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你是来把人送出去的，那来这干嘛啊？
不用人说，白瑞树看看也知道，文书室里已经忙翻了。
这帮人已经忙到动用法术来支援干活的程度，那边一闪而过的捏着文件袋的手臂并不是真手，而是类似“法师之手”的东西。
夜晚执勤的人数总是比白天少，但文书室要干的活似乎没比白天少多少嘛……白瑞树看着文书室里的惨状，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调整后勤中心文书室的执勤轮换安排。
之前没听过文书室有抱怨执勤安排，看来他们只是强撑着执行任务，这点需要考虑。
跟着白瑞树进来帮忙的军官也没想到文书室竟然会忙成这个样子，对白瑞树说了声“我去帮忙”，便几步赶到熟人身边，询问有什么能帮的，马上融入了文书室的氛围——全场轮转到处干活。
用不了几分钟，他就和这里融为一体了。（指在文书室里跑来跑去，帮人拿东拿西端茶递水）
白瑞树倒是也想帮忙，但这帮人在干活的时候没人有空理他，跟来的军官是因为在这有熟人才得以融入，其他人看见白瑞树走近也只是头也不抬地说句“长官好”，要不就是抬抬头表示看见了，接着又各忙各的。
一时间，白瑞树的处境非常尴尬。
蛮不讲理地把其中一人叫出来给他办事，这和他做人的原则相违背，行不通。想帮他们干活，可靠近过去也不被搭理，他们好像笃定白瑞树就是来视察的一般，丝毫没有给他找活干的打算。但要说退出文书室，在外面等……那得到什么猴年马月才能知道文书室有空帮他解决问题啊？
在尴尬的情境下，在忙碌的气氛中，被迫成为局外人（自己闯进来的）的白瑞树四处张望了一下，遗憾地发觉，在短时间内大概是没人会来帮他解决问题了，便自顾自去旁边找了张椅子，到没什么人经过的地方坐着，想看他们究竟能忙多久。
……
外行，在大部分情况下，都看不懂内行在忙什么，也不能准确判断内行们要忙多久才能抽出空来应付自己。
白瑞树深刻领会到了外行看内行的最大痛苦。
这种看着其他人在自己面前忙来忙去，等着办事又张不开口，想帮忙也帮不上忙，只能坐在角落里的感觉，实在太痛了。
在角落里坐得时间久了，才有人发现白瑞树一直在那坐着，看起来好像不像是一般视察的样子——一般视察看一圈就行了，哪有自己搬个椅子坐在角落，连个解说的陪同人员都不带的？
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交流的，一群人加快进度，连带着刚才过来帮忙的军官也连轴转起来，又花了三四分钟的时间，才终于有人从繁忙的工作中抽出半点空隙，过来观望了白瑞树两眼，这才开口：“首长今晚来文书室是有什么事吗？”
白瑞树挺好奇他们这究竟是忙完了还是抽空过来应付他，不过好奇心可以先往旁边放放，正事要紧：“我想了解一下借调的流程，比如进行借调的时候，都需要什么条约、合同？”
“哦，借调是吗？我们现在用的应该是借调合同，您等一下。”干员走到旁边柜橱，从架子上抽出箱子，再翻翻找找一通，拿出一本合页笔记本，翻开后看了两眼。
“这本从这里开始讲的就是借调合同的签订方式，我军到目前为止多用的都是正式调编，所以借调不怎么常用。”干员让白瑞树先看看借调合同的模板，熟悉一下流程。
其实他也需要看一看模板，这东西用得太少了，不在常用的业务范围之内，不看看模板，他怕是做不了这项业务。
“那么单人的借调，这个要怎么做？”白瑞树翻了翻，模板最主要的部分都没讲借调一个人该怎么做，或许是因为太简单了，不会记录在模板上。那想要得到答案，就只能咨询专业人士了。
“单人借调的话，首先要说明我们在什么项目中需要对方单位借调，借调的时间、待遇、工作内容……可以给我看看是什么项目吗？我们得根据项目的不同来填充文档。”干员又从办公桌的角落里找来了申请借调的表格，想知道第一宇宙军最近有什么安排，竟然需要从其他单位借调，而不是直接拉人入编。
第一宇宙军如今在用工方面可以说是稳占优势地位，银河共和国要人给人要物给物，待遇也十分优厚，优厚到让正在享受待遇的第一宇宙军军官们自己的不好意思的程度。干员很难想象，第一宇宙军要做什么项目，对方竟然只能接受被借调，而不是立刻加入第一宇宙军的编制，享受各种待遇。
“呃，不是我们向其它单位借人，是我们要把自己人借调到其他单位。”白瑞树发现他俩之间肯定有点误会。
“那应该由对方单位提出借调申请，在条约可以接受的时候，再行签约。我方并不需要发出公文邀请对方来借调……如果您一定想要促成这场借调的话，可以通过其他方式示意对方单位向我方发起申请。”干员看了看手上拿着的申请借调所用的表格，有些无语。
他还以为白瑞树来这一趟是要向其他单位申请借调，这才顺手抽了一张表格出来，打算听着白瑞树的讲述就把表格顺便填了。谁能想到是打算把人往外送呢？这文档可不能把人往外送啊。
“如果我想让求知宗向我方申请借调人员，可以怎么示意？”白瑞树大概听明白了，想要把人借调出去该找的不是这儿，他就算去给求知宗驻青苗营地的办公人员打个招呼估计都比在这晃悠半天来得强。不过来都来了，不寻摸个办法再走，他岂不是白来了。
“……”干员这下真无语了，这种私下里解决问题的解决方式不是因人而异的吗，他上哪给白瑞树讲示意对方的办法？
这种事情，对方要是真想借调，自己就该发申请过来了好吧？
第四百七十八章 怀民亦未寝：困
在文书室没能办成事情，继续待在文书室影响他们干活也不好，思前想后，白瑞树还是选择离开，让文书室里的各位继续忙。
不过事情虽然没办成，但也有了些眉目。起码现在白瑞树知道，他该怎么办才能把这件事做成了。
下一站，求知宗驻青苗营地办事处。
新历一零一三年六月二日夜，返寝谈心，与人相托，欣然起行。念文书室无与成事者，遂至求知宗驻青苗营地办事处寻联络员。联络员亦未寝，相与论于办事处。室内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桌椅橱柜影也。何室无灯？何处无桌椅橱柜？但少闲人如其两人者耳。
联络员：我在这里上班，可没有昼夜执勤这种项目啊。
很显然，就莫余看来，这种半夜上门问对方是不是在活跃中，并开门后简单寒暄了几句就认定对方是在值夜班的行为，也是一种怀民亦未寝。
求知宗在青苗营地的办事处并不归第一宇宙军管辖。他们在这里安排的办事处仅仅是为了方便和修炼塔对接，收集数据、安排人员，做的是引导工作，就算以后青苗营地变成了第一宇宙军的兵员培养基地，求知宗的办事处依旧还是归求知宗自己管理，故而白瑞树身为第一宇宙军的高层领导，也不能得知此办事处的轮值安排。见自己半夜登门有人应答，还以为联络员就是这样有值夜班的安排，才就这样和联络员谈了起来。
“有关求知宗来找第一宇宙军军官，要求参与实验的事情，你知道吗？”白瑞树和联络员隔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开门见山。
联络员人坐在座位上，手没闲着，正调着法力去烧水沏茶呢。茶还没泡好就听见白瑞树提问，不由得楞了一下。
求知宗找第一宇宙军军官参与实验？这事情不是每天都在发生吗？修炼塔挂的名头就是这个啊？
白瑞树是对修炼塔现在的情况不满意？还是……
白瑞树的一个问题在联络员心中激起不少猜测，他开始想自己最近的工作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毕竟，如果把白瑞树的这个问题往最粗浅的方面去想，他的意思几乎是在质问自己“你到底有没有管过修炼塔”。
这对刚刚才被叫醒的联络员来说可是一记重拳，被人觉得他没有尽忠职守的话，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求知宗每天都在和第一宇宙军开展合作，我们在修炼塔中收集不同灵材方案对修炼者的影响效果，也让第一宇宙军的军官得到快速修炼的机遇，这件事我非常清楚。”联络员也不急着上茶了，他得先把自己有在好好工作的这件事情掰扯清楚再上茶，万一这人是来者不善，单方面炒自己鱿鱼的，那还上什么茶？
“我不是说修炼塔的合作，我是说……求知宗私下里找第一宇宙军军官，找一个人去参加实验的事情。”白瑞树发现，他为赵赵这件事奔走的时候，好像很容易被误解。难道是赵赵这种事太少见了，以至于其他人听见一鳞半爪的时候都会猜到别的方向去？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联络员松了口气，继续泡茶。
法术泡茶有一个好处，水烧得快，虽然一般修真者也不打算直接喝沸水，但起码杯子里泡着水再漂着点茶叶，在面前放着好看。
不过联络员更迷惑了。
“是求知宗单独联系某一位军官吗？”
“是的。”
“能告诉我那位军官的名字吗？”
“赵赵。”白瑞树知道赵赵这个名字一般人听了想不到，于是边说边用法力在空中凝出字迹。
“好的，我了解了。我们求知宗邀请社会人士参与实验，向来保障参与人员的生命健康，且提供优厚待遇，不知您为这位军官来找我的缘由是？”
“我知道求知宗向来是严格遵照实验伦理进行实验，如果是求知宗来邀请军官做实验，我们第一宇宙军肯定配合。只是这次求知宗来邀请有个问题，项目负责人表示受邀人员需要全程在场，不能离开，且时间未定，可能会影响到军官的执勤归队，甚至直接影响到他是否能参与深渊登月工程。”给赵赵通话的是不是这项目的负责人，不好说，但那边给的信息就是这样，为了加强信息说服力，白瑞树干脆说这就是项目负责人说的，再把时间未定的影响说得大些。
“我明白了，你们担心的方面是缺少参与工程的人员是吗？”联络员琢磨了一下，白瑞树来找他说军官被求知宗邀请的事情，这么大个腕，考虑事情的层面肯定得往高里走，那这就是影响工程进度的事了，莫非他是担忧少人，登月工程进展会不顺才来找自己的？
“不，我们考虑的是军官的在勤问题。如果长时间不参与第一宇宙军事务，必须要有正式的书面文件作为背景，再加上还有待遇问题，如果只是一般的文档作履历背景，军官的待遇没法保证。”白瑞树都快习惯这各种各样的误解了，毫无沟通就能让人像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明白自己的想法大概只能在幻梦中实现，亦或者说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就不该指望有那种心灵相通般的交流体验。
“那么您是要？”联络员已经猜不下去了，他真的好困，之前被白瑞树就那么叫起来，以为有什么大事，又像模像样地坐到现在，还得琢磨白瑞树说的都是些啥——怎么能让十分钟前还在睡觉的人这么熬啊。
怀民亦未寝：我真的好困，但我又不能说我现在想睡觉，只能陪大爷尽兴了才能去睡觉，烦馁。
“我希望能够由求知宗向第一宇宙军提出借调申请，请求借调赵赵去这个实验的项目组，在签订的借调合同中说明赵赵的实验参与时间、工作内容，同时做好待遇安排。”白瑞树解释自己此行的戏肉，只要联络员把这些消息传给求知宗，想来对方就该明白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好方略，不过我想稍作修改
联络员困乏的大脑虽然疲惫，但还是抓住了白瑞树话语中的关键线索。
还在想为何白瑞树会深夜来此，原来是要寻求合作。不过借调军官的事情得让求知宗主动出面而不是由第一宇宙军自己提出，这倒是……
“只要求知宗向第一宇宙军发出借调申请，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吗？”联络员随手把这条记在自己的工作笔记上，他估计白瑞树深夜来此，只会是因为这一件事，不过出于谨慎，还是得问一句。
不然被大佬杀个回马枪把自己单方面辞退了那岂不是凉了吗？
白瑞树或许没觉得自己现在地位多高，毕竟时不时开会都能感受到来自友军大佬的威压，慕阳州想补兵也得去跟大佬谈谈，大佬不认可压根谈不下来。但对求知宗驻青苗营地办事处的联络员来说，白瑞树就是他的活大佬。
虽然银河共和国的修真者一般来说还是与人为善助人为乐的类型，但架不住个体行为有时候会和群体大流发生分歧，万一碰上哪个大佬，单纯看自己不顺眼就把自己给炒鱿鱼了，那岂不是血亏？
“借调合同的细则会有人谈的，我今晚过来只是希望求知宗能够为了军官的待遇问题，向我军发一下借调申请。再没有别的事情了。”白瑞树看见联络员已经将事项记录在工作笔记上，也是松了口气，知道这件事情算是有了开头，只要注意一点，便不会半途而废，对赵赵有交代。
消息既然已经传达到位，白瑞树也不便多留，临走时对联络员半夜还要执勤的状况表示关切，在联络员复杂的眼神中告别，走远了。
莫余觉得他认识那样的眼神，那是怀民亦未寝在异世界的映射展示，那是一颗渴望安眠的心灵在现实面前的默然，那是熟睡中被人叫醒但却不得不应付，终于把人送走后的放松。
祝他好梦。
这来来去去几通跑，耗去时间不少，虽然还在夜中，但也近于凌晨。白瑞树心中思量，此时回寝总不能再躺下去睡了，想想还不如就这样醒着，找个地方等到天再放亮，就当自己已经睡过，径直去工作完事。
好方略，不过白瑞树还想稍加修改。如果打算找个地方等到天色放亮再去工作，为什么不直接去工作地点等天亮呢？（好孩子可不要学他，这种还没上班就先就位的做法不合适）
想到便做。白瑞树便又回转后勤中心，打算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到天亮。
正在值夜班的各位见他又回来了，好奇今天领导怎么视察一趟走了又来，难免心中有些讶异，但见白瑞树进来之后什么也不说，只是在位置上坐着，也不好过去搭话。
上一个凑上去搭话的可是进了文书室就没出来（指之前去文书室帮忙的军官），只有白瑞树自己出了文书室。白瑞树现在回来，看着有点低气压（没睡），没有传唤，他们也不想愣冲上去触霉头，万一下一个被带走回不来的就成了自己呢？
白瑞树坐在自己的专属座位上，看着后勤中心中控室里人们忙碌，看了一会，把座位转了个方向，去盯着文书室的大门。
莫余也不知道白瑞树究竟在看什么。他的专属座位在中控室的位置可以说是十分优秀，可要说从这里看文书室，那可没什么优点可言。
角度太差，勉强能看见文书室大门的半边。从这半边大门往里看，只能看到文书室的一个角落，还是没人走动的角落。想要看到点什么，那得刚好是有文书室内人们活动的影子落在这一块，才有点可观察的信息。
但白瑞树就这么盯着看了一整个后半夜，直到凌晨，甚至在文书室换班的时候也盯着看，等到白班开始的时候，他才像是个没事人似的，收回目光，就在原位上开始工作。
这下莫余倒是知道白瑞树之前究竟是在看什么了。顺着白瑞树的目光，只见他正在书写一份有关文书室执勤调整的草案，写着写着，又从其他地方抽来新纸，在纸上做了几个不像文字的标记。
文字部分莫余还能看得懂，但这宛如仓颉造字的全新产物，他不敢说都能看得明白，只有其中几个看起来像是问号或感叹号的符号能大概明白白瑞树书写时的情绪，其他的……想知道不如直接问白瑞树本人。
白瑞树整个早上都在准备这份草案，只有其他事务需要他本人出面解决的时候才会暂离书案，不过等他把事务处理完，就又坐回来接着书写修改。
虽然通宵了一天，但例行会议开始的时候他还是看不出疲态，一副很有精神的模样，看得莫余心中感叹。
这修真者就是好啊，要是自己上辈子是修真者，至于扑街穿越过来吗？
也不用每天睡八个小时都觉得睡不够了，大不了就通宵，反正通宵也没什么问题……不是说好成年人的平均所需睡眠时间是八个小时吗？为什么落到自己身上，个体差异就变成九个小时以上了？
再看看白瑞树，这通宵一天照样干活，还什么疲态都表现不出来，也不需要事后补觉。
这次例行会议没有重大事项宣布，不过白瑞树有备而来，他正等待日常汇报之后，再提出一项新议题。
“诸位，两个月后我们就将迎来二十万新兵，我必须得提醒各位，虽然我们的军官体系从一开始准备的对接预想就是用于适应超过这个数字的士兵，但短时间内将规模提升一个数量级，各方面人员的执勤安排都需要重新考虑，以免产生我们意料不到的麻烦。”白瑞树昨天发觉了文书室中的困难，老实说，在这之前他的目光大多放在了听起来和“后勤”更有关系的项目上，比如物资运输什么的，这让他或多或少忽略了一些方面的问题。
他已经准备好应对后勤方面的问题了，但不清楚其他几位有没有意识到这方面会出问题。
第四百八十章 爽的背后是？
白瑞树与慕阳州等三人相处时，常常自谦，表示除专业领域，没什么事情是在自己想到之前他们不能想到的，算是对他认可的天才的尊重。
大部分事情的发展也大多是这样，慕阳州等人确实是人杰，能解决少见突发的问题，能以不算充裕的工作经验上手大型组织的正常工作，并使其高速运转，也能人所不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出类拔萃。
白瑞树常常觉得，能和这些人一起共事是一种幸福，不过只依靠天才是不行的，后勤方面可没有这样的天才，要做些什么事情，全靠自己和下属们兢兢业业地干活和微调，才能保证不出大问题，修补小问题，让第一宇宙军的后勤工作到目前还没出什么会被人责骂的纰漏。
每天，第一宇宙军的后勤工作都会微调，有为了避免工作中发生的小问题而产生的微调，也有预见性地为了将来的微调。而在昨天夜里，白瑞树确信他又找到了一项需要提前规避的事项，为了第一宇宙军整体不会在未来的变化中表现出劣势，他必须确认天才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毕竟天才的脑回路和常人不同，他们有时候会忽略掉一些步骤，偏偏这些步骤又是常人不可缺少的，这时便有必要确认，万一真被天才们无意识地忽略了，确认这一步便是救命的关键。
“我们准备的体系框架应该是足够的，请问是在什么方面存在问题？”慕阳州立刻提起了精神，白瑞树在会上提出问题，虽说不是没有，但也少见。一个“寡言少语”的人突然开口，实在是让人难以放松。
曹操看见徐庶献策大概也是这种感觉吧。
“我们的硬件设施和体系框架确实对应着远大于二十万士兵规模的军队建设规模，但昨天我在后勤中心的文书室看到，现有的执勤安排在日常事务中已经表现得捉襟见肘，只是勉强支撑。”
白瑞树的目光向下垂了一瞬，又坚定地对上了慕阳州的双目。
“虽然后勤中心是属于我管辖的范围，文书室的运转不良，我有检查失职、筹备不当的责任，在此我先进行自我检讨。不过自我检讨之余，我意识到，现有的执勤安排已经在时不时有新兵入伍的情况下显得不够充分，那么在两个月后，我们需要迎来二十万名士兵，这和我们现在麾下的两万名士兵有数量级上的差距。”
“可以预见，各种各样的事务将在兵员充足后同样提升一个数量级，我们现在启用的军官数量、体系框架也必须再提升一个数量级，而这肯定会引起执勤安排的变动。”白瑞树讲到这停下了，目光从慕阳州转向柴子瑜，再转向李丹成，最后绕回来。
他得确认这些天才是不是能意识到，还是说意识到了，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真希望所有的担忧都是杞人忧天啊，毕竟被天才全程带飞躺赢才是最舒服的日子。
“执勤安排一直都有考虑，在新兵入伍之后，自然会启用适应规模的人员安排框架。两万人有两万人的管理方式，二十万人有二十万人的管理方式，实际参与工作的军官人数也只会随兵员增长而增长，起码从书面来看，我们准备的军官执勤安排可以像这样一直对接到百万人规模。”慕阳州自检了一遍脑内的策划，第一宇宙军的军官安排是他们从建军之前就开始筹备的东西，到现在修修补补好几番了，从书面角度来看，实在是难以挑剔。
这反而让他困惑，白瑞树并不是会无的放矢的性格，一般他要指出问题，哪怕是说错了，“问题”也总是很鲜明地摆在那，不会像现在这样，自己思前想后地琢磨一遍，连点异样的感觉都找不到。
莫余：这人说的这么平静，大概是真想不到有什么问题，该说这就是天才的知见障吗？真是令人羡慕的烦恼。
“人们总会因为自己受到的待遇发生变化而产生想法……我们之前准备的执勤日程，不被启用的军官和机构几乎是完全空转，等到二十万士兵到来，这些空转的机构和军官真的能严丝合缝地跟上节奏吗？还是说我们需要让他们先参与到现阶段的工作中，分担压力，以类似实习的身份适应之后再让他们融入体系呢？”
白瑞树想了一个早上的计划调整草案，执勤安排不是定死的东西，总得随着世事推移而改变，适应新节奏。不过目前正着手调整的也只有他一个人，一个早上的功夫，在工作之余能想出调整的方向，已经算是很上心了。
“增加预演和实习吗？”点名之后，慕阳州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常识”中有什么产生了偏差。
能像他这样随时随地都能面对问题开展工作的人确实少见，他忘了这一点。如果人们需要时间来准备应对工作，那么事到临头再启用相应规模的军官机构和组织，虽然在书面上严丝合缝没有差池，但究竟会发生什么问题，只有实际发生了才会知道。
该说是慕阳州的幸运还是不幸呢，第一宇宙军的军官们各个都是优中选优并经过了两年的培训才准备建军的，在建军到如今的日子里，慕阳州几乎都是以这种“书面上严丝合缝没有差池”的形式安排任务，执行着一项项只要“理论上这样做了就能成功的”的行动，也正以极高的速度收获第一宇宙军的成长。
这爽吗？这爽爆了！
一般的常人哪能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手下就已经掌有两万人的兵力，并在两个月后就扩充到二十二万人？
开挂都不带这么开的！
那么压力呢？一个人的人生可以这么爽，这么爽的背后的压力给谁了呢？
慕阳州、柴子瑜、李丹成三人的天资确实极高，慕阳州是军事的天才，李丹成在工程方面的天分甚至比他还要亮眼，柴子瑜稍逊一筹，但也是具备特长，不可替代。
那在他们带领下风生水起的第一宇宙军，压力除了一部分被他们的天分接过，其他的大头给谁了呢？
第四百八十一章 转移任务乃是一大快事
压力的大头，都给到了按照“严丝合缝的安排”埋头苦干的军官和士兵身上。
士兵们足够精锐，是各支深渊远征军中精挑细选的好手；军官们本来根底也好，又专门培养了两年，资源倾斜得多，也是优秀军官。那些“书面上严丝合缝的安排”，在他们的勉力支撑下，才没有沦为纸上谈兵的惨剧。
当然，纸上谈兵的赵括本人还是有点能力的，不过碰上白起就是寄，天底下能以武安国的就那么几位，和这位爷同一个时代且撞上了，输得一点都不冤枉。只是可惜，这纸上谈兵的称号在后世就只能纯粹地贬义化了。
但勉力支撑也是有限度的。
军官和士兵们知道慕阳州等人的安排能够最大化地加速第一宇宙军的成长，知道自己在其中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自然愿意效死力将一干安排支撑下去。
可这心中的心气向来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哪有人能只凭一股心气便能长久地在刀尖上跳舞的？倘若一人可以长久，第一宇宙军的运转又不是一人之事，这些人组成的属于第一宇宙军的各种层层叠叠的大小机构，便像是支持第一宇宙军这台庞大机器的连杆齿轮机构一般，其中任何一个齿轮或连杆泄力，都会让机器放慢速度、被迫停下，甚至崩坏。
第一宇宙军的诸位已然在勉力支撑中逐渐接近崩坏，白瑞树夜晚所见文书室的忙碌便是这一点的印证。虽说这样忙碌不一定下一秒就会崩坏，但倾向已然明朗，再不处理，等到第一宇宙军某个齿轮破裂停转，到时候再调整可就伤筋动骨了。
“好，这事情确实该做。但是安排预演和实习，做起来不能急躁，轮调安排是军队的大事，还需要我们各自回去检查情况，再做应变。会议也不能就此对各方面的处理方案提出什么指导意见，不过如果大家没有异议的话，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把改良军官加入工作的方式列为当前工作的第一要务，应该是公认的。”慕阳州心中有了计较，思索了一阵，说话间想要和柴子瑜和李丹成达成共识。
柴子瑜皱着眉头，轻轻点头。
第一宇宙军的侦察兵们在前段时间压力一直很重，她作为会自己上一线的特殊角色自然也能感受到那股神经中绷着的压力。她也想过是不是需要调整，但几个月以来，这种状态也没有造成问题，慕阳州给全军布置的战略性安排又刚好是踩着边来提升的大战略，情况和计划无差，她才一直没有将“需要调整”的念头付诸实践。
现在有白瑞树反映后勤中心的文书室已经出现了运转不良的苗头，以此作为佐证，柴子瑜心中有数。再有慕阳州号召他们，这件事就可以着手去办了。
只是李丹成的表情就没有那么依顺了。他今天是顶着男身来的，听了慕阳州的说法，面色不悦。
柴子瑜的皱眉是因为她在考虑，李丹成的皱眉则更多是因为不悦。
即使是慕阳州也没法敢说自己猜得透李丹成的想法，虽然一个基本在掌握之中的团队相对而言会更安心些，不过和天才相合作就是这样，看不透算是劣势之一。
福祸相生，不可不尝。
李丹成的眉头紧皱，双目看着桌面的一角，不知道在思量什么。慕阳州也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作。
柴子瑜则进入了休息模式，她对慕阳州和李丹成之间的气场压迫没什么兴趣。往后一靠，靠着椅背，目光上移，看着天花板的某处，开始思考散会之后怎么开展工作。
白瑞树作为议项的发起人，此时已经和会议进程无关了。从他的视角出发，李丹成皱眉的原因挺好找的：他只喜欢处理工程问题，像是这种有关军队建设的事情，对李丹成来说又麻烦又耽误时间，他不喜欢，很容易理解。
这段沉默的时间不长不短，刚好在书记官打算收起纸笔的时候结束了。
书记官：我好想，再摸会儿鱼。
这种开会开到一半全员静默的情况对书记官来说实在太友好了，别人是公费旅游，他是公费摸鱼。
“这件事需要大范围调查才能进行是吧？那就说，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做完的事情。”李丹成想到了什么，眉头舒展，笑了。
“没错，事关重大，必须审慎。”慕阳州盯着李丹成的目光一点没变，但是说出来的话语很是平静，完全没有盯人几分钟后再开口时的不自然感觉。
莫余：“瞧瞧，这就是能耐。这慕阳州每次出现都像是机器人一样，行动感觉不到不顺滑的地方，就好像应对每一种情况都有预设。正常人哪能这样啊，一个问题重复发生，作出的回答肯定会变才对。”
“……我都不想再问机器人是什么了。除此之外，这里也没有什么重复发生的问题吧？”
“呃，比如这个盯着别人的行为，就挺重复的。盯别人的动作，做一两秒、十几秒，乃至几分钟，心中情绪的变化应该还挺明显的。”莫余想起一件事，银河共和国还没有机器人。
感谢白瑞树的不追问之恩。
李丹成笑得挺开心，完全看不出之前还皱眉不爽：“那好，那这件事情我想用审慎的态度交给有经验的人来调查，准备方案，我本人不直接参与。”
慕阳州收回目光：“当然可以，只要调整得当，让我军的工程方面不出岔子即可。”
白瑞树和莫余恍然，原来李丹成打的是把任务交给其他人去做的主意，难怪情绪突变，一下子转忧为喜。
可不是嘛，这种手法算是李丹成的常用手法了，之前调整军官结构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做的，只要是和军队建设相关的内容，都可能被他以这种手法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去。
散会，宾主尽欢（不是）。
白瑞树从李丹成的做法中得到了启发，这件事不需要他一个人做……
第四百八十二章 立等可取
白瑞树与慕阳州等人身为第一宇宙军的最高领导，其实并不存在需要他们独自处理的事情。
对军官的执勤情况进行调查，搜集情报再整理，这种事情本就不该是白瑞树自己的工作。
像李丹成那样把“调查各级军官执勤情况”的任务下放到其他专职人员手中才是正常的选择。白瑞树在检查过自己一个早上的成果之后，果断找来了后勤方面负责察验军官执勤状态的部门，让他们着手研究当前军官执勤的状况，发现问题先拟个解决方案再来汇报。
没办法，他看了自己一早上的成果，再看看后勤中心的现状，虽然要承认事实有点难过，但自己确实不是这块料。他写出来的东西别说是能算个方案了，连发现问题都不甚明确，果然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自己做做后勤方面的统筹安排就足够了。
下属欣然领命，不过为了工作顺利进行，他们还得试探一下，看看第一宇宙军组织部对解决方案的限定范围有多大：“如果发现人手确实不够，允许我们把方案做到什么程度？”
“我相信你们的专业性，如果觉得有必要，即使是把部分工作交给士兵处理也行，亦或者说是外聘专业的非军职人员，只要存在需要，都可以试试。”白瑞树估量了一下，第一宇宙军的后勤已经不单单是狭义后勤能够形容的内容了，仅仅只是以军队的后勤思路去处理，缺漏甚多，是时候引入些和军队序列不同的要素来弥补漏洞。
仔细想想，一群研究军队后勤出身的军官在文书室里干文书工作也很奇怪，虽然不是贬低他们工作能力差的意思，但好钢还是应该用在刀刃上，总应该发挥人的特长，而不应该仅仅只是利用他们的通识的能力。
得到白瑞树的意见，下属明白了，这波啊，这波是大幅调整，以往各种事项全凭军官执勤的日子可得改改了。
安排完任务，让审查军官执勤的下属去干活，白瑞树回过头来准备解决开会时递交到己处积留的工作，正好看见文书室的军官拿着份文件放到桌上。
“首长，有一份求知宗要求进行借调接洽的文件需要立即批复。”送文件的军官便站在旁边不走，一副立等批复的模样。
这姿态让莫余想起了以前照相馆还兴盛的时候，从四面八方各行各业来照相的人群聚在照相馆内，排着队照相。要想把生意做大做强，一个“立等可取”的承诺算是极其强有力的宣传口号。
有不少人会真的连坐在旁边等候都不愿意，真的站在柜台旁边，看别人取出胶带，看别人走进暗房，看别人把照片洗出来了，过来问他要多大，要多少张。
然后再站在柜台边看他们把打印好的照片放在铡刀下铡齐整，切成一张张小照片，再看他们把照片放在小袋子里封好，封上带有店名的标记，把小袋子交过来，钱货两讫，这才算是“立等可取”结束了。
“好，我立刻处理。”白瑞树知道这就是他昨夜去找联络员向求知宗发去的请求的回音。现在离上班时间才过去了四个小时，不得不说，求知宗的动作是真快。
启封文件，白瑞树扫了一眼，发现这并不是一份来找第一宇宙军要求借调赵赵的合同，而是一份帮助后续构成借调关系的接洽请求。他只需要在这份文件后作出表示同意的回答，传回给求知宗，求知宗便会安排团队来与第一宇宙军商谈借调的具体事宜。
倒是求知宗想得全面，不错。
白瑞树给出赞同意见，签上自己的名字，把文件交由军官，让他向求知宗表态后再归档。
求知宗的接洽请求给白瑞树指了条明路，再结合方才命人着手进行的后勤方面执勤调整研判，他现在有了新的主意。
由于第一宇宙军的整体职务被分成了四个部分，主职作战的部分归于慕阳州、主职侦察的部分归于柴子瑜、主职工程的部分归于李丹成，剩下的事情几乎都被划入了内勤，交由白瑞树领头负责。
这就导致白瑞树的负责范围在非战时充满了各种事项，不光是他本就应该负责的各项后勤事宜，就连和其他单位的交流，类似“外交”的那部分，他都免不了要过手，甚至是由他全部接手。
于是今天，当他需要求知宗向第一宇宙军发函沟通时，接受到这份文件的人还是他。
挺尬的，本以为这事和求知宗说一声就到不了自己手头，没想到对方发函要签批的那个人还是自己。这一捣鼓，这事不就成自己一手促成的了吗？
促成就促成吧。白瑞树抬手去接通打给慕阳州的灵视通话，他的新想法需要先和慕阳州沟通一下才能实施。
在例会之外的时候接到由白瑞树打来的办公通话，看起来这对通话对面的慕阳州也是难得的体验。他们散会还没多久，如果是先前有事，先前讲了就好，怎么现在又需要通话呢？
“慕阳州在线，请说。”
“这里是后勤中心，刚才接到了由求知宗发来的借调接洽请求，我已经予以通过了，有些事情需要说明。”
“和其他单位的接洽可以由后勤中心全权负责，只要是为了第一宇宙军的健康发展，通过这些内容并不需要向我说明缘由，只需告诉我变化内容即可。”
“好的。考虑到第一宇宙军被无条件支援的状态终有一天会结束，我认为有必要和会对第一宇宙军建立合作关系的单位或机构签订更正式的合作协议。比如可以为我军提供技术支持的求知宗，和他们签订借调协议，达成可以信赖的双边借调关系，对我军失去无条件支援以后的情况应该会有很大帮助。”
“你都考虑到那么久远之后的情况了……好，我大概了解了你的意思，只要不影响到我军正常活动，可以酌情相互借调些人员。需要配合的话，我会提供帮助。”
第四百八十三章 是该搞点人手来干活了
事情成了。
白瑞树了结了这番通话，和其他单位创建友好关系的想法算是机缘巧合下灵光迸发的产物。第一宇宙军是新生儿，还是那种得到的营养意外得多的新生儿，大幅加快生长速度是会有后遗症的，但若是和其他已经成长起来的哥哥姐姐相联结，对大多数事情的承受力也能大幅上升。
白瑞树不知道第一宇宙军会享受这种待遇到什么时候，不过提前做准备总比什么准备都没有更好。
与慕阳州通报是流程其中的一步，而应允求知宗的借调接洽还有后续事项要做。
“我应该是负责内勤的，现在却干着和其他单位交流的工作，这样的安排实在是奇怪。”白瑞树接着用灵视通话“摇人”，不过这次就不是找后勤以外的人了，他得找后勤中那些空闲的下属来干点新活。
准确地说，是把那些没有被纳入当前执勤名单的，也具备这方面特质的下属拉过来，交给他们一个全新的任务。
“你得习惯，我以前也说过了，你们现在这个情况，去战斗的时候你的活肯定少，但不战斗的时候，活就全到你身上了。”莫余对白瑞树的境遇深表同情，团队草创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是常事，换成商业活动，团队草创还有模板好抄，运转一阵子，觉得该转型了就可以抄别人模板。奈何白瑞树这边是军事编制，还是特建的“第一宇宙军”，就连抄模板都不能抄友军的模板，只能自己探索，遇到问题自己想办法解决。
虽说物资管够，但各种规章制度行动条例组织结构，全都由他们这些年轻的新生代来思索决定，只要偏差没大到超出预想的程度就不会被天庭共议会叫停。
这样做，他们的掌控范围足够自由，不过自由得有些过了头，吃不准究竟怎么做才算是对的。
“而且让我做的活还都杂乱无章，看起来原本不该由我来干是吧？”白瑞树一边对外发号施令，一边和精神海里的莫余聊天，两不耽误。
“太多事情都不该由你来干了。那个文书室也是，虽说军队的文书工作确实应该让军队自己来，可我看你们这些学生被培养成军官的情况也没有往文书工作特种突击的，昨天一群人在里头忙成那个样子，不就说明你们不该干这个嘛。”莫余很不赞同第一宇宙军各项分工中对后勤的规划，哪有人把侦察、作战、工程以外的内容全都一股脑塞到后勤去的？
偏偏第一宇宙军的军官比例，为了对应登月后边打边建设的需要，主要是根据战时配备的，白瑞树管理的后勤方面，偏偏是军官人数最少，可用人手最少的部分。
如果说只让军官去干后勤中心分到的活而没考虑让士兵也加入进来是一种失误，那么打从一开始就有的人手不够则是最致命的根本问题。
擅长搞后勤的士兵维护青苗营地日常运转都够吃力了，哪里还榨得出人手来帮后勤中心干活？
或许慕阳州等人身在局中，一心想得是登月之后的事情，故而顾及不到。莫余可是身在局外，他能看到的情况和白瑞树看到的差不多，怎么看都只觉得第一宇宙军中正在给后勤干活的人手太少了。
“说真的，你该想想了，就现在这点人手压根不够使的。后勤部队在军队中，本来就是和作战部队同等重要，你看看你手里能带的后勤部队才多少人，就算把李丹成那边的人手全借来也困难。再说了，其他深渊远征军的兵员配置是他们的兵员配置，你们又没有单独找个军区搞清扫深渊生物的打算，反正都是冲着登月去的，现在多搞点搞后勤的人手，先把基地运转起来又怎么了？特事特办嘛，我看那个何天路就是这个意思。”莫余满不在乎地提到了何天路的名字，这位对白瑞树来说估计是个需要慎重对待名讳的人物，但对莫余确实实打实的后辈，即使他是现任天庭共议会的常任首席，莫余报他名字也是眼皮都不眨一下。
精神体嘛，眼皮眨不眨还不是他说了算的？就算是肉体，一个金丹期修真者会控制不住自己眼皮眨巴？
白瑞树忽略了莫余言辞中有关何天路的部分，这位真莫余虽然有时候很拉胯，但确实就是那位莫余，对后生晚辈说点什么也就说了，自己别不知天高地厚地乱接茬就行。
不过莫余讲的人手不够确有其事，他虽是已经安排下属去调查执勤状况，可昨天在文书室看到的场面，隐隐觉得并不是调整执勤安排能解决的问题。
不过这件事情得之后再做，毕竟是要找人来干活，说不定还得从慕阳州手下抢人……
有点难办，还是先安排调研，用数据说话总比空口白牙一张嘴讨要好些，想来慕阳州看在调查结果的面子上，应该会考虑给后勤安排生力军的事。
白瑞树打发了几批人去干活，自己“哐叽哐叽”地对着之前遗留的工作一阵猛干，又看了一堆青苗营地整体统揽的后勤报告，了解现状，出去吃了顿饭再回来安排工作，等他把事情忙完，都到了下白班去吃晚饭的时间了。
今天白瑞树忙到自己都没工夫到处走动，临时安排几项任务占的时间就是会比正常情况更多且不可预料，这让他更确定，从别人那搞点人手投入后勤工作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不过今天还是有明确收获的，他要去和赵赵讲一声，由求知宗向第一宇宙军提出借调申请，让赵赵和求知宗签上借调合同，走官方正式渠道去求知宗配合实验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
也希望赵赵能够做好准备，毕竟这是第一宇宙军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将自家的军官借调给其他单位，如果他能做的不错，那第一宇宙军在其他单位中的印象便能更好，有利于后续开展工作，也有利于他去找慕阳州汇报成果。
第四百八十四章 睡觉有助于驱除心魔
得到消息的赵赵显得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不安，定不下心地在寝室里来回走动，一时间张口也说不出来什么。
严格来说，求知宗还只是向第一宇宙军发来了方便后续建立借调关系的接洽文函，并不是派来了一支商讨借调事宜的团队。借调这件事现如今还如同空中楼阁，和空中楼阁唯一的区别大抵是双方对此事真的存在开展合作的意向。
不过赵赵相信白瑞树，白瑞树说把他借调到求知宗的事情可行，那就是可行。而且白瑞树也告诉他，要他早做准备，而准备一件从未料想过也从未见识过，仅仅只是听说过的好事，着实令人兴奋，又无所适从。
他应该做准备的，这毫无疑问，可是该准备什么好呢？
到青苗营地后学到的东西显然没法用在参与实验上，他总不能准备一手上好的军事理论去找求知宗的实验人员“实践实践”。
作为修真者的准备，“修炼有成”，这也难以论说，究竟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是修炼有成。赵赵自觉当下是气完神足，再想比这个状态更好，或许有点困难。
想来想去，也只有作为自己的准备才能让他有事可做。可是，怎么才算是做好了“做自己”的准备呢？
白瑞树确实想帮帮他，奈何自己昨天通宵了一天，没必要的话不想连续通宵，姑且和赵赵说了一声，自己睡下了。
修真者确实能顶着不吃不喝这样的极端条件通宵，从纯粹物性的角度考虑，金丹期修真者具备极好的耐高温高压低温低压强磁弱磁真空……等适应能力，且续航能力极其优越，具有在断水断食情况下依旧极限续航七天并保持活动能力的特性。单论劳动力产出，这玩意的产出可比啥都猛。
但修真者是人啊。起码，大部分都是人。
一个人在意识到其他人的境遇会在满足同样的条件之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前后，其世界观可能会发生极大的变化。
修真者在成为修真者之前，或者说成为修真者早期，依旧会保有各种吃喝拉撒睡的习惯。这些从远古生物竞争中保留下来的信息并不会因为他们开始修真就销声匿迹，毕竟筛选出这些宝贵信息的过程逝去了难以计数的生命，在没有付出同样数量级的生命之前，这些信息只会坚定地存在着。
而对修真者来说，满足这些源于生物的需要，不仅仅是对生理有利，对心理也是极为有利的。
在满足源于生物的需要的过程中，能够重复且多次地验证自己的同一性，不必产生“我究竟还是不是我”的困扰。当然，有些主打怀疑的刨根问底者即使是这样也还是会产生同样的困扰，但如果他们能够把这套怀疑方式往自己身上套，就能意识到在这种刨根问底的无限套娃式怀疑中，他们的存在都是不应该的，这实在是极其讽刺的事情。
总的来说，尽可能满足自己的生物需要，是防止修真者诞生“心魔”的最简易方式。
嗯，白瑞树要补觉的原因就是这么简单，只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同一性，这可是被银河共和国的修真者们研究讨论过许多次的重要事项。
绝不是像莫余想的那样，以睡觉为理由获得大量摸鱼时间。
……
求知宗派来进行借调合同商谈的团队并没有来得很快，那种前一天刚答应讨论，第二天就已经登门拜访的桥段并不会发生在这儿。
白瑞树上班后没迎来求知宗的商谈团队，不过求知宗的回复文函显示他们的团队已经在路上了，这应该是个好消息。
“商谈团队，对方会派出这种团体的话，你这边也应该对等吧？我看你们的层次应该也是差不多的，不对等不合适。”莫余这几天练自己那套精神修炼法，练得有些过于圆满遇不到瓶颈的感觉，也就不练了，转而开始和白瑞树“同睡同起”，假装自己现在是个有肉身的正常人，白瑞树睡觉的时候，他假装自己也能睡觉，给自己的精神上了个“小封印术”，到了该起床的时间就解封，恢复精神活动强度，就当自己睡过了。
实际上睡得着个屁，他搁别人精神海里还想睡觉，那做梦算谁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安排人手组建商谈团队的事情，昨天就已经安排下去了。诶，让我们这些搞后勤的来搞商谈团队，这已经够奇怪了。和这种事一比，与其说我需要更多干后勤的人手，倒不如说我更需要这种方面的专业人才。”白瑞树只叹手下“无人可用”。
青苗营地是把他们往军官方向培养的，这种商谈工作、文书作业之类，不能说是没教吧，只能说是没开专业课。
通识课不是没有，但大家来青苗营地都知道自己是要被培养成军官的，一般选点文书作业的通识课还就罢了，商务方面的课程，那是一点都没学啊。
要从这些人里找出足以组建一支商谈团队的人手，其困难程度和在某军某时期寻找高等教育人才是差不太多的。
“那就找人要啊，遇到困难不要怕，微笑着面对它，战胜恐惧的唯一方法就是面对恐惧，加油……咳咳，我是说，这种问题都已经逼到脸上来了，想办法解决，即使想出来的办法所需条件再怎么苛刻，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
“找人要人手，说说容易，可做起来，又何其难。第一宇宙军的基底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由青苗营地培养，从学生变成军官，一个是从其他深渊远征军抽调出来的精锐士兵。这两部分可都没有接受过‘商业培训’之类的普遍教育。虽然我不否认在这些人中总会有爱好者存在，但爱好者不是专业人士，第一宇宙军以后对外商谈，也不能依靠爱好者去顶上专业人士的工作。”白瑞树把求知宗的消息推到一边，提笔书写对内的命令。
第四百八十五章 藏身山林的鼠辈
“基于以上考虑，只将召集人才的目光放在我军内部，显然是行不通的。但若是结合昨天开展的执勤情况调查，另辟蹊径……寻找帮手的范围必须比我军更广阔，才能有所收获。”白瑞树一边书写一边解释，这是解释给莫余听的，也是解释给自己听的。
“如果我的猜测不出差错，调查组得到的结果也应该会发现，只是在第一宇宙军进行内部调整，还不足以解决第一宇宙军现有的问题。我们需要一点来自外力的帮助，将那些不涉及第一宇宙军根本的问题，不涉及中心工作的内容，交给外力负责。”
“行了，你精神海里一共也就俩精神体，你在这跟我聊弯弯绕？还是省点精力吧，干脆直说。”莫余发现，在他的影响下，白瑞树的说话方式里带着一点自己的作风——用好听的说法，叫做待人细心，会有意无意地揣度他人心思，尽量不使自己的言语对他人冒犯；用难听的说法，叫怂，不敢对他人以直言相告，倾诉自己最不加修饰的心绪。
莫余明白这习性是从他身上来的。莫余的根底是个没什么天赋的废物型本科在读，早就习惯了考虑其他人的想法，谨言慎行，防止自己被他人讨厌后被丢进垃圾桶。
被养出这样的三观，和他的家庭环境、生活经历分不开关系，不过这对他上辈子的生活没什么负面影响，用这样的处事方式，他还是能在上辈子活得相对滋润——虽说最终不明原因扑街到了这儿。
不过这样的习性竟然会传染到白瑞树身上，这可不好。
“我想要聘请专业人士，而不是在军队中找人处理这些事情。让军队体系之外的人介入第一宇宙军的事务，很明显地存在些风险，比如一些藏身山林中遮遮掩掩的鼠辈，恐怕做梦都想介入军队。不过有天庭共议会对深渊登月项目的看重，宵小之徒混进来的可能性很低，我也会把关。”白瑞树依莫余所言，痛快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藏身山林的鼠辈……确实是不错的称呼。那些把自己隐藏起来，把人们掌控在一起，不让他们享受到银河共和国的社会福利，只让他们在人为营造出的资源困境中，培养他们，让人们对自己奴颜婢膝的独裁者，一个鼠辈的称呼还是太便宜他们了。”莫余知道白瑞树说的鼠辈是哪些人。
自他于新历前年书写历法、审判虎妖，这个世界修真者的生活步调便已被定下了大流。
修真者从凡人（凡物）中走来，人人平等，在不影响集体利益的情况下尊重个人需要，修真者与凡人凡物齐心协力，共同创造美好未来。
单纯的强力在银河共和国中并不会令人高人一等。在这里举个极端一点的情况作为例子，人们对天庭共议会乃至对其中常任成员的尊重也只是发乎内心的情感，而不是因为对方的地位实打实地比自己高，高到产生“必须对其俯首帖耳”的程度之类的狗屁原因。
这是以莫余为首的，曾经对虎妖的行径进行审判的修真者，以及之后所有承认《妖精法》及其衍生法的修真者的共识。他们誓要抛弃虎妖那种以血与火的高压，催动修真者生存的生活方式，坚守莫余的做法，不再重演虎妖一屠多的暴行，并防范类似的事情发生。
但万事阳极阴生，阴极阳生。
一个群体的主流思想再怎么强劲，也没法影响个体的涨落。一个自由个体的思绪是难以控制的，譬如数学……或者说算数的基础，在其他领域暂不考虑，主流的思想总得从“一加一等于二”（这里指的不是那个著名的定理，只是单纯的1+1=2）开始讲起吧？
作为数学的基础，这个等式应该说是再强劲不过的主流思想，并不会让人产生需要为此辩驳的念头。但人数多了，自由的个体多了，总会碰上要在这种问题上掰扯不清的独特个体。
这已经是再强劲不过的主流思想了，都能有个体由于本身涨落站到其对立面去，更不用说稍弱一些的承认《妖精法》的共识。
在银河共和国中，存在着一股信奉当年虎妖代表的血与火的暴力路线的思潮，它虽然弱势，但确实存在。
这股思潮的信徒把弱肉强食尊奉为至高无上的东西，认为强者就该拥有一切，包括弱者也包括弱者的一切。他们认为哪怕是空间中存在的空气，也应该由强者拥有，更别说是辅助修炼的灵材了。
他们还尊奉……
总之，这是一帮社会达尔文主义者，还是其中最极端最暴力的那种。
如果是完全体的银河共和国，应当没有这些人的生存土壤。奈何银河共和国到目前也还是在蓬勃发展期，母星那广阔的地域能够供养的人实在太多，每个行政市下辖的广大地域中，只有市区和几个重要的生产生活工业基地是完全囊括在银河共和国的行政管理之下，至于这些地域之外的“荒郊野岭”，想要无时无刻地关照，难度实在太大。
那些区域就像是地球上没通公路没通水电的野地，不能说是不能活人，只能说这种情况一般不算是纳入了行政管理，来个人硬要在这种区域玩荒野求生，一般也管不到他。
这帮极端社达便拖家带口地生活在这些荒郊野岭之中，用上不少遮蔽自身的手法，偷偷从外头拐带人口，充实属于他们的“小国家”。
被拐带进来的人口一般都是尚未开始接受教育的幼童，这样方便洗脑，植入弱肉强食的社达是正确的思想，不让他们接触到可以修真变强的途径，以自己的绝对强力驱使他们为自己做活，奉自己为主。
缺少物资可以用自己搓的灵石去正常行政区划的市场购买，内部建设则是以暴力驱动的奴隶制来进行。
几代之后，一个奴隶制王国便形成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那你去签啊！
银河共和国自然不会放任这些欺凌弱小的奴隶制小王国在荒郊野岭中野蛮生长。自打他们第一次发现竟然有人在难以掌控的郊外构建这样的封闭型社会用以满足个人私欲，派出审查使在大地上搜寻清扫这些小王国就成了银河共和国公务员们常态化的工作。
以银河共和国与这些小王国的战斗力做比较，那便是天壤之别。一般这种小王国的独裁者只不过是金丹期修真者，为了保证自己的强力统治在小王国内足够稳固，他们甚至连筑基期的修真者都不会培养几名，更不用说和自己相仿的金丹期。
“国”内被其统治的人们只有少部分会被允许修真，故意营造出来资源短缺和功法珍贵的假象，这就导致这些极端社达的信奉者虽然可以通过一番运作，在银河共和国难以管照的野外建立起自己的独裁制国家，但战斗力和生产力就那么点，一旦被审查使发现，这帮独裁者瞬间就能被带回法庭候审。
所以这些极端社达信奉者要想让自己的小王国存在得久一点，只能往“更好地隐藏自身，不被审查使发现”下功夫。想要提高小王国的战斗力，和银河共和国打正面战什么的，完全不可能。
隐藏的思路有很多，物理隐藏、法术隐藏、心理隐藏。
物理隐藏，把小王国藏得越难找越好。什么地方属于深山老林人迹罕至，这些小王国就挤破脑袋也要往里钻，物资出产不多没关系，他们大不了多攒点灵石去买。
这种地方一开始确实难找，但后来审查使们也学精了，一到要查的时候就先去各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先逛一圈，别管多苦多累多难跑地图，人肯定得先去晃一圈才能到别的地方去查。
于是一批打着在险恶环境下发展就不会被发现的主意的小王国就如此落幕了，但这好像并没有阻止极端社达继续走物理隐藏的势头，他们开始琢磨怎么在地下建立小王国了。
物理隐藏派的小王国和审查使们斗智斗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故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与法术隐藏和心理隐藏两派相比，这一派的做法更有点钻牛角尖的意味。
法术隐藏和心理隐藏两派一开始是同源的，他们利用法术掩盖小王国在世界上的痕迹，而这需要精妙的阵法设计和充足的能源储备才能做到。一张足以笼罩一个小城的阵法，其逸散的法力波动如果不经过处理，在修真者的感受中，可比没有隐藏要显眼多了。
抛却彼此的敌对立场，单独讨论采用这种方式的独裁者，其具备的阵法知识和法术能力是值得肯定的，能设计出这种法阵并正常使用的修真者，在阵法一道的造诣足以称得上一句大师。
能源储备倒是好说，独裁小王国里头挑点人给他们修炼到炼气阶段，接下来全拉去给法阵供能就行了。这对极端社达信奉者来说可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想要察觉阵法大师的迷阵，除了以力破法，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派同样的阵法大师去实地勘察。
考虑到两边人数上的巨大差距，只要被银河共和国的审查使抓住了蛛丝马迹，法术隐藏派照样得翻车。
极端社达者们痛定思痛，决定在法术隐藏的基础上再加一筹，玩心理隐藏。
一个彻头彻尾的独裁制封闭小王国会被审查使轻易地发现，那么如果在这小王国的外头添上一层遮掩呢？
有些愿意花大时间来创造独裁小王国的修真者就动起了心思，和一帮志同道合的同类汇合，先整合资源，走正规途径拿下某个城市郊区地块的开发权，携家带口去地块上建点厂房，或是开拓点田地和牧场，一边向所在地的城市申请创业，等批复下来，一个“某某市郊区生产聚居点”的名号就在银河共和国的行政管理体系内报备了。
然后再等个几年，明面上是正常招工，扩充生产能力，把聚居点越做越大，慢慢搞出配套设施，隐隐像个村子；暗地里拐点人，培养后洗脑，准备搞独裁小王国。
时间等得久点，一个明面上是自然村，地块生产聚居点的地方，背地里便能养着一个小王国。
审查使没点能耐还看不出来，出任务累了，过来落个脚，这地方就跟银河共和国正常的自然村差不多，不细细发掘是找不到隐藏在其后的独裁小王国的。
目前银河共和国的审查使主要便是在和这一派角力，这一派最是顽固，藏得又好，比起前两种隐蔽性更强，其掌控者甚至有混入要害机关的可能性，实在是令人担忧。
“以天庭对你们的关照，确实不会让那些人混进来。你的想法不错，我就算想作为你的前辈指点两句都有些困难。”莫余在脑中过了一遍，他倒是想指指点点，奈何指点不来。
“招聘专业人士来工作，同时还要准备配套的待遇……如果这样重复下去，会有套娃问题，我打算去借深渊登月招人那边的工作组用用，先应急。”白瑞树又想出一手，立刻查找深渊登月工程某部门的通话，接通之后一番交流，才让对方明白第一宇宙军现在是需要一些文书工作的好手来应急。
按照白瑞树的本意，他是不想把这种事搞得和私人要求似的，要是能借调，不如直接向对方要求借调，反正第一宇宙军现在还在便宜行事期间，各种物资待遇都拉满，有这能耐不提借调，多少有点浪费。
奈何第一宇宙军现在连谈借调的团队都没搭建起来，哪能跟别人谈借调啊。再一套娃，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问题就得摆到脸上来了。
甲：我想要其他单位的员工来帮忙干活。
乙：那你去签借调合同啊？
甲：我就是因为没有谈借调合同的团队，才想要借人！
乙：那你去找团队啊！
甲：我没人谈借调合同，怎么借！
乙：那你去跟团队签借调合同啊！
如此。
第四百八十七章 不知道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这我也帮不了你，找其他单位借鸡生蛋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莫余爱莫能助，这种顶级纠结的问题，上辈子都没人敢说出一套足以服众的论点，更别说他了。
“因为不知道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又需要那个蛋，所以才去借鸡生蛋吗？虽然是你总结出来的，不过我想到的确实就是这个意思。”白瑞树一番叙述之后，便是成竹在胸，收敛和莫余闲谈的心神，专心处理眼前的公事，布置下一连串任务，静等收获的时刻。
……
“今天我要汇报的是我军的杂务执勤情况。”白瑞树皱着眉头在例会上发言，昨天布置下去的执勤调查已经有了初步结果，与他的猜测基本吻合。
“经过调查，我军在诸如公文往来、合同编制、管理文函、与其他单位合作接洽等方面，军官表示工作压力很大，而且上述工作中，需要‘返工’、‘重做’的情况屡屡发生。我们必须承认，即使是之前选修后勤方面的军官，在遇到专业文案工作的问题时，也往往力不从心。”
慕阳州昨天散会后也曾安排人手去检查作战方面军官的执勤状况，得到的结果显示，军官们只是忙碌，并没有较为普遍的不适应现象，这和白瑞树的调查结果有些差异：“抱歉，我想打断一下。作战方面的调查没有发现军官存在同等规模的不适应性。柴子瑜、李丹成，你们的调查结果呢？”
柴子瑜和李丹成交换眼神，先开口：“负责侦察的军官和士兵没有松懈，执行侦察任务情况正常，感到疲惫和不适应的人数在计划内，可以正常安排休假轮换。”
李丹成随后跟上：“工程方面执勤正常，最近对青苗营地的维修建设任务数量有点少，还算轻松。我估计将外围基地纳入管理范围，对之前准备的执勤安排来说也不会有太大压力。”
慕阳州轻轻点头，看来在侦察和工程方面，军官不适应当前工作的情况并不多见：“这是否可以表明工作安排的问题并不会广泛地发生在我军各个部门？”
“有可能。但后勤方面的问题已经到了不得不谈的程度了。”白瑞树点了点头，在他预想中，其他方面的情况并不会太严重。毕竟军官们在青苗营地中学习时便主修了这些内容，真要论专业对口，他们在指挥作战方面是最对口的。
后勤方面的军官也不是专业不对口，他们这两年也不是白学白练的，搞狭义的后勤各个都是高手，调配物资统计需求样样都好。只是文书工作什么的，终究还是跨专业了。
“调查发现，我军的后勤部分承担了太多本不应该由后勤承担的工作。在这些工作中，有大量内容应该被分为广义的内勤而不是后勤。其中最令后勤方面军官困扰的当属行政办公内容，内部文件管理和对外接洽的程序依旧不够完善，执行难度大。”白瑞树读了几点报告上分析得出的第一宇宙军当前后勤困境，这些问题都是当务之急，火烧眉毛的情况，必须要解决。
不解决隐患无穷，第一宇宙军自己的行政办公体系崩了的话，虽说不至于让这支军队直接崩溃，还有天庭会让其他深渊远征军来接盘。但这正经任务还没开始呢，先把自己整崩一块，还能受人信任，执行深渊登月任务吗？
慕阳州听见行政办公内容竟然是最困难的部分，心中转过不少思绪。
他最擅长的是指挥作战，只要是跟战斗有关的内容，他都熟悉。可是行政办公实在不是他熟悉的部分，便是要帮忙都难以做到。
慕阳州深知，如果自己的目标远大，就该让专业人士负责专业内容，外行看着觉得有问题，问一句等回答就好了，可别等回答都等不及，上手就指指点点。所以他没干涉过白瑞树在后勤方面的工作，有时候觉得自己看不懂就问问，问出满意的结果和问出自己不懂的结果是一样的，都不适合干涉。
不过他不懂行归不懂行，一个团体的行政办公的重要性他确实明白，白瑞树作为在座几人中相对最内行的那个，都说“不够完善”“最困扰”，那么问题就是真的很严重了。
“现在有解决问题的思路吗？”慕阳州有些担心，如果后勤方面的问题足够致命又难以补救，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打算带着第一宇宙军一路突飞猛进的成长计划成了空谈？
“有。我的想法是，我们可以通过雇佣外部人员来帮助处理行政办公的细枝末节，减轻本部军官的压力。还有，部分工作可以交给士兵进行，全由军官处理行政办公工作是不必要的。与之同时，我们还需要建立新的奖惩机制……这一块内容可以参考其他深渊远征军。”白瑞树把准备好的腹稿简述一番，这些事情如果能做好，他现在手下管的后勤事务就会分成两个部分。一块是真正的军队后勤，另一块则是行政办公。
如此安排，军官们的压力便能减少许多，还能分清职务范围，以后开展工作也方便。
“外聘吗……”慕阳州本能地觉得第一宇宙军现在不适合外聘，但具体哪儿不适合，他说不上来——天赋没往这方面点，也没学过，能有点感觉就不错了。
“是的，通过外聘人员的方式来减少本部军官和士兵的压力。实际上，虽然我已经提出了这样的构想，但现在去外聘还存在问题。我们没有属于自己的商业谈判团队。”白瑞树再点出第一宇宙军现有的另一个问题。
军队不许经商是正常条件，这里的“商业谈判团队”指的仅仅是用作非暴力合作谈判的团队，第一宇宙军确实没有这个。
白瑞树的外聘计划里还有借调咧，没有谈判团队，借调合同写起来难免错漏太多，亦或者是词不达意，最终效果没那么好。
第四百八十八章 命运难以捉摸
“缺少的话，我军能调动内部成员，打造这样的团队吗？听你的意思，似乎需要这种团队急用。”慕阳州隐隐觉得不妙，后勤这块一直都是白瑞树在管，如果他干活有需要，内部能满足需要，自行处理便是了；现在把这话题放在例会上提出，还引出一个问题，估计悬了。
“很遗憾，我军内部凑不出这样的团队，而且外聘计划必须用上他们。如果将外聘计划提交上报，我估计天庭会乐意为我们安排这些事务，只是正如我昨日与你通话中所说，现在第一宇宙军有项目关照，资源倾斜下才不至于有事。一旦第一宇宙军脱离了当下的保护状态，再遇上相同的问题，难道还要再去请上级安排才能运转吗？”白瑞树只需把目光放得长远些，便知道组建属于第一宇宙军自己的谈判团队是必要事项。
总不能一直当吃奶的孩子吧，光会哭闹不会干活可难以长久。
慕阳州也是眼光长远的人，在他看来，自己如此年轻便得到天庭的认可，成为银河共和国如此大项目的主要参与者之一，再兼任一支大军团的最高领导，未来的将军，已经是受到了足够的重视，得到了太多的资源。倘若在自己的带领下，第一宇宙军并不能给银河共和国带来相应的回报，反而要拖银河共和国的后腿，那他还有何面目见人？
第一宇宙军可以接受帮助，但必须得在接受帮助的时候利用帮助快速变强，绝不能拖慢节奏，将成长期拉长。
“有解决办法吗？”
“首先是要度过当下的难关。事态紧急，只能权宜从事，先向航天工程那边借来谈判团队，帮我们谈下外聘。再从外聘人员中组成谈判团队，度过前期发展。在这段缓冲时间内，我军应该要准备长期稳定的人才培养计划，不能把事务都留给外聘人员。具体办法可以再讨论，不过度过前期的中心策略便是‘借人、外聘、再培养’。”白瑞树这两天的准备便是这个，他对三步走策略的其中两步都满怀信心。
从航天工程那边借人是不会有问题的。事到如今，航天工程那边的人员组成早就稳定，压根用不上人事方面的谈判团队。而航天工程和第一宇宙军又是深渊登月计划下的两个合作个体，再有项目主管居中协调，只是借谈判团队过来用用，又不是不还，这还是能办到的。
他们的能力也有保证。能被项目看中挑来干活的都不是弱手，就连一天到晚在青苗营地“上班只想下班”的书记官也是兢兢业业的业务好手，当初一腔热血被挑进了青苗营地，现如今虽说升官了，有了自己的小部门，可也照样把工作干得顺风顺水，天天争取按时下班。
第一宇宙军以后培养人才也不会让白瑞树担心。培养人才两条路，一者学院派二者社会实践派，混合起来前多后少算是科班出身，前少后多算是学徒进修。青苗营地这学院加实践的混合机构就摆在那里当参考，虽说培养合格军官和合格人事的课程安排不能一概而论，但这地方连优秀军官都能培养，抄抄那些商学院的课程，整点像模像样的授课内容，培养几个负责人事谈判的团队，总不见得有什么困难之处。
再者说，培养人才又不是只有学院派一路。若是能借来团队，或者外聘团队，到时候让有志于从事此类工作的内部人士跟他们做做学徒，以老师傅带徒弟的形式带上几趟，就算是野路子出身，也该成才了。
白瑞树真正放心不下的其实是“外聘”这一步。若是要展示第一宇宙军现如今的实力，那外聘之事就应该由第一宇宙军自己去准备。人事团队可以借，借来之后以什么方针、去什么地方、招揽什么人才，这些细节若是都由第一宇宙军组织部议定，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那第一宇宙军的工作能力，在上级眼中定然能更上一层楼。
只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如此决定实则是冒险之举，他没有把握能把冒险的收益拿下。
“你们两位的意见呢？”慕阳州并没有立刻表态，这方面内容他不熟悉，而白瑞树既然自己提出问题，又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思路，他就个人而言，没有反对意见。
柴子瑜能咋办，她也知道行政办公工作的重要性，可她的天赋加点也没往这方面加过啊。真要说的话，她的天赋和专业领域比慕阳州还窄，慕阳州要是搞侦察，也能做个优秀的侦察指挥，让柴子瑜掌控大局，她能合格就不错了。更别提后勤，乃至行政办公了。
“我没有意见。”
李丹成就更不用说了，只要不干扰到她搞工程，白瑞树干啥她都没意见。这次只是对行政办公方面的事情做调整，只要白瑞树和她共事的状态还是白瑞树给她提供后勤帮助，那就随他调整。
“没有意见。”李丹成嗅到了迅速散会回去干活的气息。
“好吧，我也没有意见。那么在场四个人，提议一位，剩余三人没有意见，可以认为组织部通过了这项计划的审查，放手去做吧。”
“明白，我会立刻安排的。”
……
白瑞树之前也没想到，开端仅仅是听说赵赵遇上了什么事情，就能让他找出这么多事来做。
一开始他只是想帮赵赵解决待遇方面的问题，让他能放心地去求知宗配合实验。发现文书室工作很忙，顺手就让人去调查军官们的工作情况。这又引出军官们专业不对口的情况，需要改善工作分配……到了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必须另立计划、发展第一宇宙军专门负责行政办公内容的程度。
和这种直接改变第一宇宙军最基础结构的大动作相比，作为开端的赵赵去求知宗配合实验的私事看起来太渺小了，实在不禁感叹，这人的命运啊，难以捉摸……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向航天工程那边借来谈判团队帮忙的事情并不困难。同为深渊登月工程的下属组织，和还在高速成长期的第一宇宙军不同，航天工程方面已经过于成熟，在一众大佬的推进下，连目标都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要不是大佬们还有自己的追求，就地上天也不是不行。
第一宇宙军还没开始正式工作，就连发展自身以达到成熟期的阶段性任务进度也才走到三成不到的位置。航天工程方面则是恨（表遗憾）第一宇宙军编制未成，他们巴不得现在第一宇宙军便已足够成熟，好让他们合力使深渊登月计划正式开工。此时由白瑞树牵头，第一宇宙军来向航天工程借人，知道这事的大佬就差来问问第一宇宙军还缺点啥了。
求知宗的团队没让白瑞树等太久，也没让借来的谈判团队等太久，几乎是掐着点到了青苗营地。
白瑞树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求知宗来人自己登门拜访了，不然赵赵借调的事情还得被他无意识地往后拖延。
将赵赵借调给求知宗也算是第一宇宙军开始行政办公人事转变后的开门红，刚被借来的谈判团队立刻就被拉去和求知宗团队对谈，中途跑出来个代表，跟白瑞树说他们对第一宇宙军的情况还不熟，这事情没法谈。
白瑞树看着眼前应当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团队代表，凹了凹造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说服力：“如果是需要资料来了解第一宇宙军的话，请你尽管提，只要是我们能给的，一定立刻提供。”
团队代表显然不觉得这样就足够了：“我们现在需要的不只是资料，我们才到这里一天啊，该了解的信息可以说是毫不熟悉，现在让我们开展工作，还希望能够重新考虑一下。”
白瑞树本来也不是绝情的人，奈何第一宇宙军把行政办公和后勤划出去的事情是火烧眉毛的事，能早一天解决就应该早一天解决，实在不敢让刚借来的谈判团队再拖些时间，只能硬顶着头皮，假装成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继续坚持：“我们一定会提供所需资料，你们可以边谈判边了解嘛。”
团队代表被白瑞树这车轱辘话说愣了，不给他们了解第一宇宙军现况细节的时间，那连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知己”都没了。怎么着？这位是打算让他们来第一宇宙军的第一次谈判就惨烈失败？
“……您给我透个底，这次谈判，给求知宗借调军官的事情，我方应该谈到什么程度？有没有可以松口的地方？”团队代表能力在那摆着，有人说车轱辘话，只要能确定对方智力没问题，那这车轱辘话说出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倒不如趁这个口风探探底。
他猜测，白瑞树这样说车轱辘话，还让他们必须现在就把借调军官的事情谈完，肯定是有事情要交代。
白瑞树倒是没这么想，不过团队代表的猜测倒是正好给他交代事情的机会：“其实要谈的条件很简单。这是第一宇宙军第一次正式答应其他单位的借调请求，我军的军官过去之后，待遇起码不能比同个实验中的求知宗成员差。他是去当被实验人员的，这方面不应该苦了他，不然以后我军和求知宗合作，很难看见诚意。”
“放心，如果是去‘被’实验的，待遇方面在借调时是很好谈的。”团队代表松了口气，他还真有些怕这位看起来完全外行的领导提出些令行内人精神一振的甲方要求，好在起码刚才说的这几句还是人话。
“嗯，还有就是，由于这次求知宗来借调军官参与的实验时间不定，还得要求对方把借调军官的参与实验时间写入工龄，该享受的工资什么的，最好能和求知宗本部成员对标。”
“好的，我们要谈的条件只有这些吗？还有什么其他的底线？”团队代表心中一喜，面上不动声色。
这条件就是借调本就该有的，顶多也就是细节上微调一下，他们谈的就是这个，全然没有增加难度。
还以为自己碰上了恐怖甲方，没想到提的两个条件都很好搞，赚到了。
“没有了，其他照常就好。”白瑞树回想一圈，这样的话，赵赵到了那边也不会受苦，该受什么待遇都有了，应当没别的需要了。
团队代表回去了，他现在对自己接下来的工作很有信心。
这能没信心嘛，要谈的都是标配，接下来他要是一时兴起，多谈点条件下来，就当他送给白瑞树的。
送走了带着要求前来的团队代表，白瑞树继续琢磨要去哪里外聘。
外聘和借人一样，都是权宜之计，不能长久制成第一宇宙军的运行。就算凭借外聘搭好了第一宇宙军行政办公的架子，用不了多久也是要换掉的。
单从效益方面说，知道要换掉的东西不该用的太好，知道要换掉的人也不该请的太好。但是这是第一宇宙军的行政办公相关，仅用效益最大化的思考方式去考虑，反而会误了大事。
不应该考虑成本，或者说，成本问题可以后考虑。
外聘的范围可以向更大层面的尖端人才拓展么……
至于路径，社会面的招聘需要有人把关才能放人进这种保密项目，凭空多一项手续就是多一串麻烦，可以不考虑完全不沾军政的人员。
果然优先该找的就是本就在军队编制中从事行政工作的人员吗？不过这又意味着得吸收其他深渊远征军的营养，做多了可不是好事……
白瑞树摇头，外聘还是得慎重，这是会影响到第一宇宙军对外形象的事情，同时，应聘得到的人手也会直接参与第一宇宙军的事务，千万不能出差错。
他仔细思考了一阵，把几个思路写下，交给下属审议，想看看其他人的看法如何。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智者千虑还必有一失呢，白瑞树自问，自己不是个能全通的圣人，重要的事情还是多方讨论为好。
第四百九十章 被关在象牙塔里
想要改变一个组织的行政办公体系，哪怕是把它往众人皆知的好的方向改变，过程都会十分累人，而这一次累到的是白瑞树。
在把自己现阶段所能想到的情况都考虑一遍并作出反应后，即使是金丹期修真者的身体也扛不住这么造，白瑞树难得在自己的执勤时间便趴了窝，也不换地方，就在座位上盘着，目光涣散，仿佛看着其他人似地将视线放远，实则心神正潜在精神海里，正和莫余闲聊。
“大佬，虽然我已经在这样的位置上实打实地干了几个月的活了，现在再说这种话或许有些幼稚，但还是有些想说。”白瑞树放开了自己对目光的管控，只留下一丝等人过来就自动唤醒注意力的意识，全身心地开始休息。
“想说什么话？”莫余今天就看着白瑞树忙着忙那，只觉得这少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连上体育课都只能在一边自顾自拉引体向上的角落少年了——话说这一直拉引体向上也不带大喘气的能力也不像是角落少年啊？
就像是很多父母看到自己儿女有所成长会发出感叹一般，莫余看着这少年成长到现在的模样，也常常会有所感叹，觉得少年真是长大了。而已经“长大了”的白瑞树会说他接下来说的话有些幼稚，那究竟会说些什么？
“嗯，我在之前，青苗营地里接受教育的时候，我们学到的东西，都是些很直白的，逻辑清晰的道理和方法。不过现在，我需要面对的问题是这些东西……虽然我可以靠很多方法来解决我遇上的问题，但这些东西看起来都不像是我在青苗营地学习时教授的那么简单。而且，也有很多人说，学校里教的东西没用。”白瑞树的话语中透着些迷茫。
莫余明白了，白瑞树是给人“关到象牙塔”里去了。
大学生都是关在象牙塔里的纯洁小儿，到了社会上就样样不行。这种言论不论在地球，还是在蛮荒世界，都有些市场。
老实说，这个话题他也反驳不来。他上辈子的终点也就是个废物型本科在读，也是被“关在象牙塔”里的人，就算想要现身说法，反驳这种言论，他也没法做。
他就算站出来也只能助长这种言论的气焰，他再往外站岂不是自己脑瘫？
而且这言论就算要举例证伪，信奉者也有立体防御可以说的。
举个在“象牙塔”里很有成就的人作为例子吧，信奉者们可以说“这都是在象牙塔里比出来的，到了社会上不作数”。
在校园里和各种同类“厮杀”得胜的人精：？
拿到各种国奖的人精：哦吼，社会上不作数是吧，那我跑走保研了，读完硕或者读完博再来看社会上作不作数。
举个在“象牙塔”里待过，出来在社会上很有成就的例子吧，信奉者们可以说“这都是到了社会上，社会教得好，象牙塔也只不过给他提供了点基础”。
各种行业中坚或顶尖：？
为什么以少胜多会写进兵法？因为它足够稀有。那么为什么较低学历获得成功更容易出新闻？因为它也足够稀有。
举个一直在“象牙塔”里的学者教授工程师作为例子吧，信奉者干脆可以说“他们一直待在象牙塔里，早就和现实脱节啦，哪懂什么社会啊”。
正在快乐接项目搞合作的大佬：？
各种需要田野调查和行业调研的学科研究：？
社会研究方面：“对，社会真牛逼，象牙塔纯废物罢了！”提笔开始猛记。
莫余只能想办法开导白瑞树，不过该怎么开导呢？
有了。
“既然要提在学校里教的东西没用……那我跟你从最基础的地方开始讲吧。”莫余有了头绪。
“比如一开始学数学的时候，肯定得从数数开始学吧？”
“对，不过这都不在小学的时候，我是在家里就由父母拿着鸡蛋教我了。一个鸡蛋和另一个鸡蛋，是两个鸡蛋，这样。”白瑞树追忆往事，面上露着微笑。
“那时候用鸡蛋教你一加一等于二，我们不会在乎一加一背后的那两个鸡蛋是什么状态。你应该很快就开始学习个十百千万还有加减乘除之类，乃至平方开方，函数关系。到那个时候，是不是用鸡蛋举例也不重要了。毕竟没人能想象十个鸡蛋乘十个鸡蛋会变成什么东西，总不会是一百个鸡蛋的平方吧？”莫余被自己逗笑了，鸡蛋的平方是什么啊？
“一般我们是说一篮有多少鸡蛋，有多少篮，才会去乘的。”白瑞树毫不留情地指出莫余举例中与现实情况不相符的部分。
“哦，没事。实际上在这个过程中可以发现，在学习数学的时候，我们不在乎这些数字或者处理方式背后可以代表什么含义，当然，为了学生学习顺利，可以讲些背后的物理意义什么的，但就算不讲物理意义，直接讲各种数学概念也能让学生继续学下去。这时候，数学就只是数学，它之后可以是工具，不过当时就只是数学。”
“而到了实际应用的时候，就不是数学本身就能解决的了。还是回到鸡蛋，一个鸡蛋加一个鸡蛋等于两个鸡蛋，真的是这样吗？鸡蛋可以是有大小之分的，可以是不同品种的鸡下的蛋，甚至可以有变质的蛋。对一名需要卖出手中鸡蛋的商人来说，一枚变质的鸡蛋如果混入他要卖出的产品，那就不是一枚鸡蛋加一枚鸡蛋等于两枚了，那是一场失败的交易，被追责之后不仅赚不到钱，还会赔。”
“就算我们把鸡蛋的数学和物理化学情况都定下了，强行要求它们都是一样的，可在不同时候卖出它们都会有不同的情况，甚至仅仅是一点他人突然产生的想法都会导致卖价波动。怎么样，是不是学校里学到的东西到社会上没得用，这种感觉一下子就产生了？”莫余花了不少功夫构造了一个方便“象牙塔”言论的场景……或许也不怎么方便？
“大佬，你想让我更失落吗？”白瑞树不太明白莫余在做什么。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不及专业人士
“呃，一开始听起来或许是有点泄气，或许你听完会好一点。我们在生活中，或者说，在社会中遇到的问题，都是由各种各样的要素纠集在一起形成的。而我们在学校里学到的方法和理论，大多数时候都像是用鸡蛋教一加一等于二，最后再把鸡蛋抛去一样，只留下一加一，简单整洁，很少掺和其他东西。”
“这时候可能有人要问了，为什么学校不把这些东西按照它们在现实中的原样教给学生？是不是学校压根教不了？‘哦，懂了，学校连这些都教不了，学校教育屁用没有，还是得看社会教育’像是这样。”莫余试图模仿一些“象牙塔”言论信奉者的口吻，由于他压根不信奉这类说法，模仿得如此拙劣也已经是极限了。
“但是，我们追寻任何解释现象背后规律的科学的方法，都是用人工手段去极化和纯化，复现现象。极化要求我们将条件的影响进行放大，达到足够的程度才可称得上显著。纯化要求我们排除掉其他影响因素，以此保证只有我们想要研究的条件会对可能产生的现象发生关联。找出条件和现象之间的相关性，找出它们之间存在的必然关系，最终抽丝剥茧地发现规律，乃至大成之后做到用纯粹的数学语言描述规律，这便是我们寻找逻辑、科学的过程。”莫余话到此处，稍稍停顿一下。
“科学是一种方法，一种认知世界的方式，它的背后是信任，是相信每一种规律都会在符合条件的情况下发生作用，相信所有事物都有可以探寻的逻辑，相信人通过这种方法得到的东西能让人受益终生……所谓象牙塔，教导的与其说是知识，不如说是认知世界的方式，还有相信这种方式能够成功，以及相信‘相信’本身的态度。”莫余最后给了个总结，他在刚到蛮荒世界的时候，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在地球上学到的科学方法到了另一个世界是否有效，全凭着一股“不行也得信”的想法才有了收获，现如今也能明白，这套科学方法在蛮荒世界也是行得通的。
“好吧，学校教的东西很重要这点，我暂且当做已经理解了你的意思。我该对自己之前学到的东西有信心是吧？”白瑞树完全没把和莫余的闲聊放在心上，他已经开始琢磨自己遇到心理问题的时候为什么要问莫余而不是去找心理医生了。
“是的，你应该对自己在青苗营地里学到的东西很有信心。信任是一种宝贵的特质，如果失去信任，就会遇上很多麻烦。”莫余说着说着来了精神，并没在意白瑞树引起话头后又敷衍起来的态度，开始自顾自地叙说信任的重要性。
“最一般的失去信任还好，他们只是对不熟悉的人事物不信任，但随着接触，信任关系还是能建立起来的。我其实也是这种人。”
“再深入一点，对不熟悉的人事物不信任，不相信自己没有经手过的东西，对相熟的人信任的事物保有怀疑态度。这类人一般不会表现出来，一旦表现出来就会引发误会和矛盾，算是比较麻烦的一类。”
“再深入一点，对相熟的人依旧保有怀疑态度，到这种程度，就算不想表现也不得不表现。他们在生活中能信任的人事物极其地少，只有自己能够验证的理论或过手的东西才会相信，要他们相信别人，必须由他们相信的东西来佐证才有一丝可能。换句话说，是一群自己装着摄像头随时可以调监控才会答应被别人做麻醉手术的麻烦人士。好在他们还需要让自己活下去，不会麻烦到离谱的程度。”莫余当着白瑞树的面谈“摄像头”和“监控”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不过白瑞树也没认真听，算是让他逃过了。
“再深入那就太惨了。这些人甚至连自己都不会信任，走一步路都要怀疑，他们对一切都失去信任，怀疑的目光最后会审视到自己头上。在怀疑中，他们就连自己为何要存在都不知道，再不觉得有什么东西应该是他们活着的理由。啧，真可怕，失去信任的态度最后就会变成那个样子。其实哪里需要那么多怀疑呢，大家都有日子要过，怀疑来怀疑去的，事都不用做了。还不如姑且信着，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散，还怕没出路咋的？”莫余自顾自地说了一堆，白瑞树是压根没听。
白瑞树不仅没听，他还从后勤中心离开，去找心理团队沟通去了。
他就不该跟莫余说点自己都觉得幼稚的话，能指望莫余快刀斩乱麻一针见血地给他解决一些小问题，完全是他的一厢情愿。
这大佬时不时就唐突长篇大论的情况，白瑞树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怎么就没有反应过来呢？
……
事实证明，心理方面有小问题，还是得靠专业人士来开解才行。
莫余焉吧了，他长篇大论地一通说，还不顶人家两三句话管用。这种一如往常的扑街本科在读感让他重新找回了扑街感觉，极大打击了他的活跃兴趣，跟白瑞树轻悄悄地发表了潜水宣言，自己躲到精神海的角落舔舐伤口去了。
白瑞树从心理医生那出来，一时间犹豫着不知道该去哪。
他是请了假从后勤中心出来的，现在回去销假固然也可，不过后勤中心那边应当没什么事要他现在便处理——更关键的是，那队刚借来的谈判团队可还在和求知宗来人激烈讨论，他现在回去，可能还会让他们产生些想要申请延后借调谈判的心思。
那可不行，赵赵的事情还是早去早好。白瑞树的神识强度可比常人要高，他也不是看不懂那团队代表的情绪，隐隐能知道，按照预想谈下赵赵的借调合同，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难事。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拖延时间多做准备的必要了，若是赵赵还能早回来，深渊登月便还能有他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