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七章 倒计时两百秒
在白瑞树的精神海里看大片这种事，莫余不说一回生二回熟，倒也自认为是个中老手。虽说手边没有爆米花之类的看电影气氛组食物，但只要白瑞树给他看的景致有趣，莫余还愿意在精神海里充当优质观众。
正所谓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莫余琢磨自己长住在白瑞树精神海中，钱肯定是没有，但捧个人场，做优质观众，还是应该做的。
于是莫余安静下来，认认真真地观察白瑞树放在视野一角的外界投影。
“知道我在干活了，就不说话，怕我找你帮忙是吗？”白瑞树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设备反馈图表上，剩余的一部分注意力停留在莫余身上，发现他分外安静。
“你忙你的，我且看看，有事再招呼，要我帮忙就支应一声，我肯定帮忙。”莫余知道白瑞树如此说并不是在抱怨他，便随口将白瑞树打发了。
航天器在夜幕下的深渊世界中前进，无需物质交换便能产生推力的推进系统让航天器的运动轨迹十分平稳。位于航天器顶部的视角稳定前推，连一丝颤抖都没有，好像这确实是一部经过后期剪辑得到的商业电影，而非镜镜真实的实拍现场。
视角在一片寂静中前行，没有燃油发动机的引擎轰鸣声，也没有电动机的转子嗡嗡声。视角中能看到的活动物体，除了因为航天器前行而相对后退的楼房建筑，便是在两侧从等候大厅前往“停机坪”的人流。
在视角的右边，从远处向着航天器来路行走的一组组以十人为规模的机组，去的是载人航天器的机库。在视角的左边，从一个远方到另一个远方的，是货运航天器的机组。
货运航天器所用的发射场与载人航天器的发射场并非同一片区，但人员等候确实在同一大厅。
航天器边缘有指示灯闪烁，清澈明亮的橘黄色光芒在航天器的棱角上勾勒出大体框架。白瑞树所在的航天器为本批发射的二号航天器，理所当然的，在视角的正前方，有一艘载着慕阳州的航天器作为航天器队列首位前行。
从停机坪到发射场的道路并没有远到让已经启动的航天器走上十分钟的程度。这段并不漫长的“旅程”很快就到了尽头，航天器们从队列中离开，简单地各自位移，便都停了下来。同一批发射的载人航天器共有四架，对应发射场上的四处单位发射场。
莫余看到，视野中航天器的轮廓灯相互错开，他能看到的视角内共有两架航天器的轮廓灯对着他闪烁，另一架航天器应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停下。
一时间，投影中的景象几乎都静止了，只有航天器的轮廓灯在闪烁，远处第一宇宙军士兵的黑色剪影，在建筑的微光下缓慢前行。
近处已然是一片寂静和极静。
这里是银河共和国第一次航天工程的现场，在几分钟后，这里就将开始航天工程的第一次正式发射。
在行动前的最后一点时间里，只要不是立刻就会被发射出去的机组，哪怕是下一批发射的机组成员，对发射场来说也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莫余不得不承认，他有点紧张。
按道理，他并不是这次行动的执行者，哪怕他在白瑞树的精神海里，他也只不过是观众，不应该紧张。
但请瞧瞧吧，瞧瞧远处涌动的人潮，瞧瞧近处高能的安静，瞧瞧周遭载人航天器闪烁的轮廓灯。就算莫余知道自己并非此次行动的执行者，但他深刻地明白，他正处在一件蛮荒世界千古未有大事的中央，是最最中心的，见证者。
“发射前时间校正！”
“发射中心深渊时间，新历1016年2月29日，23时55分，时间校正！”
“自动时间校正！”
“自动时间校正完毕！”
“误差校正完毕！”
“航天器储能、设备检验！”
“自动检验完毕！发射中心核对完毕！”
“人员确认！”
一道光屏在白瑞树身侧的能量端口旁亮起，他掐了个法印，按了上去。
稍过几秒，通告声再次传来。
“人员确认完毕！”
“发射场位次检验！”
“发射场位次检验完毕！”
“航天器预案检验！”
“航天器预案检验完毕！”
“等待发射，倒计时启动！”
“倒计时两百秒开始！”
白瑞树眼前的科研设备数据探测屏幕并未有些许变化，该是一条直线的还是一条直线，该是一条柱状图的，还是那幅柱状图。
集成端口已经启动，这些设备预热完毕，就等着航天器冲入太空，让它们采集到可用数据。
“还有两百秒，你们就要远离这片土地咯。不过想想还好，这里毕竟不是你们的故土，还谈不上故土难离。”
“嗯。名义上说，这里也是母星。”
“我得先说好，可能是我神经过敏，又或者是我思维跳脱。”
“怎么了？”
“我刚想到这里对你们来说也是母星，那么深渊月面上面会不会有通往蛮荒月球的深渊入口？”
“理论上说，可能性确实存在。”莫余看不到的是，白瑞树的脸色一下子不好看了。
这种事向来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随便胡咧咧的一嘴，哪怕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不会成真，但也足够忌讳了。
假如人好端端地活着，突然有人凑上来说，“你上街不小心，可能会被车撞死”。这人说的有问题吗？可能性确实存在，单纯作为一个逻辑来说，这是没问题的。但问题就在，这玩意太离谱了，说出来膈应。
而且莫余是有“前科”的。
这人偶尔说几句无伤大雅的也就罢了，有时候说出来的事情，都能莫名其妙地和事实真相有一点相近之处，这就很恐怖了。
（实际上这是预言的自我实现、心理暗示、幸存者效应的共同作用结果，读者要是有兴趣，可以尝试对自己的未来进行正面预言，将来再验证，得到的结果会很有意思。）
第六百八十八章 音爆声是模拟的，都是冰红茶兑的水
两人陷入短暂沉默。
“倒计时一百秒！”
“在倒计时结束前，航天器的推进系统会调整到抵消地表重力影响的程度，”白瑞树打算给莫余当一会儿同步解说，免得莫余主动发问，问得太尴尬，让人没法回答，“在倒计时结束的瞬间，发射场会给四架航天器分别提供大体相同的助推力场，让四架航天器分前后，向天空发射。”
“为什么要分前后？”
“并肩前行可能会有法阵互感隐患，时间拉得太长又没有效率，所以分前后。”
“倒计时五十秒！”
“那么，在这段倒计时的时间里，你们有什么事情能做吗？”
“没事做，只要能量充足、设备正常，就没事做。”
“倒计时四十秒！”
“没事做还倒计时个屁啊，早点发射早点走人不是更好？”
“你问我我咋说，规定任务开始时间就是2月30日，你看看现在是几号。”白瑞树一指显示屏角落。
“倒计时三十秒！”
“就为了这点仪式感，大伙提早几百秒时间登机？”
“也就这一次，后面几批都是立刻登机，到场后确认无误就发射。”
“倒计时二十秒！”
“我靠这什么设定……算了我不说了，马上就该倒数十秒了，我还是看我的去。”莫余挺想吐槽第一宇宙军的做法，但倒计时催的急，吐槽可以之后吐槽，倒计时可只有一次。
上辈子零八奥运会开幕的时候他就没落下过倒计时，年年春晚也没落下倒计时——这事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好不好看另说，莫余为了自己成就收集者的身份，还是年年不落——各种大事只要能看直播，他也没落下过。
现如今眼前就是银河共和国第一次航天工程行动的“现场直播”，眼瞅着就要十秒倒计时了，他哪还有心思和白瑞树掰扯。
先拿成就收集，收集完了再说别的。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发射！”
外界投影中的某一航天器的轮廓灯突然消失，下一刻，投影中的建筑轮廓、远处的人潮、其他航天器的轮廓灯也都消失了，只剩下本航天器的轮廓灯依旧闪烁。
“现在是上升阶段，等到大气稀薄处会启动加速。目前速度保持在秒速二百，微弱上升，距离低一个量级的气压层还有六十秒。好吧，四十秒后就会开始加速，十倍过载，一般生物会当场死亡。”白瑞树先前向莫余表述的时候可看不出他有什么兴奋劲，但当项目正式开始的时候，他的话还是蛮多的。
“所以为啥是圆盘面朝上加速？嫌风阻不够大？”莫余看着投影中越望越远的地平线，总觉得这场面和自己想的有些不同。
“真正的加速段在大气稀薄处，现在的风阻对航天器来说，只是加速之前的热身。这玩意没那么脆弱的。”白瑞树表示，机组成员会把航天器保护得很好，毕竟这是让他们“舒适”前往其他星球的载具。
莫余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全员修真者文明的豪横底气。
但凡不是修真者，谁会准备这种十倍过载为常态加速的载具呢？
地球陆地生物：我真服了，什么逆天配比，您能不能找海洋生物来适应这个加速？
地球海洋生物：他妈的，跨度从零倍过载到十倍过载，上面还不一定封顶，你要不要猜猜为什么我们海洋生物的生活区域是有深度划分的？
豪横还不止于十倍过载一处，还有“这玩意没那么脆弱的”。
什么叫伟力归于自身啊（战术后仰）。
合着他们压根没觉得十倍过载对修真者来说是个问题，只关心航天器会不会在十倍过载下出岔子。
更没觉得自己顶着个风阻系数高得离谱的圆盘，以两百米每秒的速度——还在慢慢上升——在大气层内狂突猛进有多离谱。
莫余想了一下，在地球大气层内，能把速度飙到两百米每秒以上的载具，有哪个是风阻系数大于0.25的。
赛车都比这个值小，飞机数值能到零点零几，还不是超音速。
而航天器用圆盘面顶着飞行，风阻系数大概能到零点八……
莫余沉默。
亏自己还觉得银河共和国发展到如今，也有了不少精细化的学科，大量成果已经是夺天地造化的内容，搞个深渊登月应该是既有力量美又有技术美的事情，合着内核还有这么狂暴的力大砖飞思想。
我都不求你们在高端项目上使出在米粒上雕花的心思了，起码给我整个在印章上刻字的精细度吧！这纯纯的力大砖飞，顶着零点八的风阻系数在大气层内飚两百米每秒的速度，算怎么个事？
以后宇宙中热闹非凡了，一群文明聚在一起聊天，询问各家第一次航天工程是咋办的。
难不成天河文明得说，他们拿了个垂直平面体在大气中加速到接近声速的三分之二？
一般我们管这种文明，叫莽夫文明。
莽夫……好说不好听啊。
“好了，抵达大气稀薄区，开始十倍过载加速。”白瑞树话音刚落，莫余便“听见”了音爆声。
十倍过载配合方才已有的两百米每秒打底的初速度，启动加速的一秒后，航天器便达到了音爆条件。航天器是修真产品，力大砖飞之下，音障压根拦不住航天器，连一瞬都没能阻止，便让航天器突破音速，打出一串激波。
这时候有功底的兄弟们就要问了。都说是突破音速了，先不谈为啥音障破起来这么快，都没给航天器能量冲击就结束了，凭什么航天器里的莫余还能“听见”音爆？
答案很简单。莫余确实听不到原汁原味的音爆，但他看的投影，也不是原汁原味的投影。
音爆声音是速度达到声速，激波发出后，设备检测到音障被突破，自动给投影配的。
用处就是告诉正在看投影的组员，现在航天器已经突破一倍音速了。
不过这并不重要，毕竟需要十倍过载加减速的旅程，有足足三个多小时。
他们有的是时间达到n倍音速。
第六百八十九章 看不见你的笑我怎么睡得着
大气层厚度，如果没有定义，会是一个没有意义的词汇。
虽然在理论学习中，我们认为真空是一片完全没有常规物质的空间。没有气体、没有液体、没有固体，没有等离子态，没有分子、没有原子。或许可以有场，但不应该有基本粒子——中子、质子、电子。
（在发现夸克之前，基本粒子就是这三个。如果考虑基本粒子的本义，现在谈到基本粒子，指的应该是夸克、轻子、传播子，而考虑词义沿用，基本粒子指的还是中子、质子、电子。）
总之，在人们学习理论真空的时候，我们认为“真空是空的”。
但在实际中，有一件事情比较尴尬——真空只是相对地表大气来说，真空度更高，但要说它完全是空的，多少有些武断。
即使是在一片空旷的太空中，截取一块体积为一立方米的正方体，其内也可能存在着几个粒子。
基于此种观点，如果要将大气层厚度当做“存在气体分子的连续空间铅垂线长度”，就不知道大气层厚度能长到哪里去了。
大概能从地球延长到火星吧。
考虑到太阳风和日珥联合起来，有将极少量气体分子（太阳表面是氢，高温下可能断链，但低温下成键生成氢分子是常态）吹往地球的可能，要说大气层一路延伸到太阳，也不是不行。
可那就没有意义了。
比较有工程意义的做法，就是按照工程需要，设定条件，符合的就当做大气层，不符合就当做已在大气层外。
像第一宇宙军这种发射航天器全凭力大砖飞，只要空气阻力够低就敢让航天器十倍过载加速的，衡量大气层厚度的方式自然是气压。
只要气压低于地表常温气压的十分之一，他们就敢加速；如果低于百分之一，十倍过载所向披靡；如果低于千分之一，他们就敢说这是外太空，所有操作统统解禁。
圆盘型航天器在“大气层内”停留的时间，只有发射后短短的七十秒。
之后便是加速，一刻不停的加速。
投影中已经看不见地平线了，能看见的是“云平线”。
足够厚重的大气，让莫余望向地平线的目光，看到的只有层层叠叠的尘埃和水汽凝在一起，从母星的另一端折射过来的微量阳光。
当前高度已有三万多米，且航天器还在以十倍过载的加速度不断加速，达到下一个万米只需要五秒钟。
（我算过了，真是五秒钟）
“云平线”飞速拉远，在投影视野中逐渐远去，最终和地平线融为一体。
极远处的地平线再次回归地平线的模样，只是这次它不再是地表山脉、建筑的轮廓，而是云气与地面含糊不清的模样。
王勃所说的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景致，秋水在下、长天在上；而如今莫余所见的景色，却是云气像河流一样流淌在地，“秋水”和“长天”都在下方，别有一番景致。
可惜，莫余是个粗人，除了感叹一下层云如海，远观像河流蜿蜒，一句和文雅沾边的词句都说不出来。
而且他也不用说了。
航天器以极快的速度上升，原本看似近在咫尺的云海，倏忽便到了极远处。投影并不是实景，纵然正在观看的白瑞树是金丹期修真者，双眼的分辨率并非普通人的“一分”，莫余依旧受限于投影分辨率，不能在航天器远离云海的时候看清云海的“细节”。
准确地说，随着航天器扶摇直上十万米，投影已经不是能不能看清云海细节的问题了。
“地平线”的轮廓渐渐在远方显现出弧度，以火箭般的速度（确实）证明，母星确实是个类球体。
“等等。”
“怎么了？投影不是开着好好的嘛？”白瑞树将注意力短暂转移到投影上，发现投影工作正常，视野完整，便再度将注意力放在仪器反馈上。
“哪里好了，除了轮廓灯什么都看不到。”莫余看着视野中投影的一片漆黑。
摸着良心说，其实还有些星光映照其中，颇有银河的感觉，但莫余想看的不是这个。
“怎么看不到，这不是还有星星吗？星图也是需要采集的信息，能看到就说明能收集。”白瑞树再瞄一眼。
“不是说这个……星星上哪都能看。”
“在大气层的折射、遮挡下，有不少星星在地表是看不清楚的。”
“呃，我想看的不是星星，我想看母星轮廓，能不能把投影方向朝母星轮廓移动一下？”莫余初次上天，想体验地球宇航员在太空中回望地球的震撼。
“可以倒是可以，你打算看什么角度？”白瑞树当即应下，询问莫余想要如何观察。
“让母星轮廓在视野中占一个角，能看出来是球体的一部分，就行。”
原本既没对准母星也没对准月球的投影视角一番晃动，再停止时，视野的右端出现母星逐渐缩小的圆弧。
可能是因为他们飞的有些高了，角度变换。经过深渊母星内层大气折射的阳光更加多了，让星球轮廓在莫余眼中，看起来像是泛着白光。
但是，深渊母星朝着莫余的这一面，绝大部分依旧是一片黑暗，有阳光照耀的区域，都在轮廓处。地表的鲜艳颜色并不能为莫余所见。
也是，谁让我们此行去的是月球，而不是太阳呢。莫余心里想着。
而且也不是一般的登月航线。倘若是地球的登月航线，环绕飞行的工夫是少不了的，只要出发，就有太阳底下的地球看。还有在太空中看日出的机会。
这一趟时长只有三个多小时，从月出地平线的时候出发，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抵达，全程基本在母星遮挡太阳的黑暗空间中航行，想要看见母星被太阳照射发亮的样子，起码在旅途内是见不到了。
“诶，行了，就这样吧，把视角转向目的地吧。”莫余看了一两分钟，视野中的圆弧已经弯得鲜明，也不能看见母星被太阳照亮的样子，有点泄气。
第六百九十章 这航线不对劲啊
月盘不在航天器的航线延长线上，起码在莫余要求白瑞树将投影方向转向月盘时，月盘还没运动到此处。
如果以圆盘当前的飞行方向为中心轴建立球极坐标，他们的预订目的地与当前轴还差着大于四十度的仰角，现在的月盘距离三小时后的预定位置也有大约五十度的方位角。
用人话说就是：如果朝着他们现在的行进方向投去目光，大概刚好能在双眼的明辨范围最后一点边沿看到月盘的一部分。
能看清就说明眼神飘了，压根没朝着行进方向看。
好在莫余是使唤白瑞树调整投影方向，不然光是选定参数都够他喝上一壶——当然，可以用神识调整法阵取向，操作会更简便一些。
月亮离他们还很远。
他们要在三个多小时内走过大于三百万千米的路程，由于本次行程是力大砖飞式的全程加减速航行，路程进度最快的将是时间中段的那几秒。
一秒四百千米的速度，了解一下？
大概是地球宇宙真空光速千分之一的量级。
现在速度才刚到一秒万米，这才哪到哪啊。
莫余一边看着投影中一半明一半暗的月盘，心中想着。
本次行动的航天器最高速度，倘若放在地球宇宙，肯定不会用在登月上，有的是科学家乐意利用这份超越时代的速度，设计一份精妙的路线，让千分之一光速带着航天器，成为地球人类第一个以脱离银河系为目标的纪念品。
即使那比大海捞针还难，是在移动的群星间找出蜿蜒的通路，也会有人去做的。我们选择航天事业，不是因为它轻而易举，而是因为它困难重重。
莫余看着投影中并不明亮的月盘。深渊母星的卫星和蛮荒母星的卫星差别不大，同样都表面光洁，少见环形山的痕迹。
月盘只有边缘的一小块能反射太阳光，朝向莫余的绝大部分月面都是一片昏暗。
“残月啊残月，过两天就是新月了。”
“我们要去的地方还得过几天背对太阳的日子。”深渊登月是第一宇宙军的首要任务，白瑞树自然对他们要工作生活许久的地方有充足了解。
比如蛮荒和深渊母星的月亮都有潮汐锁这件事。
说得通俗一点，这边的月亮和地球的月亮有个特点相似，公转周期和自转周期都一样，始终是同一个月盘对着母星。而这也就导致另一个现象。
月球上的昼夜，特别的长。
对天文地理有稍许了解的人应当知道，地球所处宇宙的月球，一个昼夜是稍不满三十天，甭管使用何种定义，反正和地球上的一天的时间长度都不是同一个量级。
对在地球上生活的人们来说，这当然是一种谈资，而非与自己息息相关需要观念的事情——大部分人都只在乎月亮能不能正常发挥自己的作用，比如提供太阳光反射、确定时间、提供潮汐力，而对月亮上一个昼夜长达一月的特点没什么高于谈资的关注。
而对白瑞树等人来说，这就是一件息息相关的事情了。
十几个昼夜，看不到太阳，又紧跟着十几个昼夜，一直看得到太阳。对那些在地表生活的智慧生物来说，这是对自己生物钟和过往观念的颠覆。
修真者倒不至于因为这样的问题而产生生理问题，他们更在意此等情况下是否会对修真者造成心理妨害。
解决办法倒是简单，模拟环境就行了。
工程部门得偿所愿.jpg
工程部门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勇气面对环境改造工程的，此时只是给登月的修真者们提供能让他们心理舒适的环境，这点工作强度对工程部门的兄弟们来说，算是让他们在月面上练手的内容。
如果没有深渊月球上可能生活的深渊生物，这样毫无迫切的工作还真会变成工程爱好者的练手作。
“是，要在一昼夜就是一月的月面上驻扎……但你们需要吗？第一宇宙军上月球，不是为了防备月球上可能生活的深渊生物？不然要你们深渊远征军序列的单位上去干嘛？”莫余的想法则不止于让工程部门练手。
“你们是要到月球的地下世界工作的，月面工作只是次要内容。到时候大可以往地下世界一钻，不再受月面一昼夜时间极长的苦恼——毕竟钻到地下就无所谓昼夜了，亮灯是昼，熄灯是夜。”莫余更推荐他们将问题本身回避。
这又不是什么书面考试，卷子上写着什么题目就得答什么题目。有句话说得好，如果有人给自己出电车难题，尝试解决电车难题才是落了下乘，如果有可能，应该解决给自己出电车难题的那个人——此乃上乘妙法，不可不尝。
“这也是一种做法，不过物资往来和人员往来需要依靠月面设施，总得有人在月面工作。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在月面站稳脚跟后，我们要修建的月面基地，首先起到‘大后方’的作用，从深渊母星运来的物资人员在这里集散。如果之后顺利，再以月面基地为基础，延伸出地下基地也不错。”白瑞树补充。
“你们都安排好了就行，我也是担心你们，智者千虑还必有一失呢，我这愚者给你们千虑必有一得，查漏补缺一下……诶，你说这月球，上头的深渊生物主要生活在地下的话，是不是因为地下世界相对地表的温度变化更缓慢，靠地层延缓昼夜大温差啊。”莫余观察此时还是残月的月盘，可能是因为角度问题，他总觉得自己好像直视了太阳。
莫余指挥白瑞树调整投影方向，又仔细看了一会，确定了，那玩意就是太阳。
航天器此时的位置有些尴尬。
以太阳向母星的连线来说，他们正在连线的延长线上，稍微歪了那么一点点，这让他们看到的母星表面依旧是大块的黑暗。
而月球则从太阳到母星连线端点内的侧面微微前进……
“诶，等等，这航线有点不对劲啊。”
“怎么不对劲了？”
第六百九十一章 要优雅就得有额外法力支出
“发射中心的发射方向是当地的天顶方向对吧？”
“对啊，斜着飞要穿过更厚的大气层，还可能跑到其他强大深渊生物的视野。为了工程不出岔子，都是往天顶飞的。”
“可现在航天器的飞行方向到不了月球啊。”
“对啊。”
“嗯？”
“本来发射方向就到不了月球，原本计划中，就是要调整航天器飞行角度的。一开始从发射中心朝天顶发射，再到现在的加速段，都只是起始阶段，不过也可以开始转向了。”白瑞树胸有成竹，对莫余的疑惑反应平淡。
“不是？这？你们要怎么转向？”
“考虑到目前航天器位于母星与月球行星系中，并且已经脱离母星大气层，将母星设置为质点，月球设置为另一质点，以母星至月为轴做球极坐标系，考虑到月球围绕母星做公转运动，球极坐标轴线发生实际旋转，但在三四个小时的旅程中，轴线旋转程度可以忽略不计。”
“太长不听，你直接说结论吧。”
“让航天器朝着视野中的月亮转向就行，一边飞一边微调。”
“……这不还是力大砖飞那一套吗？”莫余无语。
这可是航天事业啊，搁地球能把二十世纪的超级大国拖入航天竞赛的大事，怎么落到蛮荒世界就变成了这副德性。
总觉得天河文明的发展画风有点偏过头了，表面看起来一个个都是知书达理温文儒雅的文明人，内里怎么和绿皮似的，行动方式充斥着“俺寻思之力”。
“等等。按照这个说法转向，究竟是要向哪里转？转多少？”
“还能多少，航天器轴向月球方向转动……六十度不到，现在开始转向，加速度大小不变同时保持线速度不变，也就五分钟的事，之后就能向着月球不停加速。”白瑞树将正在构建的模拟星图调出，重点放大了当前的母星和月球，还有一个亮点表示航天器位置。
“等等，怎么不是四十度……我靠，我搞错了，我还以为你们要去发射中心同经度的赤道天顶。”莫余回过神来，这才明白自己和白瑞树想岔到哪了。
“赤道天顶？为什么要去赤道天顶，现在月球也不过赤道天顶啊……咳咳，大佬，你不会以为我们把航天器的方向角速度和母星自旋角速度划等号了吧？”白瑞树也听出了由头。
“惭愧惭愧，我的问题，我检讨，你就当我没问过。”莫余心中惭愧极了，直想穿越回去，把前些天没细听第一宇宙军布置登月航程，而是选择自己脑补的本人打一顿。
莫余在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第一宇宙军的航天器飞行路线，并不是垂直发射中心位置发射后向南进行同经度飞行，期待月盘在三个小时后抵达那里，和航天器在茫茫宇宙中汇合。
实际上这是完全不可行的，原因便在于：这些自转的行星表面实际上并不是惯性系，在地表时，合外力能够让处于地表的人与该自转行星一样，具有相对自转轴相同的角速度。
在合外力表现不显著的场合，地表环境非惯性系的特点就会稍微显露出些许特性，比如南北半球的水涡在“无外力作用”下会表现出相反的涡旋取向，这便是地转偏向力的特征。
至于这玩意究竟是不是一个确实存在的力，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反正对常人生活工作所关联的部分来说，效果搁那摆着，就算不认这玩意是个力，工作需要或是为了方便，总得给个名头，好让事情能够进行下去。
而当航天器脱离深渊母星大气层的时候，深渊母星自转时对其中物体维持角速度的合力便不再对航天器起作用，其所拥有的绕深渊母星自转轴的线速度保持脱离时状态不变，而角速度随离轴距离增大而减小——高中就教的东西。
线速度留下了，角速度随着航天器远离深渊母星而变小，这是题中应有之意。而莫余却是在地表生活惯了，已经习惯了蛮荒世界母星和上辈子地球的自转角速度，潜意识里觉得这是颠扑不破的，才有了误解航天器行程，以为月盘将在三四个小时后转过四十多度方位角的错觉。
其中道理并不复杂，只要想通关窍就能明白。
莫余一开始想岔了，看了半天回过味来，琢磨出正确航线不该这么走，以为第一宇宙军和他同样陷入误区，这才要发言提醒。只是话说出口，再听到白瑞树解释，意识到第一宇宙军并非他想的那样自己钻到牛角尖里去，心里惭愧。
更尴尬的是，白瑞树应该从他的说法中听出了意思，知道莫余一度以为他们钻了这个十分弱智的牛角尖，选择了错误航线。
正所谓“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莫余决定，姑且厚着脸皮，把自己曾有如此弱智的理解应付过去。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能认识到错误并改正就是棒小伙。莫余心中叨叨，主动揭过心中尴尬，又在白瑞树精神海中清了清嗓子，打算将话题引入下一环节。
聊啥都行，就是别让白瑞树反应过来他可以这么弱智。
“那还等什么，赶紧转向啊。方向如果不对，走多了，可都是要回头的冤枉路。”
“不用着急，这些都是在登月行程中决定好的事情，转向马上就开始了。”白瑞树说着便将法力散开，还贴心地为没法察觉到法力涌动的莫余点亮了可由法力自带的光芒。
“咋了？为啥突然将法力散在房间里？”
“一会有横向加速度，我不把法力散在房间里，动作会很难看。”
“比如说？”
“你也不想看到我站在墙角对吧？”
“站在墙角怎么了，墙角有安全感啊。”
“那么一只脚站在墙面上，一只脚站在地面上呢？”
“我靠这什么姿势……等等，你不能用法术将自己固定在原位吗？”
“行是行，但能节省一点法力就节省一点法力。想要优雅就得有额外的法力支出，怎么说这也是在行动中，我身为后勤部门的主事，总得以身作则。”白瑞树贴在舱壁上，面无表情。
第六百九十二章 你不觉得咱们现在缺个旁白？
航天器发射后到转向段开始的这段时间，莫余都没见过白瑞树有这么狼狈的样子。
从发射开始，白瑞树便在科研仓里站着，十倍过载的加速下，看着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莫余还以为航天器对内部有什么加速保护，现在看来，没有。
起码加速保护没有保护其内乘客。
毕竟金丹期修真者比航天器本体还要抗造，航天器保护其他而不保护修真者，能耗方面肯定交得出好看的答卷。
白瑞树身体贴在舱壁上，外放的法力顶在整座科研仓中，确认被固定在舱室中的仪器设备依旧安全。
“你咋就贴在墙壁上了？不能用法力让自己好好站着？”
“不是我不想，首先我得节省法力，用法力让自己站在‘仓底地板’属于额外做功，消耗再少也是消耗。然后，对于现在的航天器内环境，我正躺着的舱壁才是地板，在这躺着不用额外施力。”白瑞树用法力将铅垂摄到面前，铅垂直愣愣地指着科研仓舱壁。
这意味着对航天器这个“非惯性系”来说，白瑞树正靠着的舱壁，已经是实质上的地板了。
“其他舱室不会也都像你一样吧，有点难看了。”
“不一定。我是需要以身作则，能不浪费法力就不浪费法力。其他人需求没我迫切，说不定有些会动用微弱法力，维持……优雅？”白瑞树确实不敢确信。
第一宇宙军又不是他的一言堂，天河文明也不兴独裁那套。深渊登月工程行动所需确实提倡节省法力，省下来法力可以应付很多事，但也没有迫切到让他们抗得形销骨立还需要一门心思节省法力的程度。
再者说来，航天器内法力储备充足，他现在为了节省法力“放浪形骸”，只是为了身为表率罢了。
“你在我精神海里，只能听能看，体会不到我现在的感觉。十倍过载确实不是什么生物都能抗的，我这也算是以身试法，难得尝试一下工作中也得扛着十倍过载的感觉。”白瑞树躺在舱壁“上”，面朝科研仓中的设备，关注设备运行状态。
“金丹以下要扛过十倍过载，必须使用法术保护身体，法力支出一泻千里，不仅起不到给航天器提供能源的作用，还得从航天器提取法力。如果光是这样也就罢了，炼气的身躯打磨水平可不过关，若是在航天器上担任登月任务的是炼气期，为了保护他们，恐怕还要设计其他阵法。”
“要么放慢加速度，要么增加航天器内原本储备的法力……这样一进一出，安排战斗力最强的我们负责第一批登月，在能耗方面也算是别有收获。”白瑞树依旧倚靠舱壁，默默计时，掐算着什么时候结束转向段。
虽说结束转向段后依旧要面对十倍过载，但起码自己看起来不像是被人拍在舱壁上。
“因为金丹期法力、身躯、神识三合一，所以在高倍过载下更容易维持身形？”
“差不多，还有筑基阶段完整的炼化肉体，没有这一步，在高倍过载下维持不平衡的身体，法力支出会更多。”白瑞树估计还有两分钟就能脱离转向段。
“庞大的力量压在白瑞树身上，让他觉得难以呼吸。明明是墙壁的地方却变成了地板，明明是地板的地方却变成了墙壁。宝贵的科研设备对合外力横眉冷对，看似稳固的固定装置，离开白瑞树的法力支撑便岌岌可危。”
“大佬你干什么呢？”
“念旁白啊，你不觉得咱们现在缺个旁白？”
“……大佬你要有这闲情逸致就帮我多看两眼设备运行情况，现在是转向段，有些数据不平缓，我一个人可能看岔。”
“哦，是吗？打扰了，再见。转向段结束之后叫我啊。”莫余潜水。
……
转向段时间不长。很快，十倍过载的加速度压力就从横向转为纵向。
白瑞树从舱壁上脱离，漫步走到一众设备的显示屏前，再次检查数据采集状况。
航天器质量确实不错，虽说顶不上金丹期修真者那么抗造，从开始发射到转向完毕，外部端口都没有松脱失能的迹象，看来这趟登月，大概率不需要自己在太空中出舱。
出舱这事在莫余上辈子的世界算得上意义重大，毕竟太空工程几步走里头，证明人可以在装备支持下在太空行动，才算是有了太空事业的基础——倘若人依靠装备还不能在太空行动，那还谈什么太空事业，起个名字叫自主机械太空殖民算了。
反正没人。
但蛮荒世界的修真者们不需要证明这个，如果不是金丹期修真者尚不能在脱离生态圈的情况下永续生活，他们可以试试肉身横渡宇宙——扛住恒星太阳风范围外的宇宙射线就是胜利。
既然不需要证明他们能在太空行动，那么舱外活动便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了。
航天器内环境又不差，要物资有物资、要照明有照明、要气体循环有气体循环，如果不是航程偏短只有三四个小时，他们还能在航天器上吃到正餐。
至于太空中低重力的问题，第一宇宙军的航天器都敢在太空里硬抗能源问题，力大砖飞玩十倍过载加速，母星与月球之间空间的低重力就不能算是问题了。
如果可以，白瑞树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舱这种活，还是等真有必要的时候再说。
“各舱汇报。”
“侦察仓正常，定位正常。”
“科研仓完好，数据采集正常。”
“物资仓正常，固定正常。”
“……”
“转向段完毕，之后是加速段，大概九十三分钟后我会通知你们，准备迎接姿态调整。”
“收到。”
“坚守岗位，有事上报。”
联系舱内的广播离线。
“九十三分钟，接下来干嘛？”
“还能干嘛，继续监察设备收集数据情况，之后再有方向调整都是微调，比母星自转给我们在地表的感觉强不到哪去。”白瑞树回到工作岗位，继续监察设备运行情况。
第六百九十三章 学习工作两不误，生活劳动双保障
在转向段汇报之后，科研仓内陷入久久沉默。
如白瑞树所言，转向段后的航天器一门心思朝着月球飞去，偶有微小方向纠正，都难有“分”（角度单位）的差异。如果不是加速度向量依旧保持十倍过载，常人来此也会觉得如履平地。
不过在十倍过载下，常人来此的前提，最大的可能性应该是犯了百死莫赎的大罪，才要承受这等酷刑致死。
白瑞树在航天器内的工作确实只剩下确认设备工作状态，在将投影方向固定以月盘为中心后，莫余看投影，白瑞树看设备，两人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待了十分钟。
十分钟后，莫余受不了了。
投影里头的月亮是个残月的月盘，还没有太多环形山，在一片黑漆麻乌中，难得能看到几块感觉比较亮的暗斑……可那只是相对旁边还算亮，它本身没看头啊！
大家吟诗作对都喜欢冲着明亮的月盘，偶尔来个残月如钩大抵都是悲景。在这第一宇宙军开展航天工程的大喜的日子里，莫余不觉得自己能看着残月享受景致。
这景与情不是很对劲，莫余看得不爽，也不觉得一团黑漆麻乌的月盘有什么好看的。
离得远了还能觉得残月像弯钩一样，或者作月亮船之类的梦幻般的构想。但投影一直正对着月盘，旁边也没有山水花鸟之类的景色映衬，在漆黑的天空中，只有点点繁星和残月。
整个航天器的环绕视野，都只能看到漆黑的天幕，以及天幕上镶嵌的星星。在三个特殊的角度，才能看到此时视野中较为明显的太阳、月球、深渊母星。
看着月球就很难看到太阳，看到太阳就很难看到月球，至于看向深渊母星，那就压根看不到月球和太阳。
太阳没什么好看的。航天器虽说是航天工程的一部分，但这趟航线也就是走走行星系，在这段距离内，日轮的大小变化并不明显。不过没了大气层的遮挡，太阳的颜色便更加……刺眼了。
好在莫余看的是投影，自己也只是神识，不用担心视网膜因为直视太阳而被灼烧致残。
太阳亮得刺眼、月球是个残月、冲着自己这面的深渊母星大半都在黑暗之中，由于是深渊母星，地表也不能看到像地球都市群那样璀璨的光污染。
光污染这事缺点确实多，但在太空里看着，咱不能昧着良心说这玩意不是一景。
莫余在寂静中偶尔让白瑞树调整投影视角，能看到的景色都太过单调。几次调整之后，视角便对着月盘，不再移动。
这股新鲜劲已经过去了，在距离月球还有物理意义上大半的路程处，能看到的景色也就这样。
莫余觉得，如果自己是作为一个独立个体来的，或许体验还能好一点。
毕竟那样的话，想看哪就看哪，投影视角随便摆，不用像现在这样，考虑变换视角还要麻烦白瑞树动手。
莫余又没有折腾人的恶趣味，拜托别人办事，就算别人次次都愿意帮忙，他也得审慎考虑，觉得自己确实需要，才会拜托别人帮个举手之劳。
“工作还顺利吗？”新鲜劲过去后的莫余实在是闲出了花，开始关心白瑞树的工作进度。
须知，在十分钟前，莫余对此的态度还是“工作的事情别找我，我只是一个对天文观测有些兴趣的随身老爷爷”。
“顺利。这几年的准备并没有白费，所有设备运行状态都很好，让我觉得就算没有人在这里，这些设备都能自己运行好几百个周期，不出一点毛病。”白瑞树监察尽职尽责，职责让他监察这些设备的运行情况，便一刻都没有松过神经，只要有可能，便在检查设备状态。
“除了开关机？”
“嗯，也就开关机和供能还需要人员调配，这些采集数据的设备看来都很经用。”
“那你难道就要以后勤部门最高负责人的身份，在这航天器中对着眼前的这些设备，看上三四个小时？这么做虽说能表现你在航天器机组中尽忠职守，但对你第一宇宙军的职务来说，有点说不过去吧？”莫余“良心发现”，认识到自己作为白瑞树的随身老爷爷，应该在白瑞树的工作方面也有所助益。
从而达到“学习工作两不误，生活劳动双保障”的新时代随身老爷爷职业道德标准。
“大佬这话说的确实有水平，但我冒昧询问一下，现在我能做的，符合我在第一宇宙军职务的工作，具体能有什么呢？”白瑞树虚心学习，打算给自己揽活——同时压榨一下莫余的脑力，毕竟自己一直在监视设备工作，而莫余一直在观赏投影，两相对比，白瑞树心底也有些对老熟人的情绪。
打是亲、骂是爱，折腾熟人是彰显彼此感情深厚的有力方式。
“具体嘛……你不需要和前头带路的慕阳州串联一下？别告诉我，你们在登月的这段航程里，没有准备相互联系的法器嗷。我可记着呢，那个对讲机一样的联络法器，可以超远距离联络，理论上只要法力够劲，中间没有法术屏蔽，多远都能联系上。”莫余可还记着深渊远征军中作为单兵联络工具的法器。
以法力为能源的超距实时通信修真科技，这玩意的实质内涵过于黑科技，属于地球世界到二十一世纪都不敢想的玩意。量子通信目前还是加密作用，没有大众想象的超距实时通信的功能。
但在蛮荒世界的修真科技树上，这玩意竟然属于科技树上比较靠前的东西。
不由得令人感叹，不同的世界，科技树可能存在的差异果然令人惊异。
“你还真说对了。我们确实有准备全程联络的法器，现在开启，倒也符合预案。”白瑞树说着便从身上掏出信息终端，以自己第一宇宙军组织部成员的身份，覆盖了所在航天器机组的通信权限。
假如这机组里再有一个组织部成员，他也不可能覆盖得如此流畅。
登月工程策划也不是笨比，安排组织部成员在不同航天器机组，其他理由不提，也存了覆盖通信方便的心思。
第六百九十四章 潮汐锁定导致的重心偏移
如果组织部的成员在行动中没有最高级的通信权限，那可真不知道要他们做组织部成员干什么。
更何况他们身上也不只有深渊登月工程本身的工作要求，他们另外肩负的守秘会任务，其需求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守秘会要求他们在严格保守秘密的情况下传输可能有关莫余行踪的情报，假如组织部成员在行动中没有最高级通信权限，合着他们传一条消息，别人跟着接收一条是吧？
先不管真这样做的话，其他接收方能否解读信息，单就行为本身来说，听起来都充满弱智味道。
“二号机组白瑞树，申请行动中组织部成员覆盖通信权限。”
白瑞树稍稍等待了一会，信息终端内便响起预设指令。
“组织部成员慕阳州已上线。”
配音是个蛮好听的播音女声，白瑞树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行政部门录的音频。
“这里是一号机组的慕阳州。现在线上有谁？”
“二号机组，白瑞树。我发起了覆盖通信权限请求。”
“还有别人在线吗？”
“没有，我发起之后，你是第一个上线的。”
“有紧急事态？”
“没有。”
“按照预案，没有紧急事态，应该在翻转段之后覆盖通信权限。现在发起覆盖通信权限有什么事？”
“商量一下翻转段后，在减速段寻找合适着陆位置的事。”白瑞树说明“来意”。
他会掏出覆盖通信权限的手段，自然不单是被莫余“怂恿”了。
白瑞树虽然不算干活的老手——指有五十年以上相关工作经验——但也不是被随身老爷爷怂恿一下就胡乱行动的愣头青。需要覆盖通信权限才能达成的操作，就算他原本的权限里就有相应权力，也不可能在没有公务的情况下启用。
白瑞树是年轻人，年轻人确实会气盛，但气盛不是猪逼。
“不是策划好了吗？以正对深渊母星的面心为着陆地点，建造月面基地。”慕阳州重复计划中的内容。
这个地点很有讲究。
白瑞树担心莫余不清楚为何如此选择，便在心中向莫余科普：“天体间存在显著引力，像母星与月球之间存在的相互引力，其作用能引起潮汐。”
“这我知道，我又不是笨比。”
“天体之间的显著引力让月球被母星‘锁定’。在引力作用下，达成了月球始终是同一面朝向母星的效果。”
“这我也知道，请继续。”莫余上辈子就听说过这玩意，毕竟上学的时候学到月球的自转和公转是同一周期的时候，老师提过潮汐锁定。
事后莫余便自己查了一圈，潮汐锁定的特点和延伸情况都看过，甚至在比较著名的科幻作品中，也常常看到这个效应的表现。
“在漫长的时光中，月球本身、也可能是潮汐锁定的后期塑造，也可能是两者皆有，会产生重心偏移的情况。”
“朝着母星的这一面可能密度更大是吧？这我也知道了。”莫余以前听说过这个，但仅限于科幻作品。地球的卫星有没有这个特点，莫余还真不知道。
“呃……其实在潮汐锁定里，小天体朝着大天体的这一面密度不一定就是更大的那个。不过在深渊母星的卫星上，应该是这样。”
“你们还有实际观测结果？”
“嗯，观测结果说明深渊母星的月球应当存在重心偏移，整体形状虽说还是类似球体，但质量分布之类的数据表示，它如果密度均匀，应当长成鸡蛋的样子。哦对了，大头朝着母星。”
“可现在它就是个球啊。”
“所以它密度不均匀啊。考虑到月球内部可能有一片空心的地下世界，两相结合，朝着母星的面心处，地下世界的广阔程度应该比另一边要低。”
“所以，在那里兴建月面基地，更方便开展工作？”这种事，莫余还是第一次听说。
毕竟上辈子的月球还没证明其上质量分布如何，是否存在重心偏移——就算证明了，莫余也不知道。
“就是这样。按照计划，我们要找月球的‘赤道’上离母星最近的那个点，也就是天顶指向母星重心的地方。”
“哦，是这样啊。”莫余摸不着头脑，不过算了。
世界不一样，卫星情况不一样，很合理。
而且这边的月球，严格说起来，自打他知道这边月球竟然有地下世界的时候，就已经和地球宇宙的月球不一样了。
“是的，就是在正对深渊母星位置做着陆点，”白瑞树回复，“考虑到行动需要，在临近月面的位置，我们应当低空巡游，在月面寻找对应位置。”
“定位问题？”
“我们从母星出发，经过转向段和持续航迹修正后，落到对应位置附近的确定性是毋庸置疑的，但具体能有多精准，还是未知数。我担心会产生偏差，导致后续月面基地建设产生问题。”
“最简单的做法就是用铅垂测引力方向，如果能精准地从天顶指向母星重心，就能找到位置。”慕阳州立刻提出测量方法。
“但这需要一点时间。”
“一号机组本来就有确定位置的任务。好，那就让深渊母星相关单位提供信号引导，我们来确定坐标。”
“可以用航天器阵列传输信息，降低能耗。”白瑞树图穷匕见。
“你申请启用通信权限覆盖原来是这个意思，好，我同意，这就启动航天器阵列。”慕阳州有些笑意，他觉得，白瑞树发起覆盖通信权限还是蛮有远见的。
“那好，我进休眠状态，你传信吧。”白瑞树操作信息终端，让自己脱离发信状态。
一道道信息从慕阳州所乘的一号机组传出，通过组织部成员的最高通信权限达到二号机组，再由二号航天器转发，抵达三号航天器，自动转发到四号……
最终，这则信息以目前的总最低能耗抵达深渊母星地面，再由发射中心转发给航天工程总指挥部，由其联络深渊远征军调度，提供信号引导。
第六百九十五章 原路返回？
信号引导是比较好听的说法。
放在地球，这种地月间的信号引导，如果确实有需要，会使用“光”（电磁）类引导。
或者是由卫星群组指引坐标，最基础的就是四卫星定空间坐标或三卫星，两者各自是一种简单坐标计算方式的代表，实践中常常混合使用，增加可信度、稳定性，让坐标使用更方便。
但天河文明用不了这套，或者说，如果一定要用，现有的条件没那么高的精度。
因为他们压根没有深渊母星的人造卫星群。
地球的航天工程路线，先是发射人造卫星，再是让人试探月球，最后才是落月返回。
至于月面基地，那是二十一世纪前二十年都没做过的事情。
卫星系统都建了几套了，才开始考虑在月面建设基地。
天河文明的航天工程路线与此大不相同，起手就是在月面建设基地。
莫余琢磨过，天河文明现在要建设月面基地，不代表卫星系统之类的东西就不会上马。
卫星好用的地方多了去了，只要技术到位，卫星系统自动遥感，分析得到的信息便能给文明发展提供重要支撑。
就算未来当真星辰大海，天河文明掌控星域，从河系到星团，疆域内行政星系达到天文数字，人造卫星系统的遥感分析思路依旧是值得借鉴，甚至是可以继续使用的方式方法。
现在的银河共和国没有卫星系统，只能说这方面技术和需求还没到位。倘若技术到位，凭借银河共和国这帮修真者率性手搓的心劲，到时候情况怕是有趣得很。
既然没有卫星系统，又存在远程定位的需要，沿用相同的定位理论，笨办法也就呼之欲出了。
由深渊母星上各深渊远征军动手，形成星球表面发信阵列。不需要传递任何具体信息，也不需要信号本身有多强盛，只要能有信号，慕阳州便能通过航天器内的算力和模型推出可以等效的质心方位。
再通过铅垂、天顶，只要连线成功，就能确认自己是否处在月球重心偏移位置。
“我们有建设的需要，航天器基础机组还要返程。中间只有一点时间给他们放下乘客和物资，如果不能尽快定位目标位置，浪费的时间可能会让行动发生偏差。当然，我说的是可能，也有很大可能，这点时间浪费不会让行动产生偏差。”白瑞树将信息终端放到一旁，继续监视没什么变化的设备工作状态。
“等等，我有个问题。”莫余一边提问，一边在意识中痛揍自己。
早知道现在自己会变成好奇宝宝，问题这么多，当初白瑞树他们开会的时候，自己就不该自我封锁，潜水摸鱼。
这下好了，现在自己看见啥想到啥都得问，显得自己这个随身老爷爷很没有水平。
简直就是随身老爷爷届的耻辱！
“什么问题？”
“你们到月面停下，基础机组留在航天器上，其他成员下地开展工作。那么基础机组是不是得把航天器立刻开回去？”
“对啊，不开回去，航天器只走单程，我们可没那么多载人航天器把人都运过来。立刻开回去的话，也就是一来一回花七八个小时时间，再赶下一趟。”
“那等他们回去的时候，科研仓里的这些设备，是留在月面工作吗？”
“有些是，还有些是专门收集太空环境数据的，放在月面没什么用啊，还是得被航天器载走，我们不用管。”白瑞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接着监视设备工作状态。
“可基础机组就两人，一个主控，一个侦察。回程的时候科研仓没人，要是在这个时间段内，科研仓设备的集成端口坏了，这要怎么办呢？”
“集成端口坏了，如果没人在科研仓内驻守，主控按周期视察总体情况的时候会看到科研仓自动警报。按流程，侦察如果没有其他任务，就会在主控下达命令后出舱更换。”
“那这和你本人不在这里有什么区别吗？怎么听起来，工作内容没什么变化？”
“区别就是时间。集成端口坏了，马上发现马上换，和过一会发现再换，对设备采集到数据的影响是完全不一样的。出了问题拖时间对集成端口造成的影响并不是线性函数关系，那是有可能把设备本身都弄坏的事情。”白瑞树希望莫余能够了解到，他的工作物有所值。
“专门安排人手看护设备运行状态，在没有全自动的故障分析、隐患排除程序之前，都是很有必要的。”白瑞树补充。
“照你这么说，那他们在回程路上，如果运气太差，设备因为集成端口换得不及时，真坏了呢？”
“那就坏了呗，执行有问题就追责。执行没问题，单纯运气差，写个检讨就差不多了，再松一点，检讨都不用写，记得拉航天器去报修就行。”白瑞树说得十分轻松。
莫余：他妈的，来错地方了，这帮修真者财大气粗得紧，运气不好把公家东西弄坏了都可以不带赔的。
“行，整挺好。等我再琢磨出问题，再找你。”莫余选择暂时潜水。
“今天我很有空，您慢慢问，只要我忙起来的时候别折腾我就好。”
……
“我又有问题要问了。”
“请问。”
“航天器过来容易，找地方也容易，可你们回程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正常开回去啊？”
“不是说这个。回去的路总得有指引吧，一堆航天器从天而降，还不是一个两个，要是进入深渊生物的视野，不会惹出额外麻烦？”
“航天器回去都是走发射中心发射场的路线，那已经是尽最大可能保障安全的路线了，如果这样都会惹出麻烦，就说明本行动从一开始便不能回避麻烦。”
“原路返回？”莫余惊了，就发射中心发射场那嗖嗖不停的发射壮举，但凡有一架航天器回程的时候没长眼，刚好横在发射路径上，这也是一场空难事故啊。
第六百九十六章 天庭还是狠
好消息是，以第一宇宙军这帮军官士兵的修行素质，大气层内控制在秒速两百米的航天器对撞，一下是创不死人的，顶多轻伤，也落不下残疾。
（什么离谱的身体素质，哦，金丹期啊，那没事了）
坏消息是，按照莫余了解的发射场发射频率，只要有航天器出现在航线上，发生空难是一种必然。
换言之，选择原路返回，那是从原理上就无法解释开罪的重大抉择错误。
“什么叫‘原路返回’……”
“就是，先这样，再这样。”莫余在精神海中用神识比比划划，将自己的意思告诉白瑞树。
“怎么会搞这种原路返回……大佬你是看不起我的工作，还是看不起其他人的工作啊。”白瑞树觉得头上有点冒汗。
莫余向他描绘的画面，实在是令人很难接受。最难让白瑞树接受的缘由是，这设计太弱智了。
按照莫余的想法，人员受伤和器材受损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无非是损多损少，或者是极大降低工作效率，处处都是七伤拳。
白瑞树想了想，觉得莫余应该是进入弱智模式了。
大佬每个月都会有“这几天”，白瑞树想着，如果莫余能在切换弱智模式的时候，给自己一点启示就好了。
脸接弱智模式，真的大脑转不过弯来。
“诶，这事情从头讲起吧。”
“其实，航天器的往返方式，是到航天器基本定型后才开始讨论的。”
“一开始，深渊登月工程只有一处发射中心，就是一号发射中心。航天器的起降往返，都在一号发射中心进行。”
“后来我们为了未来方便工作，选择增建二号发射中心，作为我军专属的发射中心。”
“在二号发射中心刚刚建成的时候，我们想的是和一号发射中心一样，发射场采用主分结构，主发射场用于发射航天器，分发射场用于接收航天器。”
“但随着时间推移和一些……比较抢功的事情发生，整个深渊登月工程逐渐转变思路。单一发射中心用主分发射场巡回航天器，虽然已经将航天器的来去分给不同的专业建筑，但分开的程度依旧不大，在调度方面需要额外投入。”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两座发射中心统合利用，形成整体，执行工程呢？”
“于是这个版本的航天器往返计划就成了这个样子。从母星到月球的航天器通过二号发射中心前往月球，从月球回归母星的航天器受一号发射中心引导降落，再走地面路线，尽可能绕开深渊生物管辖区，抵达二号发射中心，再起飞。”白瑞树在精神海中画了个等腰三角形，腰边长得很。
“我没见过世面，你别逗我。航天器这样跑来跑去，是不是太浪费资源了？一号发射中心应该是很好用的，怎么现在只起了接收航天器的作用？航天器还要从那边自己过来，这是不是又有些耽误？”莫余可没听说过什么空港投入使用后，只能提供单向服务的。
“没办法，这是直接向天庭负责的计划，起码在深渊登月工程执行期间，无论是我们第一宇宙军还是那边的一号发射中心，都没能耐对已经确定的工作任务挑肥拣瘦。再者说了，一号发射中心是只起了接受航天器的作用不假，二号发射中心也只起了发射航天器的作用啊。争功争到头，就争了个这玩意。”白瑞树身为后勤部门总负责人，此时也只能对这情况叹气。
争功的苗头是很早就有的，在莫余怂恿下，白瑞树还帮过忙，提点之后，让二号发射中心在天庭最终命令中获得发射货运航天器的完全权力。
但白瑞树就帮了这一次，此外从没掺和过他们的动作，只是做好本职工作，到了正式上天前，尘埃落定的时候，才知道两座发射中心之间争功搞得有多尴尬。
说来惭愧，直到看到天庭最终命令时，航天器登月往返的细纲也有些细节没定下，白瑞树和莫余都没觉察出苗头，身在局中的两座发射中心也没感觉出来。
而大家都没察觉苗头的结果便是，到登月工程正式开始，各部门在深渊登月项目总指挥的调节下为同一个目标发力的时候，大家看见坑了。
一边负责回收航天器，一边负责放出航天器，在这个基础上，还有个屁的功劳好争？
办砸了能溯源追责，该是哪端的问题就是哪端的问题。二号发射中心发射失败，不可能怪到一号发射中心没能正常接收；一号发射中心接收不良，也不可能怪二号发射中心发射不行。
至于皆大欢喜，那自然是两边都有功劳，发射一份功劳，接收一份功劳，没有接收就没有发射，没有发射就没有接收——一次性道具除外。
二号发射中心接到天庭命令的时候，还觉得货运航天器都在自己这边发射，功劳这块必定碾压一号发射中心，感觉自己赚大了。
细节全定，才意识到这是极高明的釜底抽薪。
时日颇长、动作颇多的争功，这下算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啧，这样说来，天庭真精明，一次细纲的最终细节确认，就让两边的功劳抹匀，还让二号发射中心咽下这口气。”
“毕竟本来就是二号发射中心率先争功……我们想的是让它在未来发挥更大作用，他们却想着在工程中就焕发光彩，这下就错了。”白瑞树能咋说呢，恨铁不成钢呗。
“深渊登月工程结束后呢，航天器怎么往返？还是一号发射中心接收、二号发射中心发射？”
“到那时候，两边互不统属，该民用的转民用，该军用的就一直是军用。就算两边都一直是军用，一号发射中心也不归我们第一宇宙军管，就不可能是一个发射中心接收，另一个发射中心发射。”白瑞树否决。
“所以到工程结束之后，天庭就不管了是吧？”莫余擦汗，天庭还是狠。
第六百九十七章 翻转段已经结束哩
知道航天器来往安排的同时，又吃到了两座发射中心的新瓜，莫余一时间只觉得“饱”，打定主意，琢磨着歇息一会再整活。
没了莫余絮叨，白瑞树也没有其他大事要做，只是按部就班地推行航天器内工作，等待慕阳州叫他上线——或者时候到了，自己上线。
认真工作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即将进入翻转段。”
“哦，翻转段到了。”白瑞树看了看航天器飞行参数，再看看时间，心中有数。
“翻转段是什么阶段？有什么表现，你要做什么？”莫余好奇。
“翻转段是衔接航天器加速段和减速段的中间阶段。仅从航天器登月原理出发，这一段是没有实际需要的，考虑到航天器内乘员的心理舒适，才设计出这一阶段作为纽带。”
“航天器从发射中心开始，分别经历发射段、加速段、转向段、翻转段、减速段、巡游段、落月段。其中转向段可以全程分布，主要安排在发射段后的加速段前期。翻转段在加速段和减速段之间，巡游段在减速段末期，是批次靠前的航天器才会被要求的航程，等月面基地有了基础，后面的航天器就不必再经历巡游段了。至于落月，就是正常减速降落，在月表暂行驻扎，下客卸货后再次起飞。”
“加速段时，航天器整体加速度背离深渊母星，航天器底盘正对深渊母星，使乘客感觉脚踏实地——虽说是十倍过载，但也是脚踏实地。”
“减速段时，如果航天器依旧保持先前姿态，则整体加速度面朝深渊母星，航天器底盘正对深渊母星。”白瑞树声音一顿，让莫余接茬。
“你们就会来个天地倒转，地板变成天花板，天花板变成地板。人像倒栽葱似的插过去。不过你们没事，你们都是金丹期修真者，扛个十倍过载跟玩似的，在这几米高的地方来个天地倒转，冲击力还比不上发射段速度。”莫余琢磨了一下，三米这个高度看着小，搁地球别说十倍过载了，正常重力来一次天地倒转，若是头着地，怕是要开席。
莫余在地球的时候，常常看车祸视频合集，其中有些画面并不惊险，但后果让人毛骨悚然。
看着挺正常一人，骑着电动车，在马路牙子上轻碰一下，车子没什么速度，往旁边歪倒。人控不住车，人也跟着车倒，头在地上轻轻一磕，人就没了。
画面平淡吗？平淡极了。
但后果呢？人没了。
人很坚强，也很脆弱。有时候并不需要很有冲击力的事件，仅仅是十分顺滑的动作，就能致人死亡。
在自己能够预见的情况下，尽自己的努力，保护自己和他人的性命，这很重要。
但蛮荒世界的金丹期修真者……那是真的抗造。
“是，这对我们来说没有生理上的伤害，但考虑到心理，还是应该作出相应的应对措施。”白瑞树大大方方承认，修真者就是抗造。
“应对措施比较朴素。在加速段和减速段之间，加入一段固定程式的转向段。改变加速度，保持其大小不变，绕半圈转向，实现从加速到减速的变化。在加速度旋转的同时，航天器姿态调整，底盘指向方向随加速度方向变化，实现所有人体感不变，但加速度方向反向，航天器姿态调整为落月姿态的效果。”
“等一下，我捋捋。保持加速度大小，转变方向，实现最终反向……那在翻转过程中引入的水平加速度分量怎么办？”莫余觉得这玩意有点眼熟。
能不眼熟嘛，磁畴转动里头，布洛赫壁里头的磁矩就是这么转的。
莫余可还记得，当初学习的时候，老师专门讲过，布洛赫壁这样转有一个问题，布洛赫壁的侧壁没事，但窄侧会有磁矩表现。
套用到加速度旋转上，就是水平分量加速度积分不为零。意为航天器翻转之后，会多出一个横向速度，使航天器离月球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这个简单，只需要在垂直分量从正到负的过程中，航天器自身再加一个绕正负轴的均匀周期旋转就行。”白瑞树没多想，张口就是解决办法。
莫余模拟了一下，懂了。
将水平分量在圆形上均匀分布，完全对称后，翻转段结束并不会有多余的横向速度，只会稍稍产生一段横向位移。
这段位移并不会太大，很难超出千米量级，应该能在落月前由航天器作为载具的“本性”解决掉。
这玩意本体是飞梭，区区千米量级，给修真者的感觉，就像是让成年人骑车十米——我还没发力呢怎么已经到了？
“整的不错，那你在翻转段有什么要干的吗？”
“没有，程式都是早就设计好的，也不需要我启动，只要我持续关注设备是否工作正常就行了。”
“这么无聊？”
“无聊没什么不好的，如果提前那么早就已经做好了行动计划，大家都在认真工作，那么不出现波澜，就说明一切事情都很顺利，这挺好的。”白瑞树说得认真。
“而且我得补充一句，翻转段已经结束了。”
“什么就结束了？这不是什么都还没发生吗？”莫余打出问号。
“因为翻转段的程序设计过于出色，所以对我们处于航天器内的乘客来说，除了感觉地板有些许浮动——这是加速度和航天器姿态转向没有完全稳态转动的特征——几乎是没什么额外表征的。”白瑞树摊手。
“让你看一下翻转段完成的证据。”白瑞树将锁定在朝向月球的投影视角解锁，一个倏忽，投影中便出现了深渊母星的影子。
嗯，不好看，还是那副大半部分都在阴影里的球形天体模样。
“这是从航天器天顶观察到的视角，为了证明，我把投影视角连续转动。”白瑞树控制投影方向，让投影视野偏了个角度转圈。
在航天器上半部分贴着的轮廓灯与深渊母星同屏出现。
第六百九十八章 有点想买星星
如果没有多余的影像处理手段，这已经足以证明，航天器的天顶正指向深渊母星，正朝着月球“坠落”。
只不过航天器现在还不在月球引力圈内，倘若抹了航天器上的加速度和速度，在行星系中以静止状态出现，最终还会落回深渊母星。
所以严格地说，这不是坠落，这是升天。
莫余也相信白瑞树不会在这种地方，为了蒙骗自己，特地动手把投影图像做技术调整。
“接下来是什么内容？”
“没什么内容，接下来是减速段，还有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真是……行星系内航行，单趟就要花接近四个小时，这时间花的也太多了。”莫余深感不满。
当然，在说这话的时候，他执意把良心丢了——上辈子民航四个小时大概刚够从上海向西出国境，这边四个小时能跨越十倍地月距离（蛮荒世界的母星与月球距离为地月距离十倍），已经是不得了的高速。
换算一下，蛮荒的航天器在地球，从地球到月球如果同样用此办法，全程时间一个小时出头。
至于为什么不是“十倍距离十倍时间”，详见航天器的全程匀加速运动，说的太清楚了有点弱智。
一个小时从地球到月球，如果把过载问题解决了，想要体验一下的人应该不少。
“只要这次降落成功，就说明匀加速匀减速星际航行可行，以后会有更多方式，未来会更快，花的时间会更少。”白瑞树显然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言辞透露着锐意进取的少年昂扬气。
莫余默然，心底转过念头：也就是蛮荒世界好像没有相对论效应，再加上修真这个打破常规物理的变数，不然不论是动能与速度的二次关系，还是相对论效应带来的质量增加和其上限的光速最快，都能把银河共和国的力大砖飞航天方式按死在襁褓里。
没办法，谁让这个世界的规则与地球所在宇宙规则不同呢？还真让这帮修真者爽到了。
啊，我也在这个宇宙，那没事了。
莫余暂时熄了比较两个宇宙的念头，想到件事。
既然现在是减速段，也就是说，航程已经过了一半，此时的航天器，距离深渊月球可比地表近多了。
投影中的月亮会不会变得更好看？
莫余让白瑞树再把投影对准月球，但还是失望了。
此时的月盘在投影中确实比在地表观察的要大，但其视直径也没能占据一度的视野，大概像是在一米远的地方，有一颗一厘米直径的球。
黑色的背景和群星确实很衬月亮，但投影是按照球形视野模拟的，单讲物理，现在投影中的月球，视直径就这么大。
再怎么有众星捧月的感觉，也没法掩盖月球在这个距离看起来依旧很小的事实。
更别说这玩意还不是满月，是下半月的残月。
莫余不是文人骚客，他真没法对着又不大又不亮的残月赏月——但是满月可以。
这月是赏不了了，闲着也是闲着，莫余看着投影中的残月，心思却再次回到地球上。
白瑞树在蛮荒母星和深渊母星活动时，多是待在和地球莫余故乡很像的地方。
蛮荒母星的东湖市，街上能跑车，家里有报纸、灵视机，整体氛围像是莫余小时候，或是他父亲读书时的样子。
而白瑞树在深渊母星活动，一般只在青苗营地内学习工作。虽然各种设备都很上档次，但营造的是蛮荒世界氛围，布局偏学园风，看着像是莫余本科同期的顶尖学府。
在这两处，莫余在白瑞树精神海中观望，很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想法。
（按原意做贬义用）
现在，白瑞树乘坐航天器，在行星系间飘渺无依，投影中大半都是黑色的幕景。母星是个小点……哦，大一点的小圆盘，月球是个小点，远处的太阳，也是个小点。
看着比平常稍大一点的月亮，莫余确实泛起了思乡之情……但思乡之情从一开始便显得有些奇怪。
莫余：首先，蛮荒世界的月球半径是地球卫星的十倍。
第二，地球卫星的平均半径是一千七百千米出头。
推得结论一，蛮荒世界和深渊世界的母星卫星平均半径是一万七千千米出头。
第三，地球的平均半径是六千三百千米出头。
由结论一和条件三推得结论二：深渊世界的月球平均半径大概是两点七个地球半径。
结论二推得结论三：深渊月球体积大约为二十个地球。
结论……不用再结论了，当莫余意识到这颗深渊月球的体积能够顶的上二十个地球的时候，他就有些绷不太住。
虽说在太阳系八大行星中，体积最大的木星是地球的一千多倍，在行星中有这么大的体积跨度，“区区”一个二十倍地球体积的星体有些少见多怪。
但这玩意是深渊母星行星系内的玩意，触手可及的地方就有一颗二十倍地球体积的星体……
莫余觉得，自己的心态还是不够端正，如果早日端正心态，他也不至于到现在才意识到，这颗月球有多离谱。
蛮荒母星现如今的总人口“也”就一百二十亿，放在千倍地球体积的蛮荒母星上，除了都市圈还能看到人潮汹涌的景象，绝大部分地区都是不荒凉但没人的状态。
地球人口突破八十亿，照样也有的是地方荒凉无比。就算蛮荒母星上的所有人一夜之间全都移居到月球，也只会比地球上的人口集中度更低——全局更低，局部可能……可能也比不上。
毕竟修真者的生产力和环境适应性比普通人类离谱多了，这帮人在月球压根不会遇到不适宜居住环境，但地球人类可是连月表昼夜变化温差都没法靠简单设备扛过的——指民用服装。
再想想广袤的星海，想想修真者的环境适应性和生产力，莫余有点想找天庭买无人星球了。
对普通人类来说，三体里讲述的售卖无人行星可能纯粹只能图一乐，但对修真者来说，有一颗“月球”，好像都不只是图一乐啊……
第六百九十九章 不做额外的事，十分钟后抵达月表
“组织部成员柴子瑜已上线。”通告女声在只有组织部成员能够登入的通讯专线中响起。
“收到覆盖通信权限的消息，有什么事吗？”柴子瑜上线的第一件事便是获知当前情报。
当然，在白瑞树看来，也有一点“兴师问罪”的意思。毕竟按照计划，覆盖通信权限应当在翻转段之后，而白瑞树申请上线时间发生在加速段。
不是紧急事态就是违规操作，柴子瑜要是不问个清楚，那就不是她了。
“没有大事，只是对月面低空巡游的目的地定位有新想法，报知慕阳州，让他决定后，通过航天器通信阵列传达到深渊母星。”白瑞树轻描淡写的说法就像是他只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
“好的，定位办法能发我一份吗？”
“这里有模型，我的采集数据给你开了端口，可能有延迟。”慕阳州的声音适时加入。
为了和地面交流，慕阳州在信道的状态一直是“活跃中”，与白瑞树的脱离发信状态有很大差异。
“好。”柴子瑜应下，没了声息。
大概是离线了。
又过了一会，通告女声第三次响起：“组织部成员李丹成已上线。”
“都在啊，到地方发标记，我到了就开始建设正式营地。”
白瑞树估计了一下，李丹成应该是刚乘航天器出发。等慕阳州第一个到达目的地，李丹成还差着起码两个小时的“车程”。
换言之，他们在李丹成登月前，有两个小时时间，用来修建临时营地，进行初步探索，把表层威胁清除掉。
太弱的表层威胁就不必太上心了，第一宇宙军能来参加行动的都是金丹期，寻常生物别说是有攻击机会了，在修真者控制范围内能动弹一下，都算它有本事。
不过考虑到工程是个很看环境条件的活。该糙的时候，什么环境条件都敢上马项目；该精细的时候，空气里有根头发丝都可以是工程停止的理由（褒义）。
为了不给李丹成留有怪罪环境条件不好的空间，白瑞树琢磨着，两个小时的时间内，他确实应该和慕阳州一起，把周边地区清理干净。
摸着良心说，这活主要是慕阳州的。
航程又向前一个小时，通告女声第四次响起：“组织部成员汤秋双已上线。”
此时，组织部五人都已离开地面，在太空“相遇”。
“推算目的地的模型和数据端口开一下，我要接收。”慕阳州联络地面时，汤秋双没进航天器，还在处理临时工作，故而知道慕阳州交给地面部队的办法。
等汤秋双入手工程模型和数据端口，白瑞树又听见他在信道中鼓捣守秘会的联络方式，忙了一会才算告一段落，在信道中把联络守秘会的秘钥交给在线的四人。
“要是能知道自己出去会不会死就好了。要是明确知道我出去不会死，你拿这秘钥通知守秘会，就说在深渊月球上发现莫余，也算是功德圆满，任务成功。”莫余看他们辛苦捣腾一阵才搞出守秘会任务道具——这话说的像打游戏似的——也不忍心他们白忙活。
毕竟只要他们没能在月面上发现自己，守秘会交给他们的任务就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额外折腾了这么久却没有收获，莫余就算是观众，也觉得心里不舒服。
“你还是悠着点吧。你在我精神海里虽然算不上好，姑且也是活着。万一你跑出去，想着给我们一个惊喜，却魂飞魄散，给我们一个惊吓，我们就没地方说了。就不能找个更安定一点的环境再考虑试探生死的事吗？”
“这样一点都不保险的日子，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过到什么时候，那不是给你们添麻烦吗？”莫余本来是很咸鱼的，但知道守秘会一直在找他，还真久违地产生了些许不属于摸鱼之道的动力。
“往好里想，等以后技术发达了，能直接用人造容器提取你的精神……不是说让你寄付傀儡，而是更有保护能力的那种。到时候就能让你安全地出现在外界了。”
“还是先把傀儡方案保留一下吧，我觉得这玩意靠谱多了。”
“大佬，你也该对自己有信心。当初你那教导妖精们修炼的精神头呢，你得拿出来啊，你得支棱起来啊。像当年一样，以修真新突破保证自己寿命延长……你练的是五行功，这门功法可是‘大名鼎鼎’，主打的就是延寿。不是说，五行功练到第四层，理论上应该延寿万年嘛，只要能延寿万年，你中间丢失的千年可有可无。”白瑞树觉得自己是在鼓励莫余。
“啊，五行功第四层……那不是没影的事吗？”莫余有肉身的时候还在修炼第三层呢，开了挂也不能提前看到第四层，所谓的五行功第四层延寿万年效果，也只是根据前三层的效果递进推算的。
“只要你能突破第四层，出来玩，不就不用担心了嘛。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突破五行功第四层，到时候就能出来了。”
“还是那句话。你说得挺轻巧的，但五行功第四层，一是我也不知道咋练，二是估计练了以后不止能延寿万年，还能达成金丹之上的新境界。你看我现在像是有修炼头绪的人吗？”
“你就当这是个盼头。”
“盼头就盼头吧，我要是真能以这种姿态达成五行功第四重，不用你催，我也会自己跑出来寻找自由。到时候你就没有随身老爷爷嘞。”
“我要不要随身老爷爷是小事，你能重新活过来，这才是大事。”
……
航天器不停减速，距离月球越来越近。
此时的月球已经不再是在视野中连一度视直径都占不到的远景，而是能占据八十度视直径的庞然大物——这已经能将人的清晰视野彻底占据。
如果航天器不做其他规避动作，而只是保持匀减速，将在十分钟后抵达月表。
（算过了，这个月球占据八十度视直径时，按照该航天器的参数，确实是十分钟后抵达月表）
第七百章 找到登月位置
做出规避动作，需要航天器额外能源支出。深渊登月不是表演赛，就算修真者能源无限，也不会空耗在没有必要的规避动作上。
所以，航天器确实将在十分钟后抵达月表——但并不是降落。
“深渊月球表面有较稀疏的大气分布，为了防止航天器能耗过大，防备未知深渊生物突袭，各航天器抵达月面巡航高度后，以应急速度徘徊，暂不降落。”这次，慕阳州使用常规信道，向第一宇宙军全军发出指令——实际上通信技术和组织部覆盖航天器信道相同，只是加密水平不一样。
“应急速度就是百米每秒到月球大气音速，如果大气再稀薄点，应急速度可以上调到环月飞行速度。”白瑞树不等莫余发问，便提前解释。
莫余问不出来，只好在心里默算：倘若这个世界的万有引力常数与地球宇宙相同，影响不大的参数看做不变，那么地表环月速度能达到……
十八千米每秒。
莫余：我真无语了，你们这设置的什么速度区间，什么速度区间能从百米每秒一直取到十八千米每秒的？
莫余：这就是天河文明的自有国情在此是吧？
“一号航天器首先寻找目的地，对月表戒备。其他航天器跟随戒备。”这一条则是慕阳州对前几批发射的航天器单独发布的指令。
如果在底限百米每秒、上限十千米每秒量级的速度内，慕阳州所在的一号航天器花几分钟都找不到降落目的地，慕阳州琢磨着自己不如找个地方撞死算了。
航天器速度逐渐放缓，距离月面也越来越近，投影中的月盘越来越大，直至遮蔽视野——人眼的双目重叠视野已经不足以囊括整张月盘，也难以发觉这是个球体。
“但我还是得说，在这种残月的日子选择登月，而且登月位置还是正对深渊母星的这一面的中心点，在视觉观感上真的一点好处都没有。如果有下次，我希望要么在满月的时候登月，要么在残月的时候去另一面登月，那样还看得见东西。”莫余看着投影中大片大片连星光都没有的黑暗，无力吐槽。
地球那边的月亮还有几座大环形山，一片黑暗中还能指望着看到点异样的反光。但深渊月球上头就没几个坑，连黑暗中的环形山都没得看。
而且这残月是真黑啊，不做调整，投影中的月面黑暗部分连个光斑都看不到。不知道的还以为前头是黑洞呢。
原本能看到的星光被逐渐在视野中扩大的漆黑月盘挡住，就像是星星被吞食了……还真有点像黑洞。
“时间是天庭定的，我猜测定下这个时间，只是因为各项技术资源和设施人员都到位，正常开工而已，总不至于为了景色优美再等两天。”白瑞树也觉得有些遗憾，不过大局为重，自己“吃了”那么多资源，干活的时候晚看点景色就晚看了——又不是以后没得看。
反正月球自转公转总计一个月时间，今天去的地方是当前正对母星的位置，说明七天多一点之后就能看到太阳，欣赏太阳下的月色——指在自己脚下而不是挂在天上。
“这可是难得的飞向月球的机会。你会只为了看一次飞向月球时的月面景色而再跑一趟这样的航程吗？”
“会啊，等我们在深渊月球站稳脚跟，到时候想看一趟，自己驾驶航天器飞到附近不就行了？如果觉得景色不好，还可以横向移动。”白瑞树回答得毫不犹豫。
莫余：能手搓航天器的修真者了不起是吧？等我哪天能出来了，我找上天庭，第一条提案就是规定航天器必须上户口，禁止手搓。（恼）
当月球的“地平线”在远处看起来像是一条直线时，航天器的减速段也进入尾声。
“本航天器已转变为应急速度阶段，各部门注意外界情况。”机组组长通告全船。
白瑞树难得动了起来，将舱室内的设备操作一圈，数据保存上传，设备关闭，开启科研仓内某个先前关闭的法阵端口，等在科研仓出口，安静地扫视已经一片静默的科研仓内部。
“因为现在已经抵达月面，脱离太空环境，所以那些采集太空数据的设备都要关闭。还有部分设备是一会儿要带到月表的，切换工作状态前也要关闭。”
“那个后来启动的法阵有什么效果？”
“保护设备用的，让设备在法阵预设的环境效果内待机。”
“这些设备，你现在关掉了，一会儿他们驾驶航天器重返母星的时候，谁来开？不是说基础机组只有两个人吗？”
“组长的主控室可以一键开启线上设备，但那边没有一键关闭，所以这活是我在做。”
“大概是现在的最后一个问题……那你接下来要干嘛？”
“等，等到航天器在月表降落，我再去帮忙卸货。”
……
因为航天器已经进入月球“大气层”，正紧随一号航天器巡航，投影里看不到什么好看的东西，所以投影已经被撤了。
莫余只能陪白瑞树一起发呆，盯着一片死寂的科研仓。
时间不用多久，也就过了几十秒，莫余已经觉得白瑞树像弱智了——当然，陪白瑞树发呆的自己也有点弱智。
好在，慕阳州的工作效率让白瑞树在风评沦为弱智之前解救了无聊的莫余。
“本航天器已经找到降落地点，其他航天器保持戒备，前往光线引导处，有序降落。”慕阳州的通讯传遍正在月球大气层内巡游，或是准备转入降落段的航天器。
白瑞树打开信息终端看了一眼：“降落安排好像直接发给机组组长了，马上就要降落。”
“投影呢，没投影我看得到个啥啊。”莫余恼了，我现在只能看见听见你看见听见的东西，你还待在全封闭空间里，连外界景象都看不到，我哪知道降落是什么动静。
本来还想复刻一下“这是我个人的一小步，却是文明的一大步”，这下不仅降落的第一架航天器不是白瑞树所在机组，自己连看都看不到了。
第七百零一章 乳白色的贴地厚重大气
莫余最终还是没能看到第一架航天器在月表降落的实况直播。
为了表示自己很生气，莫余决定，在自己看到月球之前，不和白瑞树说话了。
本次深渊登月行动，参与人员全是第一宇宙军的班底。这支专为深渊登月而建的年轻军队在慕阳州的带领下，十分注重行动效率。
所以慕阳州在双脚落月的同时就把二号航天器叫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同一批次的三号四号，以及跟在后面排队的第二、三……n批次。
这些航天器的落月顺序直截了当地采用按命令下达时的距离远近顺序排列，事实上就是从发射场弹射起步的顺序，自然，白瑞树所在的二号航天器成为了第二架落月的载人航天器。
不过这不重要，因为第二架落月只比第一架晚了十几秒，第三架和第四架几乎是同步扎稳，第二批航天器才和第四架航天器拉开半分钟的差距……
于是当白瑞树从打开的舱门踏出，看到的便是一片荒凉黑暗的月球，和眼前起码七八架载人航天器打着灯落月的景象。
深渊月球大气稀薄，直到接近月表的地方，才有一层混合着月沙的“厚重”大气。
这层混合着月沙的大气与稀薄大气存在明显分界面，刚好能到白瑞树的脚踝，将整个鞋面都藏在乳白色的月沙大气中。
按照常理，因天体引力而束缚的大气层不会出现这样明显的分界面，以致在区区几厘米的线度内就发生“混有月沙的厚重大气和稀薄大气完全分界”的现象。
但据天河文明长期关注月球的天文学家观察，出现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颇为复杂。
一是月球地下世界的总气体容量与地下世界容积相比存在某巧合比例，以及月球受到行星和恒星的微妙引力作用，导致月球上的气体分界随时间变化产生“潮汐”现象。
二是月球的自转时间带来的昼夜周期和温差变化，外层稀薄的大气和时常涌动的气体分界让月球地表的大气受热不均进一步引发了表层从几厘米到几米高度的强对流天气——这听起来很小家子气，但真的发生了——使月面岩石在微生物和它的作用下越来越细碎，最终形成了如今厚重大气中的月沙。
就像是高速气流冲刷下的岩石，冲一遍也就算了，在大自然的长期作用下，以亿年为单位地冲刷……
好在这样的变化发生在更早期的远古月球，当时的自然条件推进了这样的地质变化，现在的月球厚重大气部分已经在长期推进中进入了极度趋近静态的准静态演进过程。混合着空气的月沙已经成了标准的气态胶体，同时，状况已经与最终结果极限接近。
说人话就是：眼前这种覆盖着月表，能淹到人脚踝处的乳白色气体，只要没人整活，亿万年后也只会是这个样子，顶多在厚度上有些区域差异。
比较尴尬的是，作为一种胶体内的分散相，这些乳白色气体中的细腻月沙，是可以被人直接吸入的。
好消息：地球宇宙的月球没有这种特征，它甚至连大气也没有，不必担心宇航员在上头深吸一口气——假如宇航员能肉身在月球活动而不做其他更正的话——导致各种呼吸道疾病。
还是好消息：第一宇宙军人均金丹，区区可吸入的细腻月沙没什么好怕的。
准确地说，这玩意对基础功扎实、有防备的资深筑基期都不好使。
区区固态小颗粒，在面门前自己掐个法术都能拦住，就算已经吸入身体，真当修真者的身体掌控力是开玩笑的？完全不带怕的，好吗？
白瑞树扛着设备走出几步远，看见有士兵一边工作，一边偷偷给乳白色大气来了一脚。
混杂着月沙的乳白色气体在腾起后变得稀薄，腾跃到一米高的位置，散成一片，慢慢落下，混在气海中消失了。
“不要玩闹，卸货地在那边，抓紧时间让航天器起飞，后面的航天器还有很多，玩是玩不够的。”慕阳州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
白瑞树用法力微调通讯器：“我应该设置一下再下来的。”
“卸货地搁哪呢？”已经看到月球的莫余自动解禁“不和白瑞树说话令”。
“信息终端里有写，也有定位，不过都成这个样子了，也不用看定位了。”白瑞树扛着设备，用法力拖着一堆应急物资，和航天器中走出的其他组员一起，朝着不远处以法术照亮，插着天河文明五行旗的方形区域走去。
来回卸了三次货，第三趟的时候手头半空，二号航天器才算完成同步载货任务，在基础机组的操作下，缓缓升上天空，紧随一号航天器的脚步，十倍过载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嗯，说是众人视野，实则是莫余在看，白瑞树没空。
他们卸完货就不管航天器了，按照预定安排在月表快速构建法阵和临时基地，首先确定各区划的分布和大小形状，然后做初道防御探测法阵。
白瑞树身为第一宇宙军的后勤总负责人，上了月球，第一宇宙军的后勤诸事依旧归他管。各种物资设备的情况烂熟于心，将信息终端上的消息扫了一遍，便着手与远在天边（物理）的汤秋双合作，给现行登月的各部门士兵军官分发物资设备。
正战部的士兵军官拿上东西就帮忙干活，一边出力一边防卫，主要是防备深渊生物偷袭——姑且还没发现有偷袭迹象，但不可不防。
侦察部的士兵更忙点，拿着设备就开始肉身探图。
众所周知，战略游戏最要紧的事务之一，永远都有开全图视野这一条，开了就是开了，能开建议开，不能开的话，建议靠真本事做到像开了一样。
莫余从以前开始，玩战略游戏第一手就是将侦察兵派出去，而现在一众侦察部队士兵军官纷纷组队外出侦察的景象，着实令人心动。
而且这是月面侦察，一群修真者飘在几厘米高的地方，带着侦察设备渐行渐远。
niema的，真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