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万金油
柳文琦呆愣愣的,已经不知道作何反应。
太子让他去上京?
所以他脑子是在想什么……大哥说得对,他心底确实有几分觉得徐薇说得对。
所以她也是为了他,所以她情有可原,所以他苦苦哀求,希望能救她一命。
可现实却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柳文琦大受打击。
他为了一个欺骗他的女人,要了表姐,害了父母亲人,害了家族。
他让柳家蒙羞……
柳文宣只是瞪了弟弟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这个堂弟,如果不下一剂猛药,往后多半就废了。
当然,这剂猛药要是下重了,他受不住,那也可能废了。
事情已经很明了。
柳文琦的妻子徐氏所为,他有失察甚至隐隐纵容之责。
柳晟很快就吩咐下去,先将柳文琦关进祠堂,然后让赵氏亲自带人去把人绑了过去。
徐氏被带去祠堂的时候,神情十分平静,仿佛先前跟柳文琦大吵大闹的人不是她一样。
和她一样一脸平静的,还有另一个人。
赵氏一脸复杂,带着两人隐隐带有薄怒的出现在祠堂。
她没有想到,侄媳妇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是半点不盼着家里好啊!
她果然没看错,这就是个搅家精!
还有那人,那人和他们福林,实在是太像了……
这老五媳妇不仅家世好,心也是比天高。
徐姝面色如常,她只是应族姐邀请,来柳家做客的客人,这顶多算是柳家的家务事,根本不能拿她怎么样。
等她从柳家脱身了,她还要去江南。
男人嘛,总喜欢逢场作戏,装一下清高。
但多邂逅几次,变会产生一种他们有缘的错觉,进而产生猎奇的想法。
她亲眼见过那位柳家的表小姐了,不是她自夸,她比她年轻,比她漂亮,只要太子眼睛不瞎,迟早会喜欢上她。
徐姝有恃无恐。
落在柳晟等人眼里那就是无声的挑衅。
“徐家有客人来访,我这个做主人的竟是毫不知情,这就是贵府的规矩?”
徐姝嫣然一笑,爽朗阳光,叫众人仿若看到更年轻时候的陈福林。
若是换了旁人家的姑娘,被亲戚质问毫无家教,那必然是又羞又怒的。
可徐姝不是别人,她的目标就是征服大靖最尊贵的那个人,为此什么脸面什么规矩,她通通都可以不要。
只要能实现她的目的,祖母也不会夜夜难眠,时时担忧流放千里之外的王家表哥他们。
甚至,她还能让有些人为当初的行径付出代价!
于是徐姝美眸流转,轻声道:
“不过是晚辈思念族姐,岂敢打扰伯父和伯母?”
都是女眷,还都不是自家人,柳晟等人都不好开口,便由当家主母赵氏出面问话。
“好一个不敢打扰!就是不知徐小姐是怎么思念族姐,思念到南辕北辙的东院去了?”
东院和西院,中间隔了偌大的花厅,方向完全相反,想走错那都是不能的。
可徐姝呢?
徐姝歉然一笑:“是嘛?晚辈还以为两座院子差不多呢,对贵府不熟悉,难免走岔了路,还请婶娘莫要见怪。”
徐家这位摆明了是瓶万金油,滑不留手,赵氏只能转向侄媳妇徐薇。
语气十分严肃:“老五媳妇,你可知错?”
徐薇从进来的时候扫视了祠堂一圈,没有看到那道身影,而后就一脸麻木。
大伯母赵氏和族妹之间的对话,她一句也没有听清。
此时被点名,徐薇才抬起头看向坐在上面的大伯父大伯母,还有另一边的公公婆婆。
她可知错?
徐薇脑子一片混乱,她错了吗?
从她有记忆开始,就有人在她耳边告诉她,颍川主支是他们的天,他们能有今日的生活,全靠主支的支应。
主支当家祖母的娘家,王氏惨遭陷害,除了稚子和女眷悉数被斩,他们应当同仇敌,帮助王氏再洗刷冤屈,帮助他们重新回到上京。
而陷害他们的,就是觊觎太子妃之位的陈家。
但他们徐氏远在颍川,根基也在颍川,上京陈氏看似是个寒门,且家中官位都不高,但个个都手握实权,已经是新贵。
加之又有太子相护,所以想要对上京陈氏下手,他们力有不逮,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陈家的姻亲柳家。
于是徐薇认识了柳文琦,那么多和她一样日日被洗脑,日日受折磨的旁支女孩儿,她顺利嫁进了柳家。
她父母心下狂喜,面上还配合着上演了一场棒打鸳鸯的好戏。
于是当主支那边的人知道太子殿下下榻柳府,提出要送族妹过来,她无法拒绝。
徐薇的使命,就是为此。
她知道只要族妹成功了,就再不会有人跟她们一样,她们也就解脱了。
可事情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
是她嫁进柳家这两年,柳文琦无微不至的爱护,婆母的深明大义,家中兄嫂的包容……
如果忽略她带着卑劣的目的嫁进柳家,这会是让天下大半女子艳羡的婚后生活。
徐薇一边饱受内心的折磨,一边享受着柳家的岁月静好。
等待着这个从五年前修造大运河就开始谋划的机会。
可是,族妹并没有成功。
太子殿下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直接离开了柳家。
徐薇在知道结果的那一刻,不知怎么却松了一口气。
她故意对柳文琦动手,引来了公婆,如今也如她所料跪在了柳家的祠堂。
只是独独没有看见那个人。
她只是想着,能不能最后再见他一面……
“徐氏,你可知错?!”
见徐薇跪在那里一言不发,赵氏再次发问,语气比先前严厉了不少。
徐姝插言道:“伯母,我族姐是做错了什么事?值当你们又是开祠堂又是全家问话的。”
“我徐家的姑娘,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您只管告诉我婶娘,这么大阵仗,可真是吓人呢!”
没有人理会她的话。
却见徐薇以头触地,久久不起,“回大伯母,侄媳,知错。”
徐姝:???
“徐薇,你在说什么!”
徐薇头磕在地上,继续道:
“侄媳不该听从他人吩咐,意图谋害小郡主,也不该促成族妹勾引太子殿下,打击表姐,更不该……害了家族!”
——
第二百二十七章 柳老夫人来了
“什么?”
听到侄媳妇认的第一桩罪,柳晟屁股坐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
“谋害小郡主?”
天呐!
柳晟内心:!!!
柳晟内心是崩溃的。
为什么,短短两日的功夫,在他们府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又是谋害小郡主,又是要勾引太子。
柳晟不由得看向了自己的妻子,目露责怪。
赵氏是当家主母,这些事情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生,她竟然毫无所觉。
赵氏:……
赵氏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果然,她就是个废物玩意儿。
又听得徐薇说她们是如何买通柳央央身边的丫鬟,故意将小郡主引向池塘边,若不是柳央央和柳双双寸步不离,就不只是弄坏了她的护身符。
王家在宫里的暗线传出来的消息,那护身符是小郡主保命的。
她小时候就病殃殃的,还差点夭折,每年都要去佛寺住上一个月,若不是身上有这护身符,早死了八百回了。
坐在马车上的秦熙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咕哝道:“谁在骂我!”
弄坏了护身符……
站在角落里安静如鸡的小赵氏眉心狠狠一跳。
她想到了前天傍晚和她闺女在母亲院子里那场母女之间的对决。
起因就是三个小姑娘在外面议论着,弄坏了什么东西,福林不会揍小郡主,而她是母夜叉!
孩子当场就揍了,她们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后来她就给忘了。
没想到弄坏的竟然是小郡主的护身符?
表妹却一声没吭,第二日还给她们送东珠??
小赵氏不能呼吸了,她不能理解。
若真如五弟妹说的,小郡主的护身符那么重要的东西,她不信表妹会无动于衷!
小赵氏还未出阁的时候,她娘告诉她,这种情况,要么就是真的不在意,要么就是在憋一个大的。
是哪种?
小赵氏毫不犹豫地觉得就是后者。
我的天!
是央央和双双她们姐妹邀请小郡主一起玩耍的,表妹会不会因此责怪她的央央?
“简直……岂有此理!”
一道老迈却透着威严的声音从祠堂门口传来。
各自沉浸在内心的惊恐中,茫茫不知对策的众人猛然回过神来,看向了门口。
“母亲?”
“祖母。”
“您怎么来了?”
柳老夫人看着前来迎接自己的儿子儿媳,反问道:
“怎么?我不能来?”
柳晟:“能能能,儿子也是怕母亲您怒极伤身,此事儿子和二弟也能处理好。”
柳老夫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呵!就你?能处理好?”
她站在门口看了半天了。
一屋子人被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那不可一世的样子,真叫人恨不能敲碎了她的骨头,看看到底有多硬气!
柳老夫人站在门口,目光注视着跪在中间的人,怒道:
“恶妇,误我柳家!”
徐薇伏跪在地上,对祖母的怒骂无动于衷。
柳老夫人转而又看向站在一旁因为徐薇叛变抿着嘴唇十分不悦的徐姝身上。
“徐氏教养出的好姑娘,老妇人生平仅见,颍川徐氏如此害我柳家,此仇永世不忘!”
徐姝心中狠狠一跳,转而不屑的想:
柳家算什么东西?
一界商户。
他们徐氏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他们消失。
所以结世仇?不存在的。
柳家都不配被他们看在眼里。
“老夫人这话说的,怪吓人的,我这族姐在家里时就时不时疯魔,她嘴里的话你们听听就是了。”
“什么谋害小郡主?小郡主可是活蹦乱跳的离开柳府的,瞧着哪儿像是受到半点伤害,还有什么勾引太子,更是荒谬至极!”
“女儿家的名节何其重要?太子殿下龙章凤姿,引得天下无数女子倾心,倾心太子,又有何罪?柳家也是拐着弯的皇亲国戚了,说话做事也要有些章程才是,莫要口出胡言。”
徐姝不愧是徐氏主支的嫡女,若是换个场面,柳老夫人还要夸她一句心性沉稳。
可偏偏这个场面……只能显现出此女恶毒狡诈。
她顶着一张和外孙女相似的脸,却说着如此奸诈又心黑的话,柳老夫人内心恨不能直接撕了她!
徐薇犯了错不假,但她是为主支办事,为了这位族姐,结果这位反手就给她扣了个在娘家就“疯魔”的帽子。
他们柳家娶回来一个疯子。
疯子说的话,根本不能信!
柳晟等人眉头微蹙,他们能处置自家儿媳妇,却不能拿这位姑娘如何。
这种明知道对方做的手脚,却无法让对方受到应有的惩罚,真他令堂的叫人憋屈!
不过没关系,只要这姑娘出了柳家,他们总有机会,没道理这么害他们柳家,还能完完全全抽身的!
他会派人盯着这和外甥女神似的姑娘,一有机会,就让她为今日之轻狂付出代价!
还有颍川徐氏。
欺侮柳家至此,就算是蚍蜉撼树,他们也要试上一试!
“哼哼”
柳老夫人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往里面走,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两声。
“口出胡言?徐姑娘莫不是真以为,我柳家拿你没法子了吧?”
柳老夫人吃的盐比她吃的米还要多。
就算世家教养是从娃娃抓起,可她却多活了好几十年,这差距怎么也拉平了。
这位以为自己能在他们柳家搅弄一番后,还能全身而退,那就太天真了。
徐姝听见这老婆子的话,皱了皱眉头:“老夫人何出此言?小女只不过为了自证清白罢了。”
“我徐家虽然远在颍川,可汝南也有旁支,此番也不过家里正好来汝南探亲,小女念及往昔和族姐感情甚笃,才上门来探望族姐,不曾想柳家的待客之道竟是这样,叫小女长了见识!”
“日后若是旁人再上柳家来,那可得掂量掂量了,别自己明明清清白白的来,回头一身脏污的离开。”
柳老夫人在位置上坐下,面对徐姝含沙射影甚至隐含威胁的话语置若罔闻。
“徐姑娘倒是提醒老身了,既是满肚子腤臜心思进了我柳府,自然也不能清清白白的离开。”
徐姝:???
这个糟老婆子想做什么?
——
第二百二十八章 徐薇之死
柳老夫人要做什么?
她当然是要如她所愿了。
“柳家五少夫人徐身中剧毒,时日无多,系其族妹所害,被我柳家人抓了个现行。”
跪在地上的徐薇:???
族妹徐姝:???
柳家人:???
柳老夫人无视了一双双诧异的眼睛,继续道:“理由嘛,徐家姑娘自去年一见,便倾慕咱们家文琦,思之如狂,如今更是对族姐暗下毒手,以期能取而代之!简直狠辣至极!”
柳老夫人最后指责的声音上扬,又突然变得忧伤。
“虽然咱们发现了她的毒计,但为时已晚,小五媳妇儿毒入肺腑,药石无医……”
柳晟:演还得是您会!
柳老夫人痛心不已,坐在那里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
柳家人看自家母亲(祖母)这模样,一个个都险些要信了她编出来的故事。
徐姝美眸喷火:“你胡说!你个老虔婆,我会对柳文琦那个废物倾心?”
柳老夫人皱了皱眉,一脸痛惜的招了招手:
“来人,把徐姑娘先带下去,晚些时候,我亲自送回徐家。”
不仅要亲自送,还要敲锣打鼓的送。
接着,她又对大儿媳妇赵氏道:
“去请刘大夫去西院,就说府里少奶奶中了毒,越多人知道越好。”
赵氏连忙应下,柳晟等人也知道了母亲的打算。
这是要把这盆污水扣死在这位徐姑娘身上了。
一个倾慕姐夫,对族姐下毒的女子,名声尽毁,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就算是她还想进东宫跟福林争,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柳晟竖起大拇指:“娘,还得是您!”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他一个大男人,是想不出来这一招的。
两个儿媳妇也都不是这块料。
只有柳老夫人,年轻的时候经历繁多,这些事情简直信手拈来。
徐家那小姑娘火候不够,还要在她面前班门弄斧,滑稽又可笑!
柳老夫人再次不屑的扫了一圈屋里这一堆没用的儿孙,关键时刻还是得她亲自出手。
短暂的松懈后,众人看到跪在那里的徐薇,不免又想到柳文琦,齐刷刷叹了口气。
“你,先回院子里去。”
柳老夫人皱着眉,看向这个孙媳妇。
她会给她送去一碗毒药,若是抢救及时,还能有一线生机,全靠她自己的造化了。
可徐薇抬起头,神色复杂:
“祖母,孙媳有愧,怕是自己回不去了。”
她嘴角溢出一抹殷红,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孙媳去向列祖列宗赎罪,日后还请母亲,多多,照看允儿……”
她来前,就已服了毒,方才已经发作。
她强忍着,直到祖母轻描淡写的将族姐钉在了耻辱柱上,才觉得畅快不已。
徐家精心培养的棋子,废了。
他们毁了她,她也毁了这颗最重要的棋子,以生命的代价。
徐薇笑了。
她嘴里大口大口吐出鲜血,灼烧着众人的眼。
人,活不了了。
所有人心情复杂。
他们是打算处罚于她,但并非像先前所说的那样,取她性命。
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徐氏,不是徐薇。
在柳老夫人给出那样一个法子后,他们都没想让她去死。
可她服了毒,谁也没说,抱着必死的决心。
“快!去叫文琦!”
柳二夫人第一个冲了过去,扶住了这个让她气恼不已的儿媳妇。
这两年的相处,她能感觉出来徐薇是真心敬爱她,亲近她。
所以她今天那么骂文琦她才那么生气,可她从没想过她会死啊!
“薇薇,薇薇你坚持住啊!”
“文琦!”
小赵氏也过来,帮着柳二夫人撑着徐薇往下倒的身体。
“五弟妹……”
她握住徐薇的手,眼角有什么东西滚烫,簌簌落下。
“五弟妹,你怎么这么傻啊!允儿怎么办呢,他还那么小,刚会叫娘啊,文琦怎么办呐!”
徐薇听见她的话,努力的睁开眼,吃力地道:“大……嫂……帮帮我……照顾……允儿……”
大嫂小赵氏,和大伯母性子如出一辙,耿直又善良,有她照拂,允儿定能平安长大。
至于文琦。
她闭上眼,眼角沁出一颗泪珠。
这辈子,是她对不住他。
她今日都那么骂他了,想来他心中一定十分恨她吧?
这样也好。
这样就好。
他可另寻娇妻,日后照样儿孙满堂。
“薇薇!”
“薇薇我来了,你醒醒啊薇薇!”
“不要睡薇薇!你起来,你起来啊!”
徐薇意识涣散之际,耳边响起了男人如同野兽痛失伴侣的痛苦嘶吼。
柳文琦亲眼看着妻子的手在他眼前无力的垂落,仿佛也带走了他的生机。
他方才跪在另一边满是祖宗牌位的灵堂,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大哥二哥教训他的话,时而又闪过这些年和徐薇一起的时光。
家族,前途,妻子。
痛苦,挣扎。
他始终想不到在两者间平衡的法子。
可他没想到,她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薇薇……”
**
柳家五少夫人到底还是没救过来。
被她的族姐下毒害死了。
因为这个族姐倾慕姐夫已久,想要取而代之。
不过两个时辰,柳家侧门就挂起了白帆。
当天下午,柳家老夫人亲自登上马车,将徐家那位姑娘送到据说是去孙媳妇娘家拜访的她父母手中。
这个消息也跟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茂县,稍晚些,便跟着这辆马车一道往整个汝南飞去。
徐薇是晚辈,又是自裁,极不光彩,便只在侧门挂白帆,西院设灵堂,五房的允儿为母守孝。
而柳老夫人也说了,等头七过了,二房一家就搬到自己的宅子里去。
甭管心里愿不愿意,起码面上没有人敢不答应。
徐姝出师不捷,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押送”回去,神情再不复在柳家时的淡然。
她肖似陈福林的面孔不知何时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坐在马车的角落里,阴沉着脸,狰狞无比。
“这样瞧着,也不是很像嘛!赝品就是赝品。”
柳老夫人闭目养神,突然睁开眼看了她一眼,自顾自摇头道。
她身边的阿云婆也跟着眯着眼睛瞧了一眼:“是不像,咱们表姑娘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
见人笑眯眯的,就没有人不稀罕她。
哪里像这位?
跟个妖怪似的,可怕。
徐姝:……死老太婆,你给我等着!
——
第二百二十九章 回到船上
这边,
陈福林一行的马车也在经过两日的追赶,在下一个尚未建成的小渡口跟御船汇合了。
从汝南到江宁,也就是他们此行下江南的第一站,陆路和水路都差不多,七八天的时间。
御船先出发两日,但为了等他们,边走边停,夜里几乎不行进,所以他们才在两日后追上来了。
新打的马车舒适,又有钱太医在,陈福林的孕吐减轻了很多,除了每天睁开眼那一阵忍不住的晨吐。
“啊~终于回来了!”
“嗷呜,我的大船……”
御船不过在江面停留半个时辰,他们一行人就乘着小舟上了甲板。
秦熙小朋友明明昨日还在为突然和小伙伴们分开依依不舍,今日就欢欣鼓舞的投入了大船的怀抱。
萧泽亲自在甲板上候着,他们一上船,御船就下令继续南下。
“殿下,陈良娣,陛下和娘娘有请。”
萧泽恭敬地抱拳,对两人道。
诶?
陈福林坐了两日马车,正准备跟秦旭他们回去洗洗睡个美美的觉,不遑听见这个消息:
“我也要去?”
萧泽颔首,“陛下和娘娘知道陈良娣有喜,想见见您。”
那行吧……
秦骜握了握她的手,“去露个面,就回去。”
陈福林点头。
两人相携往二层而去,秦旭和秦熙兄妹则是先跟锦云回去他们的房间收拾。
帝后没有召见他们,兄妹俩便好好休息,晚些时候再去请安。
去了之后,陈福林惊讶的发现,陛下和皇后娘娘之间的关系,和他们离开那会儿相比,简直是一日千里,南辕北辙了啊?
她记得之前皇后娘娘对陛下还是爱答不理的,顶多给他个“嗯”“嗯”“哦”的回应,这会儿两人已经能够共处一室诗酒花茶了。
虽然心里对这位皇后娘娘不是很感冒,陈福林面上还是很恭敬的。
她老老实实地给两人请了安,帝后二人客套了一番,问候了她外祖母安康,然后又赏赐了一大堆东西,才打发她回去。
太子殿下全程就像个背景板,除了给两人请安的时候吱了个声,其余时候都是站在一旁默默旁观。
不过陈福林带着一大堆赏赐,是自己回去的,太子被陛下叫走了。
她一回房间,就整个人没骨头的歪在了椅子上。
“唉~太累了。”
锦云刚替两位小主子收拾完,现在正是午后,兄妹俩也累了,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了。
她听见自家主子这一声叹息,笑了笑:“连日赶路是让人疲惫,奴婢给您按一按吧。”
锦云手巧,什么细致活儿到她手里都能做下来。
听说妇人怀孕后,可能会出现血气郁滞,手脚僵硬或是抽筋,疲惫等症状,而通过人体穴位的按摩能够缓解这些,她就去寻了钱太医,很快就学会了。
并且已经拿素云做了无数次试验,陈福林本人也试过一次,效果不错。
她便笑着道:“好啊,咱们锦云姑娘真贴心,谁要是娶了你那可真有福气呢~”
锦云对自家主子时不时皮一下已经很免疫了,但仍被夸得有些脸红,忙转移话题:
“您去那边榻上躺着吧。”
陈福林乖巧的把自己在榻上摆好,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发出了舒服的“哼哼”声。
“嗯~锦云,你好棒哦!”
“啊~好舒服~”
锦云听着主子绵软的声音,不知不觉脸更红了。
啊啊啊!
好想让主子闭嘴啊怎么办?
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大宫女,为什么要让她听这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虽然明知道自家主子是在搞怪,但锦云也只能默默忍受着。
半个时辰,陈福林险些溺死在锦云的温柔乡。
“锦云姑娘~你的按摩技巧真是越来越好了呢~”
她现在觉得自己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有一种舒展开来的感觉。
“如果再加上一场香香的沐浴,我会觉得整个人生都圆满了呢~”
锦云:……
锦云不愿意再受这样的折磨。
她直接说去给主子备水,然后逃之夭夭,换了素云进来。
素云进来的时候一头雾水。
“主子,锦云怎么了?”
素云怎么她离开的背影觉得有种落荒而逃的样子?
“噗哈哈哈……”,陈福林赶紧摇头,“没事,她就是害羞了。”
素云:???
为什么要害羞?
陈福林也没有要为她解惑的意思,这可是她为数不多的快乐,并不愿意跟素云姐姐分享呢!
锦云这丫头到她身边来得晚,年纪也小,跟当年陪她进宫的碧云一个年岁。
一个小姑娘,为了能撑得起自己身为大宫女这份威严,愣生生把自己变得不苟言笑,老成持重。
但外表能够伪装,内里却是不能的。
小姑娘骨子里还是面皮子薄,所以她闲来无事,就喜欢逗她一逗,总能瞧见不一样的颜色。
真是……开心呢!
要是告诉了素云,她也跟她抢着开心,把小姑娘脸皮子练厚了怎么办?
所以不可说,不可说。
大热的天气,房里四个角落都放了冰盆。
因为她怀有身孕,所以放的冰少,只能略微降一下屋子里的暑气,过一会儿就没了。
方才锦云给她按出了一身汗,这会儿泡在香喷喷,温度适宜的浴桶里也不觉得热,只觉浑身上下毛孔都打开了。
“啊~好舒服~”
不经意间,她又发出了方才逗锦云的时候那种喟叹。
素云:……
素云提着加完水的空桶,手都颤了一下,木桶险些从她手中滑落。
她转过头看着那靠在桶边闭上眼睛一脸享受的人。
如瀑的青丝顺着浴桶边缘垂落在外面,她皮肤白皙细腻,长长的睫毛沾了一颗水珠,宛若晶莹的珍珠。
她的容貌不是绝美,每一处却都完美的组合在一起,让人越看越觉得舒适。
她今年刚过了二十二岁生日,已经育有一子一女,眉宇间却仍然保留着宛若少女的娇憨。
偏偏此刻,她还要用那种甜腻的嗓音,吐出引人遐想的话语……
素云跟了主子七年,从她入宫那年开始。
但她仍然还是觉得,她家主子真是时时刻刻都能给她创造惊喜。
想到胡铮告诉她的那件事,素云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样一个人,还担心谁会模仿并超越她吗?
——
第二百三十章 踢到了铁板
后面这一路,平静无波。
再过一日,御船就要到江宁。
期间倒也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便是丽妃娘娘终于在他们离开那些日子,发现了自己为什么每回去寻陛下都碰了一鼻子灰的真相。
陛下竟然金屋藏娇!
把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子带上了船,还把人安排在他隔壁的房间!
丽妃娘娘暗中观察了数日,发现陛下每日早晚都要去和那女子品茶下棋。
丽妃娘娘气恼不已,很想将那女子揪出来一巴掌呼死。
她是这一行里面地位最高的嫔妃,出发的时候她都想好了,这一路她若能随侍陛下左右,何愁不能和陛下增进感情?
陛下春秋鼎盛,身强体壮,最好是能再在皇位上坐上个十年!
便是她的益王没有机会坐上皇位,也能在这十年里,在陛下的庇佑下发展壮大,日后太子登基,也得对他们母子礼让三分!
可她想得挺好,偏偏陛下和那小妖精形影不离。
她几次试探性的提出,想要见见那位“妹妹”,还十分贤淑地道:“若是陛下喜欢,回去的时候带回宫里就是。”
却都被陛下拒绝了。
甚至还说什么:“自然是要带她回去的,不过她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他带了皇后出来,肯定是要带回去的。
至于后半句话,皇帝陛下的意思是,他能拥有如今这想见皇后就去见的日子,还是磨了整整一路的结果,所以丽妃就别想了。
可听在丽妃娘娘耳朵里,那又是另一个意思了。
这个半路出现的女人十分非常特别受宠。
陛下连让她见上一面的要求都拒绝了。
丽妃娘娘一口咬定这人是半路出来的,因为先前她根本没有发现半点蛛丝马迹。
就这样,丽妃娘娘一直盯着陛下和那位。
终于在他们回来的第二天,上京传来重要消息,陛下和太子都被随行的大臣叫走了,丽妃娘娘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机会。
带上自己的人浩浩荡荡的就出现在了那位的房间门口。
萧泽带着人随陛下走了,剩下的御林军副统领面对气势汹汹的丽妃娘娘,想拦又不敢拦,愣是让她一脚踹开了门。
便是这一脚,叫丽妃娘娘后悔一生。
她看见屋里的人后,大脑有一瞬间的呆滞,然后就只剩下一串的“不可能”……
在钟粹宫小佛堂礼佛的皇后娘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这些天陛下都是和皇后娘娘待在一起?
丽妃娘娘:……
丽妃娘娘觉得自己好像不能呼吸了。
等皇后娘娘蹙着眉,嗓音温凉地问她:“丽妃?你这是在做什么?”
丽妃没有回答,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两眼一黑,直挺挺的晕在了皇后娘娘房门前。
皇后娘娘只觉得晦气,连忙让人把丽妃娘娘抬走了。
而陛下也从那日起失去了跟皇后娘娘自由约茶约棋的权利。
算起来,这已经是丽妃娘娘那一脚后的第三日了。
陛下的脸也黑了三日。
丽妃娘娘也直接被陛下下令,禁足在了自己的房间,不许外出。
真是好一出,老年爱情大戏啊……
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是当祖父的人了,还能上演一场小妾争宠踢到铁板原配身上的好戏。
陈福林不由得感慨:“老秦家的男人,真是魅力无穷啊!”
晚间的时候,
太子殿下听她这么一说,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
“孤,洁身自好。”
**
江宁。
正是他们到江南的第一站。
“江外无事,宁静于此”便是江宁的名称由来。
江宁多水乡,既受益又罹祸于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气度不凡的风水佳境。
据史料记载,江宁曾多次遭受兵燹之灾,但亦屡屡从瓦砾荒烟中重整繁华。
且在极少数华夏族式微的特殊时期,中原被周边异族所蚕食,华夏一族即将遭受灭顶之灾时,通常都会选择江宁休养生息,所以此地又被视为华夏族的复兴之地。
在前朝以前,江宁还曾经几度成为全国政治中心。
那时,江南的名门望族无数。
其文学之昌盛,人物之俊彦,山川之灵秀,气象之宏伟,以及与民族患难相共,休戚相关之密切,曾引得无数文人墨客神往。
直到前朝,上京成为了全国的政治中心,因远离政治中心,江南士族地位有所衰落。
到如今,在大靖政权中的地位和作用不及北方士族和关陇贵族,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仍旧是一方著姓。
这些士族通过门阀之间相互联姻,并保持对文化的垄断优势,不断巩固日益衰落的家族地位,尤以吴中四姓、会稽四姓,以及北方南迁的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和袁氏,兰陵萧氏为最。
他们紧密联合,不断提高彼此的声望,延续他们作为江南十二大世家大族的地位。
相比之下,吴中和会稽八大家族之间的联系要更为紧密,而南迁的四大家族相对松散。
这也是为何当年太子在江南雷霆出击,直接毁了太原王氏在江南这一支的根基,其余十一大家族反应平平。
当初太子明知这些家族联合把持江南,却只对私吞盐场的王氏下手,一手敲山震虎后,还特地留给了这些家族足够的时间收回自己的爪子。
自古民不与官斗,当朝廷的大军压境,从未遭受过战火的江南世家们,齐刷刷选择了屈服。
秦骜曾道:“江南士族,不过如此。”
都说世家最重骨气,可他这些年所见到的,却都是些贪生怕死,贪权重利的。
许是日子太过太平了,叫人无端滋生出来许多贪念,泯灭了他们骨子里的血气。
所以此番御船到江宁,江宁郡郡守在渡口做了安排,准备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欢迎仪式,一定要让陛下和太子看见他们江宁上下的热情和忠心。
江宁原本就有一座行宫,自三年前官府就大量征调民夫修缮行宫,为的就是迎接陛下南巡。
可等御船停在了渡口,江宁郡郡守带着人前去迎接的时候,却被告知陛下早已乔装下船。
“陛下口谕,江宁上下官员不必迎接,不必宴饮,不必铺张,陛下自有安排,诸位等候陛下召见便是。”
传话的是御林军留守御船的侍卫,一板一眼的转述陛下的话,然后转身大步就回到自己的岗位去。
丝毫不在意听到消息的江宁官员们齐刷刷呆愣在原地。
——
第二百三十一章 接了个寂寞
对于陛下又提前暗戳戳下了船,并且极其不讲武德的微服私访,江宁一众官员……
得,接驾?
接了个寂寞!
他们只接到了一应随行人员,连陛下和太子的影子都没摸到!
哦不,就连小皇孙都没见到!
亏得他们还换上了崭新的官袍,一个个脸上的灿烂笑容都排练了半个月。
更主要的是,他们听说先前在前面几个渡口,陛下也是悄摸摸的下了船,接着就有人脑袋搬了家。
饶是他们已经把自己治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但有些人心里还是不踏实。
这微服私访什么的,真特娘的叫人头疼!
你说这当官的,有几个屁股底下是干干净净的?
他们大多数都是当年江南官场覆灭,洗牌后从各地调过来的,也有本地的官员。
都见识过那一年太子在江南掀起的腥风血雨,或是伴随着水灾之后满目疮痍的江南。
想到那段不堪回首的艰难岁月,这些官员就觉得心里一个突突。
那段日子,江南的世家和官府,一个个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夜里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几方人马杀着杀着杀红了眼,把他们江南世家和官场全给灭了。
他们躲着,观望着,最后太子赢了。
自然也就老实了。
可这都五六年过去了,独属于江南的官场特色又慢慢回来了。
水至清则无鱼,这你要是不跟着一块儿,压根就在江南这地界混不下去好嘛!
夭寿哦!
陛下和太子不会又是故意要来收拾他们的吧?
郡守大人强撑着笑脸,将随行的这些官员和女眷们往行宫安排。
戏台子都搭好了,没有主角没关系,瞎唱就行。
再说了,这里边还有一个重量级的后妃——
益王的母妃,丽妃娘娘。
也值得他们好好招待一番了。
**
甭管这些官员在想些什么,反正皇帝陛下带着一家老小,已经穿行在了繁华的江宁街头。
车像流水,马似游龙。
不愧为江南最繁华的城镇之一。
俯瞰之下,才能发现街道在中心位置呈十字向东西南北延伸,茶楼,酒馆,当铺,作坊林立,鳞次栉比,两旁的空地上还有许许多多张着大伞的小商贩。
然而身处其中,却只能看见身边摩肩接踵,有站在小摊前跟小贩讨价还价的,有进出茶馆酒楼的,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在某一条街道尽头,还有驻足桥上观赏湖边景色的……
真正的往来如织,其热闹程度完全不输上京东西两市!
一行明明从上京来的人,却彷如土包子似的,看着繁华的街道上各种玩耍的把戏不断惊呼。
尤其是秦旭和秦熙,仗着身形灵巧,这里钻一下那里钻一下,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
这里人太多了,害怕出事,就让胡奇和素云一人一个跟着他俩,暗地里也有人跟了上去。
陈福林自己有身子,陛下和皇后娘娘又年纪大了,根本不和小孩子一起凑热闹,他们沿着街道边走边看,啧啧称奇。
“这好些个稀罕的东西,在咱们上京还是烂大街的货呢!”陈福林边走边悄声跟身边的人小声道。
她还是很有道德的,没有当着商贩的面说人家的货是“烂大街”的,也就自己吐槽一番。
秦骜失笑。
他走在侧面,小心的护着她。
“那也有好些这里烂大街的,到上京是稀罕货呢?”
陈福林一脸恍然的点点头,“也对,大家一起当傻子了。”
“南北本就有差异,要不怎么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呢?瞧瞧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咱们带些‘稀罕货’回去,免得你回头在上京被坑。”
秦骜深谙她的小抠门,故意笑着道。
她总说秦熙爱财不知像了谁,最后还觉得是隔代遗传,像了柳家外祖父和舅舅,其实他觉着应该是像了她自个儿才是。
平日里不觉得,但每回他给她拿回来些小玩意儿,或是宫外庄子里送来产息,她两眼都在发着光,一连几日心情都好得不得了。
所以秦熙这小爱好,是既不像她曾外祖父也不像舅老爷,就是像她娘。
没想到他这么随口一说,陈福林却当真了。
“公子说得有理,不如咱们跟老爷和夫人分开吧?咱们自个儿去铺子瞧瞧去!”
就这么一路走着瞧着能有什么?
跟陛下和娘娘走在一起,哪怕大家都穿着便装,她都觉得不是很得劲,还不如分开自己逛,晚了再各自回去就是。
她相信,陛下应该也是盼着他们离开的。
秦骜思忖片刻,招来胡铮,“去跟老爷说,咱们分开逛,中午在中心的来悦酒楼汇合。”
是的,他们爷俩连中午都没打算回行宫。
烟霞行宫。
坐落于江宁东郊的烟霞山,始建于先帝时期,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未能启用,建了个差不离就荒废在那了。
江宁官员一度以为这座行宫就此蒙尘,却不料当今能修凿大运河,将南北的距离缩短的至少一倍,还要南巡,这座行宫也就派上了用场了。
他们花了大代价和大力气修缮行宫,力求让陛下和太子殿下一行人住得舒心,一扫这么多年来江南在陛下心中的坏印象。
结果人到是到了,却对他们精心准备的迎接和精心布置的行宫不屑一顾。
不仅是太子殿下属意携娇妻幼子,趁着官员们措手不及,在这江南街道尽情游玩一番,连陛下也是如此。
等他们正式入住行宫了,每日见到的可就只能是那些老脸,听那些千篇一律的话,还有数不清的宴饮,哪里还能有多少机会像这样自由自在的玩耍呢?
皇帝陛下: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啊!
他一脸狗腿的跟在皇后娘娘身边,见对方多看了什么东西两眼,就要发挥自己半罐子水平给人介绍一番,然后大手一挥就叫人买了下来。
等萧泽传来太子的消息,他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难得老儿子心里装着他亲爹亲娘,做了回人,留给他们两个老家伙二人世界。
——
第二百三十二章 来悦酒楼
循着秦旭和秦熙兄妹俩的脚步,夫妻俩走完了整整一条街。
上到布匹首饰,下到笔墨纸砚,还有被店家吹得天上少有地上全无的糕点,零零散散买了一大堆。
就连藏在暗处的侍卫也不得不出来给他们公子和夫人抱着东西。
陈福林还有些意犹未尽,若非她怀着身孕,体力不济,她还能再战!
想到在永济的时候,秦熙榨干了她哥哥几年的零花钱,秦骜不由得摇头失笑。
果然,女人喜欢购物的天性,不分年龄,不分地点。
来悦酒楼。
江宁城内最大的酒楼。
临近正午,一楼大堂内坐满了客人,人声鼎沸。
两人一走进去,就有眼尖的小二殷勤的跑了过来。
他们男的冷峻,女的娇俏靓丽,身后还带着一干侍卫怀里抱着东西。
虽瞧着眼生,不像是江宁本地那些家族的公子,但这一看就来历不凡啊!
“哟,客官里面请,您几位?”
小二没能走近,就被胡铮拦了下来,“有没有大点的雅间?”
小二也不恼,来悦酒楼毕竟是江宁城内最大的酒楼,招待过的富家公子和达官显贵不计其数,见惯了贵人出行这一套,小二仍旧笑眯眯的:
“得亏客官来得早,咱们三四楼上还有两间。”
陈福林赞叹道:“不愧是江宁第一酒楼,竟有四层楼。”
他们上京的醉和楼,也只有三层罢了,只不过里头要比这来悦酒楼宽敞大气。
来悦酒楼不过占了个“高”字。
她又问道:“这不同楼层的雅间有什么讲究?”
这不知道培训了多少次了,小二麻利地介绍:
“这您可就问对了!咱们来悦酒楼的东家,那可真是精妙巧思,周到之极!”
“咱们一楼大堂都是招待辛苦的百姓们,他们难得下馆子,所以比起烹饪分量要更足。
二楼隔间,以屏风相隔,寻常一家人聚会足矣;这三楼四楼的雅间就比较高档了,环境安静且各有千秋,三楼雅间这会儿就剩下两间了,客官您看?”
当然了,这楼层越高价钱就越贵。
小二自诩看人还是准的,这位公子和夫人看着就不像是差钱的主儿。
“四楼呢?”
站在后面的秦骜突然淡声问道。
小二被这气势十足的一句话震得惊了惊,忙道:
“四楼,四楼确实还有一间,但是四楼是大雅间,咱们酒楼拢共也就四间……”
这最后一间,按理来说是该留着的,以防那些大人们临时要用。
今日也不只是什么黄道吉日,那三间竟然都被人包了下来。
可面对这对男女,方才那男的不开口便罢了,小二最多把他们当成个气质不俗的有钱人家的公子夫人。
这一开口,他不知怎的就觉得心里怕怕,都没问掌柜的,就把最后一间雅间给说了出去了。
“正好,我们还有人没到,那就四楼雅间,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秦骜淡声说道,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小二抹了把汗:“是是,客官,小的这就带您上去。”
四楼雅间。
这“大雅间”确实很大,也很有格调,连名字都很意境,他们这间叫“鹿鸣”。
还有“栖子”“西溪花间”“凌烟”。
“栖子”这个名字出自皎然大师的《寒栖子歌》,“栖子妙今道已成,手把玄枢心运冥”,是寓意这个房间能够给人宁静、安宁的感觉的意思。
“西溪”一词取自应当是《西溪》“近郭西溪好,谁堪共酒壶”,“花间”则有清新美好之意。
而每个房间的布局,也跟它们的名字息息相关,这两者应当极其受文人雅士和女眷喜爱了。
“凌烟”自古“请君再上凌烟阁”的典故,封侯拜相,应当是那些仕人喜欢聚会的场所。
而他们的“鹿鸣”,源于《诗经·小雅》“呦呦鹿鸣,食野之苹”,雅致,又富有诗意,倒是很适合他们一家人吃饭了。
他们来得早些,便让小二端上点心和茶水,等着陛下和皇后娘娘他们过来。
秦骜一边喝着茶,耳边是她在跟两个孩子说着他们上来时见到的这几个雅间名字的由来,时不时还有两个孩子的惊呼声和一脸恍然的“哦~”一声。
他嘴角微微上扬,这样就很好。
柳家那些不入流的东西,他亲自盯着,一一清理干净,还她一个干干净净的柳家。
反正这一趟南下,他别的不多,就是时间和耐心足足的。
这一路他已经顺手替他父皇清理了好几个国之蛀虫,就看看七年过后的江南,又会带给他怎样的惊喜了。
他们派了人亲自在下面候着,待姗姗来迟的陛下和皇后娘娘到了,一家人在这来悦酒楼饱餐一顿。
他们人不多,不过六口而已。
但架不住皇帝陛下和两个小的都十分想要尝尝这江宁第一酒楼的特色,所以他们就把酒楼里的招牌菜点了个遍。
一张桌子根本没放得下,皇帝陛下大手一挥:“叫小二再加一张桌子!”
秦旭和秦熙兄妹俩两眼冒着小星星,一脸崇拜的看着他们皇祖父。
秦旭故意侧过头,给了方才试图阻止他和妹妹继续点菜的他爹一个眼神:
怎么样?你爹还是你爹吧?
秦骜挑了挑眉。
果然,南下这些日子太舒坦了,有些人皮痒痒了。
不过作为一个慈爱的父亲,他决定不在这个时候跟儿子和亲爹计较了。
毕竟有些“恶果”,要自己尝尝才知道滋味。
皇帝陛下被孙子和孙女崇拜的小眼神看得豪情顿起,觉得自己现在气场两米八。
这才哪到哪儿?
他的御膳可是一百零八道,宫里那大长桌,足足摆了两层呢!
皇后娘娘坐在一边,麻木着一张脸,根本不想搭理这个人,同时也不想拒绝孙子孙女的要求。
结果祖孙三人到最后好多菜就尝了一口。
最后付钱的路公公苦着一张脸在陛下耳边嘀咕。
陈福林转过头,埋在太子怀里偷笑。
秦骜嘴角的弧度也没控制住。
好歹是江宁第一酒楼,四楼雅间,茶水点心都是珍品,还把招牌菜点了个遍,没有个千八百两银子怎么行?
吃饱喝足。
他们也没打算再逛了。
累了,日头也高了。
得,打道回行宫吧!
估摸着那儿还有人在等着呢……
——
第二百三十三章 圣驾到
烟霞行宫。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江宁郡郡守等人苦守行宫,根本不敢动。
好吧,就算没有陛下和太子殿下等人,这一堆的官员和后妃,他们也要好好安排的。
天气太热了,郡守大人抹着汗,在行宫前面的一个院子里,听着下属来禀报已经把人都安置好了。
“午膳也都安排人加快准备了,就是不知道陛下和太子殿下何时到,咱们这接风宴……”
听见下属的话,郡守大人在心底哀嚎,就三个字:
难搞啊!
他已经派了人去城里暗中打探陛下一行人的行踪了。
江宁城就那么点人,陛下一家人那肯定和常人不一样的,面生,他们的人随便找找就能把人跟到。
虽说此举有些窥探圣驾的嫌疑,但他实在是没法子了。
这陛下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之前陛下不知何时下了船,他一无所知,这会儿总不能人都杀到行宫了,他又一无所觉吧?
皇帝陛下:那不能。
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这一波,郡守府的人也相当给力,大热的天气,愣是快马加鞭赶在了陛下一行人的马车前面到了行宫。
“大人!”
“大人!来……来了!”
来人面色涨红,呼吸急促,短短几个字说完,俨然马上就要嗝屁了一般。
郡守大人一脸急切,“快!给他水喝!”
有下人赶紧提着水壶拿着碗过来,给他倒了一大碗。
那人就跟几辈子没喝过水一般,一骨碌灌了下去。
郡守大人连忙问:“圣驾要到行宫了?”
那人点了点头,终于条理清晰地道:“回大人,属下看见马车出了城,就一路快马赶了过来,马车从城内到行宫至多一个时辰,快马减半,所以圣驾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就到了。”
郡守大人“哎呦”了一声,脸上不知是喜是悲。
“快!各处赶紧准备着!”
“阿春,赶紧去通知那些狗东西,准备接驾!”
郡守大人骂骂咧咧的,显然对方才那些因为陛下先行下船,便以公务繁忙没有随大部队来行宫的人十分不满。
得,这下圣驾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到时候没见着人,有他们好看的!
这会儿就看他们机灵不机灵了。
他都知道派人去盯着圣驾,他就不信那些老滑头不盯!
**
显然,这些“老滑头”不会让郡守大人失望的。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行宫外面就响起了阵阵马蹄声。
郡守大人出去一看,乐了。
嘿!
老滑头们来了。
“郡守大人。”
“蒋大人。”
马上下来的人一个个气喘如牛,纷纷跟郡守蒋贤蒋大人打着招呼。
蒋贤笑眯眯的,一个个点头。
“哟,赵郡丞来了?”
“林大人,辛苦了辛苦了。”
“您瞧瞧你们这是,这么大的太阳,早些跟本官一块儿过来不就行了。”
郡守大人站在廊下的阴凉处,一旁的小厮给他打着扇子,一脸惬意的眯着眼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人。
江宁郡郡守蒋贤属于外来户,是七年前空降江宁郡的。
在他之前的郡守,就是被太子殿下一剑送走了。
但除了他自己,还有江宁郡守备是太子的人,其余这一套班子,包括自己的副手郡丞,管理郡县官员的吏目,掌管财政的司库都是地地道道的原先那一套班子。
蒋贤刚到江宁时,几乎被这些人架空了。
也就是这几年,陛下要开凿运河,他联合守备营才夺回来点儿权力。
来人中,跟郡守共事时间更长的郡丞赵大人抱了抱拳:
“还是郡守大人高瞻远瞩,我等拍马不及。”
后面来的林大人也道:“本想着咱们做两手准备,有郡守大人您在行宫稍候,咱们若能在城内遇见陛下,迎圣驾一道过来也是美事,没想到我等无能,未能寻得圣驾。”
蒋贤眯着的小眼睛一顿,“呵呵呵,几位大人谦虚了。”
未能寻得圣驾?
糊弄鬼呢?
林家在江宁那可是地头蛇一般的存在,城里多了只耗子不出一夜他们都能翻出来,更别说浩浩荡荡的御驾了。
不然他们能在这会儿赶过来?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老狐狸不就是看着陛下悄摸摸下了船,心里害怕,所以趁着不需要迎驾,赶紧回家再检查检查。
生怕在自己浑然不觉的情况下,就被人偷了家。
这终于等到圣驾出城,就紧赶慢赶往这里赶来。
唉!
真是辛苦诸位大人了。
来的几人甭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还是恭维了一番郡守大人。
蒋贤一脸慈爱:“几位大人一路辛苦,不妨先去里面稍事休息,咱们一道恭候圣驾吧。”
瞧瞧这满头大汗的,衣裳也汗湿了吧。
就这样迎驾,多失礼啊?
跟他精心准备的欢迎仪式简直格格不入。
所以有点自知之明吧,赶紧去里头拾掇拾掇自个儿,不要站在这里辣他的眼睛了。
赵郡丞等人也知道自己身上不妥,幸好他们早有准备,跟随而来的下人身上都背了个大包袱。
他们抱了抱拳,跟郡守大人道了声谢,就往里面寻了个房间换衣裳去了。
蒋贤回到廊下坐着,享受着小厮扇过来的微风。
有点微微暖。
但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心静自然凉嘛。
蒋大人阖上了自己本就不大的一双眼,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微鼾声。
小厮打扇的动作变轻。
突然,
刚刚进入睡梦中的蒋大人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我睡着了?”
小厮答道:“老爷是眯了一下。”
“圣驾到哪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马蹄声出现在大门口。
“御驾将至,闲杂人等回避。”
是陛下身边的侍卫来清场了。
行宫早在早上就被御林军接管了,清理干净等候圣驾到来。
闲杂人等是没有闲杂人等的,有的就只有的窝在行宫门口这几个小房子里的蒋贤蒋大人和赵郡丞他们。
蒋贤赶忙站了起来,叫人把廊下的椅子搬回去。
里面躲着阴的赵郡丞等人也纷纷出来了。
这晒是躲不掉了。
一行人老老实实的从这行宫入口出的小房子里走了出来,走到大太阳底下,等候圣驾。
——
第二百三十四章 稍微矜持一点点
午后,正是一日之中最热的时候。
蒋贤等人站了一会儿,就汗如雨下。
他眯着小眼睛觑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御林军副统领,身板挺拔,头上汗水颗颗滚落,却神色自若。
嗯。
不愧是陛下的亲军。
就是不一样……
回家得让夫人给他熬点解暑汤,不然今儿这一晒,他这把老骨头就散了架了。
蒋大人站在那里岿然不动,脑子里却在天马行空。
幸好。
他们等了不到一刻钟,前方就隐隐出现了马匹和马车的身影。
圣驾到了。
他们马上要见到陛下了。
所有人:有亿点点激动。
“臣等恭迎陛下,恭迎太子殿下。”
马车到了近前,以蒋贤为首的江宁郡一众官员跪地迎接。
萧泽骑着马,从御驾旁边打马上前。
“天气炎热,圣驾先入行宫!”
这么热的天气,陛下怎么可能让皇后娘娘下马车呢?
蒋贤等人连忙让开,前面的御林军已经开始拆卸门板,几辆马车从大门直接驶入。
烟霞行宫的正门位于半山腰,自此而上,共有三十二座宫殿,都是行宫的范围。
马车从半山腰的大门驶入,便沿着一条刚好供一辆马车通行的小路往上。
再行半里,就是一座开阔的宫殿。
几辆马车就停在这宫殿外。
先下马车的还是迫不及待的秦熙和秦旭兄妹。
这样的天气,在空间狭小的马车里,简直跟蒸笼似的,他们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烤熟了。
“哇哇哇,为什么外面更热了!”
“呜呜……爹爹你骗人,行宫根本不凉快!!!”
兄妹俩的抱怨声此起彼伏。
前面陛下和皇后娘娘也下了马车。
听见兄妹俩的吐槽,皇后娘娘莞尔一笑:
“熙儿,你爹可没有骗你,待会儿咱们进去了就不热了。”
好歹是行宫,又是马上要迎接圣驾的,蒋贤早就在半个时辰前就让人将这处主殿布置起来了。
这会儿蒋大人追着马车上来了,终于逮着机会,“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滚烫的地面上。
“臣,江宁郡郡守蒋贤,恭迎圣驾,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没接到皇后娘娘南下的消息,便以为伴在御驾旁边的是某位后妃,接着又道:
“陛下,娘娘,殿里已经备好冰盆,可稍缓暑气,请陛下娘娘,太子殿下,陈良娣,小皇孙小郡主移驾殿内!”
陈福林被搀扶着下了马车,约莫是今日天气太热了,她坐着马车格外不适。
本来怏怏的,结果正好瞧见这么一位跪得无比实诚的江宁郡郡守,还有他嘴里一溜说出来的陛下娘娘到小皇孙小郡主,有种莫名的喜感。
像这会儿才气喘吁吁爬上来的江宁郡其他官员,比起这位郡守就逊色多了。
也是奇了,这位郡守是个文官,跑得倒是挺快。
看着模样还脸不红气不喘的,把一干下属全都晾在了后面,自个儿先在陛下面前露了个脸。
她顿时觉得自己精神好了不少。
这江宁郡,还挺有意思的。
皇帝陛下脸上堆着笑,亲手把皇后娘娘扶了下来,然后才扫了一眼跪得无比瓷实的这位江宁郡郡守。
这大热的天,地上都快冒烟儿了,这老伙计也不怕热?
他刚要叫人起来,后面又来了几道身影。
“臣江宁郡郡丞,江宁郡吏目……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陛下:……
你们莫不是故意的吧?
“好了,平身吧,诸位爱卿辛苦了。”
跪了最久的郡守蒋大人终于从发烫的地板上站了起来,身姿挺拔,半点不带摇晃的。
相比之下,这几位刚刚才和大地亲密接触的,起身甚至还晃悠了两下。
啧啧!
皇帝陛下看向蒋大人眼底的赞赏,在看见这几人后又变为了嫌弃,就这身板?
怎么为他大靖效力?
还造福百姓,百姓造福他们差不多吧!
一看就是尸位素餐的货!
回头他要叫太子好好儿查查这些人!
(江宁郡郡丞等人:???
陛下您怎么看出来的?)
不过这会儿不论是陛下还是太子殿下,都没什么心思站在大门口跟这些人废话。
无他,晒坏了自己老婆怎么办?
等一行人终于走进了行宫正殿,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
“啊!真凉快啊!”
秦熙毫不掩饰,直接舒服到喟叹出声。
在外人面前,秦旭身为皇长孙,稍微要矜持一点点。
放在在殿门口,他没注意到外人,还跟妹妹一样抱怨了几句,现在正懊恼着。
害怕有损他作为皇长孙的威严。
虽然这种东西鬼知道存在不存在。
不得不说,有些消息,传播的速度快到难以置信。
他们这刚刚才安顿下来,就有上午先到行宫的人闻风而来了。
其中就包括不请自来的丽妃娘娘,和陛下提前让人通知的几位随行大臣。
“陛下~”
陛下和皇后娘娘正在内殿更衣,外面就传来了一声温柔似水百转千回的声音。
包括皇帝陛下在内,侯在一旁偏殿的蒋贤等人,以及在另一边更衣的太子殿下等人齐刷刷抖了一抖。
丽妃一到正殿,只看见守在门口的萧泽,大殿里面空无一人。
萧泽看了这位一眼,没有陛下的旨意,他便没有拦。
“陛下?”
“您在哪儿呢?”
丽妃就要往里面走,路公公赶忙迎了出来:
“哎呦,丽妃娘娘,老奴见过丽妃娘娘!”
丽妃被迫停下脚步,看在挡在自己面前的路公公,勉强收起脸上的倨傲,她抬了抬下巴:
“是路公公啊,陛下呢?”
路公公赔着笑:“陛下正在里面更衣呢!”
“更衣?”
“那正好,本宫去伺候陛下。”
“诶诶诶,丽妃娘娘,丽妃娘娘,您止步,止步……里头有人伺候陛下呢!”
丽妃止住了脚步,“什么?谁在里面?”
难道是她?!
她神色一变,不敢再往里面闯了。
丽妃没有想到,陛下竟然一直将那人带在身边。
那她算什么?
皇后娘娘悄悄出现在南下队伍里,根本没有其他人知道。
她到了行宫也没有看见皇后娘娘的身影,还以为为了保密,被秘密安排了,那样她仍然是明面上地位最高的后妃,结果没想到,陛下竟然一直把人带在身边!!
——
第二百三十五章 风流韵事
内殿,
刚在自己贴身宫女伺候下换好衣服出来的皇后娘娘似笑非笑,看了一脸菜色的皇帝陛下一眼。
“卿卿,朕不是……”
朕没有!
皇后娘娘连个眼神都没有多给他,从后殿就直接离开了。
这烟霞行宫很大,她早就挑好了自己的住处。
跟儿子和孙子孙女挑好的地方相邻。
在上面的怡水阁,依山傍水,有活水经过,很是凉爽。
太子和陈福林挑的是旁边的落雨轩,其独特的飞檐,在下雨时能形成绝美雨幕,滴滴答答的雨声如听天上仙乐,因此而得名。
至于皇帝陛下?
就在这儿跟他的爱妃们自生自灭吧!
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百口莫辩,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从后殿潇洒离开。
他黑着一张脸走了出来,看见老老实实垂首站在一旁的丽妃,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好好在殿里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丽妃娘娘一把年纪了,眼神却仍有些怯怯的看着陛下……的身后。
唯恐那后面又走出来另一道身影。
怎么说呢?
这人吧,可能骨子里都有些犯贱。
丽妃娘娘年轻的时候心比天高,在后宫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但每回对上皇后娘娘,就没有讨了好处的。
也就是这些年皇后娘娘深居简出,安居钟粹宫小佛堂泯于众人的视线中,她才觉得日子潇洒不少。
可在船上的时候她竟然去抓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奸……
本来这么多年内心好不容易树立起对皇后娘娘威严的免疫能力,在见到那人气势不减后碎了个稀巴烂。
什么偏安一隅,吃斋念佛?
她怎么觉得这个老妖精这几年是去修了什么妖法呢!
皇后娘娘非但没有因为清苦度日变得年老色衰,甚至周身气质大变,比起先前的孤傲张扬,整个人沉静而含蓄,看着还年轻了不少。
没看见皇后娘娘出来,丽妃松了口气。
看来果然如她所料,皇后娘娘的身份,陛下并没有打算公之于众。
丽妃娘娘支支吾吾,期期艾艾:“臣妾……真臣妾听说陛下和,和娘娘到行宫了,特地前来迎接。”
皇帝陛下:……
我谢谢您嘞!
他摆了摆手,神色不耐:
“天气热,自去歇息,朕还要召见大臣。”
丽妃娘娘又往内殿的方向看了一眼,依依不舍地告退。
“那陛下,臣妾先告退了,晚宴再来伺候陛下。”
江宁郡特地准备的接风宴。
本来是中午设在郡守府的,这会儿只能晚上搬到行宫了。
皇帝陛下坐在那里没有吭声,丽妃娘娘咬了咬牙,含恨离去。
**
另一边,
陈福林几个静悄悄的坐在那里,听见前殿没有声音了。
这才敢出声道:
“刚才那是,丽妃娘娘吧?”
年纪不小了,玩儿得还挺花。
那娇娇柔柔的声音,听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秦骜漠然的点了点头。
他对自己父皇的风流韵事不感兴趣,转而道:
“你们就在这里歇息,路上热,晚些时候再上去,胡铮胡奇他们把行李带上去收拾即可。”
陈福林自然没有意见。
烟霞行宫的主殿,自是气势恢宏的。
前殿自不必说,连这处偏殿也是极为宽敞,五脏俱全,左右各有两处歇息的地方。
加上行宫的人早有准备,在主殿和侧殿都放了不少冰盆,肯定比他们那还无人问津的落雨轩要舒坦得多了。
也难为蒋大人了。
这里可是江南,储冰可比他们北方难多了。
秦骜见她一双眼睛都黏在了这几个冰盆上,最近的一个就在他们脚下。
他皱了皱眉:“也不可贪凉,在这里略坐一会儿即可,实在热就叫人给你打扇子。”
“咳咳!”
刚刚拉着哥哥转完了这处偏殿秦熙过来了,她小杏眼一转,笑眯眯的凑了过来:
“我们知道的,父王您就放心去吧!我和哥哥会照顾娘亲和弟弟啦……”
“我亲自给娘打扇子!”
秦骜:……
就女儿这句“放心去吧”,他怎么越听越不放心呢?
太子殿下这一走,他们母子三人躺在一张榻上,美美的睡了个午觉。
陈福林左拥右抱,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顿时觉得人生格外美满。
转眼夕阳西下,
前殿已经热闹起来了。
听说江宁守备也来了,陛下龙颜大悦,甚至还表示明日要去水上阅军。
江宁地处江南,原先北上南下那段大运河还未修凿成功的时候,南方水运就比较发达了,因而水上时有贼寇打劫过往的商船。
因此南方各州郡,几乎都是既有陆军又有水师的。
比起在近海和倭寇作战的水师,内陆的水师实力稍逊,其中江宁水师又是内陆水师的佼佼者。
陛下自然是想要亲眼见识一番了。
陈福林不是傻子。
他们这趟南下,看似是游山玩水,悠哉悠哉的,但其中深意,发人深省。
正所谓“山高皇帝远”,他们大靖幅员辽阔,如果只是坐在上京那个四方城中,是无法真正的体察民情的,只有深入民间,才能够真实的看到老百姓的生活,了解民间疾苦。
这趟南下,虽未能涉足南疆,西北等地,却已能将大靖之腹地一一丈量,此为其一。
其二,便是为了加强和江南士绅的联系。
江南是富庶之地,七年前刚经过一场动荡,江南士族纷纷避其锋芒,但其底蕴尚在,在这里,他们才是真正的土皇帝。和这些士绅联络联络感情,也有利于朝廷在江南的统治。
这最后,便是巡视河工,保证即将开展的南北漕运,顺便检阅检阅江南水师。
江宁作为陛下南巡的第一站,未来几日,不仅是陛下,连太子殿下和一众上京来的大臣们都会很忙。
夜宴时,陈福林并没有看见皇后娘娘,坐在陛下身边的是丽妃娘娘。
丽妃娘娘雍容典雅,笑颜如花,和官眷们谈笑风生。
有人愿意捧着,有人端着,双方各得其乐。
陈福林见此不禁有些好笑,莫名有种,‘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的既视感。
而她自己,身为东宫女眷中的唯一一人,表现大方得体,应对得当,也令不少打听过她并不出挑的家世,且只是碍于太子殿下的面子对她客气的人改变了看法。
——
第二百三十六章 灵谷寺
次日,
陛下当真一大早就要去检阅水师。
江宁水师,准确的说是整个江南的水师,都位于素有“万里长江第一矶”的燕子矶,那里自古就是军事要地和重要渡口。
太子殿下自然也是随行的。
“我把胡铮留给你,出门时小心行事,天热了就在寺内,明日我来接你们。”
是的,陈福林母子三人并没有打算就待在行宫里面等候太子殿下回来的,他们打算去最近的素有“南方第一寺”之称的灵谷寺拜拜。
自那年秦熙和东明寺结缘,陈福林便对天下佛寺和道观多了一些好感。
只本朝道观不盛,反而佛寺众多。
灵谷寺和东明山的东明寺,在天下佛寺中都有一席之地。
陈福林正跟儿子和女儿一起商量着今日出门的路线,就听见太子殿下如是叮嘱。
她笑了笑:“哪用得着如此?我们便服出行,别人哪儿知道这是两个龙子龙孙?还是叫胡铮跟着您,殿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太子殿下分毫不让:“不行,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不让胡铮跟着孤不放心。”
他见她还要说什么,先道:“不然就等孤有空了再陪你们去。”
陈福林笑容一僵。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他们在江宁至多停留三四日,还要去另外两处地方,等殿下有空,那是好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再没有半点对人多了的嫌弃:
“有胡统领相随,妾身和孩子们自是安全无虞,那殿下就自己多注意安全了。”
太子殿下走了。
他们的行礼也飞快地收拾好了,跟圣驾前后脚离开了行宫。
灵谷寺。
始建于南梁王朝,距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起初是南梁武帝为纪念一位僧人而兴建的,初名开善寺,后来逐渐扩建,成为这南方第一寺,前朝时文帝亲自赐名“灵谷禅寺””。
不同于明远寺,建于东明山顶,灵谷寺却是位于烟霞山往南三十里的紫金山东南坡下。
他们人多,全都进入寺内多有不便,就留下了一部分侍卫在寺门外等候。
胡铮胡奇兄弟,锦云素云,还有另外两个侍卫随他们母子三人入殿,加起来也有将近十个人了。
灵谷寺内,除了有放生池、金刚殿、天王殿、无量殿、五方殿、毗卢殿、观音阁等常见的殿堂,寺后还有一座宝公塔。
无量殿内,供奉着一位传奇法师——
玄奘法师的坐像,据说在宝公塔的顶层,还有这位玄奘法师的顶骨舍利。
陈福林就很想见识一下。
他们没有在前面那几座寺庙多留,人太多了。
而是直接往里面,走到了无量殿,不知为何,此处竟不像前面金刚殿等香火鼎盛,十分寂静。
殿内有一位师傅敲着木鱼,在做功课。
秦旭和秦熙和佛寺是打小就结了缘的,参拜佛祖一事也是轻车就路,他们在东明寺居住那一月,甚至还跟寺庙里的师傅们一起,日日做早晚课。
所以兄妹俩一进殿里,注意力就被角落里的木鱼声吸引了。
不过他们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娘亲把殿里的几尊佛拜了拜。
陈福林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向佛祖祈愿。
若是我佛真的有灵,便保佑我的孩子们,平安顺遂,保佑父母,身体安康……
还有太子殿下,愿他余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这样才能当好他们母子的保护伞。
秦旭和秦熙一起,跟着年娘亲一起拜下。
角落里的木鱼声不知何时停止了。
僧人睁开眼,看见跪在佛祖面前的一大两小,心神不由得一震。
那三人身上皆笼罩着一层金光,隐有龙凤之气盘旋于大殿之上!
僧人自幼开得天眼,五行有缺,唯有佛祖能给他一方安静之处庇佑一二。
他在灵谷寺六十余年,从未见过命格如此贵重之人!
待三人从蒲团上起身,僧人便出声了:
“阿弥陀佛,贫僧灵韵见过三位施主。”
三人闻声,往这边的角落看了过来。
灵韵温和一笑:“施主远道而来,不妨抽一支签?”
抽签?
陈福林神色古怪的看了这僧人一眼。
秦旭和秦熙两人也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从各自眼底看到了兴味。
竟然叫他们抽签?
咳咳……
在东明寺的时候,他们可是被寺里的师傅们狠狠地教授了一些关于“抽签”的知识的。
这种事情,看似玄之又玄,但其中也不是没有操作的空间。
换句话来说,这签,很多时候是可以根据求签之人的心意来解的。
而且这位大师看似笑得十分淡然,可眼底却隐隐有着殷切。
是盼着宰他们一顿吗?
灵韵师傅洞悉人心,见三人犹犹豫豫的站在远处,立时就明悟了。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解签不要钱!”
陈福林:“嗯?”
不是看他们有钱,要宰他们?
“贫僧见三位施主气度不凡,相遇即是有缘,今日便免费为施主解一支签。”
秦熙抬头看向娘亲,两眼亮晶晶的:
娘,免费的诶!
陈福林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然后看向灵韵大师:
“那就麻烦大师了。”
三人走了过来。
秦熙道:“娘,让我来。”
秦旭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陈福林自然也是不会拒绝的。
于是秦熙小朋友眉开眼笑,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猫,她迈着小腿跑到灵韵大师面前。
咧开嘴对这位亲切的光头大师一笑:
“大师,我来摇签可以吗?”
亮闪闪的大白牙,险些没晃花灵韵大师的眼。
灵韵大师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小施主自然可以摇签。”
于是秦熙也不客气,小手抱着桌案上的签筒就开始使劲晃。
诶嘿?
怎么还不出来?
秦熙晃了好一阵,就在哥哥秦旭看不下去,准备帮她一块儿晃的时候,终于有一根签恋恋不舍地从签筒里面掉了出来。
秦熙赶紧放下签筒,把掉出来的签捡起来,笑眯眯地交给这位灵韵大师。
“大师,还请为信徒解签!”
规矩她懂!
一个五六岁的奶娃娃,自称“信徒”,灵韵大师眼底笑意不浅,接过那支签。
——
第二百三十七章 性命之忧
从无量殿出来,陈福林的心情有些沉重。
他们在灵韵大师的安排下,在寺里住了下来。
素云和锦云把屋子里简单收拾了一下。
寺庙里的客院,大体相似。
只他们这处客院似乎更偏僻,这一路走来也未见到几个人,院子后面还有一处竹林。
他们每年在东明寺客居,如今在灵谷寺,虽一南一北,但身处这寂静幽篁的禅院里,心情竟也有些类同。
陈福林坐下后,对站在门口的胡铮道:
“胡统领,天气这么热,外面的人就不要守在寺外了,自己找地方休息,咱们要明日再回,莫中了暑。”
太子殿下说他届时会来接他们,明日且看看情况,若是殿下抽不开身,他们自己回去就是。
胡铮心里感激,却仍是道:“殿下吩咐我等护卫良娣和两位小主子,稍晚些时候侍卫们会进寺里来。”
因着灵韵大师的安排,他们占的是独一个院子,两个侍卫守在院门口,他和胡奇就在院中。
但这会儿是白日,香客们往来如织,看似安全,可万一有什么变故,他们四人怕是招架不住。
所以那些侍卫也会进寺里来,晚些时候他亲自去跟主持说明,让他将后面那个竹林里的院子也借给他们。
那位灵韵大师也不知看出什么了,似乎是怕人打扰到他们,安排的地方几乎没什么人。
可胡铮并不会因此而松懈。
临行前,太子殿下亲口叮嘱过,江宁看似繁华,却暗藏汹涌。
他们在江宁街头时,身后的尾巴不计其数。
所以陈良娣以为着便装别人会把他们当成寻常富贵人家的家眷前来礼佛是行不通的。
只怕是他们一行人从行宫一出发,就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
既然是他们早有安排,那陈福林就放心了。
用过斋饭后,兄妹俩就自觉去午歇了。
原本打算下午去那有佛子舍利的宝塔参观一二,此刻她却没有了心情。
锦云注意到主子自无量殿出来后神色就有些不对。
当时她们没有跟着进去,也不知道殿里发生了什么……
陈福林撑着头,靠在客院的榻上,神情恍惚,没有半点睡意。
“主子,您心情不好?”
锦云也是陪在陈福林身边多年的大宫女,关心便问了。
“是有些忧心……”
想到方才在殿里发生的事情,陈福林心里就沉甸甸的。
“不知小施主求什么呢?”
灵韵大师看完签文,收起了脸上的笑,问秦熙。
秦熙睁着大眼睛,苦苦思索,“就求……平安吧?”
她和寺庙结缘,便是为了求平安,还有她脖子上的护身符,也有明远大师的加持。
其实她还蛮想求自己的财运的……
但是小秦熙偷偷看了眼一脸满意的娘亲,默默把这个想法咽了回去。
她不必求,以后一定会成为大靖最有钱的人!
【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
灵韵大师说:“小施主目下虽处在逆境,却必须持之,不宜变之。见之状,为己周章,坚守旧之况,必有机缘之来,不可慌耶……”
翻译成大白话就是,近来秦熙或许会遭遇不测,甚至有性命之忧,但能化险为夷,绝处逢生,不必恐慌。
不仅如此,灵韵大师还看出来她脖子上挂着的那道灵符,外面的容器却是经过高僧加持的,上面隐隐有佛光透露。
“只是承托灵符的容器受损,佛光已泄,虽已经修补了一番,但小施主命格奇特,成人前厄运缠身,本有灵符和此容器加持,性命无虞,小施主身上隐有佛气,想来时常礼佛吧?”
陈福林答道:“正是,她幼年遭逢大难,有高人指点,让孩子每年都去佛寺休养一月。”
灵韵大师颔首:“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必能护佑小施主平安无虞,可此番佛光乍泄,小施主近来有一劫要应……”
灵韵大师拿走了装灵符的那个小锦袋,愿意替秦熙重新修补。
陈福林一面担忧,一面感激不已。
想到这里,她伸手握住了一旁打着扇子的锦云的手:
“在柳家时,多亏你手巧,替熙儿修补了那个小锦袋。”
灵韵大师说了,幸好修补及时,不然等佛光完全乍泄,里面的灵符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日渐消损,久而久之便会失效,熙儿的性命也会不保。
明远大师当年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耗费心血用了自身修为为秦熙结了这么一个容器。
锦云莞尔:“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那看着像个小香囊的东西很重要,跟小郡主的安危息息相关。
锦云知道。
所以在发现它受损的第一时间,她就想着能不能修补一二。
一夜没睡,熬得两眼通红,也不知怎的,修补了那个小香囊后,她一连几日都像是失了精气神一般,许久才恢复过来。
如今听主子说了那位灵韵大师的意思,幸好弥补了一二。
若是灵韵大师在此,便会立刻明白,当初锦云在修补这个容器的时候,耗费的也是自己的心神。
且她在修补此物的时候,内心一定诚心实意的祈愿这容器的主人平安。
佛说,这是信徒的信仰之力,又叫念力。
锦云见主子仍然有些愁眉不展,只能劝道:
“那位灵韵大师不是说,咱们小郡主虽有些波折,却能逢凶化吉,咱们也让胡统领多加注意,您如今怀着身子,莫要太过忧心才是。”
陈福林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素云和锦云的好,她都记在心里。
在她心里,她们相处日久,情同姐妹,日后她定会送她们一个锦绣前程。
至于那敢对她的熙儿下黑手的人……她一定不会放过!
柳家五弟妹被毒害的消息,她早几日就知道了。
其中内情大表哥在信中也跟她一一说明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徐薇既然敢动手,死不足惜。
就是可怜了表弟,还有那个几岁大的孩子。
如今二舅舅一家已经搬出了老宅,她这一去,也算是害得祖母不能一家团聚了。
陈福林在心底叹了口气。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另外一层渊源。
徐姝。
呵呵!
她倒是也想见识见识,这个人究竟跟自己有多像,以至于太子殿下回来,连跟自己提都没有提上一句!
——
第二百三十八章 神通广大
第二日一早,
秦旭和秦熙就迫不及待的叫醒了陈福林。
他们想要去前面的殿里,跟师傅们做早课。
半宿没睡这会儿困成狗的陈福林:……
“素云,锦云!”
快来,赶紧把他们带走。
素云这时候端着水盆走了进来,放在架子上,无奈的走了过来:
“小少爷小小姐,奴婢陪你们去前面做早课吧,夫人肚子里的弟弟妹妹还没有睡醒。”
秦熙望了望窗外冉冉升起的太阳,又看了看她娘不怎么明显的肚子:“弟弟还没醒吗?那他可真是个懒虫。”
素云无奈苦笑:“小孩子要多睡觉才能长大,你们小时候每天都在睡觉的。”
高冷的小秦旭终于动了动眼珠子,他小时候每天都在睡觉?
娘不是说了,每天睡觉的不是小猪吗?
秦旭:……
不,他才没有每天睡觉。
一定是素云姑姑记错了,每天睡觉的很可能是妹妹。
想他每天天不亮就要跟着父王一起起来,父王去上朝,他要跟武师傅练功,然后还要去书房读书。
而妹妹呢?
学啥啥不会,一会儿就要休息。
这么优秀的他,一定是从小就十分勤勉了。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身边的妹妹,然后像是为了表现自己是如何的勤勉,非常自觉的走到了洗脸架子前,撩起袖子就要自己洗漱。
素云也赶紧把小郡主从床上抱了下来,给两人洗漱后,锦云就拿着小僧送来的早食进来了。
兄妹俩生怕去晚了,一人拿了个大馒头就准备往外面跑,两人阻拦不了,素云只能加快步子,跟着往前面跑去。
胡铮见此,也跟弟弟交代了几句,跟了上去。
等陈福林一觉睡醒,院子里除了她就只有锦云和柱子一样杵在院子里的胡奇了。
“他们还没回来?”
她依稀记得两个孩子来叫她做早课来着。
以往他们在东明寺的时候,就是日日跟着寺里的师傅们一起做早课,想来是又住进了这不一样的寺里,勾起了他们的玩兴了。
可她实在是起不来。
昨儿她从白日担忧到晚上,半宿都没睡好。
后半夜好不容易要睡着了,一闭眼,就看见秦熙倒在血泊里。
这还怎么睡?
直到天快亮了,她再也支撑不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
不能再想了。
这样下去,秦熙没什么事,她自个儿快吃不消了。
这会儿虽说算不上早晨了,但这刚起床的晨吐却比以往任何一日都来得猛烈。
一定是她没有休息好,肚子里的孩子都要抗议了。
锦云看她脸色比昨日更差,心下担忧:
“主子,您就把心放宽些,万事都有殿下呢!咱们那么多人保护小郡主,小郡主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再不济,咱打今儿起,让素云姐姐寸步不离的跟着小郡主。”
她知道自己是个战五渣,但是素云姐姐可厉害了,和胡奇统领对上都有一战之力。
锦云可是听说了,原先胡统领跟他哥哥一样,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四大亲卫之一,个个都相当于正四品的参将,手下都有不少兵。
所以能和胡统领打成平手的素云姐姐,在锦云眼里厉简直害到不行。
陈福林听进去了,仔细想了想锦云的建议。
“那就先这样吧,让素云跟着秦熙,回头再跟太子殿下说说。”
主仆俩说着话,陈福林心情好多了。
但这会儿早过了吃早饭的点儿,她也没什么胃口,喝了几口温在炉子上的白粥,就叫人撤了下去。
这时候,
守在院子外的一个侍卫突然走了进来,在胡奇耳边说了什么。
胡奇拧眉,然后转身就往屋子里走来。
“主子,门外有位赵夫人求见。”
陈福林擦了擦手,将帕子递给锦云,闻言有些诧异:
“赵夫人求见?可知何事?”
哪里来的赵夫人?
她在这江南可不认识姓赵的人家。
“赵夫人说是从宝公塔下来,走了一路,只有这处院子里有人住,想讨口水喝。”
说完,胡奇又提醒道:
“江宁郡郡丞,姓赵。”
所以这位很可能是郡丞夫人。
昨日相安无事,夜里倒是有几只苍蝇在周围晃悠,都被他们的人解决了。
今天来的,只会是苍蝇的主人。
“讨口水喝?”
江宁郡郡丞?
陈福林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倒是神通广大。”
她明摆着是不愿意留在行宫和那些官眷打交道,又隐藏身份轻装简行来了灵谷寺,没想到还有人追来了这里。
“既然如此,那便请人进来吧!”
她倒要看看,这些人这么想见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胡奇出去,很快就带进来几个人。
“原来是贵人!”
这位赵夫人一进来,就露出了诧异不已的表情。
跟她一道进来的,除了一个丫鬟,还有另外两道身影。
一个作妇人打扮,应该也是哪家的夫人,昨儿夜宴倒是没见过,要么不是官眷,要么就是某个小官家的夫人了。
不过看这身打扮和气度,应该是前者,或许还有可能出身名门。
另一个嘛,是位年轻姑娘,跟在那位夫人身后,带着帷帽,进屋都不曾摘下。
赵夫人一脸诧异,似乎没有料到自己随意找的一个院子求碗水喝,竟然求到了昨晚见到的东宫那位陈良娣头上。
她脸上的神情极其自然,陈福林表示自己半点都没看出来装的痕迹,只能说赵夫人演技不错。
赵夫人连忙行礼,她身边的几人也纷纷跟着见礼。
陈福林坐在那里,笑得端庄:“是赵夫人吧!不必多礼,快请坐,您也来礼佛?”
接着又对锦云道:“给客人上茶。”
赵夫人落座,笑得如有幸焉:
“正是,妾身每月中旬都会来灵谷寺礼佛,没想到今日碰巧,竟有幸遇上了贵人。”
说罢,又对陈福林介绍道:
“这是我娘家嫂嫂和侄女,今日和妾身一道来礼佛,我这侄女年纪小,走了几步路就累得不行,直嚷嚷又累又渴,妾身和嫂嫂没法子,便只能看看这客院中有哪位好心人慷慨相助了。”
赵夫人说这话,三分无奈,三分怨怪,三分宠溺,将一个宠爱侄女拿任性的侄女没办法的姑姑演绎得淋漓尽致。
陈福林笑着对两人微微颔首,“赵夫人慈爱,几位不嫌弃的话,便在此歇歇脚。”
锦云的茶也上来了。
给三人斟了茶,然后退回了主子身边。
——
第二百三十九章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赵夫人一脸热络,不见半点生疏:“贵人是昨日来的灵谷寺吧?您独自一人来的?”
陈福林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慢悠悠道:“昨儿上午来的,听说灵谷寺香火鼎盛,便想着来见识见识。”
“素来听闻贵人信佛,不曾想竟是真的,难怪您周身气度祥和,不瞒贵人,妾身见您第一眼啊,就觉得您身上像是有一层金光似的呢!”
赵夫人也真是下得去脸,什么好听的话都敢说。
若不是灵韵大师知道这世上如他这般开了天眼之人少之又少,差点都要相信这位赵夫人也是同道中人了。
“赵夫人谬赞,不过都是俗人罢了,”
陈福林心下好笑,这说的,不就是那传说中的圣母了吗?
这赵夫人捧她的意图不要太明显,可就是有些过头了,叫人心生防备。
她和赵夫人说着话,她那位娘家嫂嫂也时不时插上一句,三人面上瞧着倒是相谈甚欢。
倒是坐在那里那个戴着帷帽的女子,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陈福林感觉向来敏锐,发现这人的视线竟然一直在自己身上打着转……
这位赵夫人一大早带着人找上她,莫不是只是来跟她说说话,奉承她一把?
不知不觉,
竟然已经到了午时。
赵夫人舌灿莲花,坐在这里一刻不歇,把江宁郡内的山川明秀给陈福林介绍了个遍。
锦云茶水都泡了三壶,她这才说道:“贵人在江宁这几日,若是有什么地方想去玩的,只管招呼,妾身必定相陪……”
“娘!”
“娘!”
陈福林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就传来了两道稚嫩的声音。
她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什么时辰了?”
锦云答道:“回主子,已经巳时末了。”
马上就是午时了。
这位赵夫人,无论是端茶送客,还是各种暗示,都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但她说的那些山川名胜还算有意思,他们在江宁停留日短,肯定是不可能把每个地方都游览一遍的,这会儿听赵夫人一一介绍了,就算是没能去得了,姑且也算神游了。
秦旭和秦熙回来了。
他们出去一上午,跟着灵韵大师把寺里转了个遍,发现好多东西都跟东明寺不一样,叫两人流连忘返,以至于这会儿才回来。
两个孩子皆是满头大汗,兴冲冲跑了进来,正准备跟娘分享一下这一上午的所见所闻。
刚踏进屋子里,两人一前一后同时顿住身子。
“娘?”
有客人?
秦熙站在前面,看见屋子里坐着的三个陌生的人,眨了眨眼,目露疑惑。
秦旭晚了她一步,他收了脸上的笑,小脸一肃,见屋内的情形便上前拉住妹妹的小手,身板笔直的往娘身边走去。
有外人在,不可失礼。
秦旭握了握妹妹的手,传递着这个讯息。
不愧是一母同胞的龙凤胎,秦熙立马就明白了哥哥的意思,提着小裙子也一脸正色走到娘亲跟前。
兄妹俩齐声道:“娘,我们回来了。”
陈福林拿帕子,给两人擦了擦汗,嗔怪道:“一上午去哪儿疯了,瞧这一头的汗!”
秦熙小嘴一咧,“嘿嘿”一笑,正要说什么,就被一道不算刺耳却有些突兀的声音打断了。
“这是小皇孙和小郡主吧?”
赵夫人“哎哟”一声,连忙站了起来,又要给两人见礼。
秦旭和秦熙的小眉毛同时皱了皱,这个大婶有点讨厌……
他们站着不动,赵夫人三人膝盖都屈了下来,陈福林这才道:
“都是在外面,两位夫人不必多礼。”
三人屈膝的动作一顿,这礼也不知是该继续福下去,还是该站起来。
赵夫人“呵呵”一笑,“既是如此,就多谢贵人和小皇孙小郡主体恤了。”
她很快站了起来。
那位夫人和小姐紧随其后。
按理来说,这会儿稍微有点眼力劲儿的人都该提出告辞了。
可三人中,那位姑娘却突然出声,说了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贵人为何不带着小皇孙和小郡主留在行宫?小皇孙和小郡主身份尊贵,又无殿下在旁,出了事情贵人当如何呢?”
声音倒是很好听。
不过,陈福林:???
这是她的儿子女儿,带出来连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都没有多说什么,这个人是有多大一张脸,当着她的面说这些?
难道她会不顾自己孩子的安危吗?
且不说面上有胡铮胡奇等侍卫在,暗地里太子殿下也是安排了人的。
所以她儿子女儿的安危,还轮不上这位置喙吧?
她脸色淡了几分:“有劳姑娘担忧了,只是我三人出行殿下早有安排,自是安全无虞。”
说到这儿,她眼神幽微地看了眼站在那里的三人,继续道:
“若非在这么偏僻的禅院中遇见赵夫人,想来也不会再有人认出我们的身份。”
她这话,可谓是寓意深刻。
这么偏僻的禅院,赵夫人却带着人找了上来,什么偶遇不偶遇的,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而除了赵夫人,再没有人将他们的身份认出来,所以他们就是普通大户人家家里的女眷和孩子外出。
换句话说,要是再有人把他们认了出来,这其中和赵夫人有没有关系,那就说不清了。
这要是出点什么事儿……
赵夫人神色一变。
显然没料到方才跟她言笑晏晏,一团和气的陈良娣这会儿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身侧的嫂嫂和侄女一眼,没有躲过陈福林的眼神。
却听得那姑娘又道:“太子殿下随陛下南巡,诸事繁忙,贵人不思为殿下分忧,却为一己之私肆意畅游,反令太子殿下劳心劳神,不知合适否?”
这下陈福林的脸色是彻底冷了下来。
“这些事情,恐怕和姑娘你也没多大干系吧?”
“且不说太子殿下随陛下南巡是否诸事繁忙,这些事情并非姑娘可以臆测的,便是我与小皇孙和小郡主的事,怕是也轮不到你来操心!”
“姑娘在家无事,便多读书,学些为人处世的经验,以后还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才是。”
免得整天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她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放下,发出沉重的声音,直接不客气地让锦云“送客”。
赵夫人见她当真发了火,心下烦躁之余还有些担忧,却碍于什么不敢训斥侄女。
倒是那位嫂嫂不瘟不火地解释道:
“太子殿下江南当年赈灾,救万民于水火,小女一直将其视为救命恩人,日日膜拜,若有妄言引得贵人不快,还望贵人海涵。”
陈福林没有再理她们,而是站了起来,拉着秦旭和秦熙的小手转身就进了里间。
——
第二百四十章 原来是她啊
里间。
秦熙仰头看着她娘,道:
“娘,她们坏。”
陈福林疑惑地看向女儿,“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坏了?”
秦熙忿忿:“她说娘不好,她坏。”
还有那两个大婶,身上臭臭的,那都是坏人的味道。
秦旭也肯定的点了点头:“对,她坏!娘才不是不顾我们的安危,父王也是。”
陈福林莞尔一笑,方才在外面冷下来的一张脸此时满是柔情。
六岁大的孩子,已经能听懂大人们说的大多数话,就算听不懂的,他们也能从中感觉出善意和恶意。
“那样的人,与我们有什么干系呢?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只要自己明白就好。”
无需跟别人多解释什么。
她的身份,已经足以支撑自己不高兴的时候无所顾忌的对她们下逐客令。
秦熙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不跟她玩儿。”
竟敢说她娘不好!
秦熙握了握小拳头,等她见到父王,一定要告诉父王!
没有人能欺负她秦熙的娘亲!
旁边的秦旭垂下眼眸,盯着娘亲裙摆上的一朵花出神,俨然也在想着什么。
陈福林不愿让他们想这些事情,便主动问道:
“你们出去了一上午,都去了什么地方?可见到灵韵大师了?”
这个话题,顿时又把兄妹俩的心神勾了回来。
两人叽叽喳喳的,你一句我一句就跟娘说着自己上午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待她听见竟然是灵韵大师亲自陪他们逛的寺庙,也不由得暗暗吃惊。
看来临走前,她得给佛祖打一副金身了。
昨日一见,灵韵大师在灵谷寺显然地位不低,他竟然亲自陪着两个孩子,想来也不完全是看在他们的身份,也是他们的缘分了。
她时不时应上一句,奉上自己艳羡的小眼神,更是大大满足了两个孩子的倾诉欲。
“唉,真是可惜,娘今日上午哪儿也没去呢……”
单在这儿坐了一个多时辰,听赵夫人胡天侃地了。
虽也不算无聊,但那些地方,只有自己亲自去了,才能领略到其中秀美,道听途说只能描绘出十之一二罢了。
当然,她并没有说出其实是自己起晚了这个事实。
秦旭和秦熙立马一脸同情,马上就猜到了自家娘亲肯定是被客人耽搁了,不然肯定就会来找他们的。
那些人果然坏,霸占娘的时间,不让娘出去玩!
秦熙再次握了握小拳头。
很好,告状的内容又丰富了!
娘仨用了午膳又准备午歇。
这么热的天,陈福林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放两个孩子出去。
她自己自然也不会出去的。
算起来她这个肚子满打满算也才三个月不到,若不是为了秦熙兄妹,她不一定会来这灵谷寺。
烟霞山附近,可不仅仅只有这座佛寺。
若她只是想要游览名胜,灵谷寺并不是绝佳的选择。
可正是因为这些年和佛寺之间的渊源,她才会选择灵谷寺,这南方第一寺,是否也能像东明寺一般,给她的孩子们带来庇佑呢?
万幸,她来对了。
遇见了这位灵韵大师。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今日即使那赵夫人不找上门来,自己其实也不一定会出门去。
一来是昨晚没休息好,精力不济;二来若是走得远了,也怕自己的肚子出什么事。
看着兄妹俩睡着了,陈福林这才起身从里间走了出来。
胡奇早就等在了这里,看见她出来,抱了抱拳:“主子。”
陈福林在上面坐下,锦云和素云一左一右站在她旁边。
她“嗯”了一声,便直接问道:“查到了?”
胡奇知道主子问的是谁,答道:“赵夫人夫家姓赵,乃江宁大族,其夫为江宁郡丞,娘家姓徐,是……颍川徐氏的旁支,另一位夫人并非江宁人,两日前才从汝南徐家到江宁。”
哦?
又是——
颍川徐氏。
汝南徐家。
陈福林眯了眯眼睛。
只要不傻的人这会儿估计都能明白其中的猫腻了。
“汝南徐家,徐薇的娘家?那这位夫人,应该就是那位带着女儿前去汝南旁支家做客的徐家夫人了。”
这客倒是做得挺好。
从颍川到汝南,又从汝南到江宁。
他们老徐家的亲戚还真遍布四方了。
“所以说这姑娘……”
她话音一转,尚有未竟之言。
主子已经知道了,胡奇便把头埋得更低,不敢再吭声,以免殃及池鱼。
“呵!”
原来是她啊……
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见了面。
就是可惜了,今日竟然没能见到那位姑娘尊容。
突然,陈福林漫不经心地道:“叫胡铮来一趟吧。”
据说这位是除了太子殿下外,唯一一个见过这位姑娘真容的。
胡奇听见自家主子这声冷笑,大热的天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忙道:“属下这就去!”
……
灵谷寺外,
一辆奢华的马车停靠在路边。
从寺里走出来几道身影,都是女眷,其中一个少女头上还戴着帷帽。
在夏日,姑娘们怕把自个儿晒黑了,这样的装扮倒也不算出挑。
有小厮见自家夫人出来了,忙搬下车凳,掀开马车帘子,让主子们上车。
赵夫人和两人上了马车,帘子落下。
那女子头上的帷帽终于摘了下来。
不是徐姝又是谁?
赵夫人的嫂嫂,徐夫人眉目微蹙,看着一脸桀骜的女儿,训斥道:“姝儿,你太莽撞了。”
她这个女儿,打小就要强,跟家里哥哥姐姐们相处也都是寸步不让。
尤其是那年她被发现和东宫这位长得十分相似,家里就更加悉心培养她,纵得她愈发目中无人。
即使她的目标是要将对方取而代之,可现在她还只是个平民之女,人家是东宫的太子良娣,还生下了一子一女,她有什么资格在别人面前指手画脚?
是的,即使如他们颍川徐氏这样的世家,相较于皇族,也不过是“平民”。
徐姝闻言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您没见着她跟个面团子似的,就她那小门小户出身的,还敢把我怎么着不成?”
徐夫人眼中隐有薄怒,语气加重:“徐姝!你难道忘了你是怎么从汝南离开的吗!”
徐姝神情一滞,垂下了眼眸,眼底满是恨意。
她当然记得了。
她是像丧家之犬一样,不得不偷偷逃离汝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