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彻底破防1
“皇上,见血封喉吞服,并不致死,此有我寺仵作小郑,亲生试验,皇上如若不信,臣也可当场服用,这淬毒的熏肠,臣带来了。”
禾嫔看到那串熏肠,眼神就闪躲起来。
皇帝有些愕然:“不愧是大理寺,竟以身试毒,了不起。吞服有无毒性,朕一早就吩咐了太医院试验,这会儿也该有结果了。你且接着说。”
蒋中宁道:“解剖左司马尸体,可见其心脏附近血管病变,昨天从鸿胪寺使臣口中得知,他患心痛病多年,这些年持续加剧,这次撑到京城,都是一路吃药,相当勉强。所以臣推测,他是死于心痛病发作。”
禾嫔听完,先发制人道:“皇上,臣妾事后想想,兄长的死状,确实像心痛病发作,臣妾不也有这病,最是知道发作时候是什么样子。”
蒋大人岂能让她带了节奏,紧跟着道:“但是娘娘,心痛发作,即便当即死亡,太医过来一刻钟,血液却凝固了,这是正常人死亡后,至少半个时辰。”
禾嫔立马道:“但我兄长不是正常人,是个病人不是吗?”
蒋中宁:“病人,但不是毒人,无论是什么病,一刻钟内都不可能全身血液凝固。”
禾嫔:“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兄长的血液凝固的这么快,或许,或许是那天天气冷,我又没炭炉子。”
蒋中宁:“娘娘,那尸斑呢,被左司马刮痧形成的大片血斑误导,仵作按照寻常死亡推断尸斑出现的时间,但事实上,从后面的观察记录来看,左司马的尸斑扩散跟稳定期,都比一般死者要早了一个时辰左右。”
禾嫔:“我不懂什么血液凝固,尸斑什么的,你休要糊我诈我。”
蒋中宁知道,她会是这样一副态度,他拱手看向了皇帝:“皇上,尸体是会说话的,人之死亡,所经历的过程都一样,不是禾嫔娘娘一句不知道,不清楚,不懂,就可以否认代代积累的验尸智慧。好比如这日升日落,自有规律,半夜升日,当午出月,没这可能。血液凝固,尸斑的形成,尸僵,尸冷,眼球模糊的进程,各种情况出现的时间,跟日升日落一般,有迹可循,也有本可照。”
禾嫔还要说什么。
被皇帝一个眼神扫过来,不敢吭声。
恰此时,太医院来了人。
皇帝让李忠带进来。
太医院带着试验结果进来了。
结果就是:“回皇上的话,见血封喉吞服,少剂量下,性命无碍。”
皇帝顺势问:“一片熏肠的量,算什么剂量。”
太医道:“想要唱不出来苦涩,那怕是极少剂量了。”
皇帝冷笑:“极少剂量,呵。那全太医,你来告诉禾嫔,心痛病死亡者,血液会否当场凝固?”
全太医是太医院的资深太医,太医翘楚,对于血液方面更是研究透彻,闻言,肯定的给出了答案:“血液当即凝固,无论是什么病,都听所未听,闻所未闻。人死后血液要达到凝固状态,至少半个时辰以上。若是一人的血液能当即凝固,除非中毒。”
第一百八十二章 彻底破防2
皇上冷然而颇具压力的目光落在了禾嫔身上。
又抛出了让禾嫔胆战心惊一个事实:“好歹是同母异父的兄长,你竟是起了杀心啊,禾嫔,是恨透井家杀你生父母,害你继父全家,是恨左司马拿你当工具吗?”
禾嫔至此,已是招架无能。
一句杀你父母,害你继父,拿你当工具,就轻而易举的击溃了她。
她知道,梁国皇帝多急于了结此案,而罪人是她,对梁国来说,可谓皆大欢喜。
当然她也知道,即便自己现在竭力狡辩,皇帝派去梁国的人调查回来,她一样无处遁形。
捂着胸口,疼痛翻涌上来。
她倒愿自己这样痛死算了,但死之前,有些话有些事,却是憋在胸腔,不吐,死不瞑目。
“是,熏肠是我所制,见血封喉是我所下,用膳时候,他吃下一片,不久便疼痛难耐,他求我给他找太医,我才不,我看他在地上翻滚挣扎,渐渐断气,我看他涕泪直落,却毫无求生能力,我开心。这种把人的性命拿捏在手里肆意糟蹋的感觉,当真有趣。他就躺在那,再也不会挣扎,我同他说了许多许多,可惜他听不到,呵,我也不需要他听到。我这悲惨的一生,全拜他所赐。”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苦涩中,带着狠戾。
眼眶中,有泪珠滚落:“皇上,你感受过遍体被撕碎的痛处吗,就是那种,整个人,一截一断,全部让撕碎的痛苦。我的生父,我的母亲,我的继父,我的两个妹妹,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弟弟,我继父和善的父母兄弟,都死了,那个狗贼,一刀一刀,杀死了他们,就为了保全自己所谓的名声,发泄当年被我母亲背叛的痛楚。我好痛,那每一刀,都是砍在我身上,我鲜血淋淋死了一回又一回,生本无望,却冒出来个哥哥,他不惜被那狗贼打到半死,也要护我平安,我无望人生,就像是漏进来一丝曙光。我就这样,从此为他而活,狗贼说,他需要一个女儿去和亲,我哥说燕儿听话这是你唯一离开琅国好好活下去的机会,于是我变成了井雪燕,变成了狗贼的女儿,呵呵,多少个夜晚,我都梦到我父母张牙舞爪的掐我的脖子,骂我,啃我,打我。”
她说不下去了,死死拽着胸口,大口喘息着。
唐棠顾不得这是什么地方,立马上前,捏了她几处穴位,道:“深呼吸,深呼吸,冷静下来。”
禾嫔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有笑,凄楚绝美:“活着太累了,我原本是为我哥活着的呀,狗贼威胁我不替他女儿和亲,就要我哥的命,我才来到。这深宫寂寞,我又有哪一日活的开心。十多年了,出了刚进宫那阵的风光,我便是这宫里可有可无一株花草。我本是认命,体恤兄长让我平安到老的心。那狗贼却让万春告诉我,原来当年救我,护我,疼我,爱我,为我着想送我和亲,竟全是我哥的主意,他恨我入骨,恨我娘入骨,他无法报复我娘,便将我变成了手中棋子,助他一路平步青云,直到高升左司马。多可笑。”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人挺好啊
说完,她咳嗽起来。
皇帝冷着脸,就是没下令让太医看。
唐棠着急,跪下身去:“皇上,无论如何,先救人吧。”
皇帝冷冷道:“既是不情不愿,委屈求全,如今也活的无趣了吧,禾嫔,你自己说,你可想活着?”
唐棠立马看向禾嫔。
心道姐姐喂,活着才有希望。
结果这位姐姐摇了摇头:“不了,太累了,只求解脱,皇上,请允许臣妾回宫,梳洗打扮,自行上路。”
皇帝蹙眉,终是慈悲,挥手:“歇着去吧,时日长久,朕放你出宫,好好活去。”
禾嫔一怔。
然后眼泪大颗滚了下来。
重重拜下:“臣妾,多谢皇上隆恩。”
唐棠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纳了个大闷。
尼玛感情皇帝人挺好的啊,怎么对秦瑞阳就非得那样。
禾嫔被搀了回去,蒋中宁跟唐棠在边上等候皇帝的最后发落。
皇帝沉默了片刻,抬头对上了唐棠的目光:“你叫个什么名字?”
唐棠忙道:“小人郑马甲,关耳郑,马驹的马,甲子的甲。”
“当真大胆。”皇帝一声威吓。
蒋中宁吓的赶紧拉住唐棠跪了下来:“皇上恕罪,马甲头一回面圣,失了规矩,是微臣事先没有教导好,皇上若要怪罪,全是微臣责任。”
唐棠一听,就明白刚才自己救人那番操作,越矩了。
内心忐忑,生怕皇上真责罚。
那她绝对不能让蒋中宁背锅。
结果皇帝笑了起来:“呵,蒋卿,你怕什么,朕瞧着是要治罪的样子吗?”
蒋中宁暗中捋了把汗,却不敢掉以轻心,道:“马甲殿前无状,得皇上宽恕,微臣回去,一定悉心调教。”
“朕又说了,他无罪吗?”
蒋中宁:“……”
唐棠心道你这大叔你够够了哈,你到底要干嘛,刀抹脖子来个痛快吧。
只听皇帝逗人自乐,哈哈大笑:“朕仿佛见到了当年的林楚意啊,朕第一次见他,正好遇到一个小太监中暑,竟也是视朕为无物,赶去救人。你大理寺,专出这样的人吗?哈哈,好好栽培,假以时日,许会成为第二个林楚意。”
蒋中宁既是老母亲般的欣慰,又是无限的羡慕。
皇帝称累,打发了他们离开。
当然赏赐了一大堆。
唐棠想着这回事情也完工了,以后再要偷摸摸去看秦瑞阳也不可能了,便腆着脸,让蒋中宁到南华门等她一个时辰。
蒋中宁也是好心情,答应的爽快。
唐棠立马飞奔到太医院,钱太医一看到她,首先就要看她的手指头。
是个手指头,疼的火辣辣。
昨天要不是困的半死,肯定是睡不好。
白天还疼,但这点痛楚,在大事情面前,就自动忽略了。
现在事情办好,钱太医一问,唐棠才觉得有点难以忍受,道:“疼的很,不过也怪我这副身体太过细皮嫩肉,要换……个稍微糙点多女人,啥事没有。不打紧,钱太医,搽了药了,不要刻意把精神力都放在那一块,也不是太难忍。”
钱太医心疼:“从我这拿点伤药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楞头呆脑
压低声,他继续道:“供着皇后娘娘用的,都是金贵药材,好着呢。”
一听特供品,唐棠就不客气了:“那方便的话,来点?”
钱太医左右一看,道:“行,这会儿不方便,回头我给你送家里去。”
“行,不用太多,一点点,我就看看有多神奇,好学习学习。”
“也拿不多,方子倒是有,你不必细细分辨里面是啥。”
“那好啊,我就要方子。”
钱太医像是遇到了知己,直笑:“有人说我药痴,你这才是吧。”
两人又闲聊几句,爱与时间有限,唐棠跟她的老知己,便约了宫外再续,这会儿,提着药,奔泰宇殿去了。
秦瑞阳没想到,唐棠还能再来。
下意识看她的手。
十根指头通红浮肿,就跟个水晶萝卜似的。
他又烦躁了。
这人,纯心就是来惹他不痛快。
钱太医上前,给他请了平安脉。
这眉头,这回倒很是舒展。
“王爷的脉象平和了许多,昨夜睡的可好?”
秦瑞阳应道:“嗯,一夜无梦。”
“这制香局的香丸,当真奏效,王爷每天睡觉前,记得焚上一粒。”
秦瑞阳:“知道了。”
这日常脉搏也请了,接下去就是吃药了。
这回钱太医吸取教训,这药早已经凉温吞了。
还是差遣唐棠送药,毕竟这样多事情,一向他是不亲力亲为的。
唐棠送了药过去,秦瑞阳看也没看她一眼,道:“喂本王吃。”
唐棠:“啊?”
秦瑞阳:“没听到吗,本王手上乏力,让你喂药。”
唐棠内心腹诽:死小孩就你事多。
钱太医在边上,偷偷笑的像个老父亲。
在他看来,这是属于年轻人之间的小情趣,索性借由出去重新开方子的由头,把房间让给了两人。
唐棠一手拿碗,一手拿勺子。
舀起一勺,不忘吹一吹,送到秦瑞阳嘴边:“王爷,吃药。”
秦瑞阳张嘴,由她送进勺子来。
近在咫尺,她倒是把持得住,表情平静,模样恬淡。
秦瑞阳忽然起了坏心思,在唐棠第二勺送到嘴边的时候,忽然咳嗽起来。
一咳嗽,把药汁喷的到处是,他咳嗽完了,就冷了脸:“什么楞头呆脑的东西,瞧把本王被褥弄的。”
唐棠:尼玛死小孩,摆王爷架子的时候,真让人讨厌。
但唐棠现在作为太医院的一个奴才,除了道歉,只有道歉:“对不起王爷,是我手没拿稳,我现在就帮你擦干净。”
她放下药碗,捏了衣袖去擦。
看她特地避开指头,用关节夹着袖子的样子,秦瑞阳心情莫名恶劣。
“走开,滚出去。”
唐棠:“……”
秦瑞阳:“本王让你滚出去,你没听到吗?”
外间钱太医听到里面的斥骂,已经赶了进来:“王爷怎么了?”
秦瑞阳抬头,不耐烦的看着他:“这等蠢货,下次别再带来了,惹本王讨厌。”
钱太医:“……”
最上应是是是,眼睛看向唐棠,生怕她绷不住掉眼泪。
结果唐棠眼泪倒是没掉,就是脸色变得很难看。
钱太医连忙上前拉她,道:“走走,小郑,咱们先出去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肺给气炸
唐棠这肺啊,没叫秦瑞阳气炸了。
钱太医看着周围没人,赶紧安慰:“二小姐,王爷那是不知道你是谁,所以才言语苛刻了些。”
“苛刻,那是刻薄,真没想到小屁孩还有两幅面孔,不,两幅都不止,瞧他那德行,生怕辱了他瑞王的高贵身份。”
钱太医立马拼命摇头示意她别说了,压着声音道:“王爷平常,待人还是很宽厚的,或许是这一阵在床上躺着难受,有些躺的没耐心了吧。”
唐棠摆摆手:“算了,钱太医,你有句话说的对,他也就是不知道我是谁。”
钱太医忙道:“对对对。”
唐棠轻笑一声,对什么对啊,钱太医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不知道她是唐棠,他最多就是心情不好刻薄两句。
知道了,那就不是刻薄那么简单了。
一番自我宽慰,她也不计较了。
她心肠大,在记仇这件事上,向来没有天赋。
出宫,就是回家了。
唐棠换回自己的妆容,坐回了她的唐二小姐。
何芝莲和唐玉华看到她,真实恨不得抽一顿,再抱怀里揉断了手脚,叫她哪里都去不了。
两夫妻轮番上阵询问唐棠这几天的去处,唐棠早有应对,胡扯瞎扯一通,说自己去彩蝶谷玩了,被困在山上下不来啥啥啥的,两夫妻不信也只能信了。
谁让自家女儿一副,反正就这样,再怎么问都是这答案的懒散表情。
两人因为秦瑞阳的事情,对唐棠内心有愧,所以这件事到最后,也没舍得给唐棠什么处罚。
只是明令禁止唐棠再单独出门。
所谓单独出门,就是跟父母以外任何人出门。
但何芝莲知道她憋在家里难受,所以过了没两天,就让人准备了香烛供品,拉着唐棠去庙里拜拜了。
这全城多的是可以拜拜的地方。
唐棠就想不明白,怎的非要选双神庙。
看着那尊大脸盘女坐佛,唐棠除了扶额摇头,就是无语喟叹了。
这座瘟疫之后,凭空而起的庙宇,作为庙中新贵,加之瘟疫痊愈病人的极力宣传,蒙上了一层浓烈的神话色彩。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经营,香火不要太旺盛。
何芝莲跪在那,也不忘拽着唐棠让她一起跪着。
她现在是一刻都不敢放这丫头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唐棠拜着自己,在想这是会增寿呢,还是折寿。
拜的差不多了,就是捐香火。
在捐香火处,何芝莲看到了一个熟人。
不过从她的表情看,并不是一个十分想见到的熟人,但既照面了,招呼也要打的。
“真巧,蔚夫人,你也来拜神啊。”
那是个年纪大概在五十多岁的端庄妇女,长的并不算十分好看,但体态丰腴,样貌大气,自有一股韵味。
她穿着枣红色对襟长裙,外罩金丝薄纱,这是时下京城贵妇人里,比较流行的打扮。
颈间一串浑圆锃亮的珍珠项链,颇显贵气,同款的大珍珠耳坠,相得益彰,显得人气色和皮肤都很好。
何芝莲对她,是虚套问候。
她回过来的问候,倒是感情充沛多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青梅竹马
“是唐夫人啊,咱两多久没见了。你怎一点都没变,这是用什么保养着呢,别是偷吃了皇母娘娘的蟠桃吧,比起当年,怎看着更年轻了。”
唐棠一听这话,就想到了柳姨娘。
过分热情,社交牛逼人,非他们莫属了。
当然,恭维和讨好,也不要太明显。
人都喜欢听好话,何芝莲也不例外,尤其作为女人,被夸年轻了,那听的叫一个心情舒畅。
何芝莲笑的没那么应付了,道:“哪里,老喽,孩子都这样大了。唐棠,叫蔚夫人。”
唐棠中规中矩喊了一声:“蔚夫人好。”
然后,这位女士,就开始花式夸她了。
做爹妈的,哪能招架的住别人对自己子女盛赞。
何芝莲一面谦虚的笑,一面心里不无得意。
在对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夸完自己闺女后,也象征性的,问候了下她的子女。
“这次回京,富贵兄弟和小赫都回来了吧。”
“回来了,大富大贵在国子监呢,他爹非要送去,也好,在青州蛮着长,学点东西也好,小赫不喜去国子监,这孩子自小有自己的主意,我们也奈何不了他,今天他还陪着我来到呢,说起来,小赫和唐棠,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听到原主的旧人情,唐棠就头疼。
一起长大,所谓青梅竹马,可事实对她来说,这小赫对她来说,就是个完全的陌生人。
好在,听她们聊天,她跟小赫是儿时的情谊,所以一会儿真见到本尊,就来个小时后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何芝莲笑笑:“可不是,这两孩子小时后,玩的挺好。”
再多的话,她也不想说了。
但蔚夫人却非要提旧事,一脸慈爱微笑:“我家小赫那会儿还说,他长大了一定要娶唐棠为妻呢。”
何芝莲略有些不悦了,但也丝毫没表现出来,只是不动声色的提醒了一句:“嗨,孩提时候的话,都是戏言笑话,谁会当真呢,我家唐棠现在,已经指了瑞王了。”
蔚夫人也是知分寸的,笑着感慨:“是啊,时间过的可真快,眨眼的功夫,我们离开京城也已经十年了,不曾想有生之年,还能回来,京城时下,真跟十年前大不一样了,我刚回来那会儿,好……”
“娘。”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感慨。
几人目光寻着声音而去。
唐棠立马皱了眉。
那白衣翩跹,身姿挺拔,容貌俊逸,看着人模人样的玩意,不就是那天在双神庙外撩她上马,大秀了一段御马神技的登徒子吗?
尼玛,青梅竹马就是他。
要不要这么巧。
他也看到了唐棠,微微一笑,别说真的很帅,一眼阳光的能把人融化的帅。
但唐棠不吃这套,她对他,有偏见。
“是唐夫人和唐棠啊。”
此言一出,唐棠就知道,这货上回就知道她是谁,而不是随便抱了个漂亮姑娘耍流氓了。
内心更是不爽。
她不想在这待着,于是凑到何芝莲耳边:“娘,我尿急,我要……”
“憋着!!!”还没说完,百试不灵的尿遁计划,就给一票全权否决。
第一百八十七章 草包一个
唐棠知道,自己上回的尿遁玩过火了,以后在她娘跟前这招都作废了。
于是只能原地杵着。
看着原主的青梅竹马,一双贼眼意味深长的对着自己乱放电。
她瞪了回去,他也毫不收敛。
甚至在大人们开始叙旧后,凑了过来:“还生我气呢?”
唐棠:“你哪位?”
“你的小赫哥哥啊,你当真不认识我了?”
唐棠:“抱歉,我记性差。”
对方也不在意,依旧笑的几分欠扁:“那就重新认识下,我是蔚赫,蔚国舅的三儿子。”
国舅。
皇后的兄弟。
唐棠理解她娘为什么一开始,并不乐意遇见这位“故人”了。
政治立场完全不同,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这会儿聊的火热,又是干啥子呢。
唐棠真的服了她。
她聊的热火朝天,唐棠被蔚赫缠的不厌其烦:“行,认识了。”
说完去翻自家篮子里的贡品。
态度明显,不想鸟你。
蔚赫却一点不自知,脸皮厚的能打墙,嬉皮笑脸凑过来:“怎的,还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呢?”
唐棠:“没有。”
蔚赫:“可能你也不信,我那可是英雄救美。”
唐棠嗤了他一声。
蔚赫不以为意继续:“当时有个小孩,在搂你荷包呢,这一边马失控眼看着要撞人,一边你让人偷荷包,这不,我把你抱上马,正是两全之策。”
唐棠嗤的更大声。
“你不信?”
唐棠:“信信信,别挨我,现在可没人搂我钱包。”
她只想把人这打发了。
蔚赫还是那狗皮膏药样,仿佛看不懂她的态度,一味顾自己笑的灿烂:“看你也是不信,无妨,这事情我没想着能解释清楚,而且害你崴了脚,我一直挺过意不去。”
“过意不去,麻烦你离我远点。”
“行吧,不叫你烦了,不过唐棠,有句话我想和你说。”
唐棠:“有屁快放。”
蔚赫:“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唐棠:“……”
好在那边中年妇女们之间的谈话结束了。
蔚夫人招呼了蔚赫过去,何芝莲也走到了唐棠面前,看了一眼蔚赫,低声提醒了一句:“宝儿,你跟蔚家那小子走远点,知道吗?”
这不用她说,唐棠点头:“嗯,我知道了,娘。”
何芝莲看着蔚夫人母子走远,才不无可惜的摇了摇头:“小时后,挺是乖巧可爱的,现在瞧着,总觉得跟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似的,听说,他回京后,就频繁出入赌场和酒肆,这人啊,都叫蔚家给养废了。”
唐棠对何芝莲对话,表示认同:“是挺废。”
一听唐棠这么说,何芝莲就放心了:“娘看你们聊的热络,还以为你还记着小时后的情谊呢,看你似乎也不喜欢现在的蔚赫,挺好。”
“娘放心吧,下回见他,我就当不认识。”
何芝莲一听笑道:“不至于不至于,也不是什么毒蛇猛兽,这京城公子哥,大多不都这德行,有几个能像你哥哥那样,年轻轻就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了的。”
这一捧一踩,就相当“何芝莲”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再去拜拜
唐棠知道,自己跟唐毅,在何芝莲眼里,那简直是比太阳更耀眼,比凤凰更绚丽的宝贝。
说起来,这亲哥,她穿来都小半年了,一回没见过,人好像就是在青州吧。
“娘,蔚国舅是从青州调任回来的,哥也在青州,你有问问哥好不好吗?”
“问不着,我们两家就不是一路的,你哥掌管军武,在岷县那片,跟他们隔着几百里地呢,又不见面,也没什么从属关系,她能知道什么——唉,都怪你爹,唐棠忠勇侯,天下第一兵马大将军,连把自己儿子放在眼皮底下栽培的本事都没有。”
唐棠看她满脸思念,又颇为怨怼,后悔起这个头,白白叫她爹挨了一顿隔空批评。
忙宽慰:“这男子汉志在四方,在哪里发展都一样,到地方历练了再回京,不也挺好,至少是实打实的有功绩在身了,比起那些靠家里荫庇上位的草包,有脸多了。”
何芝莲闻言,脸上又满是光彩:“那可不,说起草包,这蔚赫草包到底,但看样子是没打算进官场了,倒是蔚家另两个草包,还进国子监,摆明了镀层金,要往上送的,也不知道能封个什么。”
“管他们呢,皇上又不傻,总不会给个什么要职。”
何芝莲点头笑道:“是啊,皇上权衡朝堂,最忌惮外戚坐大,这也是十多年前,他把蔚国舅一家打发去青州的原因,不过现在召回,却实在让人有点……”
唐棠正听着呢,何芝莲却忽然截了话。
唐棠:“怎么了娘?怎么不说了?”
何芝莲:“棠儿,这太子之选,瑞王对我们唐家怀恨在心,你可怎么办啊?”
原来,她不说了,是因为想到了这茬。
唐棠倒是想的开:“还能怎么办,总归不会弄死我吧。”
何芝莲立马呸呸呸:“胡说八道,你好歹你唐家的女儿,他敢。”
“那娘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何芝莲皱眉叹息:“也有可能,真会伤你性命,这帝王之家,最是无情了。”
唐棠:“额……娘,我也不像是摆着让人杀的样子吧。”
何芝莲:“你这孩子,在京城有爹娘在,你有靠山。但到了南疆呢?雪玉公主去荣国和亲,好好的人去,三个月不到就传来水土不服,暴毙而亡的消息,谁知道是怎么死的。”
唐棠:“额……”
何芝莲:“娘好怕,这越说娘越怕了,不行,娘还要再去拜拜。”
唐棠:“额……”
她不知道秦瑞阳恨她到什么程度,或许真到了容她不下的地步。
但怕,是真没在怕。
不是不惧生死,大约还是潜意识里觉得,秦瑞阳不至于做到这样极端。
*
禾嫔的案子破了。
琅国皇帝派来的新使臣进宫面圣,梁帝当着使臣的面子,再把禾嫔叫来案件重演了一遍。
可怜那新使,在得知禾嫔真实身份后,吓的瑟瑟发抖,跪在殿前,一个劲把责任往井家身上推。
他深知,如此糊弄行径,琅国理亏至极,梁国皇帝大有理由,以萌遭羞辱之罪,兵伐琅国。
第一百八十九章 真是花痴
好在,梁国皇帝宽厚,只让他带领使团回国,表示对一切既往不咎,他感恩戴德,提前献上贺礼,就回去了。
梁帝对禾嫔的处置,也一诺千金,将她贬为庶民,送去南疆流放。
别人看着,禾嫔真够倒霉,一届女子还有心痛病,舟车劳顿千百里,到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过日子。
唐棠听到消息的那天,却替禾嫔觉得欣慰。
她终于自由了,不用再害怕追杀,不用再被亲情裹挟,不用充当任何人的棋子,也不用忍受深宫寂寞,外面天高云阔,任她飞翔,日子苦点又何妨,至少灵魂解放了。
这件事情处理完毕没多久,皇帝寿辰到了。
因为太皇太后新丧,皇帝的寿宴并未大肆操办。
只在瑶台设了个晚宴,轻了一些亲信大臣共进晚餐。
唐家自然在受邀之列。
唐棠托她爹的福,盛装打扮,进宫享受大餐去了。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她会在今天晚上以唐棠的身份,在宴会上跟秦瑞阳见面。
想想,真有点郁闷啊。
好不容易让这小孩对自己有点好感了。
一朝回到,公元前。
之前亲亲抱抱都差点安排上了。
这会儿,这小孩估计只想掐掐扎扎她吧。
*
瑶池盛宴,王母标配。
这人间也是真敢。
唐棠入席后,就盯着王爷席那边看。
秦瑞阳果然在。
只是,这都瘦成麻杆,瘦脱相了吧。
坐在那,脸色灰白,颧骨微吐的样,凭空给人一种行将就木,快挂了的感觉。
一个脑震荡,不至于吧。
这静养也得有大半月了吧。
唐棠不明白了,这人怎么能跟养的从棺材里捞出来一样。
也怪她爹妈不让她出门,不然每天去钱太医那问问情况。
说起来,钱太医也不来找他,这老头可真忙,缝合技术不想学了?
唐棠拧着眉头瞅秦瑞阳,那边却是一眼都不分给她。
何芝莲看到闺女这痴女生怨的模样,不无心疼,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唐棠的手,道:“宝儿,吃点东西,先填填肚子吧,这酒菜还得一阵才上得来呢。”
唐棠一点胃口没有。
不过还是把何芝莲拿过来的山楂糕吃了。
边吃,眼睛依旧是的瞅着秦瑞阳那边。
左侧耳畔,冷不丁想起一个声音:“花痴样。”
唐棠寻声看去,是苏白灵。
这桌是外命妇和家眷。
除了几个老王妃,便是唐,苏两家了。
按照地位,两家安排在一处,唐棠和苏白灵中间,隔着一个苏夫人。
苏夫人也听到了,良好的家教,让她觉得小女儿这一句十分不礼貌。
冲着苏白灵使了个颜色,苏白灵嘎巴了下嘴巴,低头顾自己吃东西。
唐棠也没太放心上,继续做她的花痴。
这一眼看去,不得了,秦瑞阳好像在翻白眼。
“王爷。”她起身一声惊叫,宛若平地起雷,动静响亮。
所有目光都朝她看来。
苏白灵正要讥讽一声,被苏夫人一个眼神制止。
何芝莲则是十分尴尬,赶紧拉唐棠坐下。
“宝儿,别闹。”
结果没拉动人,倒让唐棠脱手离开,直冲着秦瑞阳走去。
第一百九十章 糊弄谁呢
彼时帝后都还没到,但宫宴上高声喧哗,已经相当不成体统了,她还随意走动。
连唐玉华都觉得没脸了,低喝:“唐棠。”
唐棠根本不管,快步冲着秦瑞阳走去。
都还没走到,秦瑞阳很“配合”,身子一歪,晕倒了。
这下,满座惊起。
皇上和皇后相当赶时间的,就在这时候入场了。
然而,宴已不成宴。
当下,皇上就冷了脸,似乎被打扰了生日宴,颇为不满。
但为人父亲的样子还是装到位了,他着去请太医。
小太监下去前,下意识的看了皇后一眼,皇后不动声色的递了个眼神给他。
很快,李太医来了。
唐棠看到这老货就一肚子信不过。
果然,他给秦瑞阳诊了脉搏,轻飘飘得出一个结论:“回皇上的话,瑞王并无大碍,只是病还没养好,身子尚虚。浸了这秋夜的寒气,又叫冷风一吹,所以有些支撑不住,下去休息会儿就能好。”
皇上闻言,摆摆手:“那就下去吧。”
几个太监上来抬秦瑞阳,去被唐棠一把拦住:“皇上,李太医连人是病死还是毒死都分不清,你信他的话?”
李太医脸上瞬间无光,眼神中带着恨意。
唐棠直言不讳,一点面子不留给他:“瑞王这样,摆明了有问题,有大问题,有谁整天卧床静养,还能养出这副形销骨立的模样,臣女跟钱太医有些交情,曾跟钱太医详细了解过瑞王的饮食,用药。钱太医告诉臣女,瑞王吃的好,喝的好,御膳房给他安排的清淡美食一天一个样,伺候他的太监说他每餐都能光盘,如果说吃好喝好,还能把人养成这样,我想请问李太医,吃下去的都去哪里了?”
李太医一点不着慌,道:“这你要问钱太医了,他配的药对瑞王毫无效用,使得瑞王日渐消瘦,能问我吗?”
唐棠:“行,皇上,就请把钱太医叫来吧。”
李太医:“皇上,恕臣无能,既然唐小姐只信得过钱太医,臣也无话可说。”
皇后在边上搭了一句腔:“见血封喉的毒性,太医院整个都不知道,便是钱太医也不知道,唐二小姐拿这臊李太医,不是打整个太医院的脸吗?难道我央央皇宫的太医院,在唐二小姐眼里截是废物?那钱太医,又是哪门子神医呢?瑞王身体是他调理没错吧,变成这样本宫知道唐二小姐着急难过,但也不该冲李太医撒火吧。”
皇后这显然不悦了。
唐玉华赶紧上前抱拳:“娘娘,是臣教女无方,小女僭越得罪了,唐棠……”
他来拉唐棠的手。
唐棠却甩开,昂着头颅,丝毫不示弱:“营养不良就是营养不良,李太医连个营养不良都诊断不出来,我不该质疑他的医术吗?王爷两颊下陷,额部褶皱,颧骨凸出,头发枯黄,形如老人。再看皮肤,苍白干燥,松弛无力,手臂肌肉萎缩,分明就是营养不良。听不懂是吧李太医,没吃好,听得懂吗?我一个只看过几本医书的都知道,王爷根本不是头还没养好身体虚弱。医学讲究望闻问切,你随便捏了两下脉搏,你就跟我说王爷没事?你是瞎吗?再说就算只是听脉,就王爷这种几乎要消失了的虚弱,缓慢脉搏,你告诉我没事?你唬弄谁呢,你替谁糊弄了,王爷死了,你有什么好处?”
第一百九十一章 皇后疯狂1
所有人瞠目结舌。
一则是震惊于唐棠这番言论。
二则是震惊于秦瑞阳的病情:真的,严重到这种地步。
皇帝似乎也持了相当的怀疑态度:“看着是不大对劲的样子,钱太医呢,去请。”
皇后的脸色,有点不太好了。
但她阻止不了事态的进展。
很快钱太医来了,整个人也是瘦了一圈。
皇帝质问秦瑞阳病情,他道自己病了几天,告假在家,这几天并不是他经手的秦瑞阳的病。
但一看秦瑞阳,他就大吃一惊:“怎会如此。”
然后,着急把脉,把完急急跪了下来:“回皇上的话,王爷脉象凶险啊,不知道这几日有没有好好吃药,但绝对没有好好吃饭,这身子都亏空了,羸弱不堪,宛若枯藤老叶,一折就碎啊。”
这,似乎应证了唐家二小姐刚才说的话。
所有人看向秦瑞阳。
一般唏嘘,一般看好戏。
在宫里养成这样,肯定有猫腻。
而皇上眼皮底下搞猫腻,是谁都恐怕没好果子吃。
皇上果然盛怒:“朕的儿子养个小病养的快死了,好样的,好样的。来人,查,把钱太医不在这几日负责瑞王病情的太医找来,再把御膳房给瑞王准备膳食,以及泰宇点伺候瑞王的奴才,全部给朕提来。——钱太医,立马将瑞王送回泰宇殿,用药,把瑞王的命给朕留住,不然……”
皇上情绪激动,说到最后却停了下来。
皇后一颗心就吊在那呢,想着看看他会为这不得宠的儿子做到什么程度。
只听皇帝继续道:“……整个太医院,罚俸半年。”
皇后嗤笑:果然是贱命,只值那么几个钱。
然而,她也不无担心。
秦瑞阳久病未愈,她起先以为是他想设法留在宫中,博皇上注意。
前两日暗中调查了一番才知道,这病是真没法子愈,吃喝用度皆被苛刻,而做这一切的人,是她的宝贝儿子。
知晓后,她好事一顿私下训斥,泰宇殿那边,也命令下去不得再虐待秦瑞阳。
可这贱种照说吃好喝好了,怎的就变成这德行了。
要是叫查出来什么,那还真是麻烦了。
相关人等,在皇后担忧中,陆陆续续都给提来了。
龙颜盛怒,人人自危。
有那个胆子小的,哆嗦成一团,显见的心虚。
倒是御膳房一众,端的是坦然。
皇上追根溯源的查,御膳房将每日的进出单子一呈送,加上泰宇殿掌事奴才德子亲口确认每天确实按份额领的菜,御膳房这边,算是无责安全了。
那很明显,是泰宇殿这边出的问题。
而那个瑟瑟发抖的宫女,也恰好是泰宇点的。
皇上不问德子,先踱步到了那宫女跟前:“抬起头来。”
宫女哆哆嗦嗦的更厉害了,整个脑袋支愣不起来似乎的,半天才扬起来一点点。
近距离得见天颜,顿呼吸受窒,吓的眼泪鼻涕一出往外冒。
“如实回答,膳食到了泰宇殿,都做了什么安排。”
宫女颤颤巍巍开口,半天猛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不是奴婢的主意,不失奴婢的主意,是德公公他们克扣了王爷的吃食的,皇上饶命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遭人轻贱
一言出。
那几个太监也坐跪的瑟缩起来。
德子还算冷静,立马抬头自辩:“皇上,奴才承认,奴才们是吃了瑞王的饭菜,但那都是瑞王吃剩下的,原本,原本按规矩是药送回的,可瑞王说了,任凭奴才处置,奴才一时嘴馋,所以,所以都留下自己吃了,不是什么克扣,真实王爷赏赐的。”
皇上却看也不看他,还是看着那宫女:“他说的话可属实?”
龙威震慑下,那宫女已快翻白眼过去,勉强撑着气息,摇头:“奴婢不知道,奴婢就是个洒扫丫鬟,日常都近不了王爷的身,好菜好饭,是德公公招呼奴婢吃的,但怎么来的,奴婢真不知道。”
她怀揣着一丝侥幸,努力寻求着生路,以为把自己推的干干净净,熬过这一轮质问就行。
却听皇上轻描淡写一句:“先说是克扣,如今变成了不知道,行,朕会叫你好好说句真话,来人……”
这是要上刑了?
包括德公公在内的,都脸色苍白,气息不宁,吓的六神无主。
其中德公公慌乱之中,下意识的搜索人群,最后目光落在了琪王身上。
这一道目光端的是明显,秦琪阳当即恼羞成怒:“你这狗奴才,看本王做什么,你休要攀咬。”
德子慌乱收回目光,忙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这副样子,却更是让人觉得,这琪王有疑啊。
皇上派人上了刑。
还没动多久,那宫女终是不堪忍受,嗷嗷哭喊着招供了。
她说:“换上,奴婢说,奴婢说,是克扣,是克扣,德公公不顾王爷体弱,每餐就只给王爷上一碗清粥,就点酱菜肉沫,连个鸡汤蛋羹都不给,德公公把克扣下来的食物分与我们,说瑞王是不敢吠吠的丧家犬,让我们平日里不必多当他是个主子,别把人捂臭了,饿死了就行。”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皇上的怒气,已是冲破了这皇宫之巅,眸中一片盛红血色,太阳穴突突曝了青筋。
连皇后都惊骇于这副言论。
德子慌不叠的否认,已是语无伦次:“皇上,没有的事,你休听梅香胡说,这是没有的事,绝对没有的事,没有,没有,奴才没有。”
“你就有。”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宫女,始终低垂着脑袋,这会儿像是鼓足勇气似的,猛抬起头,“你就有,你说的比这还难听,你说瑞王就是死了,皇上也不会追究,你说瑞王说是个主子,连你都不如,要不是皇上好面子,就瑞王在皇上心里的地位,配不上给你擦鞋,你还说……”
她愤慨的样子,显然对秦瑞阳是充满了同情。
因为激愤,眼泪一直掉,比起那怕死的宫女,她似个随时准备壮烈的女斗士,她说:“你还说,瑞王身体里留着肮脏的血液,你说他,留在京城都是污染空气。”
德子如坠地狱,皇上凛冽如刀刃的目光,生生将他凌迟。
这些话,他说过,是说过。
但那回喝多了,醒来自己想想都吓死了,威逼利诱下去,他以为泰宇殿的人,跟他是一条船上的,绝对不会出卖他。
第一百九十三章 加官进爵
可没想到,到头来,自己竟叫卖的彻彻底底。
“你说的?”三个字,冷冰冰,直刺咽喉,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蜷缩在那,抖如筛糠。
皇后怒极,道:“这狗奴才,竟敢如此轻贱瑞王,当真该死,皇上,依臣妾看,这种人,就该活烹了,以儆效尤。”
皇上却摆手,阴沉冷鸷的目光,落在德子头顶:“谁让你虐待朕的老四的?”
德子一抖,然后立马摇头:“没有人,是奴才自己,是奴才自己该死,是奴才自己胆大包天,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饶命,朕忙于国政,却是不知道,朕的后宫竟荒诞到了这等地步。”
皇后一怔,忙跪下身去。
一众妃嫔跟着跪了下去。
皇上看向德子:“皇后,这就是你管理的后宫,一个狗奴才,虐待主子,羞辱主子,克扣主子食物,害主子命悬一线,好好好,你当真是朕能干的皇后。”
皇后脸色苍白,忙告罪:“是臣妾疏忽,臣妾以后一定……”
“没有以后,皇贵妃!”
皇贵妃:“臣妾在。”
“从今天起,这后宫你就替朕好好肃清肃清,泰宇殿的人,该杀的杀,该罚的罚,该查到查。”
最后几个字,他咬的很重。
有人心虚的不成样子。
有人暗自窃喜。
有人眉目深锁。
皇贵妃拜下受命,皇后权势,顷刻被剥空。
这得到何时才能重握实权,谁又知道。
眼看着年关将近,这立太子已近在眼前。
琪王,悬了。
把泰宇殿一众交给了皇贵妃处置,皇上早无心思办什么寿宴,而是趁着群臣都在,宣布了一件事。
“朕对瑞王,日常颇有疏忽,才会让猖獗之徒起了苛虐之心,但大家都听好了,秦瑞阳是朕的儿子,朕的儿子,岂容糟践,若说朕疏于关怀让尔等产生什么误会,那么,今日朕在这,就任瑞王为承台衙暂代府尹,接替周峰职务,尔等可有异议。”
谁能没异议呢。
承台衙作为京城最高衙门,历朝历代的府尹那都是才高能厚之人,这一黄毛小儿任职府尹,这不是玩笑吗?就算是暂代,这责任重大也不是那年少的肩膀扛的起来的。
最重要的是,瑞王担此重任,岂不叫人忌惮?
但,谁又敢有异议。
只盼着皇上意气用事,回头想明白了,就收回这荒唐决定吧。
当下,一个个拱手:“臣等,但听皇上安排。”
唐棠此刻,正在后面殿里照顾秦瑞阳。
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什么“听安排”,她也顾不上,一门心思就在秦瑞阳身上。
屏退左右,她亲自给秦瑞阳施了针。
昏迷中的人,脸色稍稍好转了点。
钱太医随身带着参丹,给秦瑞阳捣碎灌入后,他的气息也平稳了很多。
唐棠静静守着他,丝毫没察觉,自己跟个老母亲似的,把秦瑞阳冰凉的手合握在自己掌心。
直听到外面有人高喊皇上驾到,她才惊觉,有点怪不好意思的松开了秦瑞阳,站起身来迎驾。
第一百九十四章 皇后疯了2
皇上进来,脸色凝重。
关心了几句,又看了秦瑞阳会儿,就走了。
前后大约不到一刻钟,唐棠替秦瑞阳感慨,这爹可真跟没有似的。
结果后来,皇贵妃也来了,告诉唐棠皇上干的那些‘壮举’,唐棠瞬间狗腿的觉得,皇帝太帅了,干的漂亮。
后宫当下,由皇贵妃把持,她特许了唐棠留下照顾秦瑞阳。
唐棠也顾不上秦瑞阳半夜醒来看到她会不会掐死她,反正就想留下看着他。
夜深了。
这一夜的闹腾终于归于平静。
只有椒房宫,灯火彻夜通明。
皇后坐在贵妃椅中,没卸妆,没换衣服,还是那套冗重礼服。
宫女太监屏气凝神,就有那困的受不了的,都只能把哈欠强憋回去,憋的满眼泡的泪。
谁也不敢出声,只有烛台跳跃着噼啪声。
昏黄的灯光,落在皇后脸上,是一片可怖的死寂,还有阴森的恨意。
她就这样坐到了天明,一早上琪王进来请安,她才从雕塑的枯坐姿态,稍稍抬了下眼皮。
然后摆手:“都下去吧。”
宫女们跟得了赦令,早有人快站不住了。
屋内只剩下两人,琪王还全然不知错,颇为得意的上前,在皇后对面坐下,道:“听说皇贵妃拷问一夜,没拷问出什么,这些东西的嘴巴倒挺牢靠,母后不用担心,左不过是叫皇贵妃得瑟几日,这后宫之主,还是母后你,她就是个给你打扫抹擦的奴婢罢了。”
“呵。”
皇后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样,觉得自己生了坨烂泥,一坨蠢笨如猪,扶持都是浪费时间的烂泥。
这声蔑笑,琪王听着还挺不舒服:“母后,你干嘛丧气成这样,你这,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呢,你别是没睡吧?”
“你睡了?”皇后抬头,满眼血丝。
琪王理所当然:“我料定他们不敢出卖我,睡的挺好,母后也是瞎担心了,不睡干嘛,作贱自己身体。”
“作贱身体,若不是生了你这样一个东西,若你有秦禹阳一半聪明,本宫也无需在这枯坐一夜,作贱自己的身体了。”
皇后疾言厉色,琪王毫无觉悟,还嬉皮笑脸的劝:“母后,别生气嘛,来,吃点东西。”
剥了个板栗过去,皇后却猛的尖了声,怒吼:“你这窝货,烂泥都比你好,若不是你害死了六弟,本宫犯得着为你这么个蠢货操持劳心吗?我的宝贝,我的炬阳,我的宝贝啊。”
这是皇后的痛点,不可触及的深痛。
这是琪王的恨点,咬牙切齿的深恨。
“他自己病死的,母后却要怪我身上,要怪,只怪他没这个命做母后的儿子,自己福薄,怪的了谁。”
皇后跟失心疯了一样,猛扑过来,用力拉扯秦琪阳的衣服,尖啸着:“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
秦琪阳瞬间红了眼眶,声音压抑痛楚:“原来,母后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皇后恨道:“对,本宫一直希望死的是你,这么多年,我跟你舅舅费尽心思为你盘谋打算,眼看着大业将成,却因为你那些无聊透顶的小把戏功亏一篑,他不过是个贱种,你为了戏弄一个贱种,毁掉了我这些年全部的心血,废物,蠢货,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第一百九十五章 闭嘴吧你
秦琪阳也恨极:“这么多年,原来母后养的不是儿子,而是能成为太子的我,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这个太子,我不当,不当,不当,谁爱当谁当去,逍遥快活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把我困在宫中,成为你谋权夺势的工具,母后,你若觉得我欠了炬阳性命,你便杀了我去,杀了我去。”
皇后一抖。
然后,惶惑的松开了手,左右转来转去,像是丢了什么。
最后,一把抱住了秦琪阳:“别放弃,儿子,别放弃,你说得对,德子他们没供出咱,皇贵妃自己没儿子,禹王几次示好她也没反应,没事没事。”
边说着,边拍秦琪阳的后背:“没事,没事,母后经营多年,这点波折没什么可怕的,可以应对,可以的。”
秦琪阳苦笑一声,只觉得眼前这女人疯了,疯的可怜。
而自己也快被逼疯了,一样可怜。
倒羡慕起那早死的弟弟来,同样为人儿子,却好像只有他一个,叫他母后深爱着,思念着,遗憾着,怀念着。
他呢,算什么?
工具罢了。
呵。
*
唐棠守了秦瑞阳一晚,到早上时候,实在撑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
门外有宫女请示是否传膳,她都没听到。
直到有人推了她一把,她岔着腿坐在凳子上,因为床沿矮整个人是窝着的,屁股半个都在凳子外,重心也落在身后方,被陡然一推,整个人滑落了凳子,猛的坐了个屁墩。
疼的她龇牙咧嘴,瞌睡也醒了。
床上秦瑞阳皱了眉,等唐棠相当郁闷不满抬头的时候,又换了一副冷脸。
“至于吗?我说王爷?”
秦瑞阳冷冷道:“本王不想看到你。”
唐棠那个憋的难受,总觉得眼眶胀的很,但哭,是绝对不会哭的,她又不是那矫情的小姑娘。
“行,不在这碍你眼了。”
她站起来,拍拍屁股,转身就走。
自然没瞧见,身后秦瑞阳又拧成了疙瘩的眉头。
走到门口,唐棠又回来了。
秦瑞阳立马,又板了一张冷脸:“你可真够厚颜无耻的,本王让你……”
“滚是吧,等我拿了我东西。”唐棠到这里,还能忍,大步上前一把抓过床上的发簪,昨天盛装打扮,她趴着睡那会儿觉得不舒服,摘了枝最大的发簪,当时太累太困,随手就放在了床上。
但是下面,她就忍不了了。
秦瑞阳在她拿发簪的时候,竟异常嫌弃的躲了躲,唐棠诧异看他,他来了句:“真有手段,还有什么没拿,赶紧一并拿走,别一趟趟回来讨人嫌。”
唐棠的怒气值,在爆发的边缘,并且,真的爆发了。
“闭嘴吧你。”她扶着额头,郁闷到想吐血,“脑壳疼,你这人真是……我他妈再管你,我跟你姓。”
说完,愤愤而去。
秦瑞阳分明看到了她眼圈红成一片。
在唐棠出去后,他的心脏就微微疼了下。
为什么会疼,他无从考究。
难道,还对她有感觉?
很快他就烦躁的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不会允许自己再着了这个女人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