来能连接地下，但初步探测结果不甚理想的通道，其优先级则被排在后头。
天然通道有一个特点，这玩意没有目的。
对非智慧生物来说，天然通道和人工通道的差别，它们是不在乎的。
从一个地点到另一个地点，相同的位移，差距几个量级的路程，它们也是不在乎的。
深渊生物能在这种环境中生活得很“快乐”，因为它们都没有智慧可言。
而对身为智慧生物的第一宇宙军成员来说，天然通道上下左右没有章程的延展方式，着实有些熬人。
地质学家可能会对天然通道形成的状态很感兴趣，但对背负着查探地下世界生物状况，探查敌情的侦察小分队来说，这种状况就有点头疼了。
对侦察小分队来说，最舒适的工作状态，就是通道垂直向下，直通某个地下世界的大空腔，让他们观察到生态更丰富的深渊月球生态，最好再发现一两个有战斗力的深渊生物，观察之后班师回营，准备进一步侦察。
但天然通道，真的可以延伸很长、很长。
侦查小分队顺着天然通道前进，左右拐弯就算了，向下是好事，上坡也走过不少。
一直没有突破性进展，向地下前进的距离还没有达到理想状态，更没有看到探测中预料的大空腔。
洞壁上重复着原始植物和微生物大群落，在长久的前进侦察中，他们也总结出不少这些植物生活的规律。
在一套水资源的简单循环下，地下越深处的水资源越丰富，越能支持复杂的生物群落。
第七百一十章 不是连通水体
即使在地下自然通道中已经行进许久，侦察小分队依然没能发现以液态或固态形式单独存在的独立水资源——这和自然通道的倾斜角度不够大也有一定关系。
依托月壤微粒凝结的小液滴承担了这片地下通道水资源载体的身份，但由于液滴还是太小，想要承认这些有凝结核的液滴宏观上是液相，侦察队员可不乐意。
好在地下自然通道方向取向虽说普遍随机，但作为探索优先级较高的地下通道，都是在初步查探中认为有连通地下大空腔能力的通道，侦察小分队终究还是看到了新东西。
在自然通道中前进，一个急拐向下的弯道，将他们第一次引到液态水面前。
混杂着月壤微粒的厚重大气随深度增加而厚重的速度很快，单以光学信号来说，即使侦查小分队都快和水面碰上了，也没能透过灰色——洞壁植物的微弱光照使愈发厚重的大气表现出灰色——的厚重大气看见液面。
但修真者又不是只有光学信号侦察手段，不用多说，只凭借类似声呐的探测手段，也能察觉近在咫尺的地方存在相界。
终于碰上新实体的侦查小分队狂喜，开工。
……
“负责地下探索的侦察分队们，陆陆续续地回传新情报了。”白瑞树手头的活都快做到明天的量了，再想工作也没有实际意义，只好看点其他部门的报告，也算是增进自己对第一宇宙军在月面工作状况的了解，方便后续安排。
“明明第一份有关液态水发现的报告还在几个小时前，现在才说‘陆陆续续回传新情报’，是不是有些晚了？”莫余也在看报告，这种“异星探险”类的侦查报告还蛮有意思的。
就是有点可惜，自己不能实地观摩，只能看前方回传的报告，或者拜托白瑞树接入某个侦察小分队的视角——但光学信号里全是灰蒙蒙的一片，亮度偶有变化，明白底细的人，知道这是视角在厚重大气中移动，不明白底细的人，还以为信号被干扰了，“电视机”花屏呢。
“我觉得不晚。侦察分队和地下通道都很多，如果只有一支小分队在某个通道中发现液态水，意义还不算广泛，总得有足够的分队都发现液态水才好。现在这个规模就正合适，基本能断定，在月表通向地下的自然通道中，抵达足够深的位置，发现液态水将是普遍现象。”白瑞树能查看到，已经有两成以上的侦查小分队传回了发现液态水的报告。
这个数字还在增加，毕竟地下通道都不相同，即使是相同的深度，不同侦察分队想要抵达，也需要完全不同的时间。
“能确认水体连成一块吗？能的话，就能证明这些地下通道都连接了同一个地下空腔。”
“先看一下大致深度……”白瑞树快速浏览已经提交发现液态水的侦查小分队报告，由于这些小分队从行动开始就开着各类法术和法阵，出发时对高度做了统一定位，所以换算起来非常方便——提交报告中的深度就是换算后的结果。
白瑞树看得份数不多，便已经发现，这些侦查小分队虽说都发现了液态水以堵塞地下通道的形式存在着，但水面相对统一高度面的深度都不一样。
考虑到上传至今的报告都没有表述液面有显著升降，可以认为这些水体都是死水。
换句话说，这些水体并不连通。
连通器的液面保持相同高度，需要两个前提条件。一是液体不流动，二是各液面上的气相也连通。
月表的厚重大气可以通过地下通道抵达液面，也可以在月表实现连通。就算各地区的气压在连通状态下依旧能在各液面处存在气压差异，也不足以让连通水体的各个液面保持几米甚至几十米的高度差。
更别说这些报告里还有深度相差几百米的液面，连通水体能发生这种情况，什么气压差啊这么夸张？
“照此看来，地下通道中存在液态水，封住地下通道的情况，虽然是共性，但也不是同一个水体。”
“如果这水安全，侦察分队就得进入水体侦察对吧？”
“对。”
……
侦查小分队很快就得到了对水体的简单分析结果。
这里的水出乎意料的纯净，水体内只生活了少量微生物，而在水体与洞壁接触的部分，则生活着些许原始植物。
这些原始植物依旧靠温差获得生存能量，但长势很差。
厚重大气中的月壤微粒与水汽充分结合后，会失去在厚重大气中飘浮的能力，最终落入水面，缓缓向下垂落。
总的来说，水体内没有能让他们遇到危险的事物。
一行人保持法术稳定，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
对金丹期修真者来说，潜入水中行动，和在充斥着厚重大气的天然通道中行动，并没有什么差别。
倒不如说水里的视线还要更好，仅仅只是走过一段，随着天然通道的转折，眼前的水体便不再有从液面沉入的月壤微粒。
这下，水体是真的干净了。
这些原始植物在温度稳定的地方生长困难，通道的“底部”堆积的有机质并不多，微生物在水体底部和有机质堆积速度似乎达到了平衡。
简单地做了样本采集，构成侦察报告后，小分队沿着“水路”继续前进。
由于原始植物群落生长状况太差，这里的天然光学条件已经从厚重大气中的“灰蒙蒙”变成了暗色，贴近通道洞壁才能看清些许光亮。为了不破坏脆弱生态，侦查小分队也没打算动用照明术之类的法术，而是以神识为主要侦测手段，辅以各种措施，保障队伍安全前行。
在一段向上倾斜的水道后，侦查小分队抵达了水体的另一处水面。
通过队伍位移测算了深度，和另一头的液面深度相仿，这里的压强条件应该没有太大差异。
此处气相的气体构成和厚重大气相似，但完全没有月壤颗粒混杂其中。
第七百一十一章 不过是能量小偷罢了
这里的生态也和水体另一边的情况有很大差别。
水体另一边的天然通道，接近水面的地方，水汽比较重，厚重大气带来的气压也比月表处厚重大气显著提升许多，依靠温差获能的原始植物长势受多种环境因素综合影响，也没有显著旺盛。
这里头的生物环境影响很复杂，细说能扯出好几万字的论文，反正结果一目了然，这些原始植物的长势和最初发现原始植物的地方相比，没有突破想象的差异。
也就是长势稍微好一点，但不多。
而在穿过水体的这一边，环境便大不一样了。
最显著的一点：水体另一边的气压和这边的气压几乎齐平，可那边的厚重大气里有大量几乎快溶解到空气内的月壤微粒，这边的空气内可看不到那些月壤微粒。
想也知道，水体里头又没有动物，环境因素梯度也没大到自驱力产生明显水流的程度，月壤微粒因为与水汽结合过重而落入水体，只会缓慢沉降，降到底部就沉积。
这些月壤微粒在水体内沉积，很容易形成沉积土壤。
如果这里光照充足，又有沉积土壤、又有充分水资源，水体内溶解气体也多，还有有机质和微生物，时间久了也能诞生靠光合作用获能的原始植物。
但就是光照不充足，温差获能在这种水体内也不够，所以养不起更进一步的生态系统。
最关键的是，这种生态系统哪怕还想寻找其他生命获能的路子，也不具备时间。
“从月壤微粒在水体中的沉积速度来看，这种普遍见于地下通道的‘水封’结构会在长时间沉积后导致通道堵塞，进而发生变形、坍塌之类地形变化。”白瑞树正在阅读的并不是侦察分队们提交的报告，而是整个天河文明最有专业水平的团队提供的参谋意见。
中间的信息交流环节主要由第一宇宙军的智囊团和行政部门过第一关，再由深渊登月工程指挥部过第二关，后面的事情白瑞树就不必知道了，总之大佬和大佬的手下团队会尽快给出足够有价值的反馈。
含金量是肯定有了，准确度另说，毕竟第一宇宙军主打的也不是生态侦察。一群战斗侦察特化的部队能把信息采集回传就不错了，懂生态和地质的大佬们还得在短时间内对这种非本专业领域的描述文本做出判断，反馈的参谋意见能对第一宇宙军工作起点指导作用就偷着乐吧。
“按照参谋意见的说法，这种地下通道并不稳定？水封能过滤厚重大气中飘浮的月壤微粒，所以地下世界的主要生态中，空气内应该没有太多粉尘。”莫余也照着参谋意见称呼侦查小分队们看到的东西。
“是的，地下通道确实不太稳定……我好像不用给这种东西留面子，这玩意就是不稳定。”白瑞树终于感受到了本次行动中属于后勤的真正压力——考虑到后勤和工程很难分家，或许这部分压力还能匀给李丹成一些。
“水封会在长期沉积后失衡，失衡后压力失衡和渗水……呃，总之这块结构会出问题？”莫余没看懂，他只看懂这种从月表连接地下通道的网络有非常频繁的垮塌可能，可这种垮塌又不是常人意象中的“一栋楼崩碎倒塌”“一条隧道顶部坍塌”之类的垮塌，而是一种更加整体的垮塌。
算了，没看懂就没看懂吧，大佬知道啥意思就行。
“参谋意见预测，从月表通向地下世界的水封应当存在复数层。我需要在这种地质条件下安排地下后勤工作，我……”白瑞树自觉有点困难。
位于地下的三维后勤网络，地质变动还如此频繁，这种大活落谁头上都得头秃。
“往好里想，起码月表底下的各种通道并不是把月表架空了，垮塌现象就算会经常发生，也不会那么严重，不是吗？”莫余试图安慰，但他显然安慰早了。
“不，没有往好里想的余裕了。参谋意见还预测了一整块地质的联合状况，可以认为月表向下的地质都是需要维系的不稳定因素。”白瑞树指着参谋意见中的一块论述和预测模型，脸色不算好看。
月表基地建设没有遭到深渊生物阻挠，这是个好消息，不过现在看来，原因并不是深渊月球上没有具备威胁能力的深渊生物。
只是他们所在的月表，对深渊月球的生态来说，还是碰不到重点的地方罢了。
在参谋意见中，大佬们认为，从月表向月心的几千米深度，都是这种不稳定的平衡状态在起作用，与“水封”“原始植物”一起，构成了月表光能到地下可供生物生活的能量运输体系。
在水封帮助下，真正的地下世界很可能是物质循环上相对封闭的世界，地下世界主要与月表层发生微量物质交换，主要交换物质相为气相液相，以水资源的平衡交换和气体交换为主要循环内容。
而地下世界的能量，归根究底由月表受到的太阳光提供，月表层的各种活动，最终都会使能量进入地下世界。
让白瑞树和莫余两个门外汉惊讶的是，他们一开始以为通道中的原始植物会担任能量传递的主要角色，但参谋意见给出的模型计算表示，那么大量的温差如果只由这些植物来获能，压根转化不了多少。
所有地下通道里的植物转化的温差能量，连月表光照时期的万分之一数量级都到不了。
而且这些原始植物不仅没有承担能量传递的主要角色，它们甚至不负责月表层到真正地下世界的能量传递。
大佬们用的计算模型让业余人士看着头疼，归结一下意思，这些原始植物顶多算得上是能量传递过程中的能量小偷，是生命尽可能发展的产物。
如果地下世界的生态系统能有集群意识，估计得把这些能量小偷扬了。
在大佬们的参谋意见中，他们预测，能量小偷估计还不止这一种。
第七百一十二章 不累，是嘴硬的一种表现
大佬们给的参谋意见中，各种各样的设想都有头绪，就差挨个验证。能证实就证实，能证伪就证伪，不能证实也不能证伪的，留待以后考验。
大佬们希望侦察分队们继续行动，能早日出成果便早日出成果，但侦察分队们干不下去了，他们打算返程。
大佬们学术地位再高、专业水平再好也没用，他们不是一个体系内的，互相使唤不动。哦，第一宇宙军这边可以通过向深渊登月工程直接报告的方式，影响天庭对大佬们下达行政令，大佬还得听宣又听调。
从这个角度来说，反倒是侦察分队们能以某种形式“使唤”大佬。
侦察部队们也不是因为自己耍小性子才跟大佬们的参谋意见执意对着干，他们又不是弱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活别说是在军事行动中了，日常生活中热衷于这么做的，一般也很难保障个人安全。
最低也要遭受被人戳脊梁骨的待遇。
侦查小分队们的返程计划，是普遍性的特点，原因其实很简单：样品采多了。
在天然地下通道中，不论是把已经采集到的样品毁灭还是丢弃，毫无疑问都是违背实验精神的做法，同时也对环境造成破坏——不说那种假惺惺的“环保”，而是正儿八经研究时不愿意见到的破坏。
譬如，在一片生物演进尚未发展到苔藓以上的冻原区，从温暖地带抵达此处的探险家一路洒下不少草本样品甚至是木本样品……这不是成心给后来者找麻烦么？
后来者光是分辨哪些是干扰项都可能忙吐了，万一干扰项排除失败，最终得出这片冰原曾经演化过草本甚至是木本植物的结论，对生态研究简直是灾难后果。
当然，一般都是能排查成功的，只是在排查中耗费心血的科研民工会很想骂娘。
而在一些排查困难的学科里，采样后不正确销毁，甚至在采样处丢弃样品的做法，已经足够让做出这种事的人滚出这个行业了。
严重一点可以滚出社会，真的，对这种弱智（医学意义）最好的人道关切就是用柔软材料包覆好，每天管理吃喝拉撒，不能让他碰任何和生产生活有关的东西，容易酿成惨剧。
侦查小分队干的事情还没有严重到犯了错就该滚出社会的程度，但也没轻松到能把样品到处乱丢或者随意销毁。样品采多了就得返程，找专业程度更高的设施机构存储分析，就算要销毁也轮不到他们自行批准。
大部分侦查小分队的采样都按照规章制度，尽可能采样鲜明、简洁、充分，但架不住地下通道确实够长，一趟几千米或者十几千米的路程走下来，侦查小分队的采样限额已经满了。
而且第一道水封后的生态环境又大变样，采样必要性拉满，这种情况下，他们能做的就是先回去把采样限额腾出来，多走几趟，争取能赶在货运航天器返航前将这些样品都装上去。
毕竟月表基地还是在建状态，参与登月的实际人员都是第一宇宙军，指望他们做简单生物分析还行，全套分析必须送回深渊母星，到深渊生物解剖中心检测。
解剖中心是银河共和国现在最高级最完善的深渊生物研究中心，这地方本来就在青苗营地，看天庭的意思，当初应该就对解剖中心有想法，如今不过是第一宇宙军顺水推舟，充分利用可用资源罢了。
这批样品也不是白送，解剖中心群聚着银河共和国深渊生物方面的大佬，而天河文明整体的生态研究，粗略地分类，是可以切一半称为蛮荒生态，另一半称为深渊生态的。
换句话说，解剖中心的大佬，和要求第一宇宙军多多送回样品的大佬群体，基本重合。
要是不把样品送回去，他们第一个不乐意，说不定还要找第一宇宙军“麻烦”。
侦察分队发回报告的浪潮告一段落，白瑞树也整理心情，从得知自己要在地质变化将会极其剧烈的地下构建三维物流网而产生的悲痛情绪中抽身。
侦察队回来了，他也又有新活可干了。
侦察分队采集的样本只在月面基地留了极微小的部分，绝大部分都要求货运航天器装运。
这些生物样本的保存方式自有“生物”在此，分类储存，储存方式十分繁琐，运送条件也很苛刻。这种苛刻还不是故意设定的人为苛刻，实在是生物要求在那摆着，条件差了，样本送到地方就失活，狠一点干脆结构消失，采集样本立即和采集空气划等号。
也不能这么说，采集空气好歹还能分析一下组分，从组分推出大气中生存的生物可能。但样本连结构都消失，总不能通过一堆有机质推出生物生前模样。
恐龙身上究竟有没有羽毛包覆，到现在还是个争论不休的问题。
这份工作十分繁琐，好在有章可循，白瑞树不必做创造性的工作。而且解剖中心里的大佬也都心急，为了让样本更快更好地抵达解剖中心，群策群力下，还真做到了百分之九十样本不会失活的情况下，一小时内“装箱”完毕的壮举。
路上旅程更久，但大佬们又不能开传送门过来拿样本，只能忍了。
“有点累，但没有完全累。”白瑞树趴窝了，在莫余看来，嘴还挺硬。
“看在你这么认真工作的份上，我得提醒你一下。过几天你还要研究怎么在地下做物流，你不打算趁现在比较空闲，先把物流网络设计一下吗？这可能是你仅有的提前做准备的机会了。”莫余提醒。
“不了。没有摸清环境之前做的所有提前准备都是空中楼阁，现在情况不明，第一批侦察小分队甚至还没对第一层水封后面的生态和地质进行初步勘察，我做什么计划都白做。”白瑞树刚趴窝，莫余这么一提醒，又从趴窝状态恢复到浏览文本状态，打开信息终端，研究侦察分队的最新进展。
第七百一十三章 地下世界应该有丰沛水资源
侦察分队这帮兄弟姐妹确实能干，回到月面基地将样本“装车”后，没休整多久便再度出发。
摸着良心说，已经有点压榨侦察部队劳动力的味道了。不过这是军事任务，而且正是登月行动的前几天，最关键的时候，也不能指望军事行动中还能保障士兵享受每天的应有休息时间——鬼知道哪项军事行动被休息延后会发生什么灾祸，等一切安稳之后自然能有休息时间。
白瑞树作为后勤主管，对士兵军官们的休息状况也很上心。可惜，现在条件不允许。
最直观的条件不允许，是来到月面后的生理周期与环境不适应。
在母星上生活的生物，生理周期都习惯了二十四小时明暗交替的昼夜循环，但月表的昼夜循环周期，是三十天。
生物扛不住这个，修真者为了保持自身同一性也不愿意费蛮力去抗这玩意，正常生活时还是二十四小时周期生活。
但环境不会提供二十四小时周期生活，想要过上类似的舒服日子，只能等月面基地的工程设施启动更进一步的工程。
现在没条件，就没法过好日子。
第一批登月的第一宇宙军实际上已经在月表上待了超过十二小时，算上登月前的清醒时间，连轴转二十四小时是少说的结果，实际时间应该在三十二小时。
这个时间段放在母星上，能看到两次日出一次日落，或者两次日落一次日出，能让人切身感受到什么叫日夜交替。但放在登月之后，连天上的光影变化都看不到一个。
一定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天顶上的深渊母星从“满月”逐渐向“残月”发展，但也只是微缺一边，整体依旧十分亮堂。
月表在深渊母星的反射光照耀下，像是能够勉强睡觉的月明之夜。
而且这夜，特别长。
白瑞树含泪猛看侦察部队回传的报告，琢磨着心理团队怎么还不发建议稿，方便他和慕阳州讨论月面轮休的事。
慕阳州个人精力旺盛，可他从来没忘记过士兵军官也是要休息的。见自己跟队的侦查小分队才回营没多久又要再出发，他也想搞明白侦查小分队的士兵们是怎么想的。
士兵心里有怨气可不利于开展工作。
“最主要的原因，这是军事行动，是我们的工作。”
“次要原因呢？”
“我们也想知道水封后头还有什么东西，而且运回来的样本活性越高，数量越多，我们军功也越多。”
士兵还有些小道消息没告诉慕阳州。据说解剖中心的生物大佬们场外加价，只是将样本送回就有额外奖金可拿，后续合作和成果另算。
又是本职工作，又有军功，又能加钱，危险性目前看来几近于无，傻子才不干。对工作认真负责的能满足个人精神需求，对升迁有想法的能满足升迁需求，对金钱有想法的能满足加钱需求，这三种需求都没有的，也不会出现在第一宇宙军——又没有精神需求又没有名誉需求，还不要钱，什么气体拟态人？
侦察采样还有一个特点，去的晚了不赶趟，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但凡还能活动的，都想着再去采集些样本回来。
慕阳州倒是不在乎自己手下的兵究竟是被什么力量驱动着做事，毕竟有深渊远征军征兵点的筛查把关，还有各大友军的多次审查提拔，驱动力有问题的压根不会在第一宇宙军中当兵。排除了乱七八糟的驱动力埋下隐患的可能后，只要他们确实有正向驱动力就行。
在柴子瑜的全盘指挥下，登月侦察部队对深渊月球地下世界第二次探索，全面开始。
有了第一次探索的经验，侦察部队安排工作的步调更加大胆，不仅覆盖了之前探索过的能遇见水封的地下通道，连地下通道的岔道、预计不能通向地下世界的死胡同，也安排了侦察分队，派遣研究地下的生态状况和地质环境。
先前见过水封的地下通道则要求寻找第二重水封，在两重水封之间确定各地下通道的生态系统样式，以作参考。
如果找不到第二重水封，那就很有可能会和地下世界的生态直接接触，那就更有采样写报告的价值了。
这场行动规模十分庞大，派出的侦察部队几乎要把能进人的洞穴都走上一遍，如果不是初期环境侦察要求他们不应该对环境进行破坏型探索，犁地三尺都算是瞧不起修真者的含金量。
越来越多的侦查报告汇集到指挥部，分门别类后提取共性和个性，通过检查后交给大佬们分析。像白瑞树这样的门外汉，只能看看大佬分析后的参谋意见。
“已经确认利用温差获能是月表浅层原始植物的进化趋同方向。”白瑞树看着报告，里头的说法将上一份报告的结论推广到月表浅层。
说人话就是，那些原始植物靠温差生存的状态并不会因为通道是否直连地下世界而发生改变，长成这样是天生的。
侦察队在一些断在浅层的天然通道中发现水汽占比上升的情况，推测是液态水浸润土层后的长期扩散结果，使得没有直连液态水的通道内大气含水量也不会与月表一样干燥。
“水分还挺充足。”莫余评价。
随着侦查报告越来越多，大佬们刻画的深渊月球情况也越来越全面清晰——即使这只是在近地侧月表方圆几百千米的范围内搜集到的数据，与月球整体相较，不过万分之一（真没到万分之一）。
目前来看，月表浅层的水资源，其最终来处一定是在地下世界。地下世界有足够充沛的水资源，使其仅仅通过非重力的输运方式，也能在浅层（厚度几千米到十几千米）的区域实现水封。
输运方式究竟是什么，成了大家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大佬们关心这个是因为能开一串课题，第一宇宙军关心这个是因为水资源的输运方式会直接和他们要面对的敌情有关。
第七百一十四章 光合作用为生的植物算不算生产者
如果水资源从地下世界到浅层的输运方式为宏观液相的直上直下，那便意味着浅层有可以直接连通地下世界的通道，这种通道可能被地下世界的生物扩大，也可能被己方扩大。
宏观大规模的液体循环意味着会形成战略特殊地形，放在偏平面的地表，表现为江河湖海；而在地下，意味着存在或天然或人为的动力源。
天然的动力源即使对自己就是动力源的修真者来说都能提供直观便利，占领后不仅能出力，还能为科研提供帮助。如果是人为动力源，那么对深渊生物的评估又得更新。
这还只是考虑水资源输运方式为宏观大规模液相的几种可能，如果将思绪再发散，则水资源的每一种输运循环方式，背后都存在需要第一宇宙军为之行动的现象。
要尽可能轻松地击败敌人，就要尽可能详尽地了解敌人。深渊远征军可从来不敢对自己敌人抱有战术上的轻视心理，单论顶尖单兵战力，深渊生物可还有一些超规格的存在。
这些玩意在深渊远征军的部分时期曾带来极惨痛的教训，如今第一宇宙军登月，自然不愿意重蹈覆辙，打一场无把握之仗。
慕阳州还有许多事要做，不可能陪一支侦查小分队上天下海。侦查小分队也知道慕阳州不会长期加入侦察部队行动，对自己再次行动时慕阳州不再出现，没什么反应。
倒不如说慕阳州跟着他们，他们心里更慌。
侦查小分队收拾心情再出发。在第一次探索回归休整后，侦察部队增派不少小分队，所以任务规划也小小地打乱了一下。他们很幸运，还是探索先前走过的地下通道，任务是探索到第二重水封，如果没有遇见第二重水封，则探索到发现有攻击意向的深渊生物为止——换句话说，就是一直探索，直到碰上能成为敌人的东西。
一应采集样本的任务自然存在，侦察任务有的是事情好做。
他们觉得自己挺幸运，不只是因为他们要做的事情有部分故地重游特征，也因为他们调查的地下通道是为数不多没有岔道的地下通道——起码一直到第一层水封没有岔道。
有岔道和没有岔道的侦查活动相比，光是需要分立一份报告这点就足够让士兵们心情不快了。更别提这还会衍生出其他的麻烦，就算是本职工作，也是让人祈祷不要遇上的那种。
一番故地重游，确认各种参数没有在一来一回之间发生明显变化，侦察小分队一头“扎”进水里——都掐着法术，和水体没有物质交流，尽可能地抚平水流。
确认环境各参数正常，侦查小分队从水体中脱离，正式踏入第一层水封后的月球地下世界。
上次行动终止时回转得急，不过仅仅只是露头时的惊鸿一瞥还是让他们对第一层水封后的通道生态有些印象。
这里的空气中没有月壤颗粒，空气组分中也十分罕见地出现了氧气。
氧气因为其活泼的性质，常常和各种物质形成氧化物，如果没有环境条件，这玩意和其他物质生成氧化物的倾向可比保持自己的单质特性要大多了。
尤其是在铁元素作为核裂变和核聚变的自然终点的情况下，氧气和铁可是能自然生成氧化铁的。（不同宇宙的规律不同，但蛮荒深渊作为一体两面的同一宇宙，蛮荒的宏观现象与地球所在宇宙多有相仿）
一般的地质中，泥土和岩石也往往由氧化物组成（混有有机质），似乎氧气存在的使命就是和其他元素一起变成氧化物。
而在这里的空气中，竟然罕见地出现了氧气。
会出现氧气的可能性也不少，不过侦察小分队很快发现了这些氧气的正确来源——洞壁上有非常稀少的原始植物，正在生化反应中放出氧气。
通道中的空气十分清澈，使得在洞壁上占主流的热差生存原始植物所放的光芒可以几乎无衰减地照射到洞壁另一边。
一点点热差生存原始植物放出的光微不足道，但一片洞壁的原始植物同时发光，就有些可观了。
这些作为热差植物生化反应副产物的光芒颇有分量后，光合作用能够回收利用的能量便水涨船高。
从洞壁上放出氧气的原始植物的覆盖率来看，这种在月表浅层洞壁少见的光合获能植物占比偏低，且颜色也不是蛮荒母星上常见的绿色植物色泽。
这些植物都很黑，结构又有些糊成一团，肉眼观察下，都不敢相信它们是植物。
但一想到这些植物是深渊的东西，又在月球地下靠着在大环境中不算主流的光合作用生活，这些长得黑不溜秋的原始植物似乎还挺合理。
毫无疑问，这些玩意必须采样。
对这些光合植物的生态位分类想必能给生物大佬们打上一连串的强心剂，这玩意单从合成物质的属性上说，应当属于生产者，但其能量又来源于热差植物生活中产生的废能，吃第二手能量，看起来又该划分到消费者。
反正各个学派都有各自的分法，侦查小分队倒是不打算在学派之间站队，但这玩意送回去肯定很有趣。
即使侦查小分队接受的高等教育更偏向军事内容，他们也能隐约感觉到，这些样本送回解剖中心，能给银河共和国带来多大乐子。
作为白瑞树的随身老爷爷，莫余没事干，对这些乐子最是上心。
在那些需要突破第一层水封做侦察的小分队报告中，发现光合植物成为新常态。
突破水封后的空气组成几乎不含固体颗粒，少量有机质碎末可能会在植物的生化反应中脱落，但微生物不会放过这些微粒。
空气透明度高，热差植物的副产物光线会被回收利用，对漫长演化中的植物来说，也是趋同演化的方向之一。
莫余初听闻时，还以为这玩意的颜色是绿的。
看了侦察报告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太拿地球眼光当回事了。
第七百一十五章 法力带来无限，无限带来可能性
地球上的光合植物普遍呈绿色有其原因，大家能普遍接受的原因是，作为光合植物发生光合作用的重要部分，叶绿体中的光合色素中，叶绿素占主要地位，类胡萝卜素占次要地位。在液泡中花青素含量较少时，植物整体便表现为绿色。
毫无疑问，叶绿素并不是宇宙间独一无二的光合色素，蛮荒和深渊一体两面宇宙也并不是地球宇宙，在深渊月球地下的特殊环境中，叶绿素究竟还有没有在地球光合植物中那样顶端的地位，还得打一个问号。
起码在看过了侦察分队的侦查报告之后，莫余觉得，叶绿素在月球地下通道植物中的地位，怕是要往下掉一大截。
白瑞树和莫余都不是生物专家，这类报告过目，也就长长见识，真要得出有价值的结论，需要等到样本交给大佬，大佬再分析出参谋意见。
侦察小分队不可能采集一些光合原始植物便止步不前，他们的任务要求他们必须再看到一些足够新的东西。
他们再一次提高警戒等级，准备应对深渊生物攻击。
原因比较简单。这里的空气成分中已经出现了氧气，而氧气可以通过溶解在水体的形式扩散，让水封另一头的厚重大气中出现氧气，并不是什么困难的问题。
扩散速度受到浓度差影响，水封的另一边氧气浓度归零，如果这一边的氧气会在长期生化反应中持续积攒，浓度差增大之后，毫无疑问能让水封中的微生物压根来不及消耗扩散中的氧气，使得水封另一边厚重大气组分出现氧气。
换言之，水封里有需要消耗氧气的微生物是很有可能的，而第一重水封和第二重水封之间，肯定也有能消耗这些氧气的生物。
如果是微生物还好，深渊生物都对蛮荒气氛有反应，但微生物单体力量太弱，修真者自带的防护都能把这些“疯狂小生命”阻挡在外，真要论造成威胁，必须是宏观生命，而且具备较高的个体行动能力。
考虑到他们出发时得到的参考消息，水封所在区域在地质分类中属于不稳定区域，应当少有自行演化的动物存在，多有其他生态系统闯入的动植物，侦查小队可不敢将参考意见和有氧气存在的事实不当回事。
侦查小队带着小心，一路收集环境信息，搜集生物样本，沿着地下通道前行，遇到岔路便多次探索，终于碰上了本次侦察任务的任务目标之一。
一层新的水封。
首先，他们没有走回头路。
这是由精确测算的相对月表基地的人定坐标确认的，通过一路走来的微小位移积分，让他们确认自己经过了一条怎样的路线。除非他们身边的空间发生了不可知的弯曲，不然这就是一层新的水封，而非来时经过的那个。
第二，他们将发现新水封的消息上报，提交了自己的坐标。侦察部队指挥部通过对其他所有已经上报轨迹的侦查小分队进行比照，认为他们并没有走到其他侦查小分队探索的地下通道的一层水封后。
这便极大程度上杜绝了乌龙事件可能。
比如他们以为找到了第二层水封，其实对面是别的侦查小队找到过的第一层水封之类……
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当事人能尴尬到，过十几年午夜梦回，想起来都会在被窝里抱着手臂瑟瑟发抖。
得到指挥部比对后消息，侦查小分队毅然决然地再次潜入水体。
第二层水封内的生物活动比第一层水封更为活跃，热差植物的光芒可以射入水面，在一段不短的距离内保持水体能见度。
可能是因为水体的周期温差比岩层更小，热差植物在第二层水封内的发育状况一如第一层水封那样差。倒是光合植物在此处有了可乘之机，不少浮藻一样的东西在水体表层漂浮，颇有欣欣向荣之势。
侦察分队们发来的有关第二层水封报告，让在指挥部里无事可做的白瑞树看得有些糊涂。
以他浅薄的生态和地质知识来看这些报告，完全没找到任何规律。
哦，这样说就太谦虚了。严谨地说，他除了看出这些水体的生态状况有些相似，都出现了光合植物，热差植物都更萎靡，其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就连根据水封出现的深度预测其他水封在哪都做不到。
这些报告中描述的水封，相对月表深度毫无规律可言。某一地下通道的第二层水封位置可能在另一地下通道第一层水封的上部，同一条地下通道的两层水封可能只隔了十几米深度，也可能隔了几千米。
随机，非常随机，如果没有理论解释这些水封形成的机理和时间曲线，想要预测每个地下通道中出现水封的位置、大小，即使是侦察部队收集了路上的所有信息，也不能做到。
地下通道中的氧气含量逐渐上升是一种危险信号，对生物来说，氧气含量逐渐上升便意味着相同条件下的耗氧型生物可以拥有更大的体型。
而且在星球中，越向内部行进，作用在生物的引力效果越弱——这是个对球进行积分的结果，一个方便的证明表示，引力这样大小随距离的增长而平方反比变小的力学矢量，包覆某点的均匀球面对其内一点的积分效果都是零。
引力效果弱，对那些通过血液循环实现新陈代谢的生物来说，大体型的血压差也会同比下降。
总之，深渊月球的地下世界，如果有机质生产更得上消耗，完全是利好各种大体型生物。
再考虑到生命自有出路，有机质生产这件事完全可以和外界能够输入生态系统的能量总数挂钩。
生物多了，诞生妖精的可能性就大，而妖精天然会使用法力的特性，又引入了能够让质能守恒失效的法力……
换句话说，如果地下世界能够诞生一个深渊生物的妖精，它在使用法力的过程中，就像是给地下世界引入了无穷无尽的能量来源，只不过能量流通速度可能很小。
第七百一十六章 大体型深渊生物的出现是一种必然
地下世界的原始生态环境不需要有多强大，只要在它内部能诞生第一只妖精，妖精挥霍法力的过程就能引入大量能量……生命找到出路就会利用这些能量，继而抬高整个地下世界生态系统的可用能量总数……
这个过程可能会失败千百次，毕竟深渊生物全都是些没有智力的东西，它们挥霍法力的方式很可能在生态演进出能够接受并利用法力的生物前摧毁脆弱的生态系统，使自己灭亡。
但月表浅层那些原始热差植物和微生物可不会受到地下世界的生态变化就消失。它们就像是演进生态的种子库，总会一层层地生长到地下，利用水和别的什么，再造地下世界的原始生态。
对自然演进过程来说，存在“种子库”的生态演进，“区区”千百次的失败，能有多久？一亿年，够了吗？
一亿年对普通生物来说是个触及不到的时间段，但对地质年代来说，从地球现代往前推，连侏罗纪的边都碰不上。
而在这些过程中，只需要成功一次，让地下世界的生态可以将自发产生的妖精挥霍的法力转变为可用能量，整个地下世界的生态就会像是终于打着火的火药桶一样，轰然炸裂。
它可以灭亡无数次，但只要成功一次，深渊月球的地下世界就会多出一种能够凭借妖精挥霍的法力旺盛生长的生物。
然后便会是属于深渊月球地下世界的，寒武纪生命大爆发。
在蛮荒深渊这个一体两面的宇宙中，物质的粒子性特征和波动性特征尚未明晰，也没有建立量子力学的需要，但他们确实碰上了薛定谔的猫。
地下世界产生生命大爆发，单次成功几率很低，可以认为是生命的奇迹。现在第一宇宙军的众人，将尝试探索，发现深渊月球的地下世界是否存在这样的大爆发。
在他们揭开谜底之前，没有人能打包票，证明地下世界是否经历过生命大爆发。
可能当他们走遍深渊月球的地下，这里才刚刚发生第一次生物演进，还没有诞生第一个妖精。这是深渊月球地下世界的一切的起始。
可能当他们走遍深渊月球的地下，看到了正在破坏生态系统的，深渊月球地下世界的原始妖精，即生命大爆发的失败。这是地下世界一次生态演进的没落。
也可能当他们走遍深渊月球的地下，看到了正在接受原始妖精挥霍法力的生态系统，即生命大爆发的起始。这是地下世界一次生态演进的兴起。
最大的可能性则由两种完全相反的状态共同占据。
他们走遍深渊月球的地下，看到“断壁残垣”，看到生物演化失败后，正在枯萎的生态系统。这是地下世界上一次生态演进后的残余。
他们进入深渊月球的地下，看见一片生机勃勃的世界。
这虽然听起来不错，但内涵就很恐怖了。
这是深渊月球地下世界生物演进的成功，也是深渊生物演进的成功。
而深渊生物是没有智慧的，对蛮荒生物抱有一触即发的杀意。
深渊月球的生物演进越成功，带给第一宇宙军的作战压力也就越大。
更不用说还是在地下，只要空腔够大，绝对的利好大体型生物生存的位置。
而深渊月球的地下世界，怎么测，空腔大小都绝对小不了。
和看不懂各种专业信息的白瑞树不同，大佬们很快根据侦察分队传回的含氧量分布曲线建立了新的模型。
大佬们意识到，按照深渊月球地下世界的存在时间，和现今的含氧量分布曲线，其地下世界存在大体型深渊生物已经不是某种可能性极低的假设，而是可能性无限趋近于一的未来。
剩下那点无限趋近于零的其他可能，大概要在无数个平行世界内才能找到向这些可能性发展的世界。
“所以，我们可能要面对，比深渊母星上的深渊生物更庞大的玩意。”白瑞树看了最新的参谋意见，只觉得慕阳州的头该开始痛了。
体型大的生物，对己方态度还锁死在死敌，这除了麻烦还是麻烦。
野生的智慧生物感受到实质性威胁，第一反应往往是逃避，这样的生物哪怕是敌对阵营，体型再怎么庞大，也总有可以简单处理的方式。
但深渊生物没智慧这种说法，感受到实质性威胁照样过来开杀。体型越大的生物越难搞死，能把牛羊一刀把头剁下来的攻击放在大体型生物上可能连真皮层都碰不到。
“在地下生活的大体型生物……”莫余只觉得这像是在一些科幻电影中才会出现的玩意。
但莫余想了一下，这深渊月球比地球还大，地下生活个大体型生物怎么了？
好消息是：自己不用直面这种离谱玩意，要是真出事了，大不了自己带着白瑞树跑就完事了。
“毕竟大体型的生物一旦成为妖精，自发扩张地下空腔的大小就会成为可能……对修真者来说，天然未加固的地形实在太容易破坏了。”白瑞树想起自己在高中训练时的情景。
虽说他们破坏地形时有修真理论支持，大幅提高单位法力转化效果，但深渊生物都是夯货，卖死力气，持之以恒地把地形捏圆捏扁，总能形成足够大的地下空腔。
“我好像看到了不远的将来，你们会在地下世界忙到吐的画面。”天然未加固的地形容易破坏，第一宇宙军要想实现作战优势，工程部不得忙死？
“如果只是忙到吐就好，这可是全新的战斗领域，没有情报支撑，怕是要变成深渊远征军历史上的又一次大规模战斗死亡的开始。”白瑞树学过深渊远征军军史，几乎每一次深渊远征军的大规模战斗死亡波峰都伴随着情报有缺，一片全新的领域意味着情报缺失的程度更上一层楼。
“安心啦，慕阳州是个很厉害的家伙，这人在军事方面不二错的。”莫余也没办法，只能让白瑞树安心，起码安心了能够发挥正常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