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指定恨她
唐棠知道，这马甲不爆，钱太医绝对不可能带上他。
于是，压低声音凑过去：“是我呀，唐棠。”
钱太医本来拔腿要走，一听，瞪圆了眼，舌桥不下。
唐棠生怕他不信，做了一个缝针的动作，是她前几天教钱太医的缝合伤口的手法，又道：“你懂的，你懂的，真是我呀。”
这下钱太医确信无疑了：“二……”
眼看着蒋中宁过来了，唐棠忙不动声色的摇了下头，然后高声道：“啊，是我啊，钱太医，我是小郑吗，郑马甲，小郑郑马甲啊。”
钱太医立马反应过来：“哦哦，小郑啊，你怎么在这里。”
蒋中宁已经过来了：“钱太医，你和马甲认识？”
钱太医：“认识认识。”
唐棠：“钱太医还是我半个老实呢，我很多医术都是跟他学的。”
她是为了做出跟钱太医极亲厚的样子，方便一会儿顺理成章的被钱太医带走。
钱太医颇有些惭愧，还好蒋中宁没看出异样，还赞道：“我倒怎么马甲懂这么多，钱太医这是要去哪里？”
“去泰宇殿，瑞王那。——唐——倘若小郑你能帮我一把就好了，瑞王吐血了，我太需要一个帮手了。”
唐棠暗道钱太医真机灵，回身一脸为难的看向蒋中宁。
事关瑞王呢，钱太医都开头要人了。蒋中宁也不能不允，只得道：“那你先去，我去各处看看，小韩他们可有收获。”
进宫多人，都被他派去了不同处搜罗线索，他倒不至于没事做。
唐棠于是忙道：“行，我尽快回来。”
又回头看向钱太医：“走吧，大人，瑞王等着呢。”
看她目录急色，钱太医忙垮紧药箱，提了步子：“走。”
泰宇殿，是宫中一处空置的殿堂，并不是很大，但是该有的气派依旧不缺，毕竟是宫中。
红墙达瓦，琉璃金翠，一片瑰丽堂皇。
进殿门，地铺青石，内凿莲花，中间一池碧水，浮萍青绿，别的奇花异卉，珍树佳木，都是上品。
唐棠过了一眼也没心思看，就跟着钱太医入了内殿。
一股浓重药味，伴随着病歪歪有气无力的咳嗽声。
有个人声在里面，小小柔柔。
“四哥，你是不是要死了？”
唐棠嘴角抽搐，哪来的瓜娃子，有这么说话的吗？
只听秦瑞阳轻笑道：“别哭，四哥不会死的。”
“都是我，都是我吃太多太胖了，才把四哥砸成这样，呜呜，四哥你千万不要死，不然我就杀人了。”
原来是八公主。
这小胖墩还算有良心的样子。
唐棠还以为，秦瑞阳的处境真的糟糕到，在这宫里感受不到一点亲情温暖呢。
这样看到，这小老八挺不错的。
即便是负疚，那也算是有点人情味嘛。
唐棠跟着钱太医进去。
毫无意外，秦瑞阳压根就没注意到他。
钱太医倒是悄悄看了唐棠一眼，唐棠用手指碰了他一下，暗示他保持自然。
秦瑞阳这病，连血都吐了，哪能让他情绪波动啊。
他这会儿，指定还恨着她，死死恨着那种。
第一百六十七章 精神不济
看到钱太医，坐在床边的小胖妞就立马站起了身。
颐指气使，挺主子样。
“怎么才来，钱太医，我瞧你是老不中用了，这太医院过来要这样半天，是想叫我四哥病死吗？”
钱太医忙是赔罪，秦瑞阳倒是宽厚。
“无妨，高阳，你先回去吧，免得你母妃寻你。”
小胖妞听到“母妃”两字，有些发怵，点头：“好吧，我偷跑出来的，是该回去了。”
转头看向钱太医，又是好一番不客气：“可仔细照料我四哥，不然我告诉父皇去。”
唐棠看到秦瑞阳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讽色。
心中不无叹息，这小丫头年纪到底还小，看着最多8岁，所以是不清楚她四哥在皇帝心里，算个什么。
小胖妞走了，钱太医赶紧上前。
望闻问切四部曲，他一脸困惑：“怎么会这样。”
唐棠一听，颇为着急。
但她一个助手，这哪有她说话的份，只能忍着，等钱太医道出秦瑞阳的脉象症状。
秦瑞阳也等着，问：“怎么了，钱太医，本王这是不好了吗？”
钱太医忙道：“不至于不至于，王爷莫要多想，只是昨天请脉，王爷这脉象还很是平稳，今天脉弦而数，这还吐了血，典型的热郁少阳，胆火炽盛之象。想来跟这一阵王爷睡不好有关，王爷还是要好生休息啊。”
秦瑞阳咳嗽了一声，看上去精神不济病歪歪的，道：“知道了。”
钱太医起身：“我给王爷开一副安神静心的药，王爷日常饮食也尽量清淡，这个我跟德子交代过，想必他会注意，但王爷自身一定要保重，睡好睡够才是。”
“好。”
秦瑞阳淡淡应。
钱太医也没什么好叮嘱的，转身去开药了。
唐棠只能跟着出去。
到了外间，她压低声音的问钱太医：“瑞王身体素质不错的，这弄到吐血的地步，不至于吧，这几天是按照我开的方子用的药吗？”
钱太医应：“是啊，我的方子经二小姐改良，确实更适合瑞王，所以这两天，一直给王爷服用的是二小姐开的方子。”
“谁熬的药，药渣有吗？”
钱太医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了，低声道：“二小姐是怀疑王爷的药被人动了手脚？”
唐棠倒也不笃定，只道：“也或许是我想多了，应该没人会对他动什么坏心思。”
钱太医不好附和什么，总不能说对啊对啊，瑞王没权没势的谁费这力气动他。
他只安慰唐棠，道：“二小姐，王爷这病也不紧要，静养就行了，你要不放心，从今天起，他的药我亲自熬，亲自送，你看怎么样？”
“这样最好了。”唐棠随后又细细问了钱太医秦瑞阳的脉象，然后也多想就从钱太医手里拿了毛笔，“我来开方子吧。”
稀里哗啦一通写。
钱太医之前在团团送回的册子上，已经见识了唐棠的“墨宝”，还道唐二小姐这一套自创的字体可真是特别，歪歪扭扭就跟小孩子一样，但仔细乱而有序，也说不上难看，只能说看到相当让人觉得不习惯。
第一百六十八章 皇族贵气
今天亲眼见到唐棠写字，他嘴角抽搐了。
啥特创字体，就是拿着毛笔稀里哗啦一顿左撇右捺，上横下竖，单纯把一个字，每个部件写完了而已，什么控腕控笔啥也没有，就是这笔都拿的……什么嘛。
人家三指头捏笔，她直接把毛笔控在虎口，笔杆顶在食指上，这写法怎么看，怎么都不是什么高级法子。
当然，他啥也不敢问，啥也不敢说啊。
等唐棠写完，脸抽搐的表情都只能全部收敛，看着那不忍直视的粗粗细细的字，只安慰自己好歹字迹清晰，能看的清是啥。
唐棠就不想立什么才能人设。
在钱太医面前秘密不是一个两个了，再多一个也无妨，所以她递了药方过去就能猜到钱太医在想什么。
她并不在意，笑了笑：“字丑，钱太医别见怪。”
钱太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不丑太违心，说没事那不就是承认人字丑。
好在唐棠送了药方过来后，就告辞了：“瑞王就交给钱太医你了，我得赶紧回去，今天的事情，请钱太医替我保密。”
钱太医觉得，这姑娘的秘密也忒多了点。
竟都混进了大理寺，这还有什么她不会的。
心下是十分佩服的，立马叫唐棠安心，跟她保证绝对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
唐棠先走了，出去前看了一眼内室，在心里替秦瑞阳默默祷告了一番，但愿他早些好起来。
钱太医对于唐棠的鬼画符实在是有点不敢恭维，就这纸拿给手下去抓药，他都觉得没脸。
于是花费了稍许世间誊抄了一张，唐棠这张，折起来放进了袖子里。
收拾好药箱，他进来跟秦瑞阳告了安。
转身离去的时候，并未发现那纸张顽皮的，竟是自己“跑”了出来，轻飘飘飞了一番，最后落在屏风脚边。
秦瑞阳发现的时候，钱太医早已走远。
伺候太监德子进来，秦瑞阳便让他把纸张递送了过来。
打开一看，他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德子眼力尖，以为是什么，悄摸摸的往床边靠。
看仔细了就是一张药方，不动声色的又退远了些，请示秦瑞阳道：“王爷，传膳吗？”
秦瑞阳收回来纸，脸色恢复了一片淡然。
“今日还是清粥小菜？”
“王爷身体虚弱，钱太医特地交代了吃的清淡些，要说清淡，还有什么比得了清粥小菜，一切都是为了王爷的身体。”
“你倒有心。”
秦瑞阳看向他，被那样一双冷淡的眼睛盯着，本就叫人不自在。
何况这眼睛里透着一股无形的压迫，那是与生俱来的皇族贵气，德子有些顶不住，小心脏噗噗的跳。
伺候瑞王这差事，真不是个好差。
都道兔子急了还咬人，这一位眼看着，可不是要急了的样子吗？
结果却听秦瑞阳淡淡道：“传膳吧。”
德子微微一怔，眼中立马几分讥俏，倒是只识时务的兔子，知道这清粥小菜，是谁为他费的一番心思，就算是急了也得忍着。
清粥小菜上来，一桌精心烹制的佳肴蔬果，则都落入了德子等人口中。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这个女人
耳房中，几人吃的欢快。
肥头大耳的太监叫小桂子，喝着山药排骨汤，一脸的满足。
“啧啧啧，这山药产自广城那片，我这辈子都没尝过，软糯粉嫩，自带清甜，跟排骨炖成个汤，真是神仙美味啊。”
边上的宫女眼巴巴看着，吞口水，好声好气商量：“桂子哥，给我来一点呗。”
桂子护食，把整盅山药排骨汤抱在怀里：“有你什么份，给你脸了？叫你一起来吃，都是你祖坟冒青烟了，这样的好东西，是你这辈子吃的着的嘛？什么玩意，要吃是吧，张嘴。”
宫女面对这样的恶意，却傻乎乎毫无防备，真张开嘴，一脸馋相。
结果，“噗”一口，却是这小桂子把嘴里嚼碎了的骨头，吐进来宫女嘴里。
宫女一阵的恶心，就要吐出来，却被小桂子捂住了嘴巴，一脸跋扈嘲弄：“吃啊，吃啊，吃痛快啊。”
周围几人，非但不帮，还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传进来内殿，秦瑞阳眼底几分冷意，手心中，手心中，赫然是已经捏成了团的那张药方。
这女人还没对他死心呢？
她以为，他还会傻傻的着了她的手段，被她古惑吗？
从一开始，他就没将唐家设算进自己的大计里。
是这女人死缠烂打求了这桩婚事，天天拿着她身后权势财富跟他献媚，他便动了不用白不用的心思。
结果到头来，却是叫这女人和她的家人结结实实的摆了一道。
听说，禹王最近，跟唐侯走到很近，已经密会过了两次。
不错，很不错。
唐侯的如意算盘，他自愧不如。
唐家，唐棠，从此都是他人生中，最不想提及的倒霉一笔。
这个女人，她再敢恬不知耻靠近自己，休怪他不客气。
*
唐棠出宫路上，打了个大喷嚏。
蒋中宁累的正在小睡，被吵醒了一脸茫然：“怎么了？”
唐棠忙安抚：“没事，打了个喷嚏，大人继续睡吧。”
蒋中宁呼了口气，闭上眼睛继续沉睡。
唐棠看他也是憔悴，估计这案子实在折磨人。
但今天也算是有所收获了，至少可以确定，左司马不是死于所谓的见血封喉。
到了大理寺，唐棠就进入了紧张的工作。
相当意外，熏肠上到毒，竟真的是见血封喉。
拿几条狗繁复做了试验，加上唐棠对中药的足够了解，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确实是见血封喉。
这可是绕回去了。
蒋中宁当即丧气，一脸愁眉不展：“你是不是搞错了啊马甲，这见血封喉吞服和外伤涂抹的死法，是不是一样的啊，人家神医都这么写的。”
唐棠知道蒋中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她十分肯定，严肃，认真的看向蒋中宁：“大人，我对见血封喉的描述，绝无错误的可能。”
“那，那你搞半天，又说不是，现在又说是，什么呀，我都让你弄给你糊涂了，你就直接告诉我，左司马是不是吃了见血封喉死的。”
唐棠却不敢下结论了，只道：“先去停尸房吧。”
尸体在停尸房，放了有几天了，好在天气冷，还算保存的完好。
第一百七十章 生吞毒药
已经经过解剖，从尸检记录来看，上面准确记录了尸斑，尸僵，尸冷，眼球混浊等各阶段出现的不同时间。
唐棠注意到了尸斑形成这里，有对血斑的标注，问蒋中宁才知道，左司马在入宫前一天，因舟车劳顿，曾去中医馆放松过，后背因为刮痧形成了大片斑块，当时大理寺受命进宫后，区分了一会儿，才将其和尸斑区分开来，所以尸斑的具体出现时间，才会比较模糊的写了一个一，大约五个时辰后尸斑扩散，十个时辰后尸斑显著指压不褪色，进入了浸润期。
相比之下，关于尸僵的出现就比较直观了，一个时辰出现尸僵，三个时辰后后遍布全身，六个半时辰时遍布全身，二十四个时辰后，有所缓解。
眼球的记录，四个时辰出现浑浊，瞳孔可辩，七个半时辰后，眼球浑浊呈白斑状，瞳孔已不可辨。
蒋中宁本身并不负责验尸，所有很多问题，唐棠后来就直接问仵作李甲。
问完自己要问的后，她开始上手，解剖。
剧毒的熏肠，最后停留部位是胃部。
毒性发展极快，死亡极迅速，熏肠尚未进入整个消化系统，只从口腔，顺着咽，食管进入了胃部。
唐棠仔细检查，这些部位，没有任何伤口，连个溃疡都没有。
这个检查结果，她可以相当负责且自信，回答蒋中宁刚才的问题了。
“大人，左司马绝不是死于见血封喉之毒，我拿任何东西跟你打包票。”
蒋中宁那个凌乱啊：“那你倒是说说，他死于什么毒啊。”
“血管闭塞，血液凝固，心脏麻痹，病程极快，太医院的人赶到时候他已经死了，大人，我有个大胆的猜想。”
“说来听听。”
“或许，他本身有病。”
蒋中宁：“什么？”
“大人请看吧，左司马的血管明显不同常人，或许之前，会被诊断为见血封喉的毒素造成，但是我肯定他不是死于见血封喉，这些血管病变，大有可能是他本身带有的疾病。”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结果。
可现在是，神医都是那么写的，怎么就能证明见血封喉服用不会产生这种血管堵塞血液凝固的症状，总不能真找个人来吃一吃吧。
蒋中宁还是动摇着，怀疑着的：“你真确定，见血封喉服用的产生的药效，跟进入伤口产生的药效是不同的？”
唐棠知道，这要不给人证明一下，他是打死不信了。
正好，熏肠不是在大理寺吗？
她直接拉了蒋中宁。
“大人跟我来。”
蒋中宁跟着走。
唐棠指着那熏肠：“方才拿几条狗做过试验了，大人也看到了，吞了整一条熏肠的狗，也不过是呕吐而已，有没有死？”
蒋中宁：“那人跟狗岂能相比，毒蛇还自带毒液呢。”
“那大人可看好了。”
唐棠揪下一段熏肠，直接吞入了口中。
蒋中宁：“……”
反应过来，当即急的不行，呵道：“胡闹，吐出来，你简直是胡闹，你太胡闹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彻夜不归
唐棠不吞没把握的毒药。
她是谁，她是唐仁堂的传人。
见血封喉的毒性，她再了解不过。
渗入伤口，是无比凶险。
但吞服却不然。
想毒死她，除非刚才那团肉，全是提纯了的见血封喉。
别说古代不具备提纯技术，就说这坨肉里，能掺进去多少毒药。
瞧那土狗吃了一整根，不也才吐了几口而已。
按体重比例来看，这点肉肠，顶多让她心跳加快几拍，最多犯点恶心罢了。
蒋中宁却不这样想，他急的团团转，口口声声念着：“完了完了完了，有你这样较真的嘛，你这孩子你这可真要命啊，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大夫，对对，大夫，大夫，快去请大夫。”
大夫没来，唐棠没死。
大夫来了，唐棠也没死。
大夫开的中药被强行灌下，唐棠还没死。
日暮西山，唐棠依旧没死。
天光黑透，唐棠活动生龙活虎。
她把自己当成了活体教案，给所有大理寺的人上了一课：看吧，我没说错。
蒋中宁的担心受怕，却没有就此结束。
他“强”扣下了唐棠，不让人睡觉，怕人死在梦里，硬生生把这死亡观察持续到了第二天早晨，这才松了口气。
事后责备，是免不了的。
但更多的，是感动和愧疚。
“马甲，我不该不信你，不该怀疑你。”他看向哈欠连连的唐棠，也有些不好意思，“一宿没睡，困吧。”
“还好。”
“不然回家去歇着吧，这彻夜未归，家里人该担心了吧。”
这点，唐棠不是没想过，但她知道，回去可就出不来了。
这案子，她才刚查出点眉目呢。
于是摇头：“不了，大人，咱们进宫一趟吧，有些问题，我想亲自问问禾嫔。”
蒋中宁看他心系案件如此积极，也不敢偷闲半分，立马着人去安排。
洗翠殿。
宫女万春正在撒扫庭院。
蒋中宁率了唐棠进去，说明来意，万春露出不悦的神色：“这来来回回折腾，到底要干什么？我家主子你们也瞧见了，经历这样一桩，伤情难过，人都垮了，这会儿正睡着你，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只管问我。或是把我也抓去慎刑司，拷打逼问得了。”
唐棠知道她怨气所在，这万春万秋，听蒋中宁说，是禾嫔的陪嫁宫女，她在琅国时候，这两人就是伺候她的。
跟随主子背井离乡，在这宫中互相扶持照顾十数年，感情肯定很深。
万秋被抓走，她心里肯定气氛难当，既恨慎刑司的粗暴冤枉，又恨大理寺的磨叽无能。
唐棠好脾气道：“万春姐姐，既如此，那我们不打扰娘娘歇息，稍后我们再来。”
她都这样说了，万春也不好说什么，只没好气道：“随便你们，走开，你踩着落叶了。”
唐棠被扫退几步，也不气。
倒是蒋中宁，一出来后就冷了脸：“大理寺是奉命查案，洗翠殿合该全力配合，确实这般态度，叫那万秋死去算了，我们努力什么，死了哥哥的，都无所谓查不查的到真凶。”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宫女脾气
唐棠劝道：“能理解，能理解，估计怨咱们办事不利呢，万秋的事情，又叫他们上火郁闷，慎刑司不敢得罪，就冲咱撒撒气。”
蒋中宁一听就更来火：“比起慎刑司，倒更不把我们大理寺放在眼里了？”
唐棠一听劝错方向，索性扯开了话题。
“走吧，大人，太医院去一趟。”
“还有什么要问的？”
“去做个好人，告诉孙大人熏肠里下的确实是见血封喉，免得他吓的吃不下睡不着的。”
蒋中宁：“即便毒药没错，也还是误诊啊，那点毒根本就吃不死人啊。”
唐棠不管他说啥，执意要去“做好人”。
想着闲着也是闲着，这禾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呢，蒋中宁还是跟着走了一趟。
岂知做好人是假，唐棠就是想去问问钱太医，秦瑞阳这么样了。
到了太医院，孙太医告假，说是夜里发了热，一病不起。
唐棠心道，这太医胆子可真小。
李太医在，看到两人，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蒋中宁要去跟他说毒药的事情，被唐棠拉住：“理他干嘛，看他那德行。”
蒋中宁一看，也止住了脚步：“对，吓死他去。既然孙太医不在，咱们走吧。”
唐棠拉住他，一脸笑嘻嘻，相当阴谋感。
蒋中宁：“怎的了？”
唐棠：“大人，其实，我过来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跟钱太医去泰宇殿看看。”
蒋中宁微微蹙眉：“嗯？瑞王那？”
唐棠忙道：“说起来也是缘分，其实以前瑞王曾救过我，我一介平民，也没有什么机会报答他，这回他不是病了，趁着这绝好的进宫机会，我想去探视探视，权当报答他当日的救命之恩。”
这要求合情合理。
蒋中宁岂能不答应，但还是调侃了一句：“我道你真是来做好人的，原来别有目的，马甲，啧啧，你小子也就这张脸瞧着清秀老实——不是，说起来你这脸怎么跟昨天又不大一样了，黑了好像。”
唐棠：“我这人没睡好，气色差就这样。”
蒋中宁一听，也没怀疑，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去看看瑞王，咱们再转去禾嫔那，问完想问的，就出宫回家去吧，昨晚辛苦你了。”
“好嘞，大人。”
唐棠找到钱太医，时间正正好，钱太医刚熬好了药，要给秦瑞阳送去。
看到唐棠不无惊讶，差点脱口喊出二小姐，好在唐棠抢先跟他打了招呼：“钱太医，小郑我又来了。”
边上几个医士，只看了几眼热闹，就自顾自熬药去了。
即便如此，钱太医依旧紧张，赶紧把药放进篮子里，上来招呼道：“小郑，走吧，你来的正好，跟我去看看瑞王。”
边说着，边加快了步子。
唐棠忙跟上，钱太医直到走出来太医院，这才松了口气。
“二小姐，你怎么又来了？”
唐棠嘻嘻一笑：“进宫查案，对了，禾嫔身体不适吗？”
钱太医：“伤心所致，心疼不止，也是救症了，她进宫不久，就有心痛病，这回多年未见的亲人死在自己跟前，因为自己缘故，岂能不痛心难过。”
第一百七十三章 越养越瘦
唐棠忽然想到解剖了左司马尸体后，心脏附近血管的异样。
不由继续追问：“是什么样的心痛？”
钱太医道：“这具体，要问问洛太医，禾嫔的身子，一向由他调理的。”
“行，那咱回来后问问。”
钱太医：“怎么了，二小姐怎么对禾嫔的身子如此关心？”
唐棠没瞒着，只道：“可能有用。”
“什么有用？”
“对这次案件有用。”
钱太医：“是吗？大理寺是有什么发现？”
唐棠把自己查到和怀疑的跟钱太医那么一说。
钱太医立马神经紧张，就跟自己参与了进来一样：“这样说，左司马非死于见血封喉中毒，心脏麻痹，血管堵塞闭合，血液凝固这些症状，都并非见血封喉造成，你怀疑这是，心脏上到毛病？”
“等回来劳烦大人请洛大人给我讲下禾嫔的病，我想或许能印证我的猜测了。”
“那毒呢？这熏肠确实有毒不是？如何解释？”
这点，唐棠也没有头绪：“我也不知道。”
看她蹙眉凝神的样子，钱太医不问了，安慰道：“总能查清楚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大理寺手下，是藏不住半分阴暗的。二小姐，我钱某人生平没有佩服过任何人，你是头一个。”
唐棠笑笑：“深感荣幸，钱太医也是我当世唯一一个，毫无隐瞒的人，多谢你帮我保守所有秘密。”
当世唯一，何等殊荣。
钱太医叫感动的不行，立马保证：“二小姐只管放心，我这张嘴，保证牢靠，二小姐的事情，我一件都不会往外说。”
“谢谢。”
两人说着话，泰宇殿就在前面了。
正是早晨，太监德子提着个食盒出来，显然秦瑞阳用好早膳了。
在门口遇到钱太医，立马请安。
钱太医也回礼，循例问了这几天秦瑞阳的吃食情况。
德子巨细弥漏的，跟钱太医说了每餐食谱，秦瑞阳用餐情况。
钱太医听到欣慰，唐棠也觉得这病号餐相当不错。
德子还打开了食篮，里面所有的盘子碟子都干干净净，钱太医点点头：“好好好，食调药理，身体才能好的快，德公公忙去吧，我给王爷送药了。”
德子离开，钱太医领了唐棠进去。
秦瑞阳吃了早饭，正在看书。
听到声音，他眼皮微抬，慵懒而梳理。
贵公子气息一览无余。
就是瓷白的肌肤，略显蜡黄，眼圈深邃，看着清癯瘦削，一副很不健康的病态。
唐棠不觉皱眉。
这砸一下真能砸这么严重嘛？
好吃好喝好药养着，怎么能养成这样。
她觉得，可能是药出了问题，不过钱太医保证以后所有药材都自己经手，唐棠就放心了。
她跟昨天一样，低眉垂首的进去，规规矩矩的站着。
钱太医给秦瑞阳请脉，请完后，眉头又拧成了一片。
唐棠那个急啊。
可也不能说话。
只听钱太医道：“王爷，昨夜又没睡好？”
秦瑞阳淡淡应了一声：“嗯。”
“如此下去不行，回头我让制香局给王爷送些催眠安睡香丸来，人这精气神，是吃出来睡出来的，这睡不好可是大大的伤身，何况王爷身体还没好全。——王爷，先吃药吧，小郑。”
第一百七十四章 罚她烦躁
钱太医好意给唐棠制造机会，而且这些活一向也是助手做的，他这样吩咐并未不妥。
唐棠被CUE，却莫名紧张。
但很快就自嘲一番，干啥呢，搞的跟做贼了似的。
于是，大大方方从篮子里拿出了药碗。
有点烫啊。
她细皮嫩肉的拿不住，正要放回去，听秦瑞阳冷冷淡淡都是声音吩咐：“端过来。”
这下，烫也只能忍着。
“是。”她应，心底一阵腹诽，“死小孩，摆起架子来挺能使唤人，给你端茶送水一回，下次……”
想到下次，不免又几分轻笑，怕是没什么下次。
顶着马甲，还能心安理得站他面前。
马甲脱掉，她就是腆着热脸人家的冷屁股都不会让她贴。
送到床前，指尖忍耐已到极限，为了稳碗，拇指是没得逃，只能轮流解放碗底手指。
动作幅度极小，钱太医就没发现，但秦瑞阳根本没看他，仅用眼角余光，就尽收了她的“苦难”。
唐棠端着碗，不见秦瑞阳来接，不由提醒了一句，毕恭毕敬：“王爷，请喝药。”
秦瑞阳头也不抬，安静的看着手里的书：“看完这页。”
唐棠：“……”
好烫，就算轮流换班，手指头都疼的火辣辣的。
拇指尤其可怜，既要承受碗边的烫，又要忍着蒸汽的烫，要了命。
钱太医终于看出唐棠的痛苦，连忙“责备”：“哎呦这么烫的药，你也敢端来给王爷喝，还不赶紧……”
“无妨，端着吧，本王快看完这页了，马上就好。”
唐棠：“……”
钱太医：‘……’
指头在碗底跳舞。
刺痛变成了剧痛。
手指神经密集，对疼痛极是敏感，唐棠疼的几乎要倒抽冷气。
然而，作为个小卒奴才，没有主子的指令，她又如何敢动。
钱太医委实心疼，要去接，道：“你这笨手笨脚的，也伺候不好王爷，我来吧。”
这给老头烫着了可不好。
唐棠忙错过肩膀，道：“我可以的。”
秦瑞阳嘴角微微一勾，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
唐棠熬的辛苦，太想知道这一页到底有多少。
密密麻麻的字，看着不少。
她内心有点绝望。
但想着秦瑞阳的学识，要看完应该也快了。
她忍着，死死忍着，忍到额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忍到钱太医再次忍不住，开了口：“王爷，喝药吧，趁热。”
“哦，本王差点忘了。”钱瑞阳抬头，脸上挂着笑意，“着实是有趣，本王都忘了药，拿来。”
唐棠送过去，他接过，一口闷完，看着像个极乖极配合的病人。
只有唐棠现在想一拳捶死他。
只能安慰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不可能刻意针对，可能是真的书真的很有趣，而且他不也没抬头，肯定不知道这端药“奴才”在受着痛苦。
手垂落，放在身侧，烫伤后的痛苦，一般是绵长而持久，这会儿已经微微麻痹，感觉不到太痛，但唐棠深知，接下去几天，她都不会好受。
秦瑞阳喝完了，递回空碗。
唐棠去接，那浮了水泡，通红呈血色的手指从秦瑞阳面前闪过，他皱了眉，心底一片烦躁。
第一百七十五章 谨记恩德
“那王爷，我们先走了。”钱太医站起身，着急走。
他心疼啊，他要给唐棠去看手指。
唐棠跟在身后。
秦瑞阳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看着她提着药篮，指头分散绷直，无法捏紧提手，他更烦躁了。
听着脚步声离去，他猛一把甩飞了手里的书。
外间伺候着人，匆匆进来，是那被欺负了的宫女，叫映霞。
她看着地上的书，几分惶恐，忙道：“王爷，怎么了？”
“无事，你下去吧。”
映霞行礼退下，走到门口，秦瑞阳又开了口：“过来。”
映霞忙上前。
秦瑞阳一瞬不瞬看着她。
直看的她既难为情，又心虚，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这给你。”秦瑞阳从枕头下，拿出了一块玉佩，递到了映霞手中。
映霞大为意外：“这，这……”
“拿着。”
映霞不甘忤逆，忙上前双手捧住。
秦瑞阳淡淡道：“去内务府打点打点，哪个贪财想来你比本王清楚，叫人给你安排个好去处。”
映霞依旧说不出话，只怔怔看着秦瑞阳。
秦瑞阳挥手：“这宫里，有一个受闲气的就行了，再多一个，本王听着心烦，走吧。”
说完，秦瑞阳躺下了。
映霞眼圈瞬间通红：“王爷……”
“若是不怕辛苦，花木司的黄保利是个好脾气的，去他手底下当不会给你罪受，出去。”
映霞眼泪掉了下来，不无感动跪了下去：“王爷，奴婢谨记您的恩德。”
*
唐棠回到太医院第一件事，不是处理烫伤，而是找洛太医。
被秦瑞阳那臭小子耽误了时间，蒋中宁看到她，就着急催促，说赶紧去洗翠殿，免得撞了午膳时间，不好跟禾嫔问话。
时间有限，唐棠就顾不上什么烫伤不烫伤了。
万幸洛太医就在太医院，听唐棠问起禾嫔的病情，起先还犹犹豫豫，这宫妃的病，岂能告之外人。
但钱太医一句大理寺办案，他便全力配合，有问必答。
禾嫔的身体很弱，进宫十三年，头几年凭着美貌颇为得宠，有幸怀过一次孩子，但在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就因为心痛症发作，不得已喝了落胎药，保了大人弃了孩子。
根据她治疗记录来看，她心痛病每每发作，胸口宛若遭人踩踏，运动或者劳累后，这种症状十分明显，休息可缓解，有时疼痛剧烈，可蔓延至的颈部，手臂和背部，这两年，她病发频繁，时常呼吸短促，感觉极度疲劳，因心痛引起的牙疼也时时折磨着她，并且多次出现头晕恶心，浑身冒冷汗的的症状，同时颈背部的疼痛日益加剧，有时到了不堪忍受的地步。
洛太医最后还说，因为左司马之死，这几天禾嫔睡的很不好，脉象来看，十分虚弱，虽然心痛症没有发作，但昨晚开始牙龈又开始疼痛，只怕是发作的先兆，他开了药，也不知对禾嫔有无作用。
说到最后，他叹息了一口：“禾嫔这身子，真是……”
真是什么他没说，但看表情，反正是很不好了。
唐棠翻完诊断记录，听完洛太医的话，道了谢谢。
第一百七十六章 招架不住1
从太医院出来，蒋中宁就问她可有发现。
她点了点头：“有，我知道禾嫔的心痛证是为什么。”
蒋中宁忙问：“为什么？”
“因为她心脏周围的血脉狭窄或者被堵塞了。”
蒋中宁猛的想起了什么：“左司马的心脏边上的血管也有异样，难道他们是同样的病。”
“大概率了，这种病有个名字叫冠心病，一般见于中老年人，但也跟饮食，压力，情绪这些有关，而且，这病具有遗传性。”
“遗传？”蒋中宁像是已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那肯定了，左司马肯定是死于这病，我们要赶紧告诉禾嫔啊。”
唐棠却皱眉：“大人，先不急，我还有很多困惑解不开，走，先去洗翠殿吧。”
唐棠她们这回去，倒没被拒之门外了。
相对于万春的不耐烦，禾嫔还和上次一样，神色疲倦，但态度温和。
她招呼了蒋中宁和唐棠坐下，让万春看了茶。
万春送茶进来，脸上很是不耐，道：“快问吧，两位大人，我家主子身子弱，别耗着她的元气了。”
对于她的态度，禾嫔也不阻止，只看向蒋中宁，有气无力道：“大人，问吧。”
显然，也想速战速决。
蒋中宁看向唐棠。
唐棠到问题，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娘娘还能回忆起当日发生的事情吗？”
“你这人，你不是戳我们娘娘的心窝子吗，这事情怎么回事，不早都说过了。”
蒋中宁也觉得，让虚弱的禾嫔再回忆一遍当天的事情未免有些残忍。
瞧禾嫔那样，眉头微缩，眼眶微红，瞧着就让人于心不忍。
然而唐棠很坚持：“娘娘，劳烦你再回忆回忆。”
万春：“你……”
“这位姑姑，既想我们快点走，就别说话浪费大家时间了。”
唐棠神烦这个万春，冷着脸扫了过去。
万春气极，正要说什么，禾嫔摆了摆手：“万春，你出去吧。”
万春只得住口。
等万春出去，禾嫔眼圈整个红了，抽噎道：“好，我说。我在两个多月前就收到了我兄长信件，说这次给皇上贺寿，使团由他率领，我满心欢喜的开始准备熏肠，那是我兄长最爱吃的。那日他觐见皇上完毕，得了恩典过来看我，我们兄妹叙话到中午，我留他用膳，万秋去水房蒸制了一盘熏肠，我又叫她温了皇上上次的家乡米酒，招待兄长。兄长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块熏肠，忽然就说身体难受，很快躺下地上，便呼吸不上来了。我见状吓坏了，差人去请太医，太医过来的时候，我兄长就咽气了。”
她说着，眼泪珠子怕啦怕啦掉，虽说也三十出头，但容貌依旧妍丽，这一苦，芙蓉带水遭风吹，端的是惹人怜爱。
换蒋中宁，恐怕都不忍心问了。
唐棠等她情绪恢复点，才继续：“左司马大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禾嫔：“见完皇上就来了，大约，是辰时末。”
唐棠：“从中毒到太医来，用了多久？”
禾嫔：“一刻多钟。”
唐棠：“中间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方才我们从太医院过来，这个距离，按人都正常脚程，大约半刻钟就能到，如果是用跑的，可以更快。”
第一百七十七章 招架不住2
禾嫔：“……中毒后，我以为是卡住了，自己施救了会儿，才去请的太医。”
唐棠：“当日香肠切的多大片？”
禾嫔：“就，薄片。”
唐棠：“那为何会认为是卡住了？”
禾嫔：“……本宫当时慌了。”
唐棠：“娘娘为何一会儿自称我，现在又自称本宫了。”
禾嫔：“……称呼罢了，本宫愿意自称什么就自称什么。”
唐棠：“娘娘有心痛症吧？”
禾嫔：“问这做什么。”
唐棠：“据我所知，娘娘所得的病，具有遗传性，而我们解剖左司马的尸体后发现，他心脏周围的血管闭塞症状，正附和娘娘所得的病，左司马和娘娘一样，也有心痛症吧。”
禾嫔这回没答，脸色冷了：“你什么意思？”
她不再柔弱，冷着脸的样子，颇又几分慑人。
蒋中宁后背都渗了汗，却见唐棠不躲不闪，直对上那双质问阴冷的眼睛，继续道：“左司马的死，根本不是熏肠所致，而是心痛症发作所致。”
禾嫔冷着脸：“胡扯八道，大理寺就这水平，整个太医院谁不知道，见血封喉有剧毒，沾染必死。”
“但整个太医院并不知道，见血封喉吞服，根本不会引起血管闭塞，血液凝固，心脏麻痹，何况，只吞服了那么一点，娘娘不是说，熏肠是切了薄片的？娘娘还说，左司马只吃了一片。娘娘知道我昨天吃了多少吗？”
禾嫔瞠目结舌的看着唐棠：“你，吃了，你还活着。”
“要不要我现场再给娘娘表演一下？半截手指那么一段，我吞了，我活着，我没死，只是有点反胃，仅此而已，医学上，吞服适量的见血封喉，有催吐功效，这点反胃，完全在见血封喉的药效之内。”
禾嫔一脸震惊：“所以说，我兄长是死于心痛症，确实，我们这病，是遗传了我们的母亲。呜呜，原来是这样，原来，不是我的熏肠，我曾这般自责，自责旁人要害我我却不自知，呜呜，叫自己兄长替自己犯了险送了命，原来是心痛症的缘故，呜呜，呜呜。”
唐棠看向蒋中宁，蒋中宁也看向唐棠。
一个松了一口气，道这案子恐怕水落石出了。
一个却满肚子冷笑，这禾嫔很能见风使舵啊。
唐棠还有更多等着她呢：“娘娘，伤心完了吗？我这话可还没说完。”
禾嫔柔弱的擦了下眼泪，抽噎道：“你还要问什么？如今这案子，不也算真相大白了吗？见血封喉吃不死人，我兄长是死于心痛症，我接受这样的结果，当我自私，这结果也能叫我心里好受些。”
唐棠静静看她演戏，听她说完，她一个“炸弹”，兜头丢了过去：“娘娘，见血封喉不致死，心痛症要了左司马的命，这病凶险，发作很快就会没命，所以不管太医是一刻钟内赶到，还是半刻钟内赶到，都于事无补。但是……太医院赶到后，对左司马的诊断是血管闭塞，血液凝固，心脏麻痹，这里面的血液凝固，出现的忒快了点。”
禾嫔眼底一片茫然：“什么意思。”
唐棠道你就继续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如果是见血封喉侵入伤口，其毒性是会让人血管闭塞，血液凝固，心脏麻痹。但既然左司马的死和见血封喉没有关系，在短短一刻钟的功夫里血液就凝固了，没法解释。”
第一百七十八章 招架不住3
禾嫔依旧一脸懵懂：“这，我不大清楚。”
“那我明白了说啊，正常非中毒状态下死亡，全身血液要达到凝固状态，至少半个时辰。”
禾嫔那一脸懵懂茫然，瞬间绷不住了。
“你，什么意思？”
蒋中宁也是极意外。
唐棠路上过来，根本没提过这事。
唐棠冷笑一声：“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太医到之前，左司马至少已经死了半个时辰，哦，或许更久。”
禾嫔在努力保持镇定，但仅握着桌角的动作，彰显了她此刻的慌张和心虚。
“纯属胡扯。”
蒋中宁也觉得，会不会是搞错了。
道：“若死了这么久，这尸僵怎么解释？尸僵的初步形成，是在人死后一个半时辰内，但我们的人接到消息赶到宫里，尸僵尚未出现，时间大约也有个一个时辰，算上你说的半个时辰甚至更久，这尸僵该已经形成了才是。”
唐棠看向屋外：“想减缓尸僵，方法很多，如今是秋天了，低温就可延缓尸僵的形成。今天这么冷，也不见娘娘屋内点暖炉，想来娘娘抗寒畏热吧，这种天，娘娘这两件单薄的衣裳，一般人可扛不住。”
蒋中宁这才注意到，这禾嫔穿的也忒少了。
低温延缓尸僵这说法，他作为大理寺正，当然也知道。
“哦，这倒可能的。”
禾嫔猛抡了桌子：“你们休要血口喷人，按着你们说的，我兄长死了我却放任不管，那我是何居心呢？”
唐棠：“谁知道呢，但是娘娘，我想只要我肯努力，应该查的到的，我们的人，已经去鸿胪寺了，有些事情，或许你们琅国人会告诉我们。”
唐棠就是炸她，想看看她的反应。
结果禾嫔的反应相当之精彩。
她抖了一下。
唐棠和蒋中宁交换个眼神，蒋中宁那叫个激动啊。
在大理寺待多年，察言观色上都是老狐狸级别的了。
看来，鸿胪寺的那群使臣，是突破口了。
饶是禾嫔速度再快，唐棠她们即刻出宫转去了鸿胪寺，蒋中宁一路上都在想，这案子可能要破了。
唐棠则一路都在看外面，时不时啧啧几声，看的蒋中宁一头雾水，跟着往外瞧，才发现街头巷尾，都在张贴画像，画像上的人，赫然是唐家二小姐。
“这是怎么了。”
“丢了，唐家二小姐。”
“啊！”
“不管了，总能找到的。——大人，照我看，禾嫔的伤心和难过，大有可能是装出来的，你觉得呢？”
蒋中宁点头：“我觉得是，甚至她的虚弱都可能是假的，被你问起火了，她那咄咄逼人，口口质问像要吃人的模样，哪像个病人，真病的羸弱的人，中气不足，吼一嗓子都难，我夫人生产二胎时候，就很虚弱，那时候再怎么气我不顾家，都没力气骂我，非提着嗓子骂，也是骂没两句就喘不过来气的。”
唐棠笑道：“果然实践缘于生活啊，大人没看出，惧内啊。”
蒋中宁故作生气：“放肆了啊。”
唐棠自顾自继续笑道：“哈哈，大人，是你自己透露的秘密，干嘛恼羞成怒啊。”
眼看着这后生，越说越来劲，蒋中宁怕了：“好了好了，赶紧去鸿胪寺吧，我今天能不能回家，指望你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无处遁形
鸿胪寺卿对于大理寺办案，那是全力配合。
只因大理寺卿林楚意，在一次弹劾之中，曾力排众议顶他到底，并亲自出马还他清白，才有了他今时今日的地位。
他对林楚意感恩在心，大理寺的事情，只当成自己的事情来办。
听从蒋中宁的安排，他秘密封锁了所有进出礼宾院的出入口。
此举，是为了防止任何人进来通风报信。
唐棠和蒋中宁兵分两路。
另有鸿胪寺卿亲自出马。
从使臣，随从奴才，到贡品各路下手，杀了使臣团一个猝不及防。
很快，唐棠这边就有收获了。
她连哄带骗带诈带威吓，有人说漏了嘴，一个惊天秘密就此展开。
原来禾嫔根本不是井家女儿。
她是她母亲酒醉后，和下人私通的产物。
井大人在捉奸当场后，即刻休了井夫人，并且按照琅国律法，将其奸夫浸了猪笼。
井夫人大难不死，为人所救，苟延残喘十五年，期间隐姓埋名，嫁了个老实农人。
怎料后来踪迹被井家发现，井大人恨意难消，竟派人杀光了农人一家十多口，其中包括禾嫔同父异母的三个弟弟妹妹。
本来禾嫔也难逃一劫，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井左司马帮她活了下来。
不久后，她被接进了井家，冠上了井姓，杀全家的愁人，成了她的父亲，对外宣称，她是井家的私生女。
再过不久，她就替代真正的井家小姐，被送来了梁国和亲。
跟唐棠说这些的，是井府一个奴婢，她祖孙三代都在井家效力，在唐棠恐吓下，颤巍巍的赌咒发誓，表示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绝无半句虚言。
在唐棠这边有所收获的时候，蒋中宁那边，也问出了不少东西。
他应对的是使臣们，这些在朝为官的，多少有点老奸巨猾。
但老奸巨猾碰到老奸巨猾，还是大理寺查案经验丰富，盘问功夫了得的老奸巨猾，他们再多的秘密，也无处遁形。
据其中一人表示，左司马身体有疾，这些年每况愈下，这次出使琅国，并非他所愿，而是井左相，也就是他的父亲跟皇上举荐的他，一路舟车劳顿，他靠吃护心丸才撑到了琅国，回程能否平安撑到都是个迷。
另一人则道，据他所知，禾嫔被接回家后没多久就送来和亲了，和左司马一个是休弃原配所生，一个是外室所生，并没听说感情有多深厚。
这些消息，跟唐棠得到的消息一汇总。
两人心里，都有了这案件的大致轮廓雏形了。
另一边，鸿胪寺卿查验贡品，倒无异样，倒是在随行人员的私人物品里，检查出了熏肠这种食物。
唐棠看着一挂熏肠，真可谓百转回肠啊。
这分明，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杀。
一场恨意发酵到极致，豁出去一切的谋杀。
*
当晚，唐棠睡在了客栈。
大晚上听到外面闹闹哄哄的，探出头去满是提着灯笼，掌着火把找她的人。
惭愧，惭愧。
她关上窗，只能两耳不闻窗外事，才算睡了个囫囵觉。
早晨起来，就是去“补妆”。
第一百八十章 技术堪忧
可怜她的马甲妆，撑了两天两夜，再也撑不住了。
那妆品店的老板娘，收了她大把的银子，隐隐其实感觉到她是谁了，但也不敢问。
只旁敲侧击了一句：“这唐家二小姐，不知道去哪里了哈，姑娘。”
唐棠伸手，又是一打银票。
老板娘立马眼睛放光：“哎呀，管她去哪里了，是不是姑娘。”
唐棠满意点点头：“少说话，多收钱，干细活，记住每次给我化的样子，别一回一个样，不然下次我不来了。”
老板娘立马点头哈腰：“是是是，我啊，把化好的样子刻进心里，姑娘且放心吧。”
话是这样说，唐棠再跟蒋中宁碰头后，他上下左右看唐棠半天，颇为不解：“你咱一回一个样呢？还是我年纪大人，看人看不准了。”
唐棠忙搪塞：“哎呀，这不这案子给人逼的，都憔悴了嘛，大人不也是，胡子拉扎的，昨天不是回去睡觉了，怎的，夫人都不给大人剃胡子的功夫啊？”
唐棠开了黄腔，蒋中宁啧啧半天：“瞧不出你是这样的小郑，上回你说你还没媳妇吧，都哪里学来的这套。”
“这男人嘛，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用手肘顶了顶蒋中宁。
蒋中宁笑责一句：“没大没小，走，今儿，可是面圣，别慌，稳住，该怎么说怎么说，知道吗？”
“放心吧，我不说，不开腔，大人说，就不怕出啥纰漏了。”
蒋中宁点点头：“也好，不过功劳，回头我会算你头上，这些天你辛苦了。”
“嘿嘿，承蒙大人抬爱，功劳什么的，不敢自居，就是有什么赏银，给两个花花，吃上几顿大餐，再去萃华楼搂几个姑娘就行了。”
她是真没把自己当男人，努力当好郑马甲。
蒋中宁不至于摇头，今天的心情，委实不错。
案子，就要水落石出了。
*
未央殿。
唐棠进到这地方，第一时间不是品味皇帝住所的富丽堂皇，奢靡高大。
而是看院子里的一块青石地板。
不同周边，已经包桨，盘的油光锃亮。
也不知道，这是吸了多少人的人油人汗人血。
所以秦瑞阳那小孩进宫罚跪，就是在这块吧。
太监李忠，引了他们入内。
皇帝和禾嫔已在那里。
蒋中宁赶早已经把“报告”打进宫了。
皇帝该了解的粗略已经了解，主持这“公堂”，便是等着大理寺跟禾嫔当场对峙，看这重锤，落是落不下。
禾嫔那边，就亏了点。
她是一只待宰羔羊，俨然不知道，刀子已经卡在了哪个部位。
但大致有所准备，所以看上去，还算平静。
皇帝中气十足，先开了口：“蒋卿，你的折子朕已经看完了，也已经派人前去调查，禾嫔，你且先跟朕说说，左司马到底是什么时候死在你宫里的。”
禾嫔听到派人前去调查时候，几不可见的哆嗦了一下。
但语气还算稳，道：“回皇上的话，是在用午膳后不久。”
蒋中宁知道她会矢口否认，当即把准备好的所有证据，一股脑儿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