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同病相怜
保公公见太后娘娘真的动怒了,连忙招呼人把小太监带了出去。
不出意外,永寿宫是见不到这个人了。
“姑祖母……”
李鸢儿见太后都请不来太子殿下,那她怎么办?
东宫的人守着大门,根本不让她回去,难不成她还真要留在永寿宫?
太后冷笑:“好啊!好一个朝事繁忙!”
太子果然是翅膀硬了,如今连她这个做祖母的想见他都没有法子了。
“既如此,往后太子殿下便不必来永寿宫了!”
太后娘娘此言一出,丽妃和德妃同时一惊。
保公公也惊呼道:“太后娘娘!”
太后揉着突突直跳的眉心,摆了摆手:“这是哀家的懿旨,不必多言!”
“都下去吧!李良娣暂且留在偏殿!”
太子将鸢儿打发来永寿宫,这不仅是打了她的脸,也打了李氏的脸。
此事绝不能轻易罢休!
否则她的老脸,还有李氏的脸面就都给东宫踩在地上了。
**
“什么?”
“太后娘娘真下了这么一道懿旨?”
太子外出还未归来,永寿宫太后的这道懿旨就已经传遍了后宫。
连陈福林听到消息都有些难以置信。
太后竟然会下这样的懿旨?
不让太子再去永寿宫?
这分明是直指太子殿下不孝了。
景公公低眉颔首:“正是,太后娘娘亲口下的懿旨。”
陈福林轻笑了一声。
这下好了。
太子殿下昨晚把她赶出门外,今儿就被自己的祖母拒之门外。
他们这算不算某种意义上的同病相怜?
等秦骜从陈家回来,太后不让太子踏进永寿宫的消息传遍了前朝后宫。
他的马车刚到东宫门口,就看到陛下身边的路公公等在了那里。
“殿下可回来了,陛下正等着您呢!”
秦骜挑了挑眉,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是什么事。
他在路上的时候就听说了,他那个祖母竟然下了那么一道懿旨。
何其可笑!
去御书房的路上,路公公斟酌着道:“今儿下午将军府的李老夫人和李夫人进宫给太后娘娘问安……”
李家镇守西北,老人年纪大了,西北苦寒,所以将老太太送回上京荣养,李夫人则是替丈夫回京侍奉婆母。
二来也是为了嫁入东宫的女儿和嫁给景王的侄女李婵儿。
李老夫人是镇北大将军的夫人,也是太后娘娘的亲嫂嫂。
老太太年过八旬,轻易不会进宫,就是除夕宴都不一定出席。
故而这两人进宫肯定不是简简单单的问安,显然是李良娣的事情已经叫李家知道了。
这是进宫来讨个公道来了。
秦骜淡淡的谢过路公公的提醒,但他心里丝毫不惧。
李鸢儿犯在他手里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先前他已是顾念太后和李家的面子。
可谁知这人心里没有半点数,一而再再而三往他身上凑,如今还敢对他的孩子出手。
就算是李家老太太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他也有法子叫对方闭嘴!
御书房,
皇帝正看着手中痛斥太子与民争利的折子。
他的大臣们果然是文采斐然呐!
一个个骂起人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做起事来却拖拖拉拉慢慢吞吞的。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到了。
皇帝陛下目光从折子上挪了开来,看着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老儿子,饶有兴味的对他招了招手。
“来来来,太子来瞧瞧这个折子写得怎么样!”
秦骜上前,接过他父皇递过来的折子。
刚看了个开头,就抬眸看向他父皇,目光询问。
皇帝指了指他面前这一堆:“诺,这些都是,不止那一本,你都瞧瞧吧。”
陈家二子在江南行事,背后站的是太子,在有心人眼里此事早已不是秘密。
这两年陈家老二和柳家在江南混得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侵犯到不少人的利益。
这不?
陈二前脚刚从江南回来,弹劾太子的折子就摆在了他的御案上。
秦骜:……
他不是很明白,他父皇为什么要让他一本一本看完这些折子。
看看别人是怎么骂他的?
秦骜没有坑声,当着他父皇的面,把这些折子一本一本翻完。
然后目光定定的看着他父皇。
陛下道:“知道朕为何叫你看这些折子吗?”
秦骜垂下眼眸:“是因为永寿宫之事?”
他本以为他父皇叫他来就会立即问此事,却没想到他让自己看了一堆骂自己的折子。
“是,也不是。”
皇帝道:
“如今朝中半数朝臣都在弹劾你,又出了太子不敬太后,所以才有了这道懿旨的流言,对你不利。”
秦骜默了默:“倒也未必是流言。”
皇帝:“???”
有这么上赶着给自己泼脏水的?
“儿臣确实有罪!枉顾了皇祖母意愿,皇祖母觉得儿臣不孝也是应当的,但皇祖母所求儿臣绝不会答应。”
秦骜对自己所为坦荡承认。
但皇帝就是从他嘴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我是错了,错在没有听祖母的话,但我做的事情没错,所以我不改。
皇帝:……
“你可知任由此事发展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李良娣乃李氏嫡女,就算她真有不妥当的地方,太子可以降位份,可以罚她,但太子将人逐出东宫,就太打李氏和太后的脸了。
到时候就算是李家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必定也有心结。
“儿臣知道。”
无非是得罪李氏。
前提是李家真的这么拎不清的话。
皇帝见他似乎心有成竹,便也不再就此事多言,转而问道:
“你去见了陈二,如何?”
父子俩又说了些关于江南的事情,秦骜将心底的盘算尽数和他父皇交底。
末了,皇帝坐在龙椅上久久不言。
“你可知,此事非一朝一夕所成之功?”
秦骜看向他父皇,目光中隐有霸气:“那又如何?父皇春秋鼎盛,假以十年为期,何愁此事不成?”
开凿运河,利不在当下,功在千秋。
皇帝犹豫片刻:“此事,待你登基后再做不迟……”
如今朝堂之中,世家权柄被削弱至此,又有均田制,利国利民。
他庸碌一生,有此功绩已经心满意足,不至于无颜面对秦氏的列祖列宗,开凿运河之事留给太子去做更好。
秦骜反驳道:“如父皇所说,此事非一朝一夕之功,今三年又三年,既是有利于百姓,有利于我大靖,为何还要等?”
——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交账本
他从不在乎什么功绩不功绩的。
若非要说功绩,他父皇的功绩少了吗?
王卢两家之所以能被逐出朝堂,世家权柄进一步被削弱,看似是他之功,可实际上却是他父皇筹谋数十年才有的结果。
均田制得以顺利实施,也是一样。
秦骜曾说他父皇才是最擅把握人心的,并非虚言。
他了解每一位宗室和朝臣,能使王尚书放下戒心,行事愈发张狂。
能利用六王爷好大喜功,揽下其余诸王封地实施均田制的差事。
还利用景王和益王牵制谢氏和崔氏……
凡此种种,深谋远虑。
最后,皇帝还是叹了口气:
“此事朕再想想。”
谁不想做个名垂青史的帝王?
但开凿运河之事事关重大,他还需要再想一想。
“是,那儿臣先告退了。”
秦骜恭敬的行礼退下。
他也只是见了陈二,对江南的收获太过欣喜,故而便将此事和父皇提了提。
也并非当场就要个答案,开凿运河一事确实事关重大,不是他父子二人拍拍脑袋就能决定的。
**
绛福轩里,
母子三人饿着肚子望眼欲穿。
明明半个时辰前就听说太子殿下从御书房出来了,到现在也不见人影。
陈福林问道:“确定殿下不是去了永寿宫?”
景怀连忙答道:“回主子话,太子殿下确实是往东宫来了。”
永寿宫和东宫是两个方向,他们不可能看错。
而且以他对太子殿下的了解,对方也绝不可能去永寿宫的。
“那你去瞧瞧,殿下是不是被什么事儿绊着了。”
陈福林摸了摸肚子,这会儿早就过了膳点。
要不是碧萝说她昨儿个惹了殿下生气,今日便温柔小意一些赔个不是,所以才等殿下回来一起用晚膳,她怎么会饿着肚子呢!
看着坐在一旁抓着米糕吃得香喷喷的两个小人儿,陈福林心里极其不平衡。
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啊!
就在陈福林继续一脸羡慕看着雉奴和阿兕子吃着手中的糕点时,景公公去而复返,且脸色十分的……不好看。
陈福林转头见了,问道:“怎么了?”
景怀嘴角嚅动了两下,似乎有些不敢说话。
陈福林想到了什么,目光微沉:“殿下去了哪里?”
景公公垂着头,道:“殿下一回东宫,就待在长信殿里了,那边传话,说是已经用过晚膳……”
陈福林闻言舒了一口气。
看景公公这样子,她还以为太子去别人那里了。
这狗男人要是因为和她赌气去宠幸别的女人,呵呵……
“既然太子殿下已经用过晚膳了,那咱们就不等了。”
然后她面色如常的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饿死了饿死了。
白等半天。
陈福林在心底骂了太子一通,随后便被桌上因为要给太子殿下赔礼道歉精心准备的美味佳肴征服了。
景公公有些担忧的和素云对视了一眼。
后者摇了摇头,景公公心下叹了口气,便退到门口去了。
这不是主子头一回和太子殿下闹别扭了,但却是殿下头一回直接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回了长信殿。
这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和陈良娣闹矛盾,还有两个小主子呢!
次日,
不论是李良娣被赶出东宫,还是陈良娣“失宠”了的消息甚嚣尘上。
甭管别人怎么想的,杨璇却是一大早就抱着账本来绛福轩交接了。
陈福林听见杨侧妃到访的消息还有些惊讶,直到听素云说对方还带着几个人抱着一堆的账本,她这才反应过来。
好像那日太子处置李鸢儿之后,还夺了杨侧妃的打理东宫之权……
“请进来吧!”
陈福林神色怏怏。
她对打理东宫什么的是真的没半点兴趣,帮着管膳房也是为了安全还有满足自己和孩子的口腹之欲。
在家中时陈母也曾让陈福林学过这些,再没有比这更折磨人的事情了。
陈福林觉得做这些事情,简直比让她背几十本晦涩难懂的古书还要难。
但她也不是傻子,权力都送到手里了还往外推。
她二哥从江南回来了。
这一年多他和柳家在江南已经站稳了脚跟,此次回京陪家中父母过年是假,为太子殿下带回财富才是真。
而朝中也有不少人开始参太子殿下与民争利,大肆敛财,暗地里更有声音说太子有不臣之心。
听说其中为首的就有吴家。
而吴家背靠李氏……
太子殿下对李良娣如此处置,想来是不管这事儿和李氏有没有关系,都是有关系的意思了。
“陈妹妹。”
杨璇走了进来,率先给她打了个招呼。
陈福林赶忙福了福身,“见过杨侧妃。”
杨璇笑道:“你我之间何必如此见外?”
两人相携坐下,杨璇就挥了挥手。
长秋殿的小太监抬着一口箱子,两个宫女手中也各自抱着一摞账本。
“殿下有命,让陈妹妹打理东宫,这是东宫的账册,本该昨日就拿来的,只是清点的时候费了些时间,便拖到了今日。”
陈福林素来知道杨侧妃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只是没想到她一坐下就开门见山。
“杨姐姐客气了。”
她也不是扭捏的人,转头对素云道:
“你带着人去清点一下账册。”
果然,杨璇见她转变了称呼,面上的笑容更深。
陈良娣要是和别人一样跟她虚与委蛇,说什么“杨侧妃拿来的账本不必清点”之类的屁话,她反而看不起她。
“便让她们在这儿交接吧,有什么问题来寻我便是,我有些时日没见着雉奴和小丫头了,怪想他们的!”
陈福林听她这么说,站了起来笑着道:“现在外边冷,我平日里都不让他们出门,连给太后娘娘请安都没去了,杨姐姐随我进去吧!”
“合该如此,小孩子体弱,请安倒是其次,千万不能受了寒……”
两人相谈甚欢,杨侧妃还陪着两个孩子玩了半日,直到用完午膳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
她身边的大宫女小声道:“今儿没见着太子殿下,那传言莫非是……”真的?
杨璇拢了拢披风,面上的笑意微顿,神色不明地侧头看了眼大宫女。
“以后莫要说些不着调的胡话,太子殿下的行踪岂是你我能窥探的?”
宫女闻言垂下了头:“奴婢知错。”
杨璇这才恢复了笑意,这两个孩子真真是可人的!
小小年纪却聪慧过人,能教出这样两个孩子,她果然没看错这位陈良娣。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打嘴炮
这边,
素云清点完账册,跟陈福林禀报着情况。
“回主子,账册已经交接完毕,都没什么问题,对牌也在这儿了。”
素云说着,将一块牌子递了上去。
陈福林点了点头,接过对牌看了一眼。
就这么块牌子,还有后宫的凤kin令,握在谁手里,谁就掌握了的权力。
所以古往今来,东宫也好,后宫也好,各人为了争这两块牌子,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陈福林对此不以为意,这些东西都是表面的。
东宫的权力,乃至后宫的权力,都只系于太子殿下和陛下而已。
“知道了,杨侧妃为人敞亮,想来也不至于在这事儿上头做什么,对牌你收好了。”
素云郑重的将对牌收好,心下十分感念主子的信任,也笑了笑:
“正是,没想到杨侧妃这么痛苦。”
**
前朝,
今日仿佛是参太子殿下的专场一般。
先是有吴尚书为首的一派官员参太子大肆敛财,与民争利。
后有李氏一派参太子不敬祖母,桀骜狂悖。
“陛下!臣有本奏!”
“奏。”
“太子殿下纵容柳家在江南大肆敛财,欺压当地商户,挤占利润,惹得江南众商会怨声载道……”
“正是!太子殿下此举乃与民争利,东宫如此大肆敛财意欲何为?臣请陛下明查!”
这里的慷慨陈词还未说完,后面又有人站了出来:
“将东宫妾室贬出,此事古未有之!纵然李良娣有失职怠忽之罪,却也是为太后侍疾,情有可原,太子殿下却以此为由将李良娣贬至永寿宫,实乃不敬太后,不孝不仁!”
李氏一派的这位官员一脸激愤的说完这话,就有一溜的官员站了出来:
“臣附议,太子殿下此举属实狂悖!”
“臣附议!”
“臣也附议!”
站在最前面准备眯着眼睛摸个鱼打个盹儿的老崔大人一看今日早朝这架势,瞌睡立马就吓跑了。
好家伙!
合着今儿上的不是早朝,是太子殿下的批斗大会吧?
上首坐着的皇帝听着过半朝臣对太子的控诉,面色辨不清息怒。
“太子,你有何话说?”
秦骜不慌不忙的站了出来,对着陛下一揖:
“回父皇,按我大靖律例,诬告者反坐。”
言罢,他转身看着一人问道:
“张大人口口声声说孤在江南欺压商户,与民争利,大肆敛财,敢问证据何在?”
张大人面色涨红:“柳家和东宫陈良娣的母家乃是姻亲!柳家商号自一年前布局江南,如今已经挤占江南盐粮半成市场,若无太子殿下撑腰,柳家商号何以在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发展如此壮大!”
秦骜玩味一笑:“哦?因为柳家和孤的良娣母家乃是姻亲,所以张大人断定是孤在背后支持柳家在江南敛财?”
张大人气势如虹:“下官自然是有证据!江南盐运官曾亲口承认,柳家能拿到盐引是因为太子殿下亲自打了招呼!”
自江南动荡后,朝廷便完全掌握了江南盐场和青州盐场。
但大靖土地广袤,人口众多,仅仅依靠经营官盐商铺,难以满足所有百姓的需求。
因此便经过多方考察对一些信誉极佳,实力雄厚的商户发放了盐引,准许他们以相当的价格从官府购买官盐,到官盐没有触及到的地方售卖。
秦骜轻轻掸了掸衣袖:“孤就在这里,是哪位盐运官和张大人说的这话,孤何时何地说的,张大人请他来与孤对峙便是!”
张大人:“对峙?!!”
秦骜继续道:“当然,张大人也不必担忧孤会杀人灭口,蓄意报复之类的,如今这里站着文武百官,又有父皇亲自监督,孤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所以……是哪位盐运官指证孤以权谋,张大人尽可以叫前来御前作证。”
张大人眼角的余光看了眼站在他前面不动如山的吴大人,大冷的天鬓角却有冷汗冒了出来。
他又看了眼目露不屑,一脸淡然的太子殿下。
做错事的人却能如此桀骜不驯,简直气煞人也!
张大人牙一咬心一横,说出了一个名字。
皇帝闻言立即着人前去宣人。
见这人一时半刻还来不了,秦骜便将枪口对准了方才参他的另一拨人。
“这盐运官还有一会儿才来,便先议议这位……是李大人吧?李大人参孤不敬太后,不仁不孝?”
李大人被点名,昂首挺胸不畏强权:“正是下官!太子殿下所作所为实在狂悖,天人共愤!”
“天人共愤……”秦骜“啧”了一声:“老天爷有没有愤怒孤不知道,你确实看起来很愤怒倒是真的。”
愤怒的李大人继续不畏强权瞪了太子殿下一眼,转而看向陛下:“陛下!太子殿下将一片孝心为太后侍疾的李良娣赶出东宫,如此不敬长辈,实在有损我大靖储君清名,还请陛下做主!”
皇帝陛下:“……”
他,他是经常和稀泥,但他不太会打嘴炮啊!
没关系,他儿子会打啊!
回回都把这些大臣怼得可可怜怜,稀稀拉拉。
于是皇帝陛下又看向自己的太子,一脸严肃似乎微有薄怒:
“太子,可有此事?”
秦骜:“回父皇,儿臣绝无不敬太后娘娘之意!”
“毕竟宫里之事,想必李大人所知有限,孤让李氏前往永寿宫伺候太后娘娘,并非儿臣对其不满,反而是感念其一片孝敬之心,特让其代为尽孝,好好儿服侍太后!”
李大人:……
好一个颠倒黑白不要脸的太子殿下!
“那为何太后娘娘亲自降下懿旨,不再让太子殿下踏入永寿宫!”
李大人此话一出,只见太子殿下更加一脸无奈的看着他,直把人看得发毛了,才叹了口气道:
“李大人有所不知,太后娘娘向来体恤晚辈,她老人家知晓孤朝事繁忙,又特地将李氏送到她身边替孤尽孝,所以才让孤不必前往永寿宫请安了,太后娘娘一片拳拳之心,孤又怎能辜负?唯有夙夜在公,以报其德了!”
说罢,秦骜还像模像样的朝着永寿宫的方向一揖到底,聊表敬意。
李大人再次:……
皇帝陛下:⊙∀⊙……
众臣:!!!
突然就想到了一种动物。
他们这位太子殿下越来越像泥鳅了,滑不溜手的。
如今还能说出这么一番不要脸的话来!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反水
李大人被噎得哑口无言。
他能说什么?
太子殿下都说了,不是因为李良娣犯了错,正是因为李良娣孝心可嘉,所以才选中她去永寿宫替太子殿下尽孝的,他们还能说什么?
说太后娘娘其实不是体恤晚辈,而是在同太子殿下置气?
李大人卒。
于是李良娣之事就这么被太子殿下一言揭过。
如今益王和景王都不在朝中,吴桥一派没有益王在,胆色不足,见李氏一派在太子手里吃了瘪,一个个都捏着一把汗。
郑大人也是不爱打嘴炮的人,他只喜欢干事。
趁着太子殿下初战告捷,中场休息的间隙,郑大人等又跟陛下禀报了今冬北三州抗寒之事。
过了一会儿,殿外几道匆忙的脚步声响起。
站在门口的官员们纷纷回头去看。
小太监带着一个穿着户部令吏官服的人匆匆而来,想来便是上一季的盐运官了。
“下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人一进殿,便五体投地。
“你可是江南盐运官?”
听见陛下问话,盐运官不敢抬头,只答道:“回陛下,下臣正是今秋江南盐运使!”
青州和江南盐运官虽是一个官位,却有四人轮流担任,每季度换一人。
此人正是今秋赶赴江南督察的盐运官。
陛下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听闻你曾向他人提起,太子殿下曾替亲近之家谋取盐引,可有此事?”
跪在地上的人身子一颤,皇帝陛下以为他是害怕了,又道:
“你但说无妨,有朕在这里,不必有所畏惧,不过尔若有半句虚言,朕也绝不轻饶!”
张大人也道:“正是,你自实话实说,自有陛下公正不阿,为你做主!”
盐运官抖得更厉害,他哆哆嗦嗦道:“下臣……下臣惶恐,从未说过此等大逆不道之言,构陷太子殿下!”
张大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一派胡言!那日明明是你说柳家好运气,有太子殿下做靠山!”
他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当堂反水!
张大人转头就跟陛下道:“陛下!太子殿下以权压人,请陛下明查!”
秦骜:“???”
他说话了吗?
太子一派的人也不干了。
自家殿下战斗力惊人,他们时常觉得自己没什么用武之地。
但刚刚他们殿下才和李大人对战一场,想必也该歇息歇息,该他们上场了。
有人道:“张大人,自这人进殿后,太子殿下可从未说过一句话?何来的以权压人?”
“就是!张大人全凭一张嘴,有什么张口就来,依下官看呐,此事指不定就是张大人信口雌黄!”
张大人气得不轻:“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那盐运官这时弱弱的开口道:“下官该死,下官确实曾跟张大人私下吐槽过那话!”
张大人面上的笑容刚刚绽放,就听见那人继续道:
“柳家本是汝南商号,虽有些底蕴,却不足以支撑其在江南立足,下官……下官便说了这么一番话。”
随后他又一脸惶恐,将头磕在地上砰砰响:“可下官从未说过太子殿下以权谋私,将盐引交给柳家啊!盐引发放还有户部核查,岂是下官一人所能左右的啊!”
柳家能拿到盐引,那是人家自己有那个本事,有那个能力。
张大人脸色一白:“你……你!”
所以是他想错了?
他看向前面的人,吴桥已经拢着袖子站了回去。
显然,对方这是打算放弃他了……
张大人颓然地跪下,以头触地:“臣未弄清事实真相,冤枉太子殿下,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整个早朝好似一场闹剧。
张大人被削职,李大人之流也被训斥,待一切都结束之后,太子殿下觉得自己这几日郁结的心气儿倒是舒了不少。
“那边这两日有什么动静?”
回到东宫,秦骜第一件事便是问康公公。
康公公笑着道:“别的倒是没什么,两位小主子也好得很,杨侧妃上午去了绛福轩交了对牌和账册,两人相谈甚欢,留了午膳才离开。”
秦骜听罢冷笑。
很好。
且继续相谈甚欢吧!
当日,太子殿下继续留宿长信殿,算起来已经三日不曾去过绛福轩。
东宫众人心下纳闷:
这太子殿下还真转了性子吗?
随后便是跃跃欲试。
那位既然失宠了,是不是她们的机会来了?
第一个大着试探的,是林昭训。
她换好一身娇俏嫩黄的衣裳,整个妆容也是往无辜稚嫩上面打扮。
无它,陈良娣就这副模样。
林昭训可比李鸢儿聪明多了,她虽然也想得太子宠爱,却从不主动招惹那位。
且很懂得避其锋芒。
这回也是看太子殿下确实三日不曾去过绛福轩了,她才敢试探一番。
她对镜瞧了瞧,撇了撇嘴:
“这也不怎么样嘛……”
她五官生得明艳,这样的妆容还拉低了她的颜值。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看上了那位哪点……”
林诏训叹了口气。
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她还是提着下人精心烹制了小半日的鸡汤往长信殿去了。
于是当天下午,绛福轩里就响起了小金子急匆匆的脚步。
“师傅,殿下收下了林诏训的鸡汤!!”
向来不接妾室们送汤送食的太子殿下竟然喝了林昭训的鸡汤?
这一下,东宫的众人像是接收到了某个暗号。
于是第二日,小银子也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
“师傅,殿下收下了胡奉仪的糕点!!!”
第三日,
第四日,
……
眼看着半个月过去了,众人这回是彻底相信了一个事实:
绛福轩那位是真的失宠了!
有儿有女又如何?
风水轮流转,她霸占了殿下足足两年的时间,再好的人也该看厌了。
于是众人摩拳擦掌,你方唱罢我登场。
今儿鸡汤,明儿鱼汤,更有甚者还有鹿鞭,鹿茸,羊肉汤等等,各色糕点也是花样百出。
“这是生怕她们殿下补得不够啊……”
绛福轩里,听着小金子小银子轮流来报的陈福林咂吧了一下嘴。
这些日子殿下的小日子过得可真舒坦!
每天都有不重样的好吃的好喝的送到他面前。
真叫人羡慕……
——
第一百四十章 喜极而泣
小金子小银子都快哭了:
“主子,您先别馋了,殿下今儿下朝还去林昭训殿里坐了一个时辰,用了午膳才离开呢!”
他们不敢想,要是他们主子真的失宠了可怎么办?
连素云和景公公也跟着劝。
他们原先也是不担心的。
这两年来殿下和他们主子之间的点点滴滴,与寻常夫妻也没什么两样。
他们原先都是殿下的人,自然明白主子在殿下心里是个什么位置。
可这半个多月过去了,殿下是来者不拒,他们良娣也是无所顾忌,他们也有些不确定了。
君心似海,主子虽然给殿下生下一双儿女,这半个月不也没来看看两位小主子?
可见男人都是凉薄,且喜新厌旧的。
主子继续和殿下置气,便宜的都是别人!
陈福林捂了捂耳朵。
这半个月,太子殿下过得有多潇洒,她就过得有多“凄惨”。
不仅两小只天天管她要“父王”,身边的宫女太监们也日日在她耳边念叨。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啊……”
她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内殿走去。
口水都要干了的小金子小银子并素云景公公等人齐齐叹息。
唉!
他们主子又不耐烦了。
但愿殿下看在两个小主子的份上,不要真的厌弃了她们主子。
“还愣着干什么?难不成我就这样去见太子殿下?”
陈福林在内殿门口转过身,一脸疑惑的看向这一堆人。
众人:“??!”
“怎么?不是你们叫我去跟殿下认怂的吗?”
景公公率先反应过来,立马推了推素云:
“瞧您说的,这哪儿是认怂啊!”
“殿下近来政事繁忙,你也是去关心关心殿下的身体,哦对了,腊八将至,咱们东宫也该准备起来了,主子您头一回打理东宫内务,有些安排也该跟殿下请教一二才好!”
陈福林一脸赞同的点了点头:“景公公说的在理,我是有正事要去寻殿下禀报的。”
所以才不是什么认怂。
众人也齐齐回神:
“啊对对对!主子是有正事找殿下。”
“奴婢这就去准备,前些日子家里送来的那套天青色烟罗斗篷的,正适合今日这天气呢!”
“是是是,奴才去膳房瞧瞧,碧萝姑姑今日做了新的糕点样式,也可以带去给殿下品鉴品鉴……”
眨眼间,绛福轩上上下下都动起来了。
他们主子愿意主动去找殿下了,这半个月跑断腿的小金子小银子喜极而泣。
他们终于不用担心太子殿下被狐狸精勾走了!
绛福轩的陈良娣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去了长信殿。
有心人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并等着看笑话。
碎玉轩,
听着小太监来禀告的消息,林昭训身边的大宫女道:
“这太子殿下都半个月没去绛福轩了,可见对陈良娣的新鲜感也该没了,她这会儿倒是着急了……”
前些日子瞧着可稳得住了,原来也只是花架子。
林昭训看着指尖新染的裸色花汁,闻言未置一词,只是嘴角上扬的弧度暴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行了,殿下这几日多有辛劳,时常忙起来就没空用膳,你去看看膳房的汤好了没,晚些时候我给殿下送去。”
“主子放心,那边都备着呢!”大宫女捂嘴轻笑:“谁能有咱们主子体贴?难怪殿下也就对您刮目相待了。”
这么多人送了那么多天的汤汤水水,却只有她们碎玉轩有幸得殿下亲至,还陪她们昭训用了午膳。
长信殿那边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康公公一改前几日愁容满面,乐滋滋的朝书房走去。
“何事这么开心?”
秦骜看着匆匆走进来,对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不可言说的康公公问道。
康公公摇了摇头,嘴里说着:“无事,无事!”
当然,要是他能压一压那时不时上扬的嘴角就更让人相信了。
秦骜睨了他一眼,然后便继续处理手上的公务,不再搭理他。
过了一会儿,
书房突然有人来报:
“殿下,陈良娣求见。”
秦骜手上的动作一顿,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门外的人久等不到回应,于是又道:“殿下,绛福轩陈良娣求见。”
康公公看着发愣的太子殿下,有些着急:“殿下?殿下!”
秦骜回过神来,就在康公公一脸欢喜等着殿下召见陈良娣的时候。
却见他们殿下又把目光放在了手中的奏本上。
康公公:……
“太子殿下?”
秦骜将手上的奏本一扔,凉凉的道:“你有事?”
康公公:……
他没有事,有事的是殿下您啊!
看着他们殿下无动于衷,康公公着急的走了几步,最后看了太子殿下一眼,便走了出去。
“奴才见过陈良娣!”
陈福林在院中等着,簌簌雪花飘落,不一会儿在肩头堆积了一片。
听到康公公的声音,她转头看了过去。
“殿下呢?”
康公公神色一滞,然后笑着道:“殿下……殿下他,他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让奴才来招待良娣。”
陈福林看着他。
疏而哂然一笑:“殿下在哪?”
康公公垂下了头:“在,在书房。”
“外面风雪大,陈良娣不若跟奴才到正殿等候……”
“诶诶,陈良娣,您这是去哪……”
康公公回过神来,连忙阻拦。
可陈福林动作更快,已经走到了正殿门口,转过头来对康公公一笑:
“不是让我到正殿等吗?”
“啊是是是,陈良娣您稍作歇息,等殿下忙完了自然会见您的。”
康公公连忙道:“来人,再加两个炭盆,送热水来。”
他眼尖,已经看见了陈良娣肩头融化的雪水。
一切安排妥当,康公公便道:“那陈良娣您自便,奴才先去伺候殿下了。”
陈福林褪下披风,捧着暖暖的热茶,闻言点了点头:
“有劳康公公了,您去伺候殿下要紧。”
康公公笑着退下。
一走出正殿,脸上的笑容便垮了下来。
康公公跺了跺脚,哎呦他的主子诶!
陈良娣都主动服软了,主子爷自个儿却拿乔上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嘛!
康公公回到书房,正想跟殿下禀报,劝劝太子殿下。
就听到外边又有人传话。
“殿下,林昭训来了。”
尤其是因为最近林昭训常来东宫,殿下每回都见了的,故而那人直接就把人带到了书房外。
康公公:……
康公公立马就想到了正殿里的人。
这下好了!
——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佳人有约
正殿离书房不远。
隔着院子两两相望。
林昭训一进来就被带到了右边书房,自然没瞒过素云的眼睛。
陈福林自然也知道了。
“主子……”
素云一脸担忧地看着放下茶杯的人。
她们来了这么久了,殿下都没有见主子,结果林昭训一来就被带去了书房。
难道半个月不见,殿下真的移情别恋了?
陈福林放下手里快没了热气的茶杯,一双弯弯的杏眼微微发沉。
她突然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主子,你去哪儿啊!”
“披风!!外头还下着雪呢!!!”
素云慢了一步,抄起挂在门口的披风追了出去,就看到她家主子已经出现在院子另一头。
仿佛只差临门一脚就要踹开书房的门。
她心下一个咯噔。
“砰!”
书房的门猛的被从外面踹开,吓了里面的人一跳。
眼前的场景却叫陈福林挑了挑眉。
好一副朔雪纷纷,红袖添香的场景啊!
太子殿下坐在书案后,林昭训站在他身侧不知说着什么,案前放着的也不是什么奏本折子,而是一盅散发着热气的汤。
陈福林动了动鼻子。
哟!
还是鹿肉汤呢!
门外的冷风混着雪渣从门口飘了进来,驱散了室内的暖意。
秦骜拧着眉呵斥:“放肆!你竟未得通传,擅闯书房!”
还踹他的门。
素云追了上来,她看着自家主子头上肩上的雪花,暗道不妙。
这要是在屋子里化成了水,衣裳不都得浸湿了?
秦骜也看见了素云手里抱着的披风,眼底的怒气更甚。
陈福林却是笑了笑,微微行了一礼:“妾身不敢,只是久等不来殿下召见,又怕孩子等得着急,一时有些心急了。”
“原是有事要问殿下的,康公公却说殿下正忙,原来却是暖玉温香,佳人在侧……既如此,妾身就不打扰了,左右妾身的事情也不是很着急。”
说罢,陈福林脸上的笑容也转为讥讽。
“这鹿肉汤要趁热喝才好,妾身就不打扰殿下和林昭训了,先行告退。”
她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太子殿下隐含怒气的声音:
“站住!”
“你当孤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陈福林的脚步顿在了门口,闻言侧头看着他,又瞥了一眼缩在一边看好戏的林昭训道:
“妾身是不是能在长信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道就不知道了,想来林昭训应该是来去自如的吧?”
林昭训:……
她一脸胆怯地连忙行了一礼:“陈良娣言过了,妾身也需太子殿下召见才能进来的。”
可惜,太子殿下见我就是不见你。
“你先退下吧!”
太子殿下的声音传开,陈福林冷笑一声,抬脚就走。
林昭训垂着头,眼中露出个得意的笑容。
无召擅闯书房,莫不是打心底里还以为太子殿下会对她有几分怜惜?
她都被陈良娣明里暗里顶撞太子那些话吓了一跳,暗道这人果真是有些恃宠而骄,狂妄自大了。
瞧瞧?
太子殿下还不是让人走了。
一直当隐形人的康公公这时候站了出来:“林昭训,您请吧!”
林昭训诧异地抬起了头。
是叫她退下?
她疏地转头看向太子殿下,对方并没有阻止康公公的意思。
林昭训神色顿时变得难堪起来,尤其是看到明明走到门外却因为听见康公公的声音同样诧异地回过头的那人。
“殿下,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太子殿下根本没搭理她,林昭训只能黑着脸,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路过陈福林的时候,对上对方含笑的目光,脸色更黑了。
康公公把人送到台阶下,转身对站在那里的人苦笑着道:
“陈良娣,您也请吧!”
只不过这回他手指的方向却是书房里面。
快到大门口的林昭训听见这句“您也请吧”,心底一阵窃喜,回过头来想看看同样被请出来的陈良娣,却只看到她进了书房的背影。
林昭训:……
她眼睁睁看着书房的大门缓缓关闭,连康公公都守在外面。
也就是说里面只有太子殿下和陈良娣……
这个贱人!
她到底有什么魔力?
林昭训含恨离开。
书房里,
身后的大门被轻轻合上,那位太子殿下仍旧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看着手中的东西。
陈福林不禁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殿下,这天寒地冻的,那汤再不喝可就凉了。”
秦骜终于放下手中根本没看进去的奏本,皱着眉看向她:“但凡换个人敢跟孤这么说话,不死也要掉层皮了。”
陈福林抖了一下身子,故作害怕:“那可真是妾身的荣幸了,多谢殿下恩典。”
秦骜站了起来,却是直接走到门口吩咐道:“取一套衣裙来。”
门口站着的康公公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连忙应了声“是”。
素云知道是为了什么,心下松了口气,看来殿下还是关心她们主子的。
“康公公,奴婢去取吧!”
康公公摆了摆手,示意她快去快回。
他就说嘛!
这民间有老话说得好,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他们殿下就是太端着了,这只要有一方先服个软啊,俩人可不就得和好了!
“你找孤何事?”
秦骜走了过来,看着半点不客气的坐在那里的人问道。
陈福林继续阴阳怪气:“原也是不知道殿下佳人有约,不然就不来打扰了。”
太子殿下拧眉:“好好说话!”
很好。
拳头硬了。
陈福林不咸不淡地道:“哦,这不过几日就是腊八节了,宫里一贯会统一赐下宝粥,便想着问问殿下咱们东宫还单独备上些。”
太子殿下挑了挑眉:“就这?”
陈福林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然殿下以为还有什么?以为妾身是来认错的?”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孤说的。”太子殿下笑道。
陈福林:……
很好。
这回腮帮子也咬得死紧了。
秦骜看着她拳头攥着,腮帮子咬得死紧,似乎下一秒就要对他暴打出手。
他好笑道:“你说说,明明是你自己做错了事,还能硬刚半个月?你还有理了?”
陈福林一拳捶向桌子。
“什么叫我做错了事?你都把我赶出门外了,我都睡偏殿了!”
在她看来,这就是惩罚了。
也就意味着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可太子呢?
他不仅不打一声招呼开始对她冷战,还大张旗鼓的接受别的女人嘘寒问暖,点心羹汤!
——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山不容二虎
“可你也一直都未认错。”
秦骜也有些生气,他原本是气她总是爱拿自己冒险。
这回不给她一个教训,她仍是不会长记性,索性就冷她几日。
结果他更气了,因为这人也撑得住,过了半个月才来找他!
陈福林来劲了,直接冲着太子吼道:“你给过我机会吗?殿下这半个月来好不快哉!今日林昭训送羹汤,明日胡奉仪亲手做了糕点,左右这长信殿妾身就是来了不也见不着殿下!不像有的人,来去自如!”
秦骜:……
这是醋了吧?
是吧?
他突然反应过来,接着嘴角突然上扬,吓了陈福林一大跳。
“咚咚咚!”
大门被轻轻叩响。
素云抱着衣服站了一会了,不知是听见了里面的声音有些高昂还是怎么,她这才和康公公商量着敲响了大门。
康公公道:“殿下,衣服取来了。”
“拿进来。”
里面传来太子殿下的声音,两个人齐齐松了口气。
听声音好像没生气。
“先去后面把湿衣服换下来我们再谈。”
书架有一处隔间,是太子殿下平日小憩时用的。
陈福林也知道那地方。
不过她却只是感受了一下肩上的湿濡和头发丝传来的冰凉,道:
“不麻烦了,妾身这就回去。”
陈福林站了起来,她也觉得自己刚刚情绪有些激动了。
和当朝太子叫板,她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素云抱着衣服不知所措。
她是该跟主子走呢?
还是跟主子走呢?
冰凉的手臂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陈福林顿住脚步。
“下去!”
素云听见太子沉静的声音,心领神会的将衣服放下,老老实实的出去。
顺便还把门带上了。
“你还要跟孤闹到什么时候?”
素云出去后,秦骜如是问道。
细听之下不难发现,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和宠溺。
“我闹?”
陈福林却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一把甩开太子的手。
“瞧殿下这话说的,妾身有什么资格?不过区区一个妾室,殿下想起来便逗弄一番,想不起来抛诸脑后自有佳人相伴……”
“住口!”
他低声呵斥,眼见着对方因为他这句轻呵杏眼一瞪又要说什么,立即无奈道:
“孤根本没用她们送来的东西。”
陈福林:???
“没用过?”
太子殿下摇头:“都赏给康公公了。”
陈福林:!!!
那么多好吃的好喝的,鸡汤鸭汤鱼汤猪蹄汤鹿鞭汤,马蹄糕梅花糕杏仁酥……
“可刚才你让我在雪里淋了半晌,林昭训一来就被你请进了书房!”
“那都是侍卫自作主张,人也是康公公带进来的,人都进来了,孤总不能撵出去吧?这不,刚把汤端上来,你就进来了。”
陈福林冷笑。
好个康公公!
她就是让去正殿等着,林昭训就直接带进了书房。
对此一无所知的康公公:???
好大一口锅,奴才背不动啊!!!
“殿下可曾听过一句话?”
她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太子殿下。
“什么话?”
“一山不容二虎!”
“咳咳咳!”
秦骜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没想到是这么句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此话何解?”
陈福林紧了紧发硬的拳头,目光转向桌子上只余寥寥几丝热气的汤盅。
“意思就是,从今以后,但凡我在的地方,我都不想看见林昭训,以及,殿下若是去了碎玉轩用膳,那就不必再去绛福轩用膳了。”
她受够了!
她承认自己慢慢变得贪心,甚至还有点洁癖。
以前如何自不必再说,但今后,若是太子殿下还和别的女人纠缠不休,那就别怪她无情了!
这都是太子殿下自找的!
这两年来若不是他一直给了她如寻常夫妻一般的错觉,她也不会贪心到渴求更多。
今日她便把话放在这里了,甭管殿下今后是要厌弃她也罢。
左右她有儿有女,大不了关起门来也能悠哉度日,等到阿兕子出嫁,雉奴成年封王后,她也就解放了。
至于陈家,除了她四哥,现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
吏部尚书之位被荀大人顶了,刑司的郑大人升任刑部尚书,她父亲升了官,成为刑司的一把手。
这其中虽然有太子殿下的功劳,但也和她父亲自己的才能脱不了干系。
她大哥也升了官,二哥如今在江南混得如鱼得水,成为了东宫名副其实的钱袋子,三哥也升任参将,三嫂的父亲更是直接顶了卢家的礼部尚书之位。
往后只要他们不行差踏错,定能行稳致远,王家早就倒了,所以她好像也没什么担心的……
她的思维已经发散到自己失宠后该怎么度日,所以并没有听见太子殿下感慨的话。
等她回过神来,就只听见一句轻叹:
“……,罢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孤不跟你计较了。”
“好了,现在可以去把衣服换了吧?”
陈福林:……
“不是,什么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太子殿下亲自把衣服送到她怀里,又把人往后面推去:“快去!”
见她不动,秦骜突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是你其实是想孤亲自帮你换?”
陈福林后退了两步,仿佛无法直视这么油腻的太子殿下。
她咬牙切齿:“不劳烦殿下了,妾身自己来!”
秦骜见忙不迭地往书架后面跑去的人,眼底波光明灭。
这么久了,便是熬鹰也该熬熟了。
偏偏这人半点感觉都没有,所以他也只好下一剂猛药了。
幸好这剂猛药还算有效,小刺猬终于露出了点爪牙……
换好衣服,两人并肩往绛福轩走去。
路上,陈福林还有些不解气:
“殿下,您还没说什么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太子殿下漫不经心的语调中透着几缕几不可察愉悦: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意思就是你和雉奴还有阿兕子,实在是有些难养,孤要让陈二多赚些钱才是……”
康公公一脸姨母笑的带着人坠在两人身后。
这些日子长信殿人来人往的,可殿下根本没有半点好脸色。殿下和陈良娣终于和好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心里头也高兴!
纷纷扬扬的雪花点点飘落在两人身上。
一黑一白,一高一矮。
殿下不知说了什么,陈良娣恼羞成怒,抬脚就踹了过去。
真好啊……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恨之入骨
“父父!!”
“父王!!”
时隔半月,太子殿下终于又回来了。
绛福轩上上下下喜笑颜开,一个个走路脚下带风,端茶递水好不殷勤,小厨房铆足了劲要做出一桌让太子殿下称赞的晚膳。
两个在正殿里扶着桌椅走路的孩子也是第一时间就朝着孤父王扑了过来。
入冬后,陈福林便学着她嫂嫂信里提到的,将正殿和内室里的地面都铺上了厚厚的地毯,一来是为了暖和,二来也不怕孩子摔跤。
一岁多的孩子正是好动,能跑能跳的,骨头却软,一不小心就要摔跤。
她还让人把殿里那些尖锐的桌角什么的都用厚布包了起来,免得两个孩子撞了上去。
秦骜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抱了起来。
“父王~”
小女儿软软的声音听得秦骜心花怒放。
雉奴说话没女儿利索,现在叫父王也还是叫“父父。”
他问两个孩子:“有没有想父王?”
两小只疯狂点头。
“想~”
“嗯嗯嗯……”
看着雉奴跟着妹妹疯狂点头,走在后面的陈福林好笑的摇了摇头。
两个明明是前后脚出来的,做妹妹的瞧着却比哥哥要懂事得多。
她还听见阿兕子委屈的声音:
“娘坏!不不……父王……”
好歹已经做了一年多的母女,陈福林一听就知道她在说娘坏,不带她找父王。
“嘿,是娘不带你们找父王吗?明明是你娘我遭到了冷遇!”
都说女儿是娘亲的小棉袄,她这件好像有点漏风……
阿兕子有听但没懂,但不妨碍她“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她娘,继续跟她父王告状。
连带着雉奴都跟着说了句“娘坏”。
“行吧行吧,我是坏娘,你们父王是好父王,以后就让他可劲儿疼疼你们,别来找我啊!”
陈福林摊了摊手,在“疼疼你们”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不料太子殿下突然道:“放心,你们娘仨孤都疼。”
说完,他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陈福林:……
她怀疑他这句话有点歧义,但她没有证据。
夜里,
太子殿下听着怀里的人不断吐槽这些日子被两个孩子折磨的痛苦,胸腔微动:
“那你呢?有没有想孤?”
怀里的人顿了顿,默默将自己环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却不再吭声。
这么冷的天,一个人睡觉确实怪冷的。
这半个月来她晚上时常因为脚下冰凉半宿睡不着,睡眠质量急剧下降。
行吧。
知道她嘴硬。
秦骜把她的动作当做了默认。
月色映照着窗外的白雪,借着一缕折射的光芒勾勒出他上扬的嘴角。
陈良娣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她们小意殷勤了半个月,陈良娣不过是去了一趟,就又把太子殿下的魂勾回去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要说此时最恨的,当属林昭训了,用“恨之入骨”四个字形容都好不夸张。
“陈良娣太过分了!!她就是眼红殿下到咱们碎玉轩来了顿午膳,耍了手段将殿下又骗回去了!”
碎玉轩里,
林昭训已经将梳妆台上的铜镜砸了个粉碎。
她从长信殿回来的时候心里就有些不安,本是强撑着挑选些衣衫和首饰,打算明日里再去一趟长信殿,却不曾想那人手段如此高超,竟是已经将太子殿下哄回去了。
大宫女骂完绛福轩那位,看着一脸阴郁的自家主子,忙劝道:
“主子您也别难过,殿下只是去了一晚,这往前半个月殿下都是在长信殿的,说不定明日殿下只是今儿个心血来潮……”
她又说着太子殿下待她们主子和别人的不同之处,譬如每回只有她们主子能见到殿下,别人都只是收了东西,人却是不能进去的。
甚至有的人送去的东西殿下根本不收。
大宫女例举了种种殿下对自家主子的“特殊之处”,说得林昭训自己都差点相信她仿佛受尽宠爱一般。
她平息了一下自己胸中翻腾的恨意,她不争不抢,安安分分的,等了两年才等来这次机会。
都是一起入宫的,她陈福林凭什么霸占太子殿下如此之久!
眼看着她就要成功了,这人却横插一杠给她截胡了。
陈福林……
咱们走着瞧!
“行了,让人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你知道该怎么说。”
林昭训神色恢复正常,对大宫女说道。
后者会意,立马跪了下来大声请罪:“奴婢不小心打碎了铜镜,还望主子恕罪。”
“以后做事小心点,罚俸一月,把屋子打扫干净了。”
“是,奴婢这就打扫,谢主子恩典。”
**
今年的除夕是陈福林入宫以来过得最是顺心如意的一年了。
没有任何意外和变故,大家面上都是一派和乐。
赏着场上的歌舞,品着美酒佳肴,一起等待新年的到来。
至于那些不住朝着太子殿下献殷勤抛媚眼的,还有对面益王妃时不时投来的古怪眼神,根本影响不到陈福林此时十分满足的心情。
哦,还有只出场了一会儿的太后娘娘。
她虽然亲自点了雉奴和阿兕子上去陪坐,却也当着众人的面敲打了她。
说的无非是什么新年新气象,为人处世不要棱角太过锋利,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云云。
听着那意思还有让他们把李鸢儿接回来的想法,以及就差明说是她善妒不够贤德在阻止太子殿下选秀。
笑死!
贤德?
这两个字跟她有什么关系?
陈福林突然发现当个太子良娣也挺好的,尤其是手握东宫内库大权的太子良娣。
不用像太子妃那样端庄大方,当然,还有太后娘娘说的“贤德”。
她就是个太子良娣,一个妾室,她想要太子殿下的宠爱,霸占太子殿下,多正常啊!
要是太子妃能这么干?
那岂不是打碎了牙齿活血吞,说不得还要主动给太子殿下的腰子排排班,今儿去这位那,明儿去那位那。
天呐!
这是多么叫人吐血的一件事。
所以陈福林听着太后娘娘明里暗里说的话,都只是软和的接着,实际半点没应承。
偏叫人觉着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不痛不痒的。
因此本来还能多坐一会儿的太后娘娘,刚出场不久就直呼头疼,谢幕了。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市井的喧嚣
回去的路上,
陈福林很小心眼地问太子:“殿下,您觉着我贤德吗?”
灯火阑珊下,太子殿下闻言挑了挑眉:“嗯?这两个字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福林:……
那确实,
是没什么关系。
难为您这么了解我了!
陈福林闭了嘴,心里却很是欢喜。
她承认,自己从一开始就在一点点试探太子殿下的底线,慢慢的,她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和太子殿下和睦相处的底线和方式。
太子想要一个堵住悠悠之口的借口,还想要一把锋利的刀,最好还要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她和孩子就是借口,陈家就是刀。
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和太子之间的现状是很正常的。
可上次两人闹矛盾的事儿,却又叫她明悟了什么。
太子殿下对她的底线,好像还蛮低的……
离元宵节还有几日的某天下午,
秦骜匆匆处理完手头的政事,就回了绛福轩。
大靖朝的官员过年是有年假的,年二十八封印,到正月十六才上朝。
但这段时日里身为皇帝和太子父子二人却是不得闲的。
一些积压的奏折,还有各部关于新的一年递上来的规划等等,都是需要处理的。
这些东西都是越积越多,还有的根本不能等,所以他昨日直接宿在了长信殿,紧赶慢赶才在这会儿处理完了。
陈福林纳罕:“今日殿下这么早回来了?”
秦骜道:“现在天色还早,你们收拾收拾,孤带你们去个地方。”
“我们?”
陈福林诧异,不确定地问了问。
“嗯。”秦骜点头:“收拾两套换洗的衣服,别的都不必带了。”
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
太子这话说得着急,陈福林慌手慌脚的,连忙叫柳嬷嬷和碧萝帮着收拾两个孩子的东西,素云则帮着她和太子收拾。
不得不说效率还是有的,不出半个时辰,娘仨带着人就准备妥当了。
“走吧!”
一行人抱的抱行李,抱的抱孩子,匆匆出了东宫。
陈福林心下好奇,奈何太子殿下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直到上了马车也不说去哪。
她假意叹息,捏了捏小女儿的鼻尖:“阿兕子,你瞧,父王马上就要把你卖了。”
秦骜将儿子放在自己两腿中间站着,让他跟着马车晃来晃去,闻言嗤笑一声:
“这你放心,父王就是把你娘卖了也不会卖你的。”
陈福林一眼瞪了过去,就听见她怀里的小女儿拍着手叫好。
“卖!”
看着女儿眉眼飞扬地冲自己咧嘴一笑,陈福林瞪着父女俩的眼神变得柔软。
她没好气地道:“卖卖卖,你自己跟你父王玩儿去吧,没良心的小东西,娘只要哥哥了。”
陈福林接过跟着妹妹傻乐的儿子,真心觉得还是这件棉袄果然有些漏风。
马车不仅出了宫,陈福林听到马车外独属于市井的喧嚣,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小窗的一角。
她没忍住又问:“咱们这是要去哪?”
太子殿下打算继续做她嘴里那只锯了嘴的葫芦:
“到了不就知道了。”
陈福林翻了个白眼,得,不说就不说。
她专心致志地透过一道细小的缝隙看着外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脑海中不住闪现着几年前她和哥哥们走街串巷的时光。
她有很多外祖母给她定制的男装,师傅也教过她一些简单的易容术。
十三四岁的少年本就雌雄莫辨,只要稍加掩饰便无人认得出来她是个女娇娥。
那些年走街串巷,西市的每条巷子卖什么,哪家店主人好,买东西会送搭头,他们兄妹都如数家珍。
秦骜见对面的人突然沉默,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马车外,就看到小贩扛着插满红彤彤的糖葫芦的草垛子从眼前飘过。
他轻扣了两下另一边的车窗,胡铮便骑着马靠了过来。
“买几串糖葫芦来。”
胡铮对殿下这个吩咐有些诧异,不过仍是照办了。
胡奇骑着马跟在他后面,见兄长上前去和太子说了什么,掉头过来,他问道:
“怎么了,殿下有何吩咐?”
胡铮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弟弟:“没什么,殿下叫我去买几串糖葫芦。”
胡奇也懵了懵。
殿下什么时候爱吃糖葫芦了?
“那……买几串?”
胡铮抿了抿唇,一脸深思地打马去追卖糖葫芦的人了。
不一会儿,胡奇看着他哥扛着一个草垛子回来了。
草垛子上还有插着一半的糖葫芦。
胡奇:……
胡铮没管弟弟,扛着草垛子就敲响了马车的车门。
于是马车门打开,一个插着好多糖葫芦的草垛子就出现在马车里的几人眼前。
“哇!”
“哇哇!”
是雉奴和阿兕子发出的惊叹。
至于另外两人。
陈福林:……
秦骜:……
他突然觉得,胡铮是不是应该送回去给他师傅回炉重造一下?
“怎么买这么多糖葫芦?”
胡铮是太子的人,他突然递进来这么大个草垛子,陈福林自然要问太子的。
秦骜道:“方才见你看着外面卖糖葫芦的人目不转睛,口水都要滴下来了,便吩咐人去买几串。”
结果没想到人直接给他扛了个草垛子过来。
陈福林“噗嗤”一笑,抬手阻止了雉奴张着嘴巴就要去啃这个红彤彤的果子。
“我可没看着糖葫芦流口水啊!”
不过她也确实有些馋就是了,毕竟距离上一回吃冰糖葫芦还是上一回呢!
“啊啊……”
雉奴指着糖葫芦,看着他娘直叫唤。
“你要说,要吃糖葫芦,来,跟娘说,要——”
“啊!”
“要,你要光说个“啊”,娘就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来,跟娘说,要,吃——”
“要……要!”
“雉奴真棒,还有一个字,吃——”
“次!”
“哇!真是娘的乖儿子,来,咱们再连起来说一遍,要吃——”
“要!”
“要要……要次!”
秦骜看着对面举着根糖葫芦诱惑儿子学说话的母子俩,眼底有笑意溢出。
“娘~我要!”
阿兕子已经能好几个字好几个字往外蹦了,雉奴还要教一下才会表达自己的意思。
所以平日里陈福林都会有意识的教两个孩子说话,也因此雉奴和阿兕子瞧着就比益王府那个大了他们兄妹几个月的机灵得多。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别庄
马车经过西市,从南城门驶出,往郊外而去。
陈福林心下稀奇。
这人该不会是良心发现,带他们母子出来踏个早春吧?
两个孩子尝了一颗取下来的糖葫芦,瞬间就被外面甜甜的糖衣俘获了,花了半晌才把外面的糖衣一角舔没了。
随后又用仅有的几颗小嫩牙咬了一口里面的山楂,然后齐声“呸”了出来,小脸邹成了包子。
“哈哈哈哈!”
“怎么样?滋味如何?”
两个被酸成了包子的人看着娘亲哈哈大笑,也知道是在嘲笑他们。
“啊啊!父王!!”
“不不不!”
不准笑。
雉奴爬了起来,想捂住他娘的嘴。
“啊啊啊!你的小手手好脏……”
手上黏糊糊的糖浆糊了他娘一脸,看着他娘欲哭无泪的表情,这回拍着手笑的就是他俩了。
马车里只有他们一家四口,碧萝和素云并两个奶娘都在后面的马车里。
怕这两人黏糊糊的小魔爪伸向她和太子的衣裳,陈福林只能自个儿取了点茶水打湿了帕子,把两个小的抓住一个个擦干净了手,又换了块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脸。
一边擦她还一边嘀咕:“这哪儿你们外婆说的两个心肝宝贝,分明就是两个小魔头嘛……”
秦骜含笑看着这一大两小打闹着,谁也不帮。
又闹腾了一会儿,估计是累了,两个孩子就睡下了。
此时太阳马上将斜未斜,落日的光晖洒向大地,官道上时不时跑过匆匆几匹快马。
京畿之地,总是有不少年轻的公子哥儿,一个个鲜衣怒马,瞧着自由又洒脱。
陈福林透过时不时因为马车颠簸被掀起的车窗瞟上一眼,眼底有艳羡闪过。
马车摇摇晃晃,这个点儿,官道上也恢复了平静。
陈福林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眼皮一点点沉重,不知不觉靠在了什么地方,也睡了过去。
两个孩子被放在对面,身上盖着小被子。
秦骜目光柔和的看着身侧的人。
若是在两年前,他不敢想自己还能有今日,携娇妻幼子,踏春游玩。
“吁……”
“殿下,西山别庄到了。”
马车停下的那一刻,轻微的晃动了一下,陈福林便被惊醒了。
又听得外面胡铮的话,她声音有些发干:“西山别庄?”
一杯温水递到嘴边,陈福林下意识的凑了上去。
喝完了才发现给她喂水的是太子。
“多谢殿下。”
“嗯,是我在西山的一处庄子,里面有温泉。”
温泉?
陈福林双眼一亮。
她在汝南时,外祖母家也有好几个庄子,其中也有一个有温泉。
冬日里她和表姐妹们一道去住过一阵子,最是舒坦了!
“殿下真好!”
她嘴甜了一句,然后迫不及待的跳下了马车,吓了前来扶她的素云一跳。
素云无奈摇头。
她们主子啊!
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一身的孩子气却更重了。
她自个儿可能没发现,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再清楚不过。
主子刚进宫那一阵用谨小慎微来说半点不为过,唯有和崔侧妃相处起来有几分自在。
如今那份谨慎面上瞧着已是荡然无存,性子越发活泼了。
“呀!太阳都落山了。”
陈福林下了马车,看到只剩下一个小小月牙尖儿的太阳消失在远处的山峦。
“娘~”
“娘……”
听见马车里传来的声音,陈福林拍了拍脑袋。
哎呀!
刚刚太惊喜,忘记她还有两个崽了。
陡然换了个陌生的环境,即使有熟悉的父王在侧,刚睡醒的两个孩子也有些黏人。
“娘在呢在呢!”
秦骜抱着阿兕子递给了她,他自己抱着雉奴也下了马车。
碧萝很快上前来接过雉奴,这毕竟不是在绛福轩,叫人看见太子殿下抱着小皇孙多有不妥。
别庄的人不知为何这会儿才姗姗来迟。
要知道他们的马车可是停在门口有一会儿了。
“小人见过殿下,见过陈良娣,小皇孙,小郡主。”
打头的是个胖乎乎的中年那人,他身后还跟了一串的人。
陈福林随意扫了一眼,目光被一支红色的玛瑙珠钗吸引了一瞬。
约莫是那女子站的角度原因,这支珠钗刚刚正好和落日的余晖交相辉映,折射出了耀眼的光芒。
秦骜随意的“嗯”了一声,就往里面走去。
陈福林手里的阿兕子也被奶娘接了过去,素云扶着她跟在太子身后,随后是碧萝和抱着孩子的奶娘。
胡铮也注意到了别庄的人迎驾的问题,他皱了皱眉,带着人跟了上去,心里想着待会儿还是要去找管事问问清楚。
一行人在主院的正堂坐下,胖乎乎的管事满脸笑容道:
“殿下一路辛劳,奴才已经备好了晚膳,您看是这会儿上还是?”
秦骜面色淡淡:“不必,一路风尘,先沐浴更衣。”
管事立马乐呵呵道:“也好也好,奴才这就带您去正院,您早先传来消息,奴才就收拾起来了,还有陈良娣住的跨院,奴才也都收拾好了,这就让人带陈良娣去!”
秦骜刚迈出去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管事身躯太过庞大,他本来躬身跟在殿下身后,见对方来了个急刹车,他差点没能收住势朝前头扑了过去。
还是胡铮出脚在他膝盖点了他一下才帮他稳住了。
“多谢胡将军,多谢……”
管事只顾着道歉,没发现太子和陈良娣脸色都有些发沉。
“何人让你自作主张收拾跨院的?”
管事听见太子声音不辨喜怒的问话,心里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老老实实道:
“这不是齐悦姑姑说的按宫里的规矩吗?”
有什么不对吗?
陈良娣毕竟只是个良娣,难道还要跟太子殿下住在一处?
她还有两个孩子呢,岂不是会扰了殿下清静?
“齐悦?”
秦骜皱了皱眉:“什么人?孤这别庄已经换了管事?”
管事愣了愣,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办错了事儿了。
“殿下恕罪,奴才……奴才……”
管事结巴了两下,他有些不明白自己错在哪了。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那个险些晃花了陈福林的眼的红玛瑙珠钗的姑娘面色一白,站了出来。
“殿下,奴婢是齐悦。”
不同于别庄其他的侍女统一的衣裳,这个姑娘穿着打扮很是娇美。
身段窈窕,容貌精致。
陈福林挑了挑眉,瞧着太子殿下但笑不语。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孤就是规矩
“你是何人?孤的别庄如今是由你做主了?”
齐悦姑娘连下跪的姿势都是如此的好看,陈福林瞧得咋舌。
“奴婢不敢,只是昔年娘亲多有教导,规矩不可废,故而给管事提了几句。”
齐悦姑娘人如其名,不仅人漂亮,说起话来悦耳动听,声音不疾不徐。
秦骜坐了回去,眯着眼睛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人。
“你娘是储秀宫的陈嬷嬷?”
齐悦姑娘见太子殿下竟然还记得她,一双眼睛激动的通红,一颗晶莹挂在眼角似坠欲坠,真是我见犹怜。
“没想到殿下还记得悦儿,我母亲正是储秀宫的陈嬷嬷,昔年有幸伺候过太子几年。”
储秀宫的陈嬷嬷?
陈福林收起了玩味的神色,神情渐渐变了。
她没记错的话,储秀宫的陈嬷嬷,不正是太子的奶娘吗?
听说还是太子殿下亲自把人安排进了储秀宫,可见太子对其还是有几份情谊。
奶娘之女和主子爷……
这怎么瞧怎么都是一出花边儿呢……
难怪会怂恿管事给她收拾了个跨院!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什么香的臭的都跳出来了。
陈福林默默翻了个白眼,自己招来的烂桃花,自己处理去吧!
“天色不早了,妾身这一身的汗,想早些沐浴更衣,殿下不若让人先带我们去跨院安置吧!”
她声音平静,可秦骜明显听出来她此时不痛快了。
于是便对外面吩咐道:“胡奇,带你主子去正院。”
胡铮身后跳出来一个人,正是胡奇。
他闻言抱了抱拳:“主子,您带着两位小主子跟我来吧!”
跪在地上的齐悦紧咬着嘴唇,一双手指甲快要掐进肉里,才把自己要脱口而出的“不合规矩”忍住。
陈福林侧头睨了太子殿下一眼,勾了勾唇,半个字都没说就走了。
等人走后,秦骜整个人的气势突然变了。
“把人关起来,严加审问!”
听着太子殿下的话,管事吓得瑟瑟发抖,被人拖了下去。
齐悦脸色一白,“殿下!我做错了什么?”
她只不过是按规矩办事,一个妾室怎么可以和主君同住一屋!
秦骜目光阴冷的看着她:“痴心妄想,愚蠢且不自知。”
他前些日子才和小狐狸和好,近来才专门抽空带她出来散散心。
他知道她向往的一直是宫外自由自在的生活,连官道上跑过几个少年的快马都能看上许久。
怎么可能叫人破坏掉呢?
还跨院?
规矩?
无视齐悦搬出奶娘陈嬷嬷,秦骜只是凉凉的道:
“在孤的地盘,孤就是规矩。”
说罢,管事和齐悦都被带了下去。
等待他们的,将是严刑拷打。
一个管事,接驾时慢待了不说,还敢自作主张安排主子。
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等秦骜去了正院,却听到东边厢房里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胡奇守在门外。
“里面在做什么?”
胡奇抹了一把脸,神色有些一言难尽:“回殿下,陈良娣正在给两个小主子沐浴。”
秦骜这才注意到他衣服下摆竟然都是水,头发上也还有几滴水珠落下。
“你这是……”
“臣无事,只是不慎打翻了装水的盆子。”
胡奇总不可能告诉太子,小皇孙见到水太开心了,隔了老远就从奶娘的怀里斜了过来,往他端着的大盆子里扑吧?
他方才险些没吓死,奶娘也吓了一跳。
反观小皇孙本人只要扑腾到了水里,却跟没事儿人一样。
幸好陈良娣没有怪罪他们,还叫他去换衣服。
秦骜拍了拍他:“去换衣服。”
如今天气还凉,他们虽是习武之人,风里雨里也趟过,可这平白无故的,湿衣服穿在身上也叫人难受。
殿下也这么说,胡奇便听令下去换衣服了。
秦骜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已是一片狼藉。
地板上全是水,两个大木盆里还分别有两个疯玩的孩子。
两双小手不住拍打着盆里的水,溅了身边的人一身。
“哈哈哈哈……”
“咯咯咯……”
“娘~娘娘~”
“住手!”
“雉奴!!”
“阿兕子住手!!”
“秦旭!!!”
秦骜看着已经变成落汤鸡的人急得连儿子的大名都喊了出来,突然笑出了声。
奶娘手边是胡奇刚刚提过来的两桶热水,两个小主子不住把水往外拍,盆里的水少了就凉得快,怕小主子感冒,她们便往里加热水。
这边加,那边乐呵呵的使劲拍。
幸好屋子里点了好几个炭盆,热气升腾,不然陈福林也不敢叫两个孩子这么闹。
“雉奴!”
父王有些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雉奴下意识的停下了手,朝着他娘身后看去。
他们父王正站在那里,面色有些发黑。
“父王~”
阿兕子甜甜的叫了她父王一声,没想到她父王并没有如她所料的那般笑了起来。
看着父王黑着的脸,于是阿兕子也不拍水了。
陈福林松了口气。
“赶紧的,抱出来擦干了。”
她站了起来,却因为蹲了太久头有些发晕。
秦骜几步上前扶住了她,吩咐道:“换热水来,伺候你们主子沐浴。”
她身上的衣服也没有一处干的。
奶娘把孩子抱到另一边去擦干穿衣服。
素云和碧萝支使人将大木盆搬了出去,换了浴桶进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孩子见了水就激动。”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每一次都叫她招架不住。
她都是如此,两个奶娘更是拿他们没法子,所以没回要给他们洗澡她都要亲自上阵。
不过现在嘛……
她拍了拍太子殿下的手臂:“我看下回这个艰巨的重任,应该交给咱们伟大的太子殿下。”
一物降一物,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平日里她对两个孩子十分严厉,相反太子殿下却对他们格外偏宠,可到头来能降住这两个小魔头的也还是太子殿下。
真是不公平啊!
“今日太晚了,沐浴好用过晚膳就早些休息,明日带你们去登山,泡温泉,有他们兄妹俩玩儿的。”
秦骜显然对此乐意至极,他方才的严肃都是装出来的,看着母子三人这副模样心里有种隐秘的欢喜。
不一会儿,热水就送了过来,陈福林去沐浴,太子殿下也去了隔壁收拾。
一家人神清气爽的用了晚膳,早早的睡下为明天的行程做准备。
——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东明山
翌日,
两个孩子一大早就醒了,闹着要找娘亲。
奶娘无奈,只能把人抱了过来。
一家人收拾妥当,便准备去用早膳。
素云注意到,今日来招呼他们这一行人的,已经不是昨儿晚上那位管事了。
她眸光闪了闪,却是站在主子身后并未出言。
新来的管事处事很是周到,无论是安排的伺候的人,还是早晨起来的早膳,比起昨日傍晚匆匆二来迎接他们的那位都好多了。
用完早膳,管事也早已配合着胡铮把出行的车驾安排好了。
对待陈良娣和两个小主子也是再恭敬妥帖不过。
一行人出发往别庄后面的东明山去。
说来也巧,这座别庄就位于东明山南麓的脚下,爬到山顶后,绕个半圈就是大靖大名鼎鼎的东明寺了。
东明寺自大靖建国以来就是国寺,但大靖朝从上到下,虽敬畏佛道二教,却并不迷信。佛教中,东明寺的明远大师堪称佛教泰斗,佛法高深。而道教,则要数钦天监那位不知年岁的祁大人了。
他们今日便是要登上东明山,绕去东明寺的。
自阿兕子四个月大时险些夭折,祁老大人便说了让他们每年带阿兕子到东明寺小住一月,对于这位救了女儿性命的大恩人之言,无论是太子还是陈福林都是不敢轻忽的。
去年阿兕子痊愈后,陈福林便带着她来东明寺住过半月。
她幼年时本就与明远大师有几分渊源,如今既然来了东明山,自然要去寺中拜会的。
马车行到半山腰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几栋雕梁画栋的建筑。
“这边是别庄的温泉庄子,我们先上山去拜会明远大师,晚些时候回来便来此泡泡温泉。”
到这里,上面已经没有可供车马前行的道路了。
一行人下了马车,陈福林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按捺住心里的雀跃和渴望,点了点头:“嗯,自然是该先去拜见明远大师的。”
温泉就在这儿,跑不了的反正。
只是上面的路,只能靠他们自己走上去……
半个时辰过去,
他们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
“诶,慢点慢点!”
“我走不动了……”
爬了不到一半,陈福林就开始嚷嚷不行了。
越往上的路越窄,石阶已经到了只容一人通过的地步。
素云扶着她,陈福林自个儿也扶着腰,站在一处石阶边上喘着粗重的气,两腿直发抖。
不好意思,她高估自己了。
想当年她还没进宫的时候,每回去东明寺都是从山脚下开始走的。
这才几年啊?
他们从半山腰开始走,走了一半她就不行了。
所以她真的老了?
陈福林怀疑的摸了摸自己依旧嫩滑的小脸,她才十几岁啊!
“那就休息一下。”
走在前面的秦骜见此便让大家停下休息一会儿。
“方才叫你乘辇你不乘,如今知道厉害了?”
刚刚在温泉庄子下了马车,他就吩咐人安排了几顶步辇,让她和两个孩子坐。
上面的路虽窄,可单人步辇还是上得去的。
结果这人硬气的不行,非要自己徒步走上来,还说当年她可是从山脚下爬上东明山的云云。
他劝不住,只能让她自己试试了。
东明山南麓和北麓地势有些差别,更陡峭也更难走。
听太子殿下这么一说,陈福林只觉得他是在瞧不起自己。
“厉害什么厉害!我就是长久没走过这么远的路,歇会儿还能继续!”
她爹以前说过,做任何事情,荒废三日还能捡起来,荒废三月只要肯下苦功夫也还行,若是荒废三年,那神仙也难救了。
她进宫虽然还没有满三年,但也不差几个月了。
东宫就那么一亩三分地,从头走到尾也就个把时辰,再者她又不是脑子有问题,见天儿的把东宫从头走到尾?
所以可不就是荒废锻炼了嘛!
但是这会儿要让她在太子面前认输,也是不可能的。
有句话说得好: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它!
陈福林歇够了,觉得自己又行了。
于是哼哼哧哧地越过太子殿下,一马当先的继续往上走去。
秦骜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摇头失笑。
就她这个走法,走不到一百步气就泄了。
最后的最后,某人还是被太子殿下背上山顶的。
雉奴和阿兕子由奶娘带着乘步辇早就上去了,胡奇带着人跟着他们。
所以某人嘴硬:“我就是怕雉奴和阿兕子等久了着急,不然都不能麻烦殿下您。”
秦骜把人往上抬了抬,成功听到头顶上传来的一声惊呼,不等她再说什么,他立马道:
“山路难走,坐好了别动。”
陈福林看着眼前只有不足三尺来宽的青石板路,上面还有青苔,看着就站不稳,她方才就是在青苔上滑了一下。
又是她紧了紧攀住太子殿下肩膀的手臂,她不动了。
秦骜嘴角一勾,迈着沉稳的步伐向山顶走去。
快到东明寺范围的时候,陈福林怕被前来上香的人看见,便跳了下来。
他们卯正出发,在路上竟然耽搁了两个时辰,这会儿已经快午时了。
陈福林有些懊恼:
“也不知道还赶不赶得上东明寺的午膳……”
貌似她在路上耽搁的时间最长了。
东明寺苦云大师做的素斋可是一绝,她每每来的时候最是垂涎不过。
可惜苦云大师只为明远大师做饭,她若是运气好遇上明远大师不曾闭关,便总借着拜会的机会去尝一尝。
若是遇上明远大师闭关了,任他人苦苦哀求,苦云大师都是不会动手的。
秦骜闻言笑道:“你就放心吧,缺什么也不能缺你这顿午膳。”
太子殿下从不无的放矢,既然他都说了肯定会有午膳,那她就放心了!
就算不是苦云大师亲手做的,那也很美味的!
一行人来到东明寺门口,早有僧人在外面等候。
竟是东明寺主持明净大师。
秦骜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施了一礼:“有劳主持大师。”
明净大师亦是回了一礼:“阿弥陀佛,殿下驾临,乃鄙寺之幸。”
“大师言重了,方外之地无君臣,今日我等皆为我佛信徒。”
明净大师又念了句佛号,仔细看了看几人:“殿下赤子之心,两位小施主也都是有福之人……”
大师转而看向陈福林,无视对方挤眉弄眼的暗示,自顾自说道:
“就是可惜了这位,本与我佛有缘,却又入了红尘。”
——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讲武德
秦骜挑了挑眉:“大师认得内子?”
内子?
谁是他内子!
陈福林心底暗骂这人好不要脸,转过头面上却是一脸温和。
明净大师一笑:“阿弥陀佛,贫僧与陈施主确有些渊源,殿下里面请。”
说罢,明净大师却一副不再讨论此事的模样请众人入寺。
“听澜阁已经收拾妥当,苦竹,你送施主们前去安置。”
从明净大师身后走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和尚,他走上前来: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请随小僧来。”
“有劳小师傅。”
明净站在原地,注视着一行人远去,一颗颗捻着手中的佛珠转个不停。
“阿弥陀佛,不知是孽是缘……”
当初师兄本属意将人留在东明寺,既能避过那必死之劫,又能不叫那人有机可乘。
可人没留住,也确实叫那人钻了空子,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便是死劫已渡。
龙翔潜底,凤傲九天。
龙凤呈祥已现,大靖颓势尽显的衰败国运也已改变。
苦竹将众人送至听澜阁,此处便是陈福林带着阿兕子兄妹俩在东明寺借住的地方,俨然已经成了她们的专属。
所以素云她们对此地已经相当熟悉,都不用苦竹小师傅指点,自己就将东西安置好了。
“阿弥陀佛,施主,斋饭稍候便会有人送来,小僧就先告退了。”
苦竹见这里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便准备回去继续扫院子了。
“诶等等!”
陈福林忙叫住了人,从包袱里摸出来一包桂花糕塞到他手里。
苦竹严肃的小脸顿时如拨开云雾一般见了笑容:“多谢陈施主。”
他最喜欢桂花糕。
上次陈施主带着小施主住在这里的时候,也送给他好多桂花糕吃。
“明远大师近来可在闭关?”陈福林问他。
苦竹想了想,随后摇摇头。
“明远师叔半月前就出关了,没听说又闭关了,不过……”苦竹顿了顿,随后示意陈福林低一下头。
他悄悄告诉她:“我听师傅说,明远师叔近来好像要去天竺了。”
到时候肯定会带着苦云师兄一起走的。
所以陈施主要是想吃苦云师兄的素斋,那得趁早了。
陈福林明白苦竹小师傅要表达的意思。
只是明远大师去天竺做什么……
佛教不是大靖的本土宗教,本发源于天竺,难不成明远大师是要去天竺取经的?
她暗自琢磨着从小苦竹那里得到的消息,进了屋子。
“怎么样?你俩肚肚饿不饿呀?”
今天出门早,雉奴和阿兕子上山的时候就在奶娘的怀里睡了一觉,快到的时候才醒。
听见娘亲问他们肚肚饿不饿,雉奴和阿兕子都接连点头。
雉奴更是可怜兮兮的拉着他娘的手去摸他的小肚肚,仿佛这样他娘就更能感受到他的饥饿一般。
陈福林很给面子的摸了摸雉奴的小肚肚:“呀!我们雉奴的小肚肚已经饿扁了,看来是真的饿了。”
雉奴:“嗯嗯!扁扁……”
他已经饿扁了。
阿兕子也不甘示弱,从奶娘怀里探过来半边身子:
“娘~饿饿~”
她也饿扁了!
“素云,去看看咱们那个小厨房还能不能用,熬点米糊来。”
陈福林道。
她们去年在这里住的时候,阿兕子六个月大。
除了喝奶,已经可以吃一些辅食了。
主持大师便特地叫人来给她们搭了个简易的小厨房,平日里煮个饭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斋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送过来,他们能等两个小的却不能等。
趁着素云带人去小厨房,陈福林也拿出了他们带来的糕点,给两人一人掰了一小块。
“来,先垫垫小肚肚。”
这些糕点都是一大早现做的,捂在食盒里,虽然已经没了热气,但还是很松软,给两个孩子啃一啃也不担心会噎着。
她自己也拿了一块,突然看见坐在那里的太子殿下:
“殿下要么?”
秦骜看了眼那不够给他塞牙缝的精致糕点,摇头:“你们吃。”
陈福林便不再客气,小小的糕点她一口一个。
末了还记得自己是个当娘的,给两个小的留了一块。
“马上就要用膳,当心待会儿没胃口。”
秦骜见她仗着自己年龄大“不讲武德”的让两个孩子分一块指甲大小的糕点,忍不住提醒道。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今还跟两个孩子抢吃的。
陈福林:真不是她抢,是别庄的糕点做得比宫里的好吃。
她在宫里吃过最好吃的糕点当属长汀殿崔侧妃身边的白鹭做的,这别庄竟然“卧虎藏龙”,做出来的点心比白鹭做的还好吃!
她问了一句:“别庄做点心的不知道是谁?手艺还不错。”
秦骜便道:“喜欢就叫人去东宫的膳房。”
陈福林一脸惊喜:“可以吗?”
“为何不可?”
“哇!这可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们娘仨就有吃不完的美味糕点了呢!”
可碧萝不愿意了,她酸里酸气:“合着奴婢以前费尽心思做的那些,主子都是在勉强自己了。”
她的手艺也是打小学的好吗?
主子以前明明最喜欢她做的点心,这么快就变心了。
呵!
渣女。
陈福林笑容一顿:“那什么,我家碧萝做的当然也好吃了,不勉强不勉强……各有各的好嘛,你看你做的冰碗什么的我就最爱了!”
她说的是实话。
碧萝很擅长将各色水果用来做果浆露引子冰碗什么的,不仅色彩绚丽,口味也相当的不错。
但是做糕点嘛,她虽然从白鹭那里学了点皮毛,但比人家还是差那么一点点的。
“至于做点心嘛,你就……”
她比了比小拇指尖:“就差那么一点点,真的!”
说得无比的真诚。
碧萝见好就收,毕竟太子殿下还在这里坐着,她们这些人就算是和主子调笑也得有个度。
陈福林松了口气。
身边伺候的人总想争宠什么的可还行?
过了一会儿,
有人提着食盒过来送斋饭。
康公公验了过后,才将东西端到了几人面前。
唔……
东明寺不愧是大靖第一佛寺啊!
陈福林一看到桌子上精致的素菜就两眼放光。
早些年东明寺的上一任主持不知从哪得来的食谱,能将素菜做出肉的味道来。
从此佛寺的斋饭就包括但不仅限于炒青菜,水煮豆腐,素炒土豆等等,全寺的人饮食水平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
第一百四十九章 明远大师
用过午膳,小憩过后,
秦骜便携着陈福林一道,前去拜会明远大师。
“两位施主请。”
说来也怪,这个季节的山上,也就只有东明山上仍是绿意盎然。
前方没有路,两人只能跟着引路的和尚蜿蜒前行,若从天空俯瞰,便能看见他们走的每一步都暗藏玄机。
引路的和尚将他们带出了林子,前面就是断崖。
一个穿着灰扑扑僧袍的和尚面向前方断崖盘坐着。
结庐而居。
说的便是这位了。
右手边那一座简单的茅草屋,就是明远大师的住所。
不远处靠近林子的地方,还有一座更小的茅草屋,那是苦云师傅的地盘。
他在旁边开了块不大不小的地,用来种菜。
陈福林还知道的是,在这断崖下方,还有一处山洞,便是明远大师闭关之地。
不闭关的时候,明远大师时常坐在此处参禅。
“阿弥陀佛,师叔,有客到访。”
引路和尚双手合十,对着那人施礼道。
明远大师闻声站了起来,转过身对两人和颜悦色道: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贫僧有礼了。”
“明远大师。”
“大师。”
秦骜两人亦是双双一礼。
“二位施主这边请坐。”
明远大师指向了他的住所,原来在茅草屋外,还有一处石桌石凳。
引路的和尚早已离开,等他们坐下后,苦云师傅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提了个小茶壶来给他们上了茶。
陈福林趁人不备,悄悄对苦云眨了眨眼:
苦云师傅,好久不见!
苦云原本木着的一张脸,见到她也忍不住眼角微动。
不如不见!
苦云在心底吐槽道。
明远大师注视了片刻坐在自己眼前的这对璧人,先对太子殿下笑道:
“经年不见,秦施主风采更甚从前了。”
他上回见到这位还是五年前,本该犹如困兽,龙气缓缓消散,王朝最终走向衰亡。
现如今……
“施主身上困兽之局已解,如今隐隐有紫气东来之相,来日可期。”
身上的龙气也愈发显著了。
秦骜端起茶杯遥敬:“便借大师今日吉言了。”
困兽之局。
他想到两年前自己的处境,前有皇弟虎视眈眈,世家打压,后有内惟之祸,稍有不慎便会被啃的裤头渣都不剩。
可不就是犹如困兽嘛?
而破局……
他目光看了眼自己身边的这人,便听得明远大师道:
“阿弥陀佛,小施主近来可好?”
和对太子殿下说话时一本正经的语气相比,明远大师和陈福林说话的语态明显不同。
像是同晚辈说话的长者,亲切和蔼。
秦骜目光闪了闪,端起茶来细细品味,并未打扰二人。
陈家婆媳都信佛,每个月都要亲自前往东明寺捐一笔香火钱。
老太太年纪大了后,常来的就是她母亲和大嫂。
她自幼便跟随母亲上东明山,年幼时还曾误闯过此处。
犹记得那日天有小雨,明远大师盘坐于此,许是她对光头的和尚素来有些好感,陡然见到这么一个不声不响的怪人也只是担心的问他下雨了为何不避雨。
明远大师却说:“天地间,风霜雨雪皆为馈赠。”
那是她第一次遇见明远大师。
此后每每明远大师出关,她也会往东明寺来一遭,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苦云师傅那一手出神入化炉火纯青化腐朽为神奇的厨艺!
而此时的明远大师,和十年前相比仿佛并没有太大变化。
从回忆中抽离,陈福林答道:“有劳大师挂念,我自然一切都好,倒是听说大师您此次出关后要远行了,可是真的?”
明远大师含笑道:“确有此事,一年后天竺小乘佛教活佛将举办一场论佛大会,老衲近年来苦修却总不得圆满,便想着在此处寻不到,许是路上便有了。”
陈福林:“大师通透,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但天竺离我大靖天远路遥,大师此行可有安排?”
明远大师修的是苦禅中的坐禅,时常闭关悟佛,但这么多年,他的足迹已经遍布大靖的每个角落。
众所周知,明远大师每次出行,身边都只带苦云师傅一人。
“阿弥陀佛,老衲有苦云足矣,若连苦云都招架不住,便是时也命也。”
陈福林跟着点了点头:“大师您说得有理。”
苦云师傅作为明远大师唯三的徒弟中,唯一一个有天赋继承了那本“厨经”之人,同时还是武功造诣最高之人。
所以带着苦云师傅,相当于带好了厨子、护卫。
秦骜这时候道:“大师要往天竺?届时孤可安排凉州军护送您出关。”
凉州北部胡族聚集,战乱频发,便是有官府文牒,出关也没那么容易,明远大师自然不会拒绝:“那便有劳施主了。”
两人在此坐了半日,和明远大师讨论佛道。
让秦骜惊讶的是,这人骨子里那般欢脱的性子,竟也有耐心读了那么多的佛经?
她和明远大师你来我往,一句句佛经内容张口就来,和大师讨论起来也是鞭辟入里,入木三分。
明远大师见他面上露出的疑惑,解释道:“秦施主不必惊讶,这位小施主自五岁起便开始阅览佛经,东明寺藏经十万卷,过半小施主都抄阅过。”
“小施主心思玲珑,于佛道之义自有一番见解,若非机缘不到,老衲还想收她做个俗家弟子,不过入世有入世的好,避世也有避世的妙,天下种种,皆有因果……”
明远大师所说的她,仿佛是另一个人一般,可秦骜心底竟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他们离开时,明远大师对太子道:“阿弥陀佛,施主,老衲有一言。”
秦骜一脸谦卑:“大师请讲。”
“万生众相,众形相生,佛它不知现世的善,慈眉善目也救不了身于水火,一切从心即可。”
秦骜眸光骤深,沉默片刻才道:“多谢大师。”
两人告别明远大师,回到了听澜阁。
“殿下,现在我们可以去温泉山庄了吗?”
此时的陈福林面上已经没有了和明远大师论佛时候的认真和虔诚,她心心念念的只有她想泡的温泉。
秦骜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自然。”
——
第一百五十章 泡到了
一行人又往山下走。
俗话说得好,上山容易下山难。
再加上对温泉山庄的向往,陈福林这回倒是没逞强要自己走下山了。
她心安理得地坐在步辇上,不由得在心底感慨:
上山的时候自己真的太蠢了,坐步辇多舒服啊!
果然,这人不能对自己抱有太大的期望,因为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因此,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们便到了半山腰的温泉山庄。
温泉温泉我来了!
“娘~”
陈福林:……
现在就是觉得,有崽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今日带阿兕子上东明寺,也是为了给她换一个明远大师亲自开光的平安符。
带了阿兕子自然也不会丢下雉奴,所以就把两人一起带上了山。
到了此刻,陈福林才觉得崽子误人!
她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假笑回过头看向叫她的宝贝女儿:“阿兕子怎么了?”
阿兕子:“娘~想想……抱!”
娘,想你,要抱抱。
下午娘亲消失了好久,回来也没有抱过她呢!
陈福林无奈,只能接过阿兕子,然后一本正经地教育她:
“阿兕子,你已经一岁五个月大了,是个大孩子了,不可以总是要娘抱抱的。”
“还有雉奴,你是哥哥,比妹妹还要大,是大孩子中的大孩子,有些事情就该自己承担了,比如走路这件小事。”
这么大的孩子,抱久了手会酸的。
他们也不是不会走路,路途遥远的让人抱着还行,自己家里就几步路还让人抱着,那得多娇生惯养啊!
他们老陈家的家庭教育可不是这个样色儿的。
据说她哥哥们从一岁半开始就不让奶娘抱了,三岁启蒙,就辞退了奶娘,身边只用小厮照料,五岁就会自己穿衣服。
陈福林她爹:你怕是忘了你三岁的时候还不肯走路的事情!
阿兕子一脸茫然:……
我年龄小你别骗我。
听见这话的秦骜和碧萝等人齐声笑了出来。
她们主子真是太可爱了!
一岁半的大孩子……
哈哈哈哈哈!
小皇孙和小郡主真可怜。
尤其是小皇孙,就比小郡主大了一时半会儿的,就得承担起哥哥的“责任”了。
阿兕子终究还是没能在她娘的怀抱里久待,一到房间里就被奶娘接了过去。
“殿下,那边安排了两座连池,一边只放了一尺来深,可供两位小主子玩耍。”
温泉庄子和山下的别庄本属一体的,准确来说,东明山南麓这片山都是太子殿下的。
温泉庄子和别庄分别是由两个人打理的。
也不知是因为听见昨晚太子殿下处置了山下别庄的管事的消息,还是因为温泉庄子这位本来就是这般周全体贴的,总之安排得叫人甚是满意。
连两个小孩子都考虑到了。
“两位小主子那处温泉乃是灵芝泉,奴才听闻小郡主体弱,这灵芝泉有温经散寒,强壮体魄之效用,陈良娣那处则是百花泉,有美容养颜之效……”
管事絮絮叨叨的介绍陈福林表示自己不太想听。
深知她脾性的秦骜直接吩咐管事:“带他们过去吧!”
又对陈福林道:“晚些时候孤来接你们。”
他知道连池,又叫“子母池”,倒是很适合他们母子。
只是和他要去的不是一个方向。
管事闻言立即招呼了两个婢女,带着他们直接来到了那处连池。
说是连池,就是两座相邻的温泉池子,中间用白纱隔了开来。
陈福林看了看一边,确实很浅,两步台阶下去,只有一尺来深。
“把这俩扒光了扔进去吧!”
让他们感受感受这什么灵芝泉,反正听名字就挺厉害的。
碧萝觉得她家主子说话真是越来越风趣了。
觉得自己已经十分够义气,安排好了两个崽子,陈福林立马来到自己的汤池。
百花泉。
的确芳香满面,沁人心脾。
看着池面上各色娇艳的花瓣,陈福林觉得自己也快要美得冒泡了。
素云伺候她宽衣后,她便迫不及待地下去了。
啊!
舒服!
她泡到了!
热乎乎的温泉水,泡得人仿佛骨头缝都舒展开了。
“素云,你也下来泡一泡!”
她睁开微眯的双眼,招呼着素云。
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好东西当然要和好姐妹一起分享了。
“还有碧萝,甭管那两个了,让奶娘看着点儿,不要呛了水便是,快来我这儿一起泡一泡。”
也是大家都知道她是两个孩子的亲娘,不然听着她说这话,还以为不是亲生的呢!
素云自然是摇头的。
这温泉庄子虽然是殿下的产业,她也不能太过放松了。
至于碧萝,她更加不会丢下两个小主子过来泡什么温泉了。
雉奴和阿兕子一下水就如鱼得水一般,滑不溜手的,在水里划来划去,根本抓不住人。
也幸好这水只淹到他们大腿的位置,即使坐下来也只到肩膀下面,不过也要看住他们不要玩累了就往水里一躺或是不小心呛了水就行。
唉!
素云和碧萝都不愿意和她一起分享这份快乐,陈福林表示很遗憾。
不过她很快就被这股子舒服劲儿征服得眉眼微醺,靠在池边的石壁上闭上了眼睛。
今日东明寺一行,还是很累的……不过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起码大师说了,她的劫已经化解,此后都会遇难呈祥,余生顺遂。
眼睛合上了,隔壁两个孩子嬉闹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陈福林睡着了。
等她再次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头顶是一片烟青色的……床幔?
她不是在泡温泉吗?
这是什么地方?
陈福林一下子坐了起来。
“醒了?”
是个男人的声音,喑哑温凉。
她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殿下?”
他坐在屋子另一边榻上,正看着书的。
秦骜“嗯”了一声,道:“你没用晚膳,饿吗?”
她还想问问自己不是在泡温泉,为什么会在这里,结果就听到太子殿下问晚膳。
“咕……”
她想,这应该是最好的回答。
她不仅饿了,还很饿很饿。
秦骜眼底笑意明灭,然后扣响了窗户:“送点吃的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