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七章 预计时间，二月三十日
乍一听，这样检查还蛮爽的。
莫余只需要拿特大号的神识模具，一个批次一个批次地往精神海中显化的飞剑上套，如果有飞剑形貌不对，神识模具自然会示警，莫余再根据神识模具示警的情况告知白瑞树，让他在现实中把飞剑找出。重复工作因这一改动，便已经减少了三四个数量级。
而且深渊远征军的军备也不是吃干饭的，负责军备的军工产业如果一定要往自己脸上贴金，那可是从新历六十四年深渊远征军改编时就有编制的产业，发展到现在也快满了千年之数。倘若在军部批准通过的远征军常用军备物资上能有千分之一级别的产品误差，一众从业人员自己就该羞愧得卷铺盖回家。
更何况这批已经在第一宇宙军仓库里躺着的物资是他们交付的产品，而不是刚下产线的产品。又有千年以来不断改良发展的技术，又有交付前的检分，倘若白瑞树在仓库里验查飞剑还能验查出千分之一级的产品误差，给第一宇宙军供货的军工产业集体转业算了。
事实上，落到莫余手上验查的飞剑，用模具一次又一次地合验，几百批里可能只有一柄飞剑有问题。真要论仓检问题的大头，还是飞剑交还仓库的来去不规范，造成白瑞树仓检时往往会发现，有些飞剑出现在它们不该出现的地方，而在它们应该出现的地方，自然是一片空白。
于是莫余舒服了，白瑞树忙得要死。他在外头得把每一柄飞剑都复刻到精神海中，还得按照一定规律排列，虽说这些工作和一个人负责全套仓库内飞剑检查相比已经砍掉了劳动大头，但当白瑞树发现莫余在精神海里还能用模具一批批地筛查，而自己还得寻找一些错位的飞剑，白瑞树的心情便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等这档子事完结，白瑞树便好长时间没搭理莫余。
……
“今天的例会，有特殊情况，准确地说，是天庭的命令。”慕阳州看向在座的众人，表情严肃。
当然，他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在什么场合就露什么表情，只有私人相处，才会放弃营业式表情管理。
所以慕阳州在例会上表情严肃，对已经熟悉了例会性质的同事们来说，就像是例会必备的流程一样。有这表情在，大家能意识到现在是在做什么，不至于松懈，也不会不必要的紧张。
“深渊登月的正式时间已经定下，在新历1016年的2月30日（新历2月有30天），天庭命令我们第一宇宙军当天自行挑选时间窗口出发，开展登月计划。距离现在，只剩下了一个月的时间。”慕阳州作为天庭命令的传递者，此时说着自己将要执行的命令，脸上依旧是营业式表情管理，面色不改。
会议室里小小的骚动了一下，但并没有持续太久。众人早就有所预计，知道深渊登月的行动时间大致就在今年的二月或三月，此时慕阳州传来天庭的确切命令和时间点，大家也就是“哦”“好”“确定了啊”之类地说了几声，便安静下去，等待慕阳州的下一步指示。
白瑞树也在其列。
“各部都做好准备，需要磨合的部分应该提早完成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争取在半个月的时间内解决，不要拖到行动即将开始的时候还拿不出章程。”
“我军从现在开始，直到行动前，各种工作该收尾的就收尾。放在外面进行交流的、远离驻地行动的、还有一些没有完成的工程和训练内容，能在行动开始前结束的，都抓紧结束掉。士兵没有及时完成训练的，本次行动便视作放弃，顺位替补。”
白瑞树想了一下，现在还没完成航天员训练的士兵，应该是去年二月进第一宇宙军的最后一批，还得是其中最不能适应训练的那种。
一般而言，这样的士兵会在超出预留期限的时候，安排到其他不会参与行动的岗位，慕阳州此时提出的顺位替补，差别也不算大。
之后慕阳州又布置了一些工作，白瑞树归纳总结了一下，思想主旨最简明的就是一条：收缩。
第一宇宙军的工作，只要是在军事基地外的，不论种类，全部收缩。
早在几十年前，深渊远征军达到六个军区加起来一共有二十四支深渊远征军的时候，深渊母星的各个辖区便已经分配完毕。第一宇宙军成立后，在东部战区内到处找任务做，实际上也是挤压了东部战区该区域的深渊远征军的辖区，此时收缩回基地，辖区便原原本本地回到了原深渊远征军的手中，银河共和国在深渊母星的防线将依旧稳定。
当然，前提是两边交接顺利，不出岔子。不然的话，有些漏网之鱼顺着交接时出现的破绽到处乱跑，还是很有可能的。
不过这和白瑞树的工作没关系，白瑞树管的是后勤，后勤和友军的交接不利可不会直接导致防线出现漏洞。
第一宇宙军收缩工作，白瑞树的工作便能变得更轻松——都缩到军事基地里待着了，每天就做做训练，自己这边供应一日三餐，个别有需要的提供第四五六七八餐，修炼灵材提供也方便，更不用准备一堆出去侦察作战需要提供的法器物资。
如果第一宇宙军每天的后勤需求都是这点东西，白瑞树能带着后勤部门的全体同仁一边抬高后勤余量，一边享受难得的半工半休日常。
……
“通知下去，检查航天器灵石储备，让货运航天器的驾驶班组做好准备。”白瑞树回到后勤中心，“已读”以组织部名义群发第一宇宙军的任务通知，开始布置属于后勤的任务。
“所有仓库之前已经清点过了，接下来日常检查只做出入库，落实责任人。在外作战的部队这段时间全都会回来，归仓工作多加人手，之前负责全库清查的人手都去帮忙做归仓。还有，发射中心发射场的灵石储备和法阵完整度做最后检查，尤其是法阵完整度。”
第六百五十八章 救急不救穷
深渊登月行动的准备工作都有章程可循，大部分事务，白瑞树只需照章办事，即可处理。
只是总有些事情需要待时而发、随机应变，只靠提前制订的计划执行，遇到未曾料想的小变化，精妙的方案反而会被小变故撕扯出漏洞。
之前的计划中，他们以为，天庭会命令他们用一号发射中心执行航天器发射工作。但从真实命令的细则上看，天庭默认了他们在二号发射中心发射货运航天器的计划。
这里头其实有些争名夺利的意思，先前第一宇宙军一直上报二号发射中心的情况，常常将货运航天器只在二号发射中心而不在一号发射中心的状况一笔带过。心中存的念想，便是在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将一号发射中心的任务虎口夺食，“抢”一部分到二号发射中心，使二号发射中心同样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现在天庭的命令默认，就是一颗定心丸。
白瑞树倒是没参与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已经是第一宇宙军的后勤领导，组织部初始成员，深渊登月行动只要成功，他必然青史留名，发射任务都在一号发射中心执行，还是分润一部分到二号发射中心，对他来说，没有差别。
考虑一下最大获益者，白瑞树便知道，二号发射中心那帮人在其中定然出力不小。
只不过这些人既然得到了未来获取好处的机会，自然需要相应地付出一些……比如原本全归一号发射中心忙碌的发射前准备工作，二号发射中心也得忙起来了。不仅如此，由于二号发射中心费了不少力气承包货运航天器的发射工作，他们将有幸为这些山一般的庞然大物提供发射前的一切准备。
在得到天庭的确切命令之前，二号发射中心也不敢全部开动，白瑞树担心发射中心准备不及，掉链子，便在启用了众多预案后，亲赴发射中心，督促工作。
……
准备发射工作是大事，马虎不得。白瑞树担心发射中心这帮人会来迎接自己，耽误工作，便先在飞梭上给发射中心发了消息，让他们不必迎接，只将位置坐标发给自己，自己下了飞梭便直奔了解工作进展的第一现场。
发射中心大抵当真忙碌，白瑞树发去信息要求的简单，对方回的也简单，只是一个“好”字，附上位置坐标。
飞梭在发射中心园区中停下，白瑞树一个人跳下飞梭，吩咐司机“自己要在发射中心常驻，你先回返”，便只身一人步入园区建筑群。
发射中心确实没安排迎接。
白瑞树无所谓，顺着位置坐标就进了指挥中心。
指挥中心地方不大，起码对修真者来说不算大。一片两百多平米的大厅，墙上挂着特大号的屏幕，天花板上又垂下不少屏幕，方便修真者们，即使没有放出神识，依旧能看到远在天边的景象。
一排排桌椅上都内置法阵，各人工位连接外界的内容都有所不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掌控货运航天器供能仓的工位。
掌控者显得格外忙碌，而他忙碌的原因嘛。
白瑞树瞄了一眼法阵显示的供能仓现状，能量储备几近于无，能量导线倒是状态不错，应当是能量源没跟上供应需求。
“说说吧，遇到什么难处了？现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修复，不要急，有的是时间。”
“啊？哦，是白……中将！”供能仓掌控者一开始并未发现有人来到自己身后，亦或者是将白瑞树当成了正在大厅中穿梭的同僚，直到白瑞树开口，才意识到这人是来找自己的。
他显然太投入了，不然以修真者掌握的神识，不必等到回头看，也能知道站在自己身后的是白瑞树，还能及时反应过来，自己该怎么称呼白瑞树。
“其实没有问题……”掌控者手忙脚乱了一会，才终于整理好思绪，向白瑞树讲述自己现在遇到的困难。
白瑞树仔细分析，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二号发射中心虽然长期胆大心细脸皮厚，愣是从一号发射中心嘴里抢来了深渊登月工程的发射任务，但比较尴尬的是，他们的准备并没有比一号发射中心充分。
大概是整座发射中心集体都在一股劲地研究怎么把发射任务抢过来，精力过于集中，导致他们抢发射任务的方案策略十分完善，但发射任务抢来之后的方案策略……与之相比，破绽百出。
而且二号发射中心的胆子大得也不够彻底，敢做不敢想，做的计划是他们和一号发射中心在货运航天器问题上，二一添作五，双方共享发射货运航天器的名誉。
但得到的机会却超出了他们的计划。天庭命令的意思，不仅不需要他们和一号发射中心二一添作五，还把一部分载人航天器的发射任务也交给他们。至于和一号发射中心的比例分配问题，那便自行协商。
但不论自行协商的结果是一九开还是一九九开（指百分之一与百分之九十九），二号发射中心面对的都是同一个性质的事实——他们不仅需要吃下全部的货运航天器发射需求，就连载人航天器，他们也得着手操办。
这才让指挥中心忙成了白瑞树进来时看到的样子，也让供能仓的能量储备出了问题——大家原本计划的货运航天器压根不是这个量，也没打算带载人航天器，这下需求大涨，怎样在短时间内解决能量分配都成了问题。
不过现在白瑞树来了，看到发射中心的窘境，自然不会对他们的困境置之不理。
“把你们需要的能源和物资的缺口统计一下，按区块划分，给我交一张清单。我现在去观察你们做的供能线路和运输通道，清单整理好就当场交给我，我给你们想办法补齐资源，送到发射中心。”白瑞树确信，发射中心今日的乱象纯粹是“急”，而不是从根本上就有问题的“穷”。
这样的话，只要解决了他们短时间的资源缺口，发射中心便能回到正轨。
第六百五十九章 活该吃些趔趄
有白瑞树在旁提供帮助，增进二号发射中心与第一宇宙军本部的后勤交流，发射中心的物资短缺现象便极速消弭，步入正轨。
本部能抽调出大量运力和物资，还得多亏了第一宇宙军当前执行的全面收缩策略。不然的话，大量运力和物资在东部战区的一角铺开，还想抽调资源补充发射中心，多少有点痴心妄想。
补充发射中心物资后，白瑞树依旧不放心，但感觉归感觉，想找到是什么事情让自己放心不下，却又像是雾里看花，一时模糊。
“这就叫不见……呃，总之‘只缘身在此山中’，你看不出问题，到了需要问我的境地，只是因为你一直在局中忙碌。像我这样跳出局外的，看问题就简单多了。”莫余差点没刹住，把庐山说了出来。
“行了大佬，知道文化发源是你，别卖弄了。快讲讲吧，这边还有二十多天就该飞人了。”
“简单，你去瞅瞅他们准备飞载人航天器的发射场，我估计那边现在正飞着呢。”
白瑞树依言行事，找人问明白发射场在哪，便一个人摸向发射场。
人还没靠近地方，一艘艘往天上蹿的载人航天器倒是让他看了个正着。
受限于使用习惯和环境因素，深渊母星的建筑建的都不是很高，从发射场蹿起来的圆盘型航天器，别说突破大气层了，就算蹿个一百米，地上路人只要朝着发射场的方向，也都看得见。
更何况发射场一飞就是飞一串，时间稍隔一会就又打上去一个。航天器也没有径直飞走，而是在空中绕了个圈，又回到发射场里，等着再次上天。
这架势但凡不是耳朵和眼睛全都待机，再加上神识也不利索，是个修真者都能发现。
人家都快把航天器当成糖葫芦的山楂球一样往天上打了，还看不见？
“我辛辛苦苦忙前忙后给他们拉资源拉运力，他们就这么对待我给他们找来的资源？”白瑞树看了一眼，心里就着急，火“嘎嘎”冒。一时间火气上来了，表情还没怎么变，人倒是走着走着差点僵在原地。
“你先别急。这句话咋说着这么怪呢？”莫余嘟囔着，“你先别急，我既然能猜到他们在这飞航天器，自然知道他们要飞航天器的道理，如果真有大事，我早就把你叫上截停了。”
“那你说说，这是怎么个道理？”白瑞树站住脚步，就这两句话的工夫，又有个圆盘飞上了天。
“嗨，还能什么道理，他们干的事得罪人了，又有求于人，这不就得吃问题。你想想，之前二号发射中心，一门心思想发射的是什么？”
“货运航天器。”
“货运航天器和载人航天器用的是一套设备吗？”
“原理上是一套，规模上差别……比较大。”
“你琢磨琢磨，二号发射中心之前是打算放货运航天器的，配套设施也向货运航天器倾斜。现在他们得到了可以放载人航天器的命令，你看他们会吗？”
“怎么不会？之前训练的时候都是在这训练的，载人航天器的发射场也有，为什么……你是说微调？”白瑞树恍然，这倒是他一时间没想到。
“对啊。二号发射中心训练归训练，到底是半道出家，后头咱们只顾着给它捣鼓货运竞争力，发射载人航天器的任务水平可一直没跟上。现在好了，二号发射中心也有发射载人航天器的任务了，一堆参数都是实地调整。没有经验，就得抓瞎。”
莫余说到这里，有点想笑。
“现阶段最有载人航天器发射经验的是谁啊，还不是一号发射中心。人家全套班子从一开始就这样了，研究实验和实操都拉满，训练还都一样的安排。执行发射任务，那是人家的老本行——虽然到现在还没正式执行过任何一次。”
“二号发射中心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能立刻承接发射载人航天器的正式任务，可不得找有经验的问问？人家刚被呛行，好脸色肯定是给不了了，虽然谈不上为难，但二号发射中心活该吃点趔趄。”
“我猜啊，他们是在收集数据、建立模型、分析实况。要么是没求到帮助，在给自己干；要么就是求到了帮助，人家的交换条件是让他们搞重复试验，收集数据。”莫余大乐。
这活他熟啊，他上辈子没什么天资，但作为废物型本科在读，给人打打下手，做做科研民工、远程人工智能（弱智版）还是会的。有空了就可以去实验室给老师打下手，虽说自己出不了成绩吧，但多少是个助力，不至于变成负面效果。
起码在科研民工这块，莫余自我评价，相比其他同学，他算是能干省心的。
“那就让他们接着放航天器？”白瑞树看着又一架航天器朝高空飞去，在半空转了个弯，绕着圈往回飞，又提起脚步。
“那怎么能行，你现在是有随身老爷爷的人，别说是遇到事情了，没有事情也得上赶着找事。你又不是没能耐，这件事情有的是你发挥作用的地方，去实地看看吧。”莫余哪能让白瑞树遇事就躲，他还等着欣赏扮猪吃虎经典桥段呢。
白瑞树将信将疑，想到自己现在的位置和能力，还是决定去一趟——假如发现自己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大不了就当自己是来全面视察的，甩开膀子就走人。
人刚一进发射场的围墙，白瑞树就看见一溜的圆盘型航天器排到自己面前，一个个都等着被发射场送上天。
外头时不时还有航天器绕着大圈降落，接着排队。
“这样采集数据，数量上倒是够多了，希望他们分析工作能跟得上吧。”白瑞树四处看看，打算找到有人的地方。
航天器里肯定有人，但找他们属于浪费双方时间，白瑞树要找也该找这里的信息集散地。
不多时，白瑞树便站在可以俯瞰发射场的眺望平台，目光穿过透明玻璃，看着航天器从发射场中一跃飞天。
第六百六十章 大佬不高兴
事情和莫余猜测的差不多。
二号发射中心确实在货运航天器上花了太多心力，在载人航天器上的精力就少了许多。虽说发射载人航天器的能力还在，但有能力和能力优秀，这是两码事。
能力不优秀的发射场，把航天器打上天的时候，受力稍稍不均匀点，航天器航线就偏了。金丹期修真者确实不怕航天器在太空中航线微偏，他们自己就是动力源，实时监测，花点功夫还能回到轨道。
但这事情，好说不好听。
因为客户有自我修正能力，就把客户往偏斜的轨道上放飞……哪家乙方这么干啊，嫌自己业务太多了？
独门生意想这么玩都能惹得怨声载道，更别说二号发射中心还有个名为一号的同道，上头还有天庭和军部的指标——这玩意现在可不是生意。
往大里说，如果二号发射中心任务出了差错，他们上军事法庭都是流程中顺理成章的事情。
二号发射中心这帮人又不是弱智，一边是事情办砸了可能上军事法庭，一边是事情办好了长长久久，他们吃饱了撑的才会选军事法庭那一边。
天庭的命令刚刚到达第一宇宙军，经由慕阳州通告组织部，再由组织部通告全军，二号发射中心就沸腾了。
他们先是狂喜。天庭的命令压根没有指明航天器要在哪个发射中心发射，还让第一宇宙军自己选定时间窗口，这便是让第一宇宙军便宜行事。
论亲疏远近，二号发射中心是第一宇宙军的亲儿子，一号发射中心顶多算个侄子，该怎么安排，那还不是偏向他们，让他们承包发射任务？
第一宇宙军的通告附件也确实如此，告诉他们，所有的货运航天器发射任务都将由二号发射中心执行，同时，部分载人航天器发射任务也将由二号发射中心执行。
这下二号发射中心真的狂喜了。
他们一开始的想法只是争取把货运航天器任务拿下，而且没敢想全拿，只是想占一部分。二号发射中心提供场地设施，一号发射中心提供专家指导，大家都有事做，有表彰一起接。
但没想到，货运航天器的发射任务能全部交给他们！
只要能打出名声，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他们忙活了这么久，从货运航天器被设计出来的时候，货运航天器就全都搬回了二号发射中心，一群人围着货运航天器鼓捣，在全银河共和国对货运航天器有见识的人这方面，二号发射中心的工作人员能和它的设计师平起平坐。
能够把货运航天器发射任务全部吃下，一群人着实情难自禁、弹冠相庆（此处取古义）。正在他们兴奋的时候，有个没那么特别兴奋的同事在角落里弱弱地出声：“我们不是还有载人航天器的任务吗？”
这下大喜成大惊了。
一群人只想着怎么整货运航天器的狠活，在历史书上露个大脸，给自己搞点流芳百世的业绩。天庭的命令来的太突然太全面，比他们计划的量还大，正美滋滋地琢磨这次行动一定要加班加点地打个漂亮仗，猛地被人点醒，都惊呆了。
亏得所有人都是修真者，能到这来干活的，都有两把刷子。不然大喜变大惊，当场抽过气去都不让人意外。
一群人也不庆祝了，就地开始研究：载人航天器这事，咋办？
二号发射中心对外放出的口号当然是“优中选优，追求卓越”，说得自己在什么方面都不比一号发射中心差，还屡屡暗示，在货运航天器这块，他们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但口号归口号，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载人航天器这方面，他们给一号发射中心提鞋都不配。
一号发射中心毕竟是由深渊登月行动总指挥出面，在全国范围内搜罗人才组建的，综合技术实力和经验能把二号发射中心吊起来打。二号发射中心是第一宇宙军仿照一号发射中心组建的，两边要是遇上了，真要论资排辈，二号得给一号“邦邦”磕头。
不过一号发射中心的大佬们确实德高望重、德才兼备，向来不计较这个；二号发射中心对外宣传得天花乱坠，他们也就是笑笑。
毕竟有些话骗哥们可以，别把自己骗进去了，哥们被骗了，笑笑就过去了。
二号发射中心的弟兄们一琢磨：现在天庭的命令已经下来了，之前吹的牛皮显然把自己罩住了。
货运航天器的事情好说，反正他们在这一块确实做到了银河共和国顶尖水平，大不了就加班加点，能干多少活就干多少活。
载人航天器的问题大条，在行动中他们得和一号发射中心一起执行载人航天器发射任务，到时候一边例无虚发，一边“吃到偏梨”（车道偏离），谁菜谁尴尬。
知道事情不妙，二号发射中心的弟兄们讨论了一阵，决定找一号发射中心取经。
好消息是，一号发射中心的大佬们实在是德才兼备、顾全大局，得到二号发射中心的取经申请后，并没有因为活被他们抢了而置气，很是洒脱地答应了数据共享和技术分享的要求。
坏消息是，大佬们答应要求是有条件的。
事情便演变成了白瑞树现在看到的这样。
大佬们固然顾全大局，深明大义，但大佬们准备好露脸的事情，被二号发射中心一帮后生仔全拿走了，要说他们心里一点气都没有，那是把大佬们看成了泥菩萨——连泥菩萨都不是，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二号发射中心想要顺顺利利地提升自己的载人航天器发射水平，没问题啊！只要你们从发起请求的这天开始，时时刻刻都往天上发射载人航天器，同时把各种参数和飞行轨迹打包发给一号发射中心，等到距离正式行动还有五天的时候，一号发射中心自然会提供技术支持，包他们在行动中完成任务。
说白了，二号发射中心惹到高技术力的大佬了，大佬不高兴。
第六百六十一章 这里没有这样的剧情推动发展
在得知二号发射中心到底在搞啥之前，白瑞树其实还想着，自己是不是能再帮点什么。
别看莫余天天在精神海里咋呼，让白瑞树多凑热闹，让他多行善事、广结善缘，推着白瑞树做这做那。其实白瑞树本就是个热心肠的人，看到朋友有难，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但知道二号发射中心是因为得罪了大佬，让大佬不开心了，在这弥补；又知道大佬也答应他们，会在执行任务之前把一切都搞定，白瑞树就不打算帮忙了。
现在二号发射中心压根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恶心到大佬，大佬让他们做点事，能用实验数据换到技术支持，已经算是不错的结局。
不过白瑞树放下了帮忙的想法，却熬不过莫余一个劲地劝，只好自己额外做工，跟一号发射中心的技术大佬通了个话。
实事求是地说，白瑞树现在的身份，放眼整个银河共和国，都是排的上号的。即使将眼光从军事领域放开，在全国范围内综合评价，如果要排出银河共和国的前一千人，白瑞树也在里头摆着。
一个军区编制的前四，这玩意可不开玩笑。
白瑞树倘若以自己的身份发话，而且做的还是配合行动的事情，让一号发射中心无条件地对二号发射中心提供技术支持。虽说一号发射中心不是他的直辖机构，但得到这种命令，也只能掐着鼻子认下。
思前想后——其实也没有想多久，只不过是等待通话的时间里，几个想法蹦跶了一下——白瑞树终究还是没凭借自己的身份，给对面压力。
不谈大佬们的具体身份，各位大佬可是行业的泰山北斗，站在理论与实践巅峰的大哥。白瑞树在学识研究方面，怎么论都是后生晚辈，向大佬们讨教还来不及，哪有用身份压人的道理？
白瑞树好声好气地沟通了片刻，在一片友善和谐的氛围中结束对话，得出结论：只要自己不以身份压人，二号发射中心就得受这份罪。
那还帮个屁，帮忙重在随手，违背自己做事的准则那就不叫随手帮忙了，那叫给爹擦屁股。
“你们好好干，认真收集数据，调整参数，配合一号发射中心做研究。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只是这次确实得罪大佬，如果我帮你们出头，这几天的发射研究可能会免去，但火气消不掉。你们总不希望一直没有大佬的技术指导吧？”白瑞树结束通话，自然要给二号发射中心一个交代。
发射中心还能说啥呢，只能点头称是，表示白瑞树说的都对，白瑞树来发射中心一趟，忙前忙后很是辛苦。至于配合一号发射中心做研究，那是分内事，白瑞树吩咐的对，他们一定尽心竭力配合研究，并接受技术指导，为不久后的发射工作做准备。
给白瑞树戴高帽拍马屁是他们的事情，白瑞树自己也拦不住。二号发射中心的情况，白瑞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临走的时候安排专人督促，确保二号发射中心能在行动开始前将一切准备完毕。
深渊登月工程是第一宇宙军的建军目标，施行是重中之重，若是耽误了这份差事，那不管做什么都补救不回来了——或许深渊登日可以，前提是太阳能登上去。
回到第一宇宙军本部，白瑞树在外待了几天，此时本部的气氛已经大不相同。
慕阳州在全军执行收缩战略，此时已见成效。
在军营中，如果没有要紧事，修真者们都是腿着走的。
白瑞树回到本部，算不上身有要务，自然也在地上腿着。百万人规模的第一宇宙军，此时起码有三四十万回到本部，处处都是人流如织，一群起步筑基——考虑到他们的兵源构成，应当都是金丹——的士兵军官自然列队，浩浩荡荡、井然有序地在本部基地街道穿插。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我还是要说，人真多啊。”莫余看着有点麻。
这人流量能跟春运有的一比，而且还不是有疫情期间的春运。
如果这些士兵军官来回跑的时候，身上还背着大包小包，那就更像春运了。
“几十万人都在基地，看起来不多才是怪事。现在虽然执行收缩策略，但每天的训练和饮食修炼需求还在，为了最大化调配设施和资源，时时刻刻都有人穿梭。你细看，能发现这里的人流量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从早到晚积少成多才厉害，只是眼前走的这些人，才不够呢。”白瑞树也在人潮中前行，路过的士兵军官要是刚好和他撞个正脸，便飞速地做了个礼节——拿法力在肩上凝了个标，口中说“首长好”。
倒不是他们没有敬礼之类的手部动作，只是规章定好了，如果在这种人员密集处遇见，用法力在肩上捏出对应标志，嘴上称呼就行。倘若在人员密集处还要齐刷刷站定敬礼，一则耽误事，二则张扬。
……如果他们不是修真者，那就没办法了。
白瑞树自然也得回礼——理论上这种礼节他不回，对面也可以走人，但回了才是正规流程——虽说一路上能和白瑞树撞个正脸的士兵军官相对整片人潮是沧海一粟，奈何人多，白瑞树回礼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法力标志在肩上闪烁，活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
好在这样回礼并不耽误事，白瑞树顺着人流走了一阵，离青苗营地越近，来来往往的士兵军官越少。
等他进了青苗营地，走动的就只剩下给解剖中心输送物资的车队了。
就连军校也暂时歇业，所有人一心一意地筹备登月事宜。至于以后军校要如何安排，那是以后的事情——倘若月球上有他们难以对抗的超规格深渊生物，并因为他们的登月行动被激活，杀向深渊母星，把深渊母星杀个遍，再通过深渊入口到蛮荒母星，把蛮荒母星杀个遍，他们就没有以后了。
当然，在其他作品中可能会有这样的剧情推动发展，但在这里没有。
这不过是白瑞树的一个转瞬间跳走的脑洞罢了。
第六百六十二章 难得如此连轴转
暂时不承担军校业务的青苗营地，是第一宇宙军与解剖中心的二分天下。
第一宇宙军的指挥中心由于一些几年之内的历史原因，主要部门都在青苗营地。后勤和行政的部门中心都在此地，组织部开会也在这里，工程部门大半个重心也在这——青苗营地的工程高端，质胜过量。
白瑞树倒是琢磨过把后勤中心搬到外头的军事基地，但第一宇宙军的后勤不止管自己的事，还承包了解剖中心的全套后勤。要是后勤中心搬出了青苗营地，解剖中心的一干人等找后勤中心整点活，还得在青苗营地门口进进出出……
那玩意是个法阵的门，大家有任务在身，进出才没那么多计较；让解剖中心的兄弟们天天跑隔离深渊气氛的法阵，这事被人看见了，不好听。
后勤中心的搬迁计划就这样落下帷幕——说得好像帷幕升过似的。
没了军校业务，来往的人少了许多，可飞梭和车辆没少。解剖中心在空间意义上扩建了，实验室数量愈发地多，给他们送器材和素材的车辆日夜不停。
第一宇宙军执行收缩策略后，运人的飞梭和车辆更多。就算其中大部分都没有进青苗营地的必要，但各种来青苗营地走行政手续的士兵军官，个个都得进来一趟，这便造就了营地中车流如梭的景象。
白瑞树刚好和他们走的是一条道——后勤中心和行政中心共用一座大号建筑，车流往行政中心去，他也往行政中心去。
车流都有事，都开得快。离行政中心越近就开得越快，到行政中心门口就一个甩尾进停车场急停，一群人“呼啦啦”往下跳，车再一个甩尾起步，一溜烟地开走。
这玩意少说也得是个四驱，考虑到法阵改造，指不定整辆车都有可以使劲的地方。也多亏坐车的都是已经在深渊远征军中打熬多年的修真者老兵，不然这样的急停式下客，弄吐几个坐不惯车的，属于常态。
白瑞树虽说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但连着一溜车流都如此作派，还是看直了眼。人都走到中心大门口了，还拧着身子半扭头，看着小停车场。
“行了行了，这有什么好看的，真幼稚。我超，怎么还有没停稳就从车窗里跳出来的？”
“你不是和我一样幼稚么？”
“……男人至死是少年，这玩意对小学的我来说太过幼稚，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刚刚好。”
“你还有小学时光？”
“谁还没年轻过啊，我就算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也有自己的青葱岁月。”
“行，那不看了，再幼稚下去，有人要看我们不爽了。”白瑞树收回目光，他隐隐察觉到来自慕阳州的不爽。
专修神识的金丹期修真者就是这么超规格。
第一宇宙军要收缩，后勤部门的事务便主打收缩，各种归仓需要人验证主持。第一宇宙军搞归仓，不是把东西放进仓库贴上封条，干放着。他们接下来登月，有得是物资要进出，如果不是把仓库直接塞到货运航天器里有些麻烦，他们能把装着物资的仓库连地皮一块刮了，送到货运航天器里打包上天。
事实上他们只是需要将物资统一收集、统一计量、统一发放。这些东西归仓后，到登月行动，该启用就全部启用。现在需要的是能够为归仓行动负责的人手，说得难听些，到时候如果什么仓库有问题，一抓一个准，该谁负责就谁负责。
白瑞树作为第一宇宙军后勤的最高领导，他的身份能对很多东西负责。如果他的心够大，胆子够大，当场看都不看，将所有物资的归仓都划归自己名下负责，那这活也就不用干了。
他也会在“被军事法庭打入十八层地狱”和“无事发生”之间，呈现出观测者不存在时的不确定状态。
白瑞树才二十岁出头，还有大好的年华，大好的事业，他得疯了才会这么选。
他连二号发射中心那样和深渊登月行动息息相关的地方都放下了，自然是心系后勤本部，回来监督归仓工作。
距离正式行动还有二十天，这次归仓工作将是行动开始前的最后一次大规模归仓。
白瑞树掏心窝子地嘱咐过属下，这次归仓工作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欺上瞒下，哪怕有什么缺漏，早点报上来，他去找军工补充就行了，当前的首要任务就是让登月行动正常进行，不要怕事，万一出了问题，大家两眼一抹黑，拿不出办法，这才会出大事。
他愿意相信自己的属下都是好小伙，而且一路走来，这些人也没差过事。但做事的时候不能靠这种想法，哪怕他们个个问心无愧，但谁工作的时候疏忽了，有东西坏在盲区里难以检查，这样掏心窝子好歹能让同僚都走走心。
光是掏心窝子说话也不够，白瑞树外出归来先向慕阳州报了到，本人也赶赴归仓一线，监督工作，排查隐患。
……
后勤中心当前工作当然不止归仓一条，收拢到军事基地的部队官兵都需要各种各样的物资支撑。不过那些汇总报告都比不上归仓工作重要，白瑞树在一线监督归仓的同时，顺手把其他事办了。
“你不打算休息？”莫余见白瑞树在一线监督归仓，整天连轴转，忙了一天也没有要休息的意思，赶忙跳出来劝劝。
他深深知道生物的工作时间存在定数，哪怕是修仙者，连轴转也会在精神海留下阴影和暗伤，需要调理才能康复。
“也就这几天时间，我想学一下慕阳州。他天天活力四射，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他。现在是准备登月的关键时候，难得如此。”白瑞树拒绝了莫余的休息劝告，接着连轴转干活。
连轴转的日子里，白瑞树靠自己的修为和神识硬顶，愣是一副神清气爽，精神焕发的样子。
只有需要开例会的时候，他才会暂离一线，前往组织部会议室开会，参与第一宇宙军的工作讨论。
第六百六十三章 李丹成提不起劲
在组织部开会的一干人中，李丹成是对现状变化最没有反应的。
慕阳州最近全心全意指挥部队收缩回营，柴子瑜一边处理本职侦察任务，一边给他打下手，白瑞树则在回营后主持归仓工作，汤秋双整顿行政工作转向。只有李丹成，从她回到第一宇宙军本部，她的任务便是给一众追随者讲课，安抚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同僚，做些技术交流。
至于工程部门原本该归她处理的事务，则都由智囊团接了过去。
从结果上说，她和智囊团的位置互换了一下。原本应当是智囊团给李丹成出主意，李丹成采纳后交给下属分派执行；现在是智囊团内部讨论，与组织部不冲突，就将任务交给李丹成，由李丹成带着自己的一众追随者执行……
李丹成和她的一众追随者又是整个深渊远征军的精华，干起活来比工程部门本部还有能耐。白瑞树作为外人，不太好评价工程部门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态，只能说他们确实在做工这方面有一手，不会掉链子。
本来白瑞树觉得，在第一宇宙军草创的时间里，整套行政办公的班子都是外聘，已经很离谱了。但现在工程部干活，干的最好的是一群连外聘关系都没有的“走读生”，心情便复杂起来。
未来咋写第一宇宙军的成军史……
“我军外出部队归营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与友军的交接情况如下。这是现在的辖区轮换情况，都看一下。”慕阳州主持会议，将第一宇宙军当前防务图摆在桌上，让在座各位自由观看。
这活计对白瑞树来说只不过是走个过场。他最近忙的是归仓工作，本部之外的官兵后勤早就已经做完了，只等士兵们从各地撤回军事基地，把归仓做完就算完结。
辖区怎么轮换，对现在的后勤工作来说，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柴子瑜倒是看的比较认真，但摸着良心说，以她的工作内容和位置高度，这图早就烂熟于心，指不定地图的哪个边边角角就有她本人的身影。
白瑞树也不懂她为啥看地图能看得认真，但现在姑且是在开会，白瑞树得尊重同事。
“对辖区轮换情况没有异议，我就讲一下最近发现的问题和调整。当前我军执行收缩策略，从各个片区收缩军力、交接回撤，在很多地区做的都不错，但唯独忽略了从本部到发射中心的路线维护。”
“二号发射中心是我军下辖单位，一号发射中心有友军看护，二号发射中心怎么能变成我们辖区的飞地呢？”
“要调整策略。整体收缩是对的，我们的工作重心是深渊登月，所以也要抓住与深渊登月直接相关的一切环节。二号发射中心和我军本部军事基地之间的路线，不仅不能收缩放弃，还要想办法找出适当的片区大小，维护路线环境，确保需要的时候，我们能出动足够多的人，同时前往二号发射中心。”
慕阳州看了看会议室，目光最终落在柴子瑜身上：“找出片区大小的工作就交给侦察，有一批不适合登月的士兵，你可以带他们去。”
“明白，一定尽快出结果。”柴子瑜一边答应，一边用信息终端将召集令下发到对应人群。
“后勤与工程。现在从本部到发射中心的路线由我军保护，之前在虚拟推演中出现过的运输通道，在现实中造一条出来，屏蔽内外气氛，加快人员和物资运输，做得到吗？”
“可以，不过需要先知道通道通量再设计，沿途需要驻军保护。”白瑞树盘算了一下，慕阳州说的运输通道，是内外隔离式的封闭管道。这东西造起来不难，难的是长期运营。
“保护由侦察确定片区大小后驻军，沿途建哨所。设计容量能不能做成后期可以再扩建的类型？先按两条飞梭道来做？”
“通量越大，单位体积工程成本越小。后期扩建也行，无非是多花点工夫，空间利用率更小。”
“好，那就先按两条飞梭道建造。”
“明白。”
慕阳州又对行政工作提了些改进意见，不过这就和白瑞树没什么关系了。
散会后，白瑞树与柴子瑜说定，柴子瑜带人外出侦查的同时，也要和后勤共享进度，方便后勤在侦查完毕后迅速介入，联合工程一起兴建运输通道。
显然，李丹成对这样毫无难度的工程没什么兴趣，她只是晃过来听了几句，便踱着步子离开，只在信息终端上发了几条消息，让白瑞树在工程开始的时候叫一下她。
方才白瑞树心系公务，还没往细处想，但拿李丹成的行动与自己相对比，白瑞树回过味来了。
这活的难度……好像确实不该由自己找柴子瑜联络公务。
从军事基地往发射中心拉一条运输通道，这活如果在蛮荒母星，难度与一群修真者建高速公路齐平。
在深渊母星，这活只多了两个难点。第一个难点，开工前把周围的深渊生物探出来，把这些可能造成威胁的深渊生物扬了。第二个难点，完工后长期派人驻守沿线，防止有深渊生物不开眼，一头撞上通道，把通道撞裂，或是让通道失效。
至于在通道中加气氛阻绝法阵，洒洒水啦，施工工程材料的同时把法阵留下就完事了。
现如今，第一个难点被侦察拿去做了，第二个难点被驻军搞定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硬要挑一个难点出来，倒是施工同时留下法阵成了难点。
可那是工程的难点啊，不是他后勤的难点。人家主管工程的李丹成过来看一眼就走了，自己倒是在这一副很是上心的样子……
算了，回去接着主导归仓事宜，至于兴建运输通道的事情，就让后勤中其他有工作经验的人来做吧。
白瑞树意兴阑珊，将会议上安排的工作交给专人，自己重回后勤工作一线，继续模仿慕阳州连轴转的日子。
第六百六十四章 不知道是极度有兴致还是极度无聊
连轴转的日子，很能磨灭人的精神。
莫余深通摸鱼之道，对“张弛有度”的“驰”之一道有独到理解，非常明白，只要不是大智大勇大毅力——总之得在好的方面占个“大”字——之人，在连轴转的日子里待着，想要有功也只会是苦功劳功，连自己的灵性都会在不间断的连轴转中磨灭。
倘若大智大勇，连轴转的生活磨不掉人的灵性，反倒会激起许多火花。可莫余不觉得白瑞树有这样的大智大勇，就算他真的有吧，后勤又不是没活了，他天天在归仓一线连轴转，这算什么事啊？
白瑞树可能不觉得腻，归仓现在是整个第一宇宙军后勤的大事，其他同事也不觉得他连轴转有什么问题，但莫余就在白瑞树精神海里住着，整天看白瑞树不是在主持归仓，就是在亲手开工，人都快闲出屁了。
比较悲哀的是，由于莫余没有身体，他想闲出屁都不行。
归仓工作，莫余一天就看厌了。一排货车、飞梭载着物资器械运到仓库区，各按各的路线找到对应仓库，卸货对表，签字画押，这玩意看着真没意思。无非是物资种类稍有变化，从单兵装备到集体阵盘，从灵石储备到机械器械。
莫余要是能上手，或许还有些兴趣，但现在不能上手，只能干看着，这些东西原本有多有趣，就能让莫余有多无聊。
他琢磨着，自己在白瑞树精神海里，只能看到这些光景。这还不如让白瑞树带上他，去看正在修建的运输通道。
那玩意的设计图和效果图，莫余已经见过了。地面上的通道就像海底隧道一样，到哪都有透明的穹顶挡着。地基都是批量生产的简易阵盘，虽然成本极低，但这玩意花纹很好看，如果通道不拿来跑飞梭，漫步其上，和普通公园中铺地板的艺术石砖一样。
飞梭在通道里跑的时候，据说里头会尽量做成真空，在法阵基础上进一步降低阻力，让飞梭达到更高速——这玩意在地球也有概念，一时曾炒的火热，名唤“真空管道列车”。
莫余小时候就馋这玩意，这东西如果和概念中的一模一样，那便是跑得又快又节省能源，声音还小，和他乘坐过的高铁、飞机不可同日而语。
飞机和高铁隔音做的再好，莫余耳朵灵便，也能听到高速运动下各类摩擦带来的噪音，更别说还有骨传导。
可运输通道里跑的飞梭，这东西本来就是靠法阵做动力，第一条便是出力稳定，想要做功不需要额外空间，噪声少。再若是在真空中飙到高速，没有空气阻力，那就更没有出现噪音的理由了。
虽说这玩意现在还在兴建阶段，白瑞树就算去了，也坐不上通达全程的飞梭，可莫余就想图个乐子。
在飞梭里体验“真空管道运输”，这不比在仓库区看货车飞梭来回运货有趣？
莫余有话就说，立刻“提刀上洛”，与白瑞树“痛陈利害”。
但白瑞树没同意。
白瑞树十分简明地拒绝了莫余的请求，为了安抚莫余，他把运输通道施工的现场直播画面放在了自己视野一角，让莫余随时观看。
莫余看看白瑞树正在干的活，再看看施工现场画面，两相比较，觉得还是施工直播好看。
……
“之前你不去，说运输通道还在建，没有去的必要。现在运输通道基本完工，就差首通车和剪彩，归仓也都做完了，再不去，不合适吧？”也不知道莫余是太有兴致还是太过无聊，白瑞树连轴转干活的同时，他全程只盯着施工现场同步直播画面看，当真把这当成了电视节目，并连着看到了施工完成……
（这人真无聊啊——作者锐评）
“大佬你就这么想去？”
“废话，我要是不想去，我盯着这块屏幕看到现在？”
“好好好，本来项目完工就应该去个人，现在我去也是去，别人去也是去，那就我去。”
“还别人呢，你们归仓也完工了，这趟合该你去。”
白瑞树让其他人收工，给归仓工作收尾，自己则带着几名战斗力够强的士兵军官，前去验收运输通道。
验收工作内容就是首通车。修真者各个皮糙肉厚，拿来试工程是极好的。
修真者作为攻防收于一身的生物，且攻防平衡，一般能搞出来什么工程，都不至于在试运行环节把修真者搞死，故而银河共和国的工程完工，向来都是以直接上人试运行为结语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是给人用的东西，不管怎么试运行，最终面市前总得让人来试，不论在地球还是在蛮荒母星，这样的做法都是免不开的。
无非是防护措施投入多少的区别罢了。
白瑞树要试通车，坐飞梭从头坐到尾，还得坐双向来回。虽说不觉得通道会有工程质量问题，但为防不测，还是带上战斗力够强的士兵，一旦出事，大家在刹那间顶起联合防护，起码不至于伤到。
在真空通道里，飞梭可是能飚出高速的，就算金丹期修真者有金丹在就有命在，可谁也不想在高速冲击下把自己撞个筋断骨折，白白地“赚”点伤痛。
白瑞树带队，到了运输通道一端，准备进场。
在第一宇宙军本部军事基地一端的运输通道，其端点被做成火车站的样子——这样式在银河共和国大地上早就随着广泛应用变成了文化符号一般的东西，交通中转站造成这模样，来人一看便知这地方是搞交通运输的。
运输通道也确实能算是广义轨道交通，用火车站还真没用错。
白瑞树带队还没走进“火车站”，就看见两条温室大棚似的透明穹顶，护着里头用法阵隔绝的运输通道，像丝带一般延伸到地平线的另一头。
透明穹顶做的可比运输通道大了不止一头，为的就是将来扩建的时候，可以在不打破内外气氛隔绝的情况下，在运输通道工作时同步扩建。
第六百六十五章 可不能犯猪撞树上的错误
白瑞树是该工程的负责人之一，早就知道运输通道一期工程建成后的效果，此时看到实物，心中无波无澜，只是用甲方目光在建筑群上打量，确认建筑外观没有异常才作罢。
当一个人又是甲方代表又是乙方负责人的时候，就会发生奇妙的事情。
如果一个人不仅在双方都作主要角色，还肩负项目完工后的试运行职责，事情就更奇妙了。
白瑞树心中毫无波澜，公事公办地绕着“火车站”走了一周，到处查看法阵阵基物理参数，既是作为甲方验收，也是作为乙方最终检查，顺带着为自己的小命着想。
再过一会儿，他就是乘客。考虑到自身现在的身份，估计会被安排到数一数二的位置坐着，出事了也是第一个顶着。
就算有联合防护作为安全保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白瑞树宁可在试通车之前先把自己能排查的问题隐患都发掘一遍，也不愿意为了省这点工夫，让自己在试通车时遇上意外。
万一飞梭速度过快，在通车过程中发生意外，他们撑着联合防护以高速把管道炸了怎么办？
到时候人当然没事，旁边驻防的士兵发现有动静不得过来帮忙？过来帮忙不就得看见他和别人撑着联合防护把管道炸了？
士兵一琢磨，这工程质量有问题啊，还有白瑞树，开着联合防护不知道拐弯，这人也有问题啊。
再一传播，他就成了“猪撞树上，自己撞猪上”的典型例子。
丢不起这人！
白瑞树堪称兢兢业业，打起精神到处看遍，甚至连厕所都没放过——别误会，他不是突然尿急或者有别的不好言说的想法，“火车站”的阵纹遍布整座建筑物，虽说在厕所这块地方特意减少了阵纹密度，但少不代表没有。
更别说厕所还有专用阵法，如果有施工瑕疵，产生阵法间干扰，乐子就大了。
白瑞树这番检查一是为公二是为私，尽心竭力的程度堪比诸葛丞相，很快便把“火车站”能检查到的地方都看过一圈，只剩下正式试通车这一个项目尚未进行。
“说来也怪，我看你在这逛一圈了，什么角角落落都看遍了，怎么就没看到挂牌写这里是什么地方的标识？火车站好歹还处处挂着牌子说自己是火车站，这玩意应该比常规火车站要高端吧？怎么建成了连这点排面都没有？”莫余在白瑞树初到时兴致勃勃，但见白瑞树到地方先做一圈检查，觉得没趣便缩了。此时白瑞树检查完成，莫余才钻出头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还没剪彩，哪来的名字。学名倒是现在就有，‘气氛隔离封闭管道交通站’，你要是觉得这名字合适，我大不了不要脸了，去组织部打申请，把这名字挂上去。”白瑞树带人进入等候区，任由法阵将舱室与外界气氛隔离，自己则在法阵工作同时，联络全管道及另一站点的工作人员，开始抽真空。
“脸面也是人生大事，我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好奇心，让你不要脸呢？”莫余退却。
还以为交通站没排面上不了“匾”，原来是还没名字，失算了。
抽真空在地球是个狠活。
大部分人日常接触到的抽真空，是塑封的真空包装袋，或者真空罐头——这玩意与其说是抽真空的，倒不如说是拿其他物质把空气能占的地方都占了，“真空不真空”。
而且真空环境的气密性也有限。对不学习这部分内容的人来说，气体会透过塑料包装进入真空包装品内部，是像魔法一样神秘的事情，但这事是真的。
详情请见“扩散”。
正儿八经的抽真空环境，假设有一个易拉罐一样的东西，厂家说这个易拉罐里头都抽了真空，拿在手里也确实不见得有什么重量，好像真是真空。
劝各位别信，多半是假的。剩下那不多的可能性，足够厂家去拿个诺贝尔奖。
易拉罐的侧壁形状长那样，这厚度又薄，现阶段的材料和加工科技，我就没听说过能扛住内外这么大的气压差还能不变形的。
而且抽真空这事情，只要稍稍了解一点，就能知道这玩意有的是可以对外行人混淆说辞的说法。
像低真空、高真空，中间过渡的真空，还有超真空，以及理论上可以再叠个超的超真空。一般人压根没必要使用除真空包装袋以外的真空设备，原因有点车轱辘话：“没必要”。
一般路过民众在二十一世纪能用真空包装袋来满足延长食品保质期的需求，便已经是真空系列在民众生活中成本最低的方案。其他内容，多多少少都不沾民用，或者说，不沾个体使用。
为众人所熟知的抽真空器械，被称为机械泵，工作原理像空调压缩机，主打力大砖飞。
但再怎么力大砖飞，终究是机械，做不到完美，便只能止步几帕的程度（相比大气压十万帕来说已经非常小了），接下来要么做多级机械泵，要么做油泵、分子泵，才能再降压。
一般路人不需要了解这其中的工作原理、工作难点，但这玩意的难度是可以感受到的——正常人没特殊需求，谁捣鼓抽真空啊。
而银河共和国有法阵，抽真空就成了一件靠力大砖飞也能实现的事。
比如，在从军事基地到发射中心的整条管道上，到处都布满抽真空的阵纹。
什么叫全员修真的生产力啊。（战术后仰）
而且法阵这玩意有个好处，这玩意阵基虽然需要空间，但起效不需要额外空间。如果能顶住消耗，法阵阵基和法阵起效位置之间可以隔开很远的距离。
对抽真空来说，这已经很够用了。
法阵在通道内均匀地对每一份气体粒子施力——如果气体在蛮荒世界以粒子形式存在的话——并且多级串联，受力大小随管道径向距离变化，最终实现空气以高浓度贴在管道内壁，管道中有一圈全真空的通道存在。
第六百六十六章 正常人不会在温室大棚用混凝土覆盖土层
如果这是常规科技的造物，那这玩意的技术力便高的惊人，下个科技时代能不能见到这玩意都不一定——别看在一条长管道内制造一条同心圆似的真空通道没什么声光特效，就瞧不起，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科幻产物。
但修真科技和常规科技在实现功能的路径上选择的道路不同，可以利用的自然规律也不同。对修真科技来说，以法阵实现远程效果是初中实践课的内容——但他们在解出一套复杂到离谱的微分方程组之前，都没有办法用修真手段模拟计算机。
莫余的评价是，各有长短，只不过银河共和国运气不错，既研究修真科技也研究常规科技，估计用不了二三十年，常规科技版的计算机原型也该被搓出来了。
而此时面对真空通道这样高技术力的东西，白瑞树等人作为试通车的第一批乘客，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
“调度室，确认隔离舱情况。”
“隔离舱外接正常，封闭门正常，准许进入。”眼前舱门的顶头大灯由红转绿。
这是交通站内唯一一座贴近封闭管道的室内建筑物，运用隔绝气氛的传统工艺，在这里充当两个环境间的交换站点。
绿灯亮起，朝向交通站的大门打开，等几人全都进入后才关上，顶头大灯又由绿转红。
朝向交通站的一侧，除了门是透明的，墙壁都是一片死白。而朝向封闭管道的一侧，门和墙壁都是透明的。
建造隔离舱的时候，其设计便是让隔离舱的一侧墙壁成为封闭管道的一部分。
于是，几人在隔离舱中便能看到封闭管道的内部模样——仅限在隔离舱前面的这一段。
这玩意名字称为“管道”，总让人想到“下水管”“排水管”之类的物件，再进一步也顶多是“下水道”，像是“下水道王国”那样的规模，已经是想象力在见到实物之前的最高发挥水平。
但只有亲眼见到，人们才能尝试理解，一个半径二十米起步的半圆扣在地上，并沿着轴线一路拉长到天边形成管道，地面铺的全都是带有阵纹的预处理模块地板，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是项多么离谱并具有视觉冲击力的工程。
莫余在白瑞树的精神海中亲眼所见，这片光景让他感觉自己像是缩小了不知多少倍，然后被人塞进了温室大棚。
并且还是那种用混凝土地板把土层全盖上的装饰性温室大棚。
而在这片横向距离就能和足球场宽度媲美的庞大“大棚”内，只有中心位置有两条管道。
嗯，封闭管道内部还有两条稍小的一点的管道。毕竟和半径二十米起步的封闭管道比起来，不过是地球上四车道高速公路般宽敞的管道，确实只能称小。
这两条管道建在封闭管道内，是真正用来通车的地方。后勤与工程已经规划好每条管道的使用方式，在目前管道交通只有两个站点的情况下，这两条管道的用途显而易见。
一条是从军事基地跑发射中心的，一条是从发射中心跑军事基地的。
在外有封闭管道、内有抽真空、中有气氛隔离法阵的帮助下，只要进了这两条专门用于管道交通的“小”管道，来自蛮荒世界的东西大可以从军事基地一路高歌猛进，直到发射中心停下，都不用担心散发出蛮荒气氛，被深渊生物盯上。
除非三重防护一口气全破了，还没被人发现，还在未经修理的情况下继续运行……
如果这种倒霉到实现概率的百分数小数点后可能有四五个零的事情能够切实发生，那么管道运输项目就该给沿途驻军发加班费了。
深渊生物是没智慧的东西，他们感受到蛮荒气氛外溢就会蜂拥而来。驻扎在管道沿线的士兵又不是空气人，察觉深渊生物异动，只需要上报之后简单分析，就能找到封闭管道哪里破了。
到时候边打边修，紧急避险又不是什么高难度技术活，实在没技巧，用法力在破损处打应急补丁都可以。
等这样的管道交通在深渊母星的地面上有了丰富的调度经验，银河共和国在深渊母星有更多快速隐蔽的运输需求时，小管道的数量便会在封闭管道空间允许的情况下飞速增长。
那将会是深渊远征军在运输上的新阶段，毕竟只要在深渊母星地表活动，少不得要和深渊生物打交道。
如何从隔离舱进入小管道，有法阵帮助，这并不是问题。
在小管道一侧待命的特型飞梭如同成精了似的靠向隔离舱，在隔离舱旁停住，长得和橄榄球差不多的飞梭从中段探出门，与隔离舱门对接。
对常规科技来说，这起码意味着飞梭上有全套的传感器和定位系统，它的运动方式和保持平稳体态所需的机械运动能够做到自我调整。而从中段“探”出门的举动，更说明这玩意的部分结构，是n轴机械臂级别的精密设施。
而修真科技实现功能的手法，则只是单纯用法阵远程操控，并控制飞梭部分结构变形罢了。
“调度室，确认隔离舱情况。”
“隔离舱外接封闭，封闭门正常，飞梭正在对接内侧舱门，对接完毕后开启。本次通车为试运行，不必立刻进入飞梭。”
“好的，了解。”
飞梭与隔离舱对接效率很快，转眼之间，一条新的通道已经构建完毕。实际上，飞梭与隔离舱的物理距离，可能连一个指头的宽度都没有。
如果没有对气氛逸散问题的考量，飞梭和隔离舱大可以简单地敞开大门，没人能在仅仅一个指头宽的缝隙上踏空。
走过去就行了，就这么简单。
“正式运行的时候，为了提高效率，可不能让一批人在隔离舱里看这么久还不上飞梭。走，看看飞梭如何。”白瑞树带头作表率，一马当先穿过舱门，进入飞梭。
橄榄球形状的特型飞梭在银河共和国中不多见，这形状的空气阻力系数处在比较尴尬的位置——就简单形状来说，它比较低，属于俺寻思修真者一拍脑门就能搓出来的低风阻民用飞梭；但对专门研究低风阻飞梭的修真者来说，这形状就不够看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 没那味
橄榄球样式的飞梭不仅在空气阻力方面不上不下，位置尴尬，其内部的空间利用率也称不上好。
以人为代表的灵长类哺乳动物，在研究体态时，为了方便，往往将躯干和手脚模拟成圆柱体和球体的集合。不过在空间利用方面，圆柱体和球体可都不是能在空间中密铺的形状。
与这两者相近的橄榄球形状，自然也不是空间密铺形状。理所当然地，除了理论上可行的“无限微分”这样的微积分概念，也没有什么手法能在橄榄球形状的空间内使空间利用率达到百分之一百——不过得忽略“空气在这片空间可以实现最大化的利用率”之类对实事没什么意义的俏皮话。
按理说，运输管道一应设施都是为了人员运输和货物运输兴建的，任何不必要的降低运输能力的设计都会在设计定稿之前被排除在外。
而橄榄球形状的特型飞梭，制造起来又不能走已经成熟的几条生产线，内部空间利用率又拉不满，这玩意为啥会正式投产呢？
考虑到这项工程是在会议上提出，几天之内完工的军工产品，也不会有人来得及往里头掺沙子。
除非掺沙子的人是慕阳州，只有他能够提前知道自己会在会议上提出修建一条运输管道。
慕阳州有没有掺沙子的心暂且不论，但他肯定没有掺沙子的能力。原因无他，后勤和工程不会就是不会。
为什么要选择橄榄球形状的特型飞梭作为管道交通的载具，原因其实简单得有点离谱——因为管道横截面是圆形。
圆形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在需要做力学量积分的时候。对于存在法阵远程均匀用力需求的管道来说，把管道形状做成圆形，可比做成能够空间密排的正方形，力学模型要简单多了……
至少做成圆形，抽真空的时候所有法阵均匀用力就行，径向相等的外力自然会让空气跑到它们该去的地方。但方形截面“均匀用力”，还要算入空气受力后的排布，排布后的径向受力不均再影响……
这玩意可是最难算的现实问题之一，微缩版的气候混沌问题，有兴趣的兄弟可以自己捏一个模型算着玩，体验一下系数偏差千分之一，结果偏差万里之遥的感觉。
管道横截面是圆形，想要最大化利用管道，运输载具的横截面自然得是圆的。
本来最大化利用空间，都干脆用圆形截面了，再用上圆柱体应当是最佳选择。
不过抽真空也不是完全真空，多少会残留一点空气。再考虑到其他需求，最终特型飞梭定稿便是橄榄型。
白瑞树一马当先从飞梭腹部进入，客运飞梭内部还算宽敞，有的是座位。
不过他这一趟是试运行，不能自己想坐哪就坐哪——正式运行也不能想坐哪就坐哪，都有规定——便跑到最前排的位置坐下。
飞梭前头有透明窗口，但也没什么好看的。
飞梭正与隔离舱内侧大门齐平，现在能看到的景色，和在隔离舱中透过透明墙壁观望的景色差不多。
而且由于受到一些施工方的美学理念影响，这片建筑物和设施的整体配色，都是白……
看哪都是白的，如果不是这帮人好歹有点良心，没有把墙壁和飞梭搞成自带光源，起码能凭借阴影光暗，看出物体凹凸，白瑞树真想把这帮人拖出去打回重做。
身后几人依次序坐下，由于试通车的要求，坐得稀稀拉拉，从飞梭最前端一直延伸到尾巴，算是样本种类比较齐全，数据来源分布广泛。
他们可不是白坐的。整趟通车时，他们得把自己的乘坐体验全程记录，受力数据也得按标准记录，如果出了意外，即时撑起联合防护是义务范围内的工作。
这便要求参与试通车的所有人都得全程打着精神，时时刻刻关注身边的一切现象，即使是白瑞树这样身居高位的人也不例外。
飞梭驶离隔离舱，靠近小管道，一头钻了进去。
“已经进入真空环境，允许加速。飞梭将在管道牵引下提速，全过程无需飞梭内驾驶，请各位注意安全。”来自外界的通告以法术形式穿过真空层，直接进入飞梭出声。
飞梭动了，没有任何声音，白瑞树只能感受到加速度带来的重力偏移感，透明窗口的景色便发生变化。
没有风声，没有引擎轰鸣声，没有法力从体内向外流出。只有座椅上传来的力量让自己不断加速。由于人体和飞梭处于相对静止，对白瑞树来说，感觉像是重力的方向稍稍转了一些。
但从透明窗口外的标志来看，飞梭确实在前行，而且前行的速度非常快，还越来越快了。
在白瑞树精神海中的莫余可没有感受到受力变化的方式，他只能看见听见白瑞树看见听见的东西。飞梭在真空通道中启动，又是受管道上法阵牵引前行，本身并未做功，当真是一点杂音都没有。若不是白瑞树定睛看向透明橱窗，莫余发现通道顶端的标识正一个接一个地向后飞掠，他还以为飞梭尚未启动。
“失算了，我来参观，但我没坐上，这和看别人拍摄坐车视频有什么区别！”莫余意识到，这和自己想要的大不一样。
“我也想说……乘坐体验实在难以评价，这话我不对别人说，咱们自己听听得了。现在飞梭速度已经达到常规飞梭跑这条小路的一点八倍，但什么噪音都没有，只有座椅给我的支撑力在起伏变化……没有体感，反倒不自在。”白瑞树查看飞梭当前位置和速度，看着上面的数字，怎么也对应不上。
没有声音，也没有深渊母星表面变幻莫测的环境，没那味。
管道里的环境太单一了，飞梭就算微调方向也是小角度微调，弯道加速度稍稍给出一点，橄榄型的飞梭便偏转轴线，配合重力、切向加速度、径向加速度调整成员位置，白瑞树坐在里面，都没怎么觉得飞梭加减速、左右转弯，飞梭便已经做完了这些工作。
第六百六十八章 毫无体验感的乘坐
等到飞梭从管道一头钻出，透明橱窗外的视野变成另一篇白色的封闭管道，另一座贴近管道侧壁、宛如在管道上长出来的隔离舱时，白瑞树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从军事基地抵达二号发射中心。
他们才经过了多长时间，十分钟有吗？还是五分钟？
白瑞树神情恍惚，看着飞梭贴上隔离舱侧壁，听到通告声从外界响起：“对接完毕，请各位乘客有序上下。”
这应当是录好的音频，因为他们这一趟可下也可不下——他们是来试通车的，得走来回一阵趟，这架飞梭立刻调头进旁边管道，把他们送回军事基地，也算符合试通车章程。
但白瑞树还是选择“下车”。
他得缓缓，哦，不是缓缓，他得给自己加点劲。刚才的飞梭乘坐体验，如果说前半程飞梭加速阶段还有推背感提醒他，飞梭正在加速，那么后半段的减速阶段，可就什么体验都没有。
这帮人在设计管道运输的时候，竟然把后半段的法阵牵引减速起效范围改了。加速段法阵牵引的起效范围仅仅是飞梭本体，对坐在飞梭内的乘客，提供加速度的合力是靠座椅支撑力与重力共同提供的。
但后半段的法阵牵引把效果扩大到飞梭及内部乘客，将加速度效果抵消到只留下重力和对应的支持力在乘客身上作用……
乘客还有个屁的感觉啊，体感和匀速直线运动似的，要不是窗外景色变化，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到地方了。
这玩意的乘坐体验……当真有些难说。
其他几位参与试通车的士兵军官也都不约而同地聚到飞梭中段，老老实实排队出门，在隔离舱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选择离开飞梭暂歇的原因大概都和白瑞树一样。
“全员都在隔离舱，能让我们出来了吗？”白瑞树想走出交通站看看，看看外面是不是二号发射中心。
这段旅程实在是太虚无缥缈，没有实感。即使白瑞树已经刷新多次信息设备，确认自己所在位置，自己已经身处发射中心周边这件事，依旧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可以，隔离舱外接正常，封闭正常，可以打开外侧隔离门。”广播响起。
隔离舱内侧信号灯转绿，舱门开启，几人走到隔离舱外，观察整座交通站。
这里确实是二号发射中心的管道交通站，除非他们在五分钟之内把第一宇宙军本部军事基地交通站改建成另一幅样子。
比如把紧贴封闭管道的隔离舱给挪到另一边之类的。
而当他们离开交通站张望四周，他们才彻底接受，自己真的在极短的时间内，借助真空管道和法阵的力量，在飞梭中几乎什么超重失重感都没承受，便已经到达了远离军事基地的发射中心。
白瑞树在心中算了笔账，琢磨这套运输系统能否纳入深渊远征军的常规运输体系，很快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真空管道运输经济方面成本偏高，运人需要抽真空、法阵牵引飞梭，便已经是难以纳入常规体系的问题大头。倘若再考虑到兴建真空管道对场地的要求，问题就更多了。
首先，这玩意不能建到天上去，深渊母星空中的自然灾害暂且不论，光是天上飞的深渊生物天天往管道上撞，那也不成事。在地上好歹还能安排驻军看守，往天上派驻驻军，成本凭空又涨起一截。
若是在天上修建，那些强大的深渊生物一抬头看到这么个玩意，也怕还有别的麻烦。
再者，真空管道作为一种靠“管道”进行运输的交通方式，其管道设置是很有讲究的。这玩意就像高铁一样，设计的弯小了，它的最高速度都不敢提上去。
就算忽略现实存在的困难，假设管道选址什么的全都搞定了，成本问题依旧摆在那。其实成本这事，说来说去就那几样入手方向。改善技术，降低能耗，提高能效，增大发客效率，提高交通方式利用率。
技术方面急不得，有了就是有了，没有就是没有，真要降低成本，不搞技术就只能提高真空管道利用率。
像今天这样飞梭上只坐几个人，坐得稀稀拉拉的，飞梭的利用率就不高。
如果提高真空管道利用率，让一条真空管道长期抽真空，同时跑足够多的满客满货飞梭，真空管道的能量消耗百分比才会更多地向人和货物倾斜——平摊到每个人和每单位货物的成本便降了下来。
但那往往意味着真空管道的两端有源源不断的极其大量的运输需求，如果排除发射中心这种依据自身需要兴建的建筑群，转而关注在深渊母星真正传统的深渊远征军驻地，谁都能意识到这种需求其实还有另一种更便宜的运输方式。
传统的深渊远征军驻地，对运输需求最强烈的那部分，都在深渊入口处……
物资和人员直接走蛮荒母星就完事了，哪怕需要真空通道，这玩意建在蛮荒母星的成本可比深渊母星低不少。
也就只有发射中心和第一宇宙军这样的，为了登月工程诞生的新项目，其选址才会脱离自然产生的深渊入口，并且有强烈的点对点运输需求。
换言之，真空管道最能降低成本的工作环境，在深渊母星，便只有从各个远征军驻地通向发射中心一途。
其他运输需求都有更廉价的替代方式，谁还用得着这玩意啊。
不过好消息还是有的，起码这玩意对深渊母星的发射中心来说，确实是刚需，以后有的是东西希望又快又好地送往发射中心，真空管道的平均成本又能大大下降了。
白瑞树心里想着，朝着交通站微微点头，招呼一声与自己同行的众人：“走，回去乘坐返程，交报告后验收。”
返程体感和来时几乎一样，同样是只有一点点推背感的加速段，悄无声息地攀上高速，又在法阵牵引中毫无感觉地减速，最终钻出管道，飞梭到隔离舱旁停靠。
第六百六十九章 摸鱼摸到飞起
考虑到未来真空管道的乘客必定满员，真空管道牵引飞梭需要高能耗的能量成本问题可以忽略，而安全性仅凭一次试运行不足以保证，但从本次试运行的真实体验出发，安全性值得期待。
返程之后，白瑞树对真空管道运输的评价非常正面，不过还有一些值得纠结的地方。
管道飞梭乘坐体验过于平稳，乘客当真没有实感，没有长期多次乘坐该类交通工具，心理方面可能跟不上现实变化啊……
沉下心来将试运行乘坐体验报告写完上交，极其自然地转换身份，从工程项目体验者变成验收方，溜到交通站调度中心，看他们做评估工作。
“你们做的管道交通，我在这方面是个外行人，能给我讲讲评估过程吗？现在的乘客体验在设计范围内吗？”白瑞树也好奇，像刚才那样对乘客来说体验平淡如水的行程，是不是管道交通设计时便已经知道会是如此？
“评估其实很简单，首先看飞梭的航线有没有偏离计算轨迹，不过这条问题并不算大，横向偏离只要没有超过十厘米，都是可以允许的。牵引飞梭的法阵设计是一套负反馈系统，飞梭偏离后，偏离侧压力会大，将飞梭送回去。”
“急弯处飞梭偏离轨迹更危险，不过我们全程监控飞梭轨迹，这次试运行的状态和之前无人测试的偏差，统计学不显著，说明这套系统在少量载人时依旧发挥稳定。”调度中心工作人员将之前的实验轨迹和本次试运行轨迹都调了出来，分成不同颜色作对比，轨迹吻合程度非常高。
“飞梭的空间运动轨迹和体态都是很容易核查的物理量，飞梭刚一下线，我们就已经把这部分对比做完了，现在要做的是飞梭内乘客受力的分析。”工作人员调出几名试验人员提交的体感汇报，按照时间段、飞梭工作状态分类后进行对比。
白瑞树在里头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
这项分析似乎很耗费心力，白瑞树久久没能听到工作人员的讲解，大部分人更是埋头苦干，对着刚提交上来的报告苦思冥想、写写画画，时不时和身边人爆发一两句争吵。
直到白瑞树开始琢磨，自己站在这里究竟还有没有用处，他们才终于从繁忙的工作中脱身。
“嗯，对飞梭内受力的初步分析出来了。目前可以认为，飞梭内发生的一切物理现象都在管道交通的正常运行预料中。”
“也就是说，可以投入正式运行？”
“不，接下来我们会提交一份正式文件，用以说明管道交通当前验证可行的使用方式，一些尚未验证的使用方式将被列入禁止使用，其中部分需要由组织部编写军令禁止。交付之后就能正式运行了。”
“很好，你们尽快把文件交上来，这件事情是登月工作前，工程做的最后一件大工程，一定以最快速度给你们核实通过。”白瑞树其实没听明白调度中心的意思，不过他也有自己能尽力的地方。
比如推动审批工作，早点把奖金和待遇落实，之类的。
调度中心的工作人员显然也听出了白瑞树的言外之意，当着白瑞树的面便开始撰写正式文件——当然，是通过信息终端，一群人合写的。
莫余：立等可取的相片我见过，立等可取的文件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玩意甚至还是现写的，真是开了大眼了。
事实证明，知道工作做完立刻就能审核，审核完就有奖金绩效待遇拿的工人，不论是在哪一行，只要没有严格的物理方面的阻碍，他们都能爆发出极大的热情，化“可能性不高”为“完全有可能”。
一开始，白瑞树觉得自己在这等，看起来有点弱智，所以走到旁边，拿起一份讲述管道交通设计理念和运行思路的文章阅读。正当他快要读完，琢磨着上哪去找新作时，在旁撰写文件的工作人员直起腰板，将一份厚厚的纸质稿向他递来。
白瑞树接过，一看封面，《深渊母星地表管道交通临时通行办法及行为准则》。
打开粗粗一翻，前头是管道交通设计思路，附带效果图，中间是草拟的通行办法，后面是禁止事项和提请申报的二期、三期实验和工程。
自己才在这里站着看了一篇文章，他们连文件都写完了？
“好，纸质稿我带回去审核，记得再上传数据稿，申报项目在系统里上传，今天就审批掉。”白瑞树这下真的立等可取了，带着纸质稿便走，回到本部再行商议。
“喂，慕阳州，前些天开会要的运输管道已经出第一版了，东西也造好试通车了，你要不要看看文件？”
“文件发我，试通车的视频资料有吗？有的话也发我，我看看。”
“数据稿等会他们上传，你直接看后勤小分类物流运输，打开新出的管道交通调度中心就有。视频你也找他们要吧，我是体验乘坐的那个，手头没视频。”
“能坐了是吧？那我去坐一趟，文件和视频就在那里看。”慕阳州单方面把通话挂断，看样子是去交通站“试乘”去了。
白瑞树回到后勤中心，这种项目的细致审核其实不归他管，他直接审批通过不合流程……
但他也没说瞎话，既然说了“以最快速度核实通过”，肯定不能出尔反尔，自然要在正规流程内走最快速度审核。
于是，下属中干这个的，被白瑞树狠狠抓了壮丁。
好消息是，由于临近登月行动，后勤的活越来越少，尤其是在审核新产品新工程方面，审核人员的工作几近于零。
被白瑞树抓了壮丁的，恰恰是这群已经越来越闲，一点工作都没有的后勤审核人员。
这份工作甚至连加班都算不上，他们上班时间都是空着的，而审核新工程是否符合标准，也是他们的工作。
于是一群原本摸鱼摸到飞起的闲人，只能与自己的摸鱼时光依依惜别，在登月行动前的最后一段时间再次投入工作。
第六百七十章 想摸鱼，没门
其实，摸鱼这件事，一旦开始摸鱼了，就很难说“接下来不想摸了”之类的话。
后勤审批摸了几天鱼，突然接到新工作，自然也保留着渴望摸鱼的惯性，有意无意间，便向着摸鱼的世界滑去。
但他们终究还是没有摸鱼成功。倒不是作为整个后勤部门最上级的白瑞树从中作梗，将任务交给他们后时时查验，如同身后灵般地检查他们的工作进度。
白瑞树忙得要死，这是莫余看在眼里的。整个后勤部门归仓完毕的任务最终都需要他签字，有一堆跟进工作的调查报告和阶段性完结的工作也要他签字，这些东西有一点差错，就可能导致一个团队的功劳付之东流。
莫余很欣慰，在自己的影响下，白瑞树对那些做出差错可能对他人造成负面效果的事务非常上心，一看就知道，以后是个仁厚的君子。
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战术后仰）
对同袍事务认真负责的白瑞树自然不会抛开那些责任重大的文件审阅工作不管，反倒介入正常流程内的审核事务，监督工作进度。实际上，真正在监督后勤审核工作的，是后勤部门中的其他同事。
深渊登月大事在即，大家都很忙，就只有审核工作这帮人的工作烈度不升反降。其他人打工，路过办公室就看到整个审核办公室都在摸鱼，知道人家工作量小，也熬不过牙根痒痒——别管是羡慕、嫉妒还是狠，所有人都在加班加点、狠抓实干的时候，看到同一大单位下的同事能摸鱼，正常人牙根都痒痒。
行政审核那边忙得要死，过来一看后勤审核摸鱼成这样，也看得牙根痒痒。
行政审核搞行政工作，是个单位团体的人员表格都从眼皮子底下过，全员收缩正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候。后勤审核面向的不是人，而是工程、设备、物资，这便与行政审核有很大差异。
你瞧瞧现在哪还有要单独进第一宇宙军清单的设备啊，这都是军部批的设备，你就说要不要吧。
你这工程是大家都有的，还是只给我第一宇宙军的？原来是大家都有的，早知如此，就不用送过来审核了。
物资不行。（直球）
三番两趟下去，赶上第一宇宙军收缩策略，行政审核这帮人再看到后勤审核这帮人，每每心中都会升起比牙根痒痒更加激烈的情绪。
都是审核，只不过是面向的对象不同，怎么自己这工作这么遭罪呢？
现在好了，管道交通是工程，还是专门给第一宇宙军特供的工程，不管从什么角度解释，这份工作都应该由后勤审核来做，行政审核这帮人心里舒畅极了。
前些时候，行政审核因公要来后勤审核这边对接，都得咬着牙来，现在好了，一个个都抢着来看看，到了地方，一边办事一边“嘘寒问暖”，询问后勤同行的工作进度。
一边问一边惊叹，假得不能再假，只要有脑子就知道他们不是来嘘寒问暖的。
在行政同行和后勤同事的监督下，后勤审核很快就把管道交通的事情考虑清楚，批了采纳，集合成文稿再交到组织部。
建造运输管道的事情是慕阳州提到，这份文稿最后又落到慕阳州手里。
于是白瑞树又见识了慕阳州精力充沛的另一种表现方式。
慕阳州在登月前已经为数不多的例会上，掏着文稿询问众人，有没有人要陪他去体验管道交通的，顺便送几批士兵过去驻扎，等待登月。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工作还要收尾呢，最后两天就该去发射中心等着了，现在正要提前准备各项预案，都安排好了才有空，真没工夫陪慕阳州乘这玩意。
白瑞树对这玩意也没兴趣，他已经乘过了，顶多在登月前去发射中心的时候乘一下这玩意，他还有的是活要干。
他们这帮人是要去登月的，深渊月面什么情况，虽说有各种各样的远程拍摄信息支撑，但深渊月球有地下世界并且有生命的概率极高，这里头万一藏着个强大到离谱的深渊生物，他们这帮登月的初期部队不说全军覆没吧，死一片是肯定的。
所以白瑞树最后几天的工作内容也呼之欲出——他在组织士兵军官写遗书。
按理说，这玩意早就该写了，但第一宇宙军“草台班子”的特性总是能在某个时刻跳出来表现存在感，现如今才组织士兵军官写遗书，多少也有点这方面准备不充分的意思。
深渊远征军天天作战，天天伤亡，这在军队里本来是个周期性工作。但慕阳州的指挥能力实在太离谱，以致第一宇宙军上次组织写遗书还是上次……
自发就更不用说了，士兵在慕阳州指挥下都已经觉得无伤亡完成作战任务才是常态，认为在慕阳州指挥下产生伤亡属于个体弱智——医学意义上的。
这帮人哪还顾得上写遗书啊，就差往家里写信的时候加上一句，“爹啊妈啊，老公/老婆啊，孩子啊，咱家发了”。
现在就不行了，大家对深渊登月的作战任务烈度心中都没底。对深渊母星地表的作战任务，慕阳州有能耐拍板，说自己能让兄弟们都全须全尾地回来，大家也认。但深渊月球作战任务，大家都是大姑娘上轿，这事真没底。
白瑞树得带人组织写遗书，自己也得写，当真脱不开身，没工夫陪慕阳州去体验管道交通。
于是例会之后，慕阳州一声令下，把手头没工作且已经选中为优秀小队的士兵军官通通带走。名义上是亲自送他们去发射中心，但究竟有没有想要来回体验管道交通的心思，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白瑞树毕竟有活要干，没法去交通站观察慕阳州心情如何。只是远远地听别人谈论，好像在军事基地出发前往发射中心的班次上，看到慕阳州身影的概率非常高。
高得就像是有一个幽灵，一个慕阳州的幽灵，飘荡在管道交通的上空。
第六百七十一章 看破生死在蛮荒世界不是问题
组织队伍写遗书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即使是莫余这样“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跳脱人，大环境气氛如此，也不由得郑重严肃起来，在白瑞树组织人手的同时，也帮着干了些文字工作。
这也是他当前状态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
他绞尽脑汁地帮着润色了几篇，轮到白瑞树自己写遗书的时候，莫余反倒不往上凑，只是缩在精神海角落，等白瑞树写完再露头。
“遗书……没想到我竟然会有看到你写遗书的一天。”莫余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感觉，他觉得，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或许有些相像。
“遗书是防意外的，也算是给家人朋友一份念想。”将自己的遗书——一捆厚厚的家书和文稿——打包封存，留上自己的精神印记和法力印记，白瑞树谈起遗书，情绪比莫余还轻松。
天河文明还没发现修真者拥有转世重生的能耐，但修真者到目前为止还没为寿命不够差过事——有的是增长寿命的法门，当真因为寿元不够而老死的，只有在那些自己忘了延长寿命的糊涂蛋身上才会发生。
天河文明的修真者，死因排行第一是疾病。
修炼一途，理论体系并不健全的时候，修真者修炼时会留下各种各样的暗伤。茁壮生长时还好，进步大于暗伤，依旧让人神清气爽，勇猛精进。
只是到理论与实践再发展，修真者回望过去自己修行的经历，才发觉法力和神识积累了太多暗伤。
因为暗伤爆发而死的修真者不算少，有些是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暗伤爆发，一度成为银河共和国早期的“不知名绝症”，曾经搅得人心惶惶。发觉暗伤之后，在尝试修复暗伤的过程中，由于理论不完善、实践不充分，又牺牲了不少人……
在疾病之后，意外事故是死因排行第二位。
意外事故的种类就多了去了，像莫余这样实验法术把自己身体都玩没，本人意识陷入混沌过千年才苏醒的修真者都有，更何况是玩法术把自己弄没。
毕竟科研这块嘛，出现意外是常态……
深渊远征军这种作战伤亡致死的，放在大环境中当真不算什么。
一则是适用人群比例偏小，深渊远征军人数再多也赶不上一百二十亿修真者的总数；二是伤亡比例在深渊远征军里也不算高。早期深渊母星作战极其艰难，伤亡率高是真事，现在医疗体系完善，敌我情报完善，再谈高伤亡比例，就有些瞧不起深渊远征军了。
白瑞树也没觉得自己的遗书会应验（搁别的地方这就是个flag），只觉得这就是留个念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保险措施，写了就写了，没什么好说的。
可莫余脑子转不过弯来，在他印象中，人终究是会死的，而写遗书，就是面对死亡的一部分。
平心而论，他的印象在地球没错，但在蛮荒世界，人没必要死。
看破生死在地球上算是大贤的心性境界，有这境界的都受人仰慕，是很厉害的高手。但在蛮荒世界，生死这玩意不需要看破，只因为这压根就不是个成立的问题。
一时间，莫余对轻描淡写放下遗书的白瑞树，敬佩之至。
小小年纪就已经看破生死了，什么觉悟啊。
我还没看破呢。
“你都已经境界高到这种程度了，我也不好不作表示。你加油，行动的时候我给你护法，总得让你这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小子安安全全地回家。”莫余琢磨了一下，自己寄住在白瑞树的精神海里做随身老爷爷，其他主角遇到危险的时候，随身老爷爷出手，可是喜闻乐见的戏码。
为了白瑞树的生命安全，把自己拼没了，莫余自己掂量了一下，他做不到这种档次的随身老爷爷行径。不过退一步，全心全意保护白瑞树在深渊登月行动中不出事，莫余还是愿意做的。
如果有超规格的深渊生物出现嘛……如果全力逃也没逃掉，那就对不住了，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那啥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逢年过节我会给你烧纸钱的，只要实力到位就来帮你报仇！
莫余琢磨得心中荡漾，气势激昂，已经将白瑞树的未来安排的妥妥帖帖。
嗯，顺带着还有点狗血。
白瑞树看了眼精神海中气势激荡、神识波动的莫余，想不出莫余又在作什么妖。
……
第一宇宙军中，没有人能够说清楚慕阳州每天都在忙什么。
准确地说，没有人能够完整地说清楚，慕阳州每天都在忙什么。
这位大哥每天都在到处奔忙，在青苗营地中学习的时候还好些，那时候有大课小课，有训练安排，还有修炼塔供人修炼到当前的金丹期圆满。别人想说清楚慕阳州在忙什么，都不用看，猜他上课、参加训练、修炼，也大体和他的日程吻合——修炼能当做休息用，以慕阳州的勤奋程度，那就真的不休息了。
而当第一宇宙军草创成军，慕阳州的勤奋程度便向着不做人的方向渐行渐远，直至今日，从未停歇。
如果说莫余是摸鱼一道的个中好手、道上翘楚，那么慕阳州就是勤奋一道的天之骄子、天生贤人。
他俩的对比就像是死宅和现充，生活在两个极端。
莫余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人是怎么做到，明明有消息报知，慕阳州在管道交通站将一批士兵送到发射中心，但又能安安稳稳地在青苗营地找人开会。
这合理吗？
虽说咱们这是修真世界，有分身术是可行的，但你分身干活都干成这样，让别人咋办啊。
哦，你一个人分身都能把事情全做好，其他人没用分身法术，工作效率还没你单个分身高。
敦促大家集体寻找地洞钻进去，还是监督各位收集豆腐撞死？
啊，有这样的人在啊，鲶鱼效应就太强了……什么，我不用干活啊，那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