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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了!新婚夜,侯府嫡女被虐杀了!全文阅读

作者:风光霁月     出事了!新婚夜,侯府嫡女被虐杀了!txt下载     出事了!新婚夜,侯府嫡女被虐杀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她骗了所有人,唯独没有骗他

    “聪明。”慕容铮点头。

    “皇上已是不惑之年,靖王又是太子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他自然会急于表现,只不过他的腿断了,也不知我那从兄会不会介意太子是个跛子。”

    夏青遥点点头,与慕容铮的一番话,让夏青遥忽然感觉到京城的局势就像张开了一张大网。

    她身在网中,前世却是一直懵懵懂懂,今生窥见冰山一角,就已觉得许多事都不简单了。

    “世子爷,二公子来了。”门外忽然传来高礼的声音。

    夏青遥一愣,忙站起身,理了理长发和官服,退后了一些。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和慕容铮坐在一张床上,闲聊了这么久。

    显然慕容铮也意识到这一点,耳廓都有些红了。

    脚步声传来,随即是慕容桐的声音:“听说你的身子又不好了,怎样,可需要我再多找几个太医来给你医治?”

    慕容桐进了门,先对着夏青遥微微一笑,随即一撩袍摆,在临窗的太师椅优雅的坐下了。

    听他傲慢如同施恩般的语气,甚至连一声兄长或者世子都欠奉,夏青遥不免替慕容铮生气。

    慕容桐一个妾室扶正才勉强做了嫡子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在慕容铮这个宸王原配嫡妃所出嫡子面前如此跋扈?

    就凭他有个扶正的母妃吗?

    说来可笑,她生母苏张氏也是妾室扶正,苏玉柔占了她的那个身份,也是妾室扶正后才勉强做成的嫡女。

    可她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身份,前世她想的,从来只是亲情,今生她甚至连亲情都不再期待了。

    不过,苏玉柔与慕容桐倒是臭味相投。

    夏青遥心思百转千回也不过是呼吸之间。

    慕容铮冷淡道:“不劳费心,便是再病,踹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呵,你还是好好的养身子吧,你现在这样,还踹得动谁?”慕容桐冷淡回罢,询问地看向夏青遥,“他的身子如何?”

    夏青遥低垂螓首,似受惊吓的小鹿,声音都弱了几分,壮着胆子道:“二公子不要担心,微臣会尽力医治世子的。”

    一句话,说得慕容桐心里像是堵了块石头。

    他很想说“你不必尽力医治,让慕容铮去死”,可这话说出来,会毁了他的形象。

    慕容桐便起身走到夏青遥身边,温柔又安抚地一笑。

    “夏院判不必过于担忧,你看你脸色白的,定是为我母妃医治辛苦了,你快先去歇息吧,延龄居这里我会再安排其他的太医过来。”

    夏青遥的头都快埋进胸口,仿佛羞极了退后了一些:“是,多谢二公子。”

    慕容桐便露出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慕容铮冷眼旁观,看夏青遥在慕容桐看不见的角度露出的嘲讽表情,心里突然就畅快了。

    她在演戏。

    她戴起面具,装柔弱,装可怜,博人同情,为了达成目的,她满口谎言。

    她有高明的医术,却不是个善良的女子,不会看到谁都去救,她甚至将医术当成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

    可她骗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骗他。

    她那个又冷又毒,说话都不耐烦的模样,是慕容桐这些人到死都看不到的。

    只要一想到这种特殊的对待,慕容铮心里就无比舒畅,甚至好心情的扬起了一个微笑。

    只不过他的微笑,在慕容桐眼中是不怀好意的笑。

    “夏院判快去歇息吧。”慕容桐继续用温柔来攻略夏青遥,“看你如此,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夏青遥羞涩的点头,回身屈膝给慕容铮行了一礼,在慕容桐看不见的角度,手指暗指了下药碗,眼神示意他赶紧吃药。

    慕容铮险些保持不住愠怒的表情,冷声道:“我命她来给我医治,连这个你都要阻拦?”

    “我并无此意,只是你的脾气暴躁,夏院判又是个柔弱的女子,医治你着实不方便,我回头会请其他的太医来给你瞧瞧的。”

    慕容桐毫不客气的说罢,转身便要去搂夏青遥的肩膀。

    夏青遥却已先他一步往外走去,恰好躲过了他的手。

    慕容桐只当是巧合,并没往心里去,嘲讽的回头看了慕容铮一眼,在看到他那愤怒的眼神时,当即得意地笑起来。

    离开延龄居,慕容桐心情颇好地与夏青遥搭话。

    “还有四日便是乐扬宴,我母妃今日的身体便明显好转了许多,想来到了二十八那日,我母妃必定能够行走自如了?夏院判,你的医术果真高明,要比李院判他们强出许多。”

    夏青遥摇摇头,温声细语道:“个人擅长不同罢了,王妃有吩咐,我自然要尽全力,只是还请二公子也要多嘱咐王妃,切不可操劳太多。”

    “你说的,我自会转达,”慕容桐对着夏青遥温柔一笑,眼中似含波光,含情脉脉。

    “我原本担忧我母妃的身子,正事都做不下去,多亏有你,我现在彻底放心了,夏院判,我该如何报答你?”

    当然是去死了,死的越惨越好!

    夏青遥温柔地笑,配合的回以一个羞涩又痴迷的眼神。

    “王妃与我有伯乐之恩,我一家能离开青州采石场也都亏王妃,再者医治王妃,本就是我分内之事,着实无须二公子报答什么。”

    慕容铮一对上她那漂亮的杏眼,心跳便不受控制的加快了两下,他刚要开口,远处就有下人快步走来。

    “二公子安好,”小厮快步走到近前,行了一礼,就对夏青遥焦急地道:“夏院判您在这儿呢,您快往前头去吧。靖王府的长史来了,点名要找您。”

    来了。

    夏青遥听了慕容铮的提醒,心里早就有数,却依旧做出惊慌的模样,抬头求助地看着慕容桐。

    她相信,慕容桐一定知道她曾被靖王抓去的事。

    果然,慕容桐冷了脸,表现得义愤填膺。

    “他还想做什么?你别怕,我去与靖王府的人说,我绝不会让你置身于危险中,你放心。”

    那敢情好,你们最好能打起来,才热闹。

    夏青遥感激一笑:“多谢二公子。”

第62章 她倒是胆大,还敢来见本王

    “不必客气,你会被靖王盯上,说到底也是因为给我母妃治病。”

    慕容桐幽幽轻叹,儒雅俊秀的脸上挂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眼神专注又深情。

    “我今日赶到延龄居,其实是特地为了带你出来。”

    “二公子?”夏青遥仰头看他,又似触电般低下了头。

    慕容桐志得意满地看着面前低垂螓首的人,看着夏青遥官服圆领外露出的雪白脖颈,喉结动了动。

    “你为我母妃诊治本就辛苦,慕容铮此人也着实太过危险。他这人嗜杀成性,身边侍候的人动辄便会被打杀,我怕你会被殃及。”

    “我不惹他,并不怕的。”夏青遥似在故作镇定。

    慕容桐声音越发关切温柔,“你是不惹他,可他那个人,从来不讲道理的,就譬如先前你家人在青州,也并未惹到过他,他还不是竭力与父王建议要将你们一家人满门抄斩?”

    夏青遥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掩口惊呼:“他怎么……”

    “哎,这话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说出来,怕吓着你,若不说,又怕你一片医者仁心错付。”

    果然还是前世那老一套,尽可能的抹黑慕容铮,摆出温柔知礼的嘴脸来,博取她的信任。

    如今再看慕容桐这幅嘴脸,夏青遥都恨不能抽当初轻信慕容桐的自己两耳光。

    慕容桐仔细打量夏青遥的神色,见她似被吓坏了,膨胀的保护欲作祟,“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慕容铮再怎样也是要脸的,况且有我母妃在,我们如何都能护得住你和你背后的夏家。”

    “多谢二公子,多亏有你和王妃,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夏青遥惊魂未定。

    慕容桐见夏青遥真被他吓得不轻,便心满意足地率先走向前厅。

    夏青遥跟在他身后,在众人看不见时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前厅中,靖王府长史已等候多时,像地面烫脚一般来回踱步。

    见夏青遥跟着慕容桐进来,靖王府长史草草给慕容桐行了一礼,便转而看向夏青遥:

    “夏院判,随我走一趟吧。”

    夏青遥可不会忘了靖王要将她囚禁起来的事,若无慕容铮相救,现在她说不定还被关在靖王府呢。

    况且慕容铮救她时,王府还走了水,也不知靖王到底会如何追求。

    “我如今是宸王府尚太医局的院判,专门负责宸王妃身子的,宸王妃身子不好,我着实不好擅离职守。太医局和尚太医局都有不少名医,不如长史大人安排其他人去?”

    夏青遥说的条理分明,看在慕容桐眼中,便是夏青遥强忍着害怕也在据理力争。

    回想先前夏青遥强硬的时候,或许也是满心害怕,但不肯服输,硬着头皮也不肯退让吧?

    如此一想,慕容桐心里,夏青遥的性子当真是矛盾又透着几分可爱。

    慕容桐扬起下巴倨傲地笑道:“靖王长史前来,本该叫夏院判去的。可我母妃这里身子也不好,着实离不开夏院判,若是我母妃因此有个万一,你们王爷……”

    靖王府长史当即站直了身子,正色道:“二公子,夏院判,我传的可是皇上的口谕。”

    慕容桐一呆,本还想摆出自己高了靖王一辈的身份来压人,这下却都哽在了喉咙中。

    “皇上口谕,着令尚太医局酌情选医术高明之太医,即刻前往靖王府,与太医局诸位会诊,为靖王诊治,不得有误。”

    “这,皇上的口谕并未说是叫夏院判去。”慕容桐还在试图阻拦。

    靖王府长史却是冷笑了一声:“选夏院判去,是方才贵府尚太医局中的诸位太医一致推举的。怎么,二公子百般阻挠,莫不是不希望我们王爷的身子好转?”

    慕容桐额头冒了冷汗,若是他表现出来半点这个意思,多半会被扣上个抗旨不遵的帽子。

    夏青遥同样知道躲不开。

    “微臣遵旨。”夏青遥行了大礼。

    只是与太医局的人会诊?

    看来靖王伤势果真不轻,太医局的人自己做不来了。

    靖王府长史点头,嘲讽地对慕容桐一笑,又温文有礼地行了一礼:

    “太医局与尚太医局的诸位都推举夏院判,足可见夏院判医术高明,下官这便将人带走了,贵府上王妃的身子,自还有尚太医局其他的太医调理,靖王身子可等不得,二公子,请了。”

    慕容桐脸色铁青,感受到了深深的羞辱。

    夏青遥不在乎慕容桐到底如何受挫,叫了流萤提着行医箱跟上。

    马车中,夏青遥陷入了沉思。

    原来她此番成行,还是太医局与尚太医局的人一起推举的?

    太医局的人,她不认得。

    可尚太医局中的人,她可是开罪了个遍的。

    只凭她女医的身份,即便她什么都不做,那些太医都瞧不起她,更何况她还药到病除,让王妃再度明显好转起来?

    李院判早就已经乌眼鸡似的,郑院判、仇院使和其余太医也都各怀心思。

    夏青遥今日也是太忙了,竟然没顾上外界的消息,她就不信,若是前往靖王府会诊是个美差,那几位会不削尖了脑袋抢着去。

    这会子将她推出来,其后必有隐情。

    夏青遥来到靖王府,长史竟破例没让她下车,而是开了东侧的角门,直接吩咐驭夫将马车赶进府里,直奔靖王的院落而去。

    不过片刻,马车停在一旁,夏青遥整理心情,与流萤下了车,长史立即引着夏青遥径直踏上丹墀,往靖王的卧房走去。

    只不过才刚进了门,还不等绕过华贵的屏风,内间中就传来一声怒吼: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一个个平日里说起医术都头头是道,如今却连本王的疼痛都无法减轻!

    “废物,一群废物!本王难道还能指望你们治好我这条腿?告诉你们,若本王好不了,你们便都要一起陪葬!”

    随后便是众人齐齐的请罪声:“王爷息怒。”

    “被你们治成这样,本王如何息怒?”

    “王爷,”这时王府长史进了屋,“宸王府尚太医局推举了夏院判前来,与太医局的太医们一同为您会诊,王爷,是否允她进来?”

    靖王猛然掀翻了手边的茶碗,碎瓷声尖锐又刺耳:“好啊,她倒是胆大,还敢来见本王?让她滚进来!”

第63章 王爷看上了哪一家的闺秀

    靖王话音未落,夏青遥就已经“滚”了进来。

    美眸扫视一周,三名太医额头贴着地面,个个不敢起身。

    靖王坐在拔步床上,长发凌乱,中衣半敞露出结实的胸口,脸色苍白,桃花眼里都似点燃了两团愤怒的火,腿放平在床上,上头盖着薄毯,看不出真实情况

    但看他神色,显然是疼痛难忍之下暴躁得正在迁怒旁人。

    “见过靖王殿下。”夏青遥神色淡然屈膝行了一礼。

    听见柔婉的女声,三位太医都齐齐抬头看来,眼神亮的仿佛见了救星。

    靖王瞪着夏青遥,鼻子里哼出一声:“你还真敢来,怎么,不怕本王惩治你?”

    夏青遥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皇上口谕,吩咐微臣来与太医局的诸位太医为王爷会诊,微臣不敢不从。”

    言下之意,若不是皇上的吩咐,你当我愿意来?

    靖王怒极,他很想当面质问,六月十九那日的火到底与她有没有关系,她又是怎么离开王府的。

    可他强行控制住了。

    “还请王爷让微臣看看伤势如何,也好与三位太医会诊。”夏青遥垂首行了一礼,便接过流萤手中的行医箱,绕过三位跪地的太医走到床畔。

    靖王沉着脸,一言不发。

    跪地的三位太医七嘴八舌道:“靖王殿下,听闻夏院判妙手回春,有枯骨生肉之能,此番有夏院判在,殿下很快就不疼了。”

    “正是,有夏院判在,殿下的腿也一定能恢复如初。”

    这三人刚才靖王跟前施展了半晌,依旧没能让靖王的疼痛稍有缓解,此时见了夏青遥,却极尽奉承之能事。

    夏青遥何等聪明,这时哪里会不明白?看来靖王的腿伤给诸位太医造成了极大的困扰,这些人都急着推她来顶缸呢。

    所以尚太医局的人才会让了她出来会诊,否则以仇院使、李院判和郑院判的性子,怎么会再给她表现的机会?

    夏青遥揉了揉眉心,昨夜没睡,今日又劳累,此时她更加困倦烦躁了,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

    靖王额头上都是冷汗,疼痛难忍之下已是烦躁至极,想起夏青遥竟不告而别,他王府那场大火还可能与她有关,便越加愤怒,待到夏青遥走到身边,便低声质问:

    “你倒是好本事,本王当日也是给了你脸,好心留你在府中,你却恩将仇报。”

    “王爷息怒,”夏青遥笑了笑,也同样压低声音。

    “王爷现在伤着,太过激动只会影响伤情,再说您这话吵嚷开,叫人知道堂堂靖王殿下竟会为了与宸王府别苗头,而将我这个小女子绑去王府,别人会怎么想?”

    “狡辩!”靖王嗤了一声,“不装了?在人前不是还会做出柔弱模样来?”

    “靖王殿下需要的是个能治好你的医者,可不是个柔弱女子吧?”夏青遥并不退让。

    打开行医箱,从里头拿出布卷一抖,亮出一排银针放在一旁,随即掀开毯子。

    靖王只穿了亵裤,他双腿平放,左腿正常,右腿小腿处却红肿异常,

    夏青遥仔细诊看一番,轻声道:“是腓骨骨裂了。”

    听她这样说,靖王眼中燃起了一些希望:“你能医?”

    见靖王眼神期许,那三位跪地的太医立即道:“夏院判应该会有办法。”

    “是啊,夏家可是有《楚氏医典》传承的,《楚氏医典》上的方子能活死人肉白骨,想来王爷的腿伤,在夏院判眼中都是小事。”

    “如此一来,王爷便有救了。”

    夏青遥回头看了那三人一眼,从进屋起,她就只见他们三人额头贴着地面撅在地上。如今一看,三人都是四五十岁年纪,看穿着,应该是一位院使两位院判。

    “三位太过严重了,自古医者,谁又能拍着胸口向病患保证一定能治愈呢?”夏青遥给了他们个软钉子,“三位如此捧我,若我不能治好,王爷又要如何惩治我呢?”

    三人惊讶,面面相觑之下,脸色都不大好看。他们都想不到夏青遥会当面如此直白的将他们的心思说出来。

    夏青遥已断定他们是让她来背黑锅的。可她又哪里会让他们如意?

    抽出银针,夏青遥也不多解释,便在靖王的大腿,小腿,腹部下了几针。

    随着指尖捻动,银针震颤,发出幽幽鸣音。

    三人大惊,齐声道:“凤鸣针法?”

    夏青遥并不回答,几针之后,用指尖点触伤处,抬眸问靖王,“伤处可感觉疼?”

    靖王此时已是震惊的无以复加,“本王……本王感觉不到右腿存在了,甚至想动一下都不行。”

    “嗯,感觉不到就好。”

    夏青遥确定他感觉不到,手上动作在不犹豫,因她没有《楚氏医典》中记载的那些仪器和武林高手强悍的内力,无法探查断骨情况,便只能保守些的法子。

    以银针止痛消肿,检查断骨对合情况,从行医箱最底层找出一个扁平的白瓷盒子,用竹片去了里头墨绿色的药膏涂在靖王腿上,包扎后又再吩咐人预备了夹板固定。

    期间,银针凤鸣声一直不曾间断,夏青遥正骨、用药、固定的动作也不见手重多少,可靖王竟然根本不曾喊痛,看脸色,他也是真的没感到疼痛。

    跪在地上的三人再度面面相觑,一时只觉颜面无光。

    他们本因无法给靖王止痛,不想被迁怒,才想法子找个替死鬼来的。

    不承想,他们找来的替死鬼竟如此厉害,反过来将他们三人衬托的一无是处。

    甩锅不成反被装,三人的脸色都极其难看。

    夏青遥将靖王的腿固定妥当,便将手中那扁平的盒子递给了靖王。

    “这药接骨止痛,最好不过的。”

    靖王结果药盒,看着夏青遥,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夏青遥也不多看他,一面拔针,一面解释道:

    “王爷的腿骨没断,也没错位,只是腓骨有了骨裂,我仔细检查过,这已是断腿中最好的情况了。”

    “腓骨?”

    夏青遥抬眸,见靖王疑惑,便用手凭空画了个图,点指着虚空的一点,“这个就是腓骨。”

    靖王看懂了,点点头道:“如此看来,本王还真是幸运?”

    “是很幸运。”夏青遥认真道,“不论是开放性骨折还是闭合性骨折,眼下能用的办法不多,有许多人节骨接的不好,会落下病根,变天就腿疼,跛足都算是轻的,还有染上腿毒身亡的。”

    靖王听得打了个寒颤,原本满肚子怒火想发泄,现在却怒气全消,心里嗖嗖的冒凉气。

    “如王爷这般遭遇重击后,只腓骨面上产生了裂纹,与先前我说的那些相比较,不是幸运好似什么?王爷的腿就先这般固定着,不要着力,用不了多久就可恢复如初了。”

    夏青遥慢条斯理地说罢,就转身去开方子。

    看她走到桌旁,一直跪地的三人都已是心痒难耐,他们的确是想甩锅给夏青遥。可听了她所言,再看靖王止痛后好转不少的脸色,他们对夏青遥会如何用药便已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偏生靖王没点头允许他们起身,他们便不能起身。

    夏青遥一面斟酌着用药,一面将为靖王解毒的药方也合并在其中。

    这药用个几日,她下给靖王的毒便彻底解了。

    如此一来,二哥也能安全一些?

    毕竟,这世上嗅觉敏锐之人很多,若是真遇上一个,能闻到二哥沾染了靖王以及他身边之人才有的药味,那岂不是麻烦?

    沉思片刻,将药方写妥,谨慎起见,夏青遥又重新为靖王诊脉,随后又精心调整了两味药的药量。随后将药方给了一直站在落地罩旁的王府长史。

    “去熬药吧,此药每日两次,要在饭后用。”

    “是,多谢夏院判。”王府长史双手捧着药方子,像是捧着个大金元宝,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夏青遥回到靖王身边抽回了最后两根银针。

    靖王立即感觉到腿疼。

    但这种疼法,倒也不是抓心挠肝那般的难以忍受。

    “你……”靖王抬眸看着夏青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再次直观感受到她的医术,靖王再度生出了将她据为己有的念头。

    若是她成了他的人,那么便会与他同心同德,再不会去帮助宸王府了吧?

    靖王正这么想着,夏青遥却道:“对了,靖王殿下,那日府上高侧妃给了我的食盒,我叫人给您送去了,您可收到了?”

    靖王一愣,立即沉下了脸。

    夏青遥一看靖王的脸色如此难看,心情好了不少,笑道:“那食盒,吃一次女子便半年难以有身孕,想来王爷若是用心些。不让那位国色天香的齐侧妃吃到这样的食盒,齐侧妃的身子很快便能不药而愈了。”

    “本王代齐侧妃谢你了。”靖王沉声道。

    “王爷不必道谢,这也是我答应了齐侧妃的。”

    不多时,王府长史端了药来,靖王服下后,腿上的疼痛又减轻了不少,夏青遥就不再多留,起身告辞。

    夏青遥出门时,那三名太医还跪在原地。

    靖王的行事,着实嚣张了些。

    不过他如何行事,夏青遥一点也不在意。

    离开靖王府,便乘上王府长史特意安排的马车,与流萤一起回了夏家。

    夏青遥并不知道,她离开后,靖王立即将长史叫到了身边,低声吩咐道:“你去看个良辰吉日,本王要再抬个侍妾进门,这次的妾室身份不一般,你将院子预备妥,礼也要预备足。”

    长史低声问:“王爷看上了哪一家的闺秀?”

    靖王轻声一笑:“刚走的那位不就是么。”

    接下来几日,夏青遥除了去宸王府便是去靖王府,夏星浅依旧昏迷,但情况已经稳定下来,随时都能够苏醒。

    二十八日清早。

    “老太太,宸王妃身边的嬷嬷来了,带了好多的箱笼来。”

    夏青遥正给夏老太太问安,外头便有婢女兴高采烈的来回话。

第64章 咱家青遥不得了

    “哦?宸王妃身边的嬷嬷肯来,必定是为了青遥的。”

    夏老太太心生欢喜,看着夏青遥的眼神与有荣焉:“青遥医术好,给咱家长脸了。”

    二叔、三叔一家见老太太欢喜,便都笑着附和。

    “青遥的天赋真是没得说。”

    “是啊,你二叔可远不及你了。青遥啊,你堂兄的医术也不错,你若得了机会,也给你堂兄提拔提拔。”

    二婶三婶没口子的夸赞,目的简单明了,前厅中的氛围一时轻松又愉快。

    “二婶、三婶谬赞了,一切都是父亲母亲尽心教诲的功劳,若有机会我一定帮忙。”夏青遥客气寒暄。

    一旁的夏子明笑容已经僵了,心里仿佛堵了个大石头。

    他这个做父亲的,官位可还没夏青遥一个小姑娘的高,在尚太医局,同僚居然都是看在他女儿是近身伺候王妃的院判才会高看他一眼。

    回了家,二房三房的也是拜高踩低,没将他这个一家之主看在眼中,反而去奉承夏青遥一个丫头片子。

    不只夏子明不快,夏王氏更是笑都挤不出一个。

    夏青遥这里风光得意,可她宝贝女儿却毁了脸,不知今日的宴会还能不能去得上。

    这些天一直没有消息,苏玉柔该不会是恨上夏家了吧?

    打量父母的表情,夏青炎扯了扯还在疼的嘴角,嘲讽道:“三妹这话说的,父亲可担不起,你那医术不是你偷学的么,父亲从来都没教过你。”

    一句话,厅内肃然一静。

    众人尴尬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夏青炎对此状况十分满意冷笑:“呵,小小年纪便心机深沉,偷学夏家传男不传女的医术,如今出了风头,就将夏家的好处给忘了,只顾自己飞黄腾达,全然不在乎全家人。”

    “我还当大哥是气恼我在外有个好师傅。”夏青遥对着夏青炎微笑。

    “如此一说,我就知道大哥为何如此生气了,大哥放心,有机会我也会想法子为大哥谋个差事的。”

    众人视线刷得又聚在夏青炎的脸上。

    夏青炎已怒得满脸涨红。

    在夏青遥代替夏子明入京给王妃看诊之前,夏家男丁们个个比夏青遥的地位高,夏青遥不得父母宠,在长房的地位,只比养子夏星浅高那么一点点。

    可如今,她亲爹亲哥都没什么大发展,她却成了院判,与宸王妃那样的贵人搭上了关系,连从前最得宠的夏青炎,也只能说说酸话解恨了。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错杂的脚步声。

    夏青遥回头看去,就见宋嬷嬷走在前头,在她身后,粗壮的婆子抬着大大小小五个精致的箱笼,后头还有四个穿红挂绿的小丫头子随行,一串粽子般逶迤进了门。

    宋嬷嬷伺候宸王妃,在王府地位超然,身上自带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加上她穿着簇新的墨绿色素缎比甲,梳着溜光的头,还戴了镶珍珠的银钗和耳环。

    看她的穿着打扮和周身上下的气势,便已比寻常人家的老太太还要气派了。

    至少夏老太太就觉得自己在这位面前都矮了一截儿。

    夏老太太忙站起身,快迎了几步,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口称“给您请安。”

    后头夏家人都跟着夏老太太人动作问候。

    宋嬷嬷忙笑容可掬地还礼搀扶,与夏老太太寒暄了一番,便道明来意。

    “王妃特吩咐人为夏院判制了几身出入场合的衣裙和头面,吩咐奴婢赶着送来。”

    宋嬷嬷回头对夏青遥恭敬一礼:“夏院判,不如由奴婢服侍您更衣?乐扬宴的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王妃还等着您呢。”

    “有劳宋嬷嬷亲自跑一趟。”夏青遥也客气地还了一礼。

    宋嬷嬷口称“不敢当”,回头与夏老太太和夏子明等人客气道别,便搀扶夏青遥,落后她半个身子离开了前厅。

    就连夏青遥身边的婢女都被抬着箱笼的粗壮婆子称呼“姐姐”,询问往哪边走。

    前厅中一片寂静。

    半晌,老太太笑眯眯道:“不得了,咱家青遥不得了,王妃现在去参宴都要带着咱家青遥了?”

    “是啊,还给做衣裳头面呢!”三婶羡慕。

    “依着我看,将来咱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二婶对着夏王氏挤眼睛,“还是大嫂有福气。”

    夏王氏像是吞下一大块年糕不上不下堵在胸口,半晌才挤出个笑,与妯娌寒暄。

    夏子明的脸色黑得锅底一般。

    方才他都要客气对待的人,转头却对夏青遥如此恭敬。

    如此明显的差距,着实太过打脸。

    夏青璇看着夏青遥离开的方向满眼放光,挽住夏王氏的手臂:“娘,咱也去瞧瞧嘛。”

    那五个箱笼里必定都是好东西!

    夏王氏却没心情跟小女儿瞎闹,不想去,但掌不住夏青璇撒娇痴缠,只能耐着性子哄:

    “好了,等她走了娘带你去,王府的嬷嬷还在呢。”

    夏青璇这才作罢。

    夏青遥这厢由王府的婢女服侍,换上崭新的豆绿色妆花褙子,下着牙白色绣葡萄纹缠枝的湘裙。

    长发被宋嬷嬷带来的手巧的婢女梳成桃心髻,以珍珠发钗固定。

    峨眉淡扫,薄粉敷面,妆容很淡,只不失礼数,与大家闺秀的打扮还是有差别的,但绝不会跌了王妃的体面。

    宋嬷嬷看着夏青遥连连点头,笑着道:“这身衣裳夏院判穿着素雅秀妍,今日跟着王妃去参宴正合适,咱们这便走吧?”

    夏青遥颔首,打开行医箱,将针囊和几个小药瓶收入袖袋。

    发现宋嬷嬷一直在看自己,便解释道:“王妃的体力还没完全恢复,带上这些有备无患。”

    “还是夏院判想的周到。”宋嬷嬷满意点头。

    夏青遥将流萤留在了房中,低声道:“我今日是王妃的伴当,再带你去便不合适了。你留下看家,将门锁好,谁来都不必给开。”

    流萤点头:“是,小姐放心吧。”

    夏青遥拍了拍流萤的肩膀,便与宋嬷嬷等人一路去了王府,见过宸王妃程氏和慕容桐,便去了德宪大长公主的雪菲山庄。

第65章 啧啧,又给她玩这一手捧杀

    宸王府的队伍赶到雪菲山庄大门前时,山庄外已停了不少的马车,宴会已经开始多时了。

    夏青遥低声问宋嬷嬷:“宴似乎开始了?”

    宋嬷嬷笑了笑:“王妃素来不爱这样的场合,不过能来逛逛,已是很好了。”

    言语中的傲慢和优越感,便可让夏青遥明白,程氏这是为了彰显身份,故意为了“压轴”迟来的。

    夏青遥与宋嬷嬷先后下了车,转而搀扶程氏。

    程氏一身葡萄紫织金妆花孔雀纹圆领褙子,头戴金镶红宝梅花簪,精致的妆容完美遮住了苍白的脸色,端的是妩媚风流,媚骨天成。

    摇着檀香扇,待到慕容桐也下了车走到近前,程氏笑了笑:“走吧,今日去宴上也别走得太远了,多看,多听,多结交一些人。”

    “是,母妃,儿子知道了。”

    慕容桐正色行礼,直起身时,视线落在夏青遥身上便有些挪不开眼,眼神中满是惊艳。

    程氏见儿子如此,并不往心里去,只勾起嫣红的唇笑了一下,便将手搭在夏青遥的手臂上,一路往雪菲山庄走去。

    山庄门前,管事见程王妃一行人来,忙往吩咐人里头通传,随即笑着上前来行了大礼。

    “小人见过宸王妃,见过二公子。”

    程氏笑着颔首,摇着镂空雕花的檀香扇,缓步往门里走:“本王妃来晚了,宾客可是都到了?”

    管事是个人精,立即拣要紧的人回:“宾客都到了,这会儿镇远侯夫人与千金,还有威武将军夫人与公子,都在陪着大长公主说话呢。”

    “是我来的迟了,”程氏微微一笑,回头对慕容桐道,“你不是早就仰慕威武将军吗?读了那么多的兵法,今日能得见少将军,也可以切磋一二了。”

    慕容桐立即明白母妃是暗示自己与威武将军赵武的儿子结交,当即笑道:“还是母妃懂儿子。”

    夏青遥与宋嬷嬷一直左右扶着程氏,管事在一旁凑趣,一行人进了雪菲山庄,沿着游廊穿过精致如园林一般的院落。

    渐渐的,悠扬的丝竹管弦之声越来越清晰,间或有男男女女的说话声传来。

    夏青遥扶程氏走进一扇月亮门,面前景色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此处花园临水而建,水面上亭台楼阁,纱帘随风漫卷,隐约能看到乐师的身影。

    悠扬的乐声借由水波传来,听来更加回味悠长。

    莲池前的大片空地中间设了半人高的花墙,将男宾与女眷分在左右,但花墙的高度并不遮挡视线,能将对面看个清楚。

    花墙下设了座位,若有雅兴,大可以坐下品茶,与花墙对面的有缘人来个“背对背”闲聊。

    “宸王妃来了。”

    “多日不见,宸王妃的气色越加好了。”

    ……

    一路走向女客位置的首位,沿途所见贵妇都带着自家千金纷纷与程氏招呼。

    而慕容桐正走在不远处,与她们只一道花墙之隔,引得不少千金暗暗打量,随后又便娇羞得脸颊绯红。

    程氏一路寒暄,夏青遥则只管跟在程氏身边,尽责的做个随行太医。

    不过不经意抬眸,却见首位旁,妆容精致的苏张氏和戴着深紫色面纱的苏玉柔,正往此处看来。

    苏玉柔额角处描了一朵淡紫色的花,配今日的三小髻与白玉簪子相得益彰。

    她身上深深浅浅的紫色纱衣随风拂动,衬的人端庄温柔、宛若仙子,再加上她那含情脉脉看向慕容桐的眼神……

    夏青遥垂眸冷笑,扶着程氏走到了近前。

    “德宪姐姐。”程氏见了德宪大长公主,笑着行礼招呼。

    德宪大长公主是宸王的堂姐。

    “快别多礼,本宫瞧你的身子好多了。”德宪大长公主戴了翡翠戒指胖乎乎的手拉住了程氏的双手。

    苏张氏便拉着苏玉柔到了跟前,一同给程氏行礼。

    程氏与苏张氏寒暄了一番。

    苏玉柔见程氏与母亲相谈甚欢,便上前来行礼:

    “见过王妃,几日不见,王妃越发明艳动人了。”

    程氏微笑颔首,并不多看苏玉柔一眼,便去与一旁一个身材高挑,面庞微黑,容貌却十分明艳的英气妇人打招呼:

    “陈夫人,多年不见了,一向可好?”

    威武将军赵武的夫人姓陈。

    当一个女子身份足够尊贵,为表尊重,都是要以女子姓氏称呼的,而不是只称呼夫姓。

    “臣妇很好,多劳宸王妃记挂了。”陈夫人笑着寒暄。

    程氏便与德宪大长公主、陈夫人、苏张氏说笑着往首位走去。

    苏玉柔被漠视,咬着唇瓣满心的尴尬,看着夏青遥走在宸王妃身边心里便越发的愤恨了。

    但视线扫过花墙,与慕容桐四目相对时,苏玉柔又恢复了楚楚可怜的模样,给了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慕容桐看苏玉柔纤腰楚楚,仙女一般模样,回想往年看到她如姑射仙人般的舞姿,心就软了,也对她微笑。

    苏玉柔心下大定。

    首位上,德宪大长公主居中,左右分别是宸王妃程氏,镇远侯夫人苏张氏和威武将军夫人陈氏,再往两边,依次依身份坐着不少勋贵家的贵妇与清流家的官太太。

    言笑晏晏之际,方才被宸王妃打断的表演便继续。

    左家娇女,面色绯红,弹一曲琵琶引得满堂彩。

    右家美人,柳腰花态,舞一曲艳惊四座。

    花墙的另一边,也有男子吟诗作对的声音传了过来,花墙的两侧都有人在注意对面,俨然是在相看姻缘。

    夏青遥站在程氏背后,饶有兴味地欣赏歌舞,这些贵女们的看家本领在此时使了出来,实在养眼。

    而花墙另一侧的年少儿郎们,则颇有一些“孔雀开屏“之感,着实有趣。

    正当这时,方才弹奏一曲古筝的闺秀笑道:“今日苏姐姐定是预备了舞蹈的,不如苏姐姐来舞上一曲,小妹甘愿伴奏。”

    苏玉柔便笑着站起身来,腼腆一笑:“多谢刘妹妹,今年我不打算跳舞,而是打算画上一幅画来助兴。”

    “哦?”一听有人要画画,威武将军夫人陈氏便感兴趣地问,“苏小姐擅长丹青?这很好。”

    “只是略通一二,在陈夫人面前献丑了。”苏玉柔谦虚一笑。

    说话间就有婢女预备了画案和笔墨纸砚。

    苏玉柔敛袖,露出一小截皓腕,玉指握着毛笔,饱蘸浓墨,不多时,一副猛虎上山图便跃然于纸上。

    陈夫人早在她落笔时就已起身来到画案旁,这时低头看着纸上的上山猛虎,惊喜道:“这是徐白的笔法?你竟会画徐白的猛虎图?”

    回头看向苏张氏,连连赞叹:“镇远侯夫人教女有方啊,徐白已二十余年不曾出现,世上流传的徐白真迹寥寥无几。可苏小姐却能画的有七分相似,着实是令人惊艳。”

    苏张氏站起身,得意之色差点掩盖不住,谦虚地道:“陈夫人过奖了,小女不过是模仿个皮毛。”

    苏玉柔欢喜得嘴角上扬,对上花墙另一侧不远处慕容桐赞许的眼神,欢喜得禁不住笑。

    慕容桐则对苏玉柔又满意了一些。

    他知道苏玉柔擅长模仿徐白的笔法,尤其擅长猛虎图,又知威武将军夫人陈氏特别喜欢徐白的画。

    前些日苏玉柔在宸王府小住时,慕容桐便已看过多次她的画,确信她的画作必定能入将军夫人的眼。

    如此一来,苏玉柔便可与威武将军夫人搭上话,而他与威武将军府的联系,便可从中建立了。

    慕容桐对着苏玉柔温柔又赞许地微笑。

    苏玉柔顿时感觉这些日受的憋屈一扫而空,看到宸王妃身后还在看热闹的夏青遥,当即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陈夫人实在是折煞小女了,小女自小得母亲教导,素来深居简出,除了诗词歌赋,女红庶务外,作画便是小女最大的爱好了。”

    德宪长公主笑道:“苏小姐妇德出众,女子三从四德,自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这话说的,倒有些讽刺意味在。

    程王妃看了一眼忙着看画,还没听出什么不妥的陈夫人,垂眸不语。

    这位可是随夫出征,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完全不沾边儿的女子。

    夏青遥则是挑眉。

    苏玉柔这是想表达什么?

    她深居简出练成好画,其他女子,如她这般抛头露面在男人堆里做太医的,便不可取了?

    这话的打击面也太大了些。

    苏玉柔走在陈夫人身边,一面介绍画的细节,一面斟酌言辞,半晌笑道:

    “其实小女闲暇无事便喜临摹徐白先生的猛虎图,只是小女愚钝,只能模仿出几分相似罢了,不如夏小姐,才华出众。”

    最后四个字咬字十分轻,还带出了几分歆羡和崇拜。

    而在场之人听到的,顿时面色一变。

    夏青遥眯起眼,

    啧啧,苏玉柔又给她玩这一手捧杀了。

    花墙另一侧,一直与个黑脸少年对饮的慕容铮蹭的站起身,往夏青遥的方向看来。

    “哎,你干什么?”那黑脸少年也跟着起身,伸长脖子往这边看。

    见他们二人动作,身边几个少年人也都跟着好奇的打量。

    苏玉柔满面羞红,还崇拜地看了夏青遥一眼,虽没明说夏青遥的身份,可那模样,分明是说夏青遥比她画得好!

    苏张氏眼珠一转就知道苏玉柔的打算,想到自己前些日子脸上伤着受了那么多的罪,而罪魁就是那个死丫头,当即配合道:

    “哦?那不如,夏小姐也来为陈夫人献上一幅画吧?能给陈夫人献画,可是偌大的荣耀,夏小姐不要推辞才好啊。”

第66章 借苏小姐的纸笔一用

    夏青遥面带微笑,沉静地站在宸王妃程氏身后,眼神不含情绪地看向苏张氏。

    她这位亲娘倒是疼女儿,只不过疼的不是她。

    她今日以程氏身边随行太医的身份跟来,并不是自己参宴,所以也没有私自答应的道理。

    夏青遥便只沉默不语。

    “哎呀是我的疏忽,”苏张氏纨扇掩口而笑,“我忘了,夏小姐才回京城不久,且从前在青州也一直忙着学习医术,想来是没有什么时间学习作画的。”

    青州是大梁国有名的流放之地,且夏青遥身为女院判,本就是本朝特有之例,自然受人瞩目,她的过往,也早就被在场的女眷们摸的清楚了。

    便有女眷们交头接耳:

    “她是在青州采石场长大的呢。”

    “在采石场流放,能学会医术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哪有什么机会学习作画?”

    “听说她与镇远侯府有过龃龉呢,苏小姐与宸王二公子早就要好,她却突然冒出来……”

    ……

    夏青遥听到议论,也只左耳听右耳冒,完全不过心。

    然而矛头指向夏青遥,宸王妃却不愉快。

    程氏拧眉,淡淡道:“夏院判。”

    “微臣在。”夏青遥绕到程氏面前,恭敬行礼。

    “镇远侯夫人的提议你听到了?”

    “是,王妃。”

    “你行吗?”

    “微臣可以一试。”

    夏青遥话音方落,周围便有不少贵妇和闺秀都低声笑起来。

    方才弹奏一曲古筝,还提议苏玉柔献舞的贵女便掩口笑道:

    “作画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也不是看到别人画得好,觉得自己也行,便能提笔画出来的。”

    明显讽刺夏青遥自己不会,还硬着头皮逞强,看苏玉柔能画便想当然觉得自己也能画。

    气氛一瞬变得诡异,女眷们都安静下来。

    花墙另一侧,年轻好奇的儿郎们也都聚集在花墙旁,好奇地往这边看来,似在等一场好戏。

    苏玉柔眼看着夏青遥被拱上了风口浪尖,竟躬身在靖王妃面前唯唯诺诺说不出话,那般厉害的人,听见其余人议论也不还口,便知她的确是不会画画。

    也对,夏青遥在采石场流放,一面做苦力,一面还学成了医术,有机会学琴棋书画才有鬼!

    苏玉柔便焦急地走到夏青遥身边,挽住她的手臂,一面笑着与周围人解释:

    “是我的不是,夏妹妹性子腼腆,不喜在人前表现的,我贸然开口,让夏妹妹为难了。”

    今日参宴的闺秀,谁不想在德宪大长公主、宸王妃、威武将军夫人这样的权贵跟前表现?

    苏玉柔一说夏青遥不喜在人前表现,倒显得她们这些急于表现的人多低俗似的。

    便有闺秀低声嘟囔:“不想表现,来做什么的?就她高尚。”

    女孩的声音并不大,却穿透力极强传入众人耳中。

    程氏“刷”的展开檀香扇摇了摇,心下已生出不耐。

    “既如此,你随便作一幅画也就是了。今日不过是个宴会,大家聚在一起也是为了开心,不要扫了诸位夫人小姐的兴才好。”

    程氏话虽说得温柔,可明显能听出不快,方才闲言碎语那些贵妇与千金心里便都有些发憷,也都自觉的闭了嘴。

    “是,微臣明白了。”夏青遥恭敬应下,便回身对苏玉柔道,“我没预备纸笔,还要借苏小姐的纸笔一用。”

    苏玉柔看着夏青遥明显惶恐又无奈的表情,心里高兴得简直如同要过大年,面上却是歉然一笑:

    “纸笔自然是有的,只是实在是对不住夏妹妹,我方才是有口无心,不想却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无妨,也算不得麻烦。”夏青遥大度一笑。

    可是在众人眼中,分明是夏青遥被赶鸭子上架,无法反抗,就只能认命。

    苏张氏看夏青遥如此吃瘪,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笑出声来,以纨扇遮住脸,偷偷地笑。

    苏玉柔则懊恼的回头去吩咐自己的婢女:“去再为夏妹妹预备上好的雪花宣来。”

    她当然要给夏青遥预备最好的纸,免得到时让夏青遥找到理由,画不出却赖她纸不好。

    有下人将苏玉柔的那幅猛虎上山图收到了一旁,刚才一直在专心看画的威武将军夫人陈氏这才愉快地吁了口气,笑站在一旁。

    俨然是不偏不倚,刚才怎么看苏玉柔作画的,现在就打算怎么看夏青遥作画。

    夏青遥便走到大画案前,拿起苏玉柔方才用过的笔,饱蘸浓墨。

    提笔悬腕于纸上,半晌没有落笔。

    一滴墨缓慢在笔尖聚集,眼看着就有滴落下来的趋势。

    苏玉柔看着那滴墨,愉快的无以复加,心里在呐喊:夏青遥,害我丢了那么多次脸,现在终于轮到你了,你也有今天!

    苏张氏也面带得意,心里已在盘算,夏青遥丢人之后,她要如何表现出大度,还能好好刺打她一番,最好能羞得夏青遥再也不出来见人才好,那样她的秘密才不会泄露。

    众人的视线都聚在夏青遥身上,就在宸王妃以为夏青遥下一刻就会放下笔,说一句“我不会画”时,夏青遥突然动了。

    一滴墨将落未落之际,夏青遥忽然落笔,挥毫泼墨,笔走龙蛇,酣畅淋漓。

    雪山月夜,松涛听风,猛虎行走于峻岭之巅,虎啸山林,气震山河,唯我独尊的气势跃然于纸上。

    在夏青遥落笔的一瞬,园中就只能听见湖心凉亭中乐师的演奏,再听不见女眷们或怜悯,或嘲笑的议论声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画案旁,那个豆绿色的纤细身影上,花墙另一边,二郎们更是伸长脖子,想看的更清楚一些。

    慕容铮看着夏青遥行笔时气定神闲的神态,落笔之间,竟有几分洒脱从容之气,全不似方才苏玉柔作画时,精雕细琢的女儿之态,心里莫名便一阵火热。

    而夏青遥身边的威武将军夫人陈氏,已是瞠目结舌,话都说不溜了:

    “这,这是……徐白的虎啸山林?夏院判,你……这笔法,这猛虎的神态,若不是让我亲眼所见,有人将此画拿到我面前,说是徐白亲笔所作,我也会相信的!这简直就是徐白所做!”

    “什么?”苏张氏噌地站起身。

    一旁苏玉柔更是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喃喃道:“这不可能……”

第67章 心被狠狠地揉了一把:难道我毒发了

    陈夫人听到苏玉柔的低喃,还当她是在反驳她方才的判断。

    不等夏青遥画完,陈夫人便已指着画上浓淡变化之处,道:

    “看苏小姐作画,你一定模仿徐白的画很多年了吧?那你应该知道徐白作画的特点,夏院判的虎啸山林无论是猛虎的骨骼、肌肉,还是外型的美观,行动的神态,都与徐白的虎啸山林如出一辙。”

    苏玉柔回过神,对上陈夫人那认真的视线,只能百般不情愿地点头承认:“陈夫人说的是。我只是……有些惊讶。”

    惊讶夏青遥一个流放之地长大的野丫头,竟然会画徐白的猛虎图。

    而且她竟然会画的如此好,已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苏玉柔临摹徐白的猛虎已好多年了,哪里能看不出夏青遥的真假?莫说夏青遥落笔干脆利落,几笔便勾勒出虎形的本事了。

    就是将这幅画摆在她的面前,给她一天的时间去临摹,她也只能绣花一般一笔笔的去研究,再落笔。

    如此对比,已是高下立见。

    苏玉柔觉得简直是见了鬼!夏青遥为什么会画画?为什么会画的这么好?

    苏玉柔百思不得其解,露在深紫色面纱外的一双眼睛已有些失神。

    陈夫人虽与威武将军一同征战沙场,却也不是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虽然她刚才沉浸在苏玉柔画的那幅七分相似的猛虎图中,却也将周围一切听得清楚。

    眼下再看苏玉柔的表现,陈夫人哪里会不明白?

    陈夫人眼神微冷,对苏玉柔的好感少了许多。

    就算她有再好的本事,能将徐白的画模仿的再像,若是人品有亏,陈夫人也不喜欢。

    夏青遥这厢落下最后一笔,将毛笔放在白瓷笔搁上,接过雪菲山庄婢女送上的帕子擦了擦手,便低调的退在了一旁。

    陈夫人盯着那画,眼睛都挪不开了。只等画略干了干,便将之举起来仔细观摩。

    周围的女眷们,包括苏张氏,程氏,都聚集过来。

    而花墙另一侧,慕容桐看着夏青遥的眼神早已痴了。

    慕容铮身边那个黑脸的少年人扯着嗓子叫道:“娘,快给我也看看。”

    陈夫人抬头,瞪了那黑脸少年一眼:“赵烈,你给我老实点,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慕容桐诧异回头看向那个黑脸少年,心下愕然。

    想不到这位一直跟慕容铮凑在一起喝酒的,竟然就是威武将军赵武的嫡子,少将军赵烈!他刚才不屑于这人粗鲁的言行和说话时的大嗓门,根本就没想着去结交,问旁边人少将军在何处,旁边的人也都不知道……

    慕容桐觉得自己简直错失了万两黄金。

    赵烈却是挠挠头,又不好绕过花墙往女人堆里挤,就只能将脖子伸的更长一些。

    好在陈夫人还算怜惜儿子,将画拿到了花墙边,与赵烈一同欣赏。

    慕容铮等花墙另一侧的儿郎们,也得以看到了“虎啸山林”的全貌。

    “这猛虎简直形神兼备啊!”

    “笔墨虚实、浓淡枯湿简直恰到好处。”

    “诸位兄台请看猛虎的双眼,这眼神简直……看得小弟不寒而栗,当真是王者姿态,雄风势不可当啊!”

    ……

    男宾之中多是名门之后,自有擅长丹青一道的。加之徐白是本朝知名的丹青高手,他又已失踪了二十年,近二十年来,市面上流行的徐白真迹已经少之又少了,一副徐白的猛虎图,可谓是千金难求,有价无市。

    如今他们亲眼看着个娇娇俏俏的小女子,在他们面前画出了与徐白真迹一般无二的“虎啸山林”,哪里能不激动?

    受母亲影响,赵烈也十分喜欢徐白的画,双眼从画上移开,直看向了站在宸王妃身后一身豆绿褙子,打扮清雅,容色明艳的夏青遥。

    啧,这位还是本朝第一个女院判呢。

    赵烈收起玩笑的神态,拱手客气道:“请问夏院判,你是如何将徐白的画学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呢?据我所知,夏院判是在青州采石场长大,应该没有条件得到一幅价值连城的徐白真迹去临摹的吧?

    赵烈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陈夫人也回头走向夏青遥,急切地问:“夏院判?”

    夏青遥询问地看向程氏。

    程氏见夏青遥这种时候还如此尊重自己,心里对她越发满意,慈爱地点点头。

    夏青遥这才走到人前,微微一笑:“我在采石场流放之地长大,的确买不起徐白的真迹来临摹,况且我要学习医术已经花去许多闲暇时间,除了做工之外,也着实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临摹。”

    这话说的实实在在,可在场之人,却不约而同将视线聚集在苏玉柔的身上。

    夏青遥买不起徐白的真迹,也没有时间去临摹,可苏玉柔身为镇远侯府嫡女,却是买得起徐白真迹,也有时间去临摹的。

    苏玉柔被看得浑身都不自在,面纱下的表情已经扭曲。

    赵烈问:“那你又是怎么学会的?”

    夏青遥笑眯眯道:“因为我的画,是徐白先生亲自教导我的。”

    “什么?不可能!”苏张氏大叫。

    苏玉柔也道:“徐白先生已经失踪二十年了……”

    夏青遥笑了笑,好像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

    “我小时候,大约四五岁时吧,在采石场做工遇到个老先生,他偏说我看起来机灵,一看就是能学作画的好苗子,偏要教给我作画。

    “我当时已在学医术,白日里还有做不完的活计,哪里肯学劳什子作画?我不答应,他还假哭,说自己的画要失传了。

    “他就那么连蒙带骗的找到机会就教我画画,还让我用自己偷藏的糖食做束脩,现在回想,我觉得他其实是想骗我的糖吃。”

    众人:……

    “我觉得很有道理,他可能真的是要骗你的糖。”赵烈眨眨眼。

    陈夫人的眼神有些涣散:“这……徐老先生怎会在青州采石场流放的?”

    夏青遥摇摇头:“我也不知他是因何获罪的,我也一直不知他是何人,他逼着我学,我不太爱学,被他老人家骗去了好多糖。

    “不过前年,老先生临终之前才告诉我他叫徐白,说他的画在外面价值连城,许多人都喜欢,我当时还不信的。”

    夏青遥看向苏玉柔和苏张氏,又看了看陈夫人,笑道:“如今我相信徐先生的话了,他的画果真有许多人都喜欢。”

    夏青遥的眼中像是落入了满天的星子,明亮又温柔,垂眸之间,仿佛有晶莹闪过,但她却并未落泪。

    花墙另一侧,慕容铮袖中的手紧握起来,长眉微蹙,凤眼里闪过很多情绪。

    这是他第一次听夏青遥说起小时候在采石场流放的日子。

    那段日子很苦吧?

    一个在流放之地做苦力的小孩,她的糖果也很珍贵吧?

    可是她现在回忆起当初被“骗”去糖果时,眼中尽是温柔和怀念。

    一个在苦难之中长大的孩子,却没有被苦难完全磨灭心智,而是还保留了一片净土,珍藏着对于别人来说,可能算不得多好的回忆。

    慕容铮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揉了一把,酸麻的感觉突然袭来,让他不自禁抿唇,暗自怀疑:难道我毒发了?

    陈夫人这时却幽幽叹息,女霸王一般的人物,此时却是眼中含泪。

    “想不到,徐白先生已经驾鹤西去了。更想不到,他失踪的二十年,竟是在青州采石场流放……”

    “是啊,徐白先生也是太实诚,他但凡找机会送个消息出来,相信会有许多人,愿意出一臂之力,帮他离开采石场的。”赵烈也感慨。

    慕容铮却是道:“或许,徐白先生就是厌倦了尘世中的追捧,想过简单的生活呢?看徐白先生画的猛虎,便可知他的洒脱心性,他必定是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

    赵烈点点头,拍了拍慕容铮的肩膀:“你说的对,也有可能是徐白先生找到了传人,舍不得离开采石场也不一定。”

    此话一出,众人都将视线落在夏青遥的身上。

    夏青遥笑了笑:“我算不得传人,我学了那么多年画,也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甚至我都不知骗糖吃的脏老头就是徐白先生,便是他临终之前,告诉了我他是徐白,我也一直不知徐白先生在画坛的地位。我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算什么传人?”

    “夏院判不但妙手回春之能,心性也如此淡薄,你可知,你否定了什么?”赵烈直白地问。

    “你若是徐白的传人,画作传世,才女的名声,数不尽的追捧,用不尽的金银,都将是你的。”

    “我只是个大夫。”夏青遥淡淡一笑,便退回到了宸王妃身后。

    众人看向夏青遥的眼神都变了。陈夫人更是满眼都是欣赏。

    “有人学了皮毛,便急于炫技,而有人淡泊名利行事低调,却被迫拿出真本事,”陈夫人冷笑了一声,看向苏玉柔,“今日之事,真是让苏小姐失望了。”

    苏玉柔愕然抬眸,对上陈夫人鄙夷的视线,退后了半步。

    她如何也想不到,陈夫人竟会突然明刀明枪的针对她!她们无冤无仇,陈夫人为何要如此对她?

    苏玉柔眼中噙着泪,求助地看向苏张氏:“母亲……”

    谁料正当这时,连老天都在与苏玉柔作对,一阵狂风吹来,天空乌云翻卷,俨然一场大雨就要来临。

    而苏玉柔脸上深紫色的面纱,也在这一瞬飞扬起来。

第68章 原来夏院判竟是如此妙人

    “啊!”

    “那是什么?”

    “她脸上那是什么啊?”

    ……

    女眷们就仿佛见了鬼似的连连后退。

    苏玉柔瞪圆双眼,看着被风卷落在地的面纱,后知后觉的用双手捂住了脸。

    可即便是如此,她脸上红红紫紫的瘢痕,也早已被众人看得一清二楚。

    男宾们距离花墙近一些的,也都将她脸上的瘢痕看了个分明。

    “那不是花柳吗?”有爱章台走马“见多识广”的,一看那瘢痕便脱口而出。

    苏张氏瞪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玉柔。

    “玉柔,你脸上这是什么!”

    她只知道,苏玉柔拒绝用夏青遥留给苏吟秋的那些药擦洗,所以她的脸好的缓慢一些。

    可她根本想不到,苏玉柔的脸竟然变成了这幅德行!

    苏玉柔连连摇头,泪水糊了满脸:“我是被害的,母亲,我是被夏青遥害了!”

    陈夫人早厌烦不已,她身份足够高,又素来是直爽性子,不免冷哼了一声:

    “苏小姐,你起初假装钦佩夏院判的画技,硬要将夏院判架在火上烤,却不想夏院判深藏不露。

    “待到待夏院判画的好了,你脱口就说‘不可能’,我问你,你还说只是觉得惊讶,你说的话前后矛盾你没发现吗?

    “如今你脸上有这样的瘢痕,你却张口就说是夏院判害的,苏小姐,我倒不知镇远侯府这样的门第是如何教导出你这样的嫡女的。”

    “我没有,我知道夏妹妹画技高超,真的是心存敬佩才会那么说,只是我没想到她画的那么好罢了。”苏玉柔惊恐地又与陈夫人解释。

    威武将军手握重兵,是慕容桐想要攀附的对象,她今日已输给了夏青遥,若是在陈夫人眼中她的形象也不保,那必定是走不成威武将军的路子了。

    她若不能帮慕容桐牵线,慕容桐只怕再不会理会她。那她嫁入宸王府的目标只怕永远都不会实现了。

    可陈夫人根本不信她的解释。

    “在场的诸位都有眼睛,苏小姐就不必解释了。”

    陈夫人摆了摆手,意兴阑珊地打量她的脸,“方才德宪大长公主说的对,女子还是要以妇德为先的。”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当众告诉所有人,她的妇德不过关吗?

    苏玉柔泪眼蒙眬地看过四周,收获的除了白眼便是鄙视,就连苏张氏都满脸的嫌弃,仿佛恨不能直接将她赶出侯府去。

    苏玉柔浑身一个激灵。

    她本来就是苏张氏买来交差的,闹个不好,以苏张氏的绝情是真的会将她赶出去,再想法子将夏青遥接回去的。

    毕竟比较起来,夏青遥那般优秀,能给苏张氏带来更多的好处。

    她不能被赶走!

    她的荣华富贵、锦绣前程,都因为她是镇远侯府的嫡女,离开镇远侯府,她什么都不是!

    苏玉柔心思千回百转,立即求助地看向花墙另一侧的慕容桐。

    谁知慕容桐却别开了眼,一副看到什么腌臜物的表情。

    苏玉柔心如刀绞,身子摇摇欲坠,再无颜面呆下去,捂着脸哭着转身踉跄着跑开。

    有不少女眷看着苏玉柔的背影,还在低声议论:“看她脸上那个,好像真的是花柳。”

    “看不出啊,未出阁的姑娘竟会在外头弄这样的腌臜事。”

    “也不知镇远侯夫人知道不知道。”

    ……

    镇远侯府的地位,在本朝勋贵之中算得上是上层,今日到场的男宾女眷中,也有不少算的上是镇远侯府的对头。

    苏玉柔出了这么大的丑,有许多在场之人是非常愉快的。

    苏张氏这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觉得众人看她的眼神连带着都不大对了,愤恨地看了夏青遥一眼,便匆匆与德宪大长公主道别,随后落荒而逃。

    好好的一场乐扬宴,竟会忽然发生这样的闹剧,德宪大长公主心里不愉快,宴会却还要继续开下去。

    有苏玉柔丢了丑,女眷中有不少闺秀就更加急着表现自己了。反正表现的再差,都有苏玉柔这个垫底的呢。

    宴会再度热闹起来。

    陈夫人将那副“虎啸山林”仔细看过,依依不舍得还给夏青遥。

    “夏院判,这画还你。”

    夏青遥见宸王妃并无什么不悦,便笑着道:“今日与陈夫人初次见面,我便将拙作赠与陈夫人,还请陈夫人不要嫌弃才好。”

    陈夫人闻言,惊讶又欢喜:“这怎么合适?我与你说实话,你的画若是流传在外,是足够以假乱真的,没有人会怀疑那不是徐白的笔法,加之徐白已失踪二十年,市面上已二十年不曾有他的新作,你的画那必定是价值连城,你何不……”

    夏青遥笑了笑:“徐先生的画技能流传下去便是好的,再说有些东西,多了便不稀奇了,陈夫人能喜欢这幅画,便是这幅画的福气,还望夫人不嫌弃小女拙作。”

    陈夫人见夏青遥竟是如此洒脱,倏而飒然一笑:“罢了,夏院判盛情,我便交了你这个朋友。”

    听她说的如此江湖义气,夏青遥就禁不住笑起来。对陈夫人这有一说一有二是二的直爽性子十分喜欢。

    宸王妃程氏今日本就是拖着病体来与陈夫人结交的,没想到自己带来的医女竟然会在陈夫人面前有如此亮眼的表现,此时对夏青遥已是十分的满意。

    借由夏青遥的关系,宸王妃与陈夫人也相谈甚欢。

    花墙另一侧,男宾们都已散开,慕容铮与赵烈又坐回原来不起眼的角落,闲聊吃酒。

    慕容铮便听到周围有不少人议论的话题,都是围绕着夏青遥的。

    就连身边的黑小子也不例外。

    赵烈吃了一口酒,大咧咧道:“想不到夏院判竟是这样的性子,真是叫人十分意外。我来之前,还只当她是个寻常闺秀那样的性子,原来夏院判竟是如此妙人,人生的俊,性子也好,画的画更好,要是她在能送我一幅画就好了。”

    说道最后,赵烈已开始自言自语。

    慕容铮听力过人,赵烈的嘟囔,和周围男子们对夏青遥的议论,都落入了他的耳中,慕容铮的心情就越发烦躁起来。

    他不知自己为何有种将这些人都打出去的冲动。

    莫不是他真的又病发了?

    宴会之后,夏青遥将程氏送回宸王府,才乘车回了家。

    今日优秀的表现,让程氏心情大好,特地将身边的两个二等丫鬟月桂和佳柳赐给了夏青遥。

    夏青遥也不在乎程氏安插人在她身边,一路上说笑着进了下府的门,就直接回了自己的跨院。

    谁知刚进院门,却见她的屋门大敞,屋内传来女子尖锐的叫骂:

    “你算什么东西,连我三姐都不敢在我跟前大声说话,你一个伺候我三姐的哈巴狗也敢拦我?”

    是夏青璇。

    夏青遥冷夏了脸,快步进了院门,一面登上台阶一面冷淡地问:“我几时不敢在你面前大声说话,我怎么不知道?”

第69章 不跪到青璇原谅你,你就不许出来!

    “你……”夏青璇被吓了一跳,猛然回头,刚才正叉着腰耀武扬威,这会儿脸上却腾得烧热起来。

    对上夏青遥双眼,夏青璇瑟缩后退了半步,意识到这动作太过跌面儿,她又将下巴扬了起来。

    “三姐,你也不管一管你房里的人?夏家难道都成她做主了不成,我要来你房间坐坐,她就对我不敬!

    “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妹妹,就把这个没规矩的丫头赶出去!”

    “小姐,不是这样的。”流萤给夏青遥行礼,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十分清晰。

    “四小姐来访,奴婢在前厅里奉茶,四小姐却偏要进您的卧房。

    “奴婢知道小姐的卧房里有许多要紧的药材,还有小姐为王妃治病研究的医药手札,奴婢知道那是碰不得的,平日里连洒扫都是亲自做的。”

    粗使的周妈和洒扫的丫头小梅都跟着点头。

    “是啊,小姐卧房素来都是流萤姐姐亲自打理的。”

    流萤续道:“奴婢并无怠慢四小姐,四小姐前来小坐,女婢便在前厅奉茶,可四小姐非要硬闯小姐的卧房,还带着人与我们动起手来,将卧房的门锁都砸坏了。”

    说到此处,流萤的眼里都是泪,却因下人不可随便掉泪犯了主家的忌讳而强行忍住了。

    “请小姐明察,奴婢们确实并未怠慢四小姐。”

    周妈妈和小梅都是夏家回京后采买了来的,可不似流萤那般在乎规矩,这会儿都哭着叫起了撞天屈:

    “三小姐,流萤姑娘说的一点不假,四小姐他们不像来串门,却像以前在外头听说的强盗似的,不给进就砸门,奴婢根本没有怠慢四小姐,却是四小姐打了奴婢们。”

    “你们简直胡扯!”夏青璇怒吼。

    夏青遥缓步走到首位没有被波及的圈椅坐定,手撑着下巴,慵懒一笑:

    “四妹妹,这么多人都在胡扯编排你?我可不信。我记得母亲自小教导我们的规矩里,可从来也没教过串门时别人不在家,就强行硬闯这一条的。”

    “什么串门,什么硬闯?这里是夏家,你我都是夏家的女儿,你的房间便是我的房间,我是这家的小姐,你手下的下人对我不恭敬,便是看不上我的身份!”

    “怎么,我来三姐姐屋里走走,难道你身边的人还要防贼一般的防着我?我连卧房都不能进了?就连老太太的卧房我都进得了,你的卧房又多了什么?”

    夏青璇尖叫的声音有点刺耳,夏青遥察觉到她那妒忌又贪婪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打转,想到今早宸王府送来的箱笼,心下有种“果然”之感。

    她临走前让流萤锁门,为的就是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她想着,既然锁了门,就算有人有了小心思,吃了闭门羹也不好硬闯的,毕竟大家都是体面人,还是要脸的。

    可她低估了夏青璇。

    夏青遥站起身,缓缓点头道,“我觉得四妹妹的话刚才说的有理,这里是夏家,你我是夏家的姐妹,那么四妹的房间也就是我的房间,往后我也可以趁着四妹不在家,去你房里,打你下人?”

    “你敢!”

    夏青璇一声不满的尖叫。

    她从小就生的不如夏青遥漂亮,同样都是采石场风餐露宿,她就黑成了瘦皮猴子,夏青遥却白净的瓷娃娃似的,就连一些长辈都看夏青遥可爱,愿意多给她一些照顾。

    凭什么?

    同样都是夏家女儿,他们的年纪又都差不多,凭什么夏青遥什么都比她强?

    她规规矩矩不惹是生非,却只能嫁给采石场管事的儿子,父亲和母亲说要帮她退亲,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可夏青遥呢?她从小就不守规矩偷学医术,甚至还不顾父亲的反对,在采石场拜了个邋里邋遢的行脚铃医做师傅,她哪有她听话懂事?

    可为什么,她怎么现在就能做女官,还得王妃赏赐,她却什么都没有?

    夏青璇咬牙切齿,瞪着夏青遥的眼神愤怒的含着刀子似的要将她凌迟。

    夏青遥对上她的视线,对于姐妹手足之情,也没有了半点留恋,杏眼一眯,冷笑道:

    “怎么,你来我房里,砸我的东西,打我的人,这便使得,这便是夏家女儿应该做的,我才说要去你房里,还没动你的东西打的身边的人,你就不愿意了?”

    “你自小就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夏青璇尖叫,“我要去找母亲评理!”

    “好啊,理不辨不明,我也想看看母亲打算怎么教导你,未出阁的女儿便如此嚣张跋扈,将来去了陈家也是丢咱们夏家的脸。”

    “你!”夏青遥的话连踩了夏青璇的痛处,激得夏青璇大吼着就往外冲,“母亲,你快给女儿做主啊!三姐欺负我,三姐欺负我!”

    夏家的宅院并不大,其实这处的争吵声外头应该早就听见了,只是不见有人来。

    这会儿夏青璇叫得仿佛天塌下来,外头的人再想装聋就不行了。

    夏王氏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门口,搂住夏青璇,安抚的拍拍她的背,抬头看着夏青遥眼里地道:

    “青遥,你是姐姐,怎么不知道让着妹妹?你看你把妹妹气的?你四妹妹气性大,若是气坏了身子怎么办?你还不来给你四妹妹赔个不是?”

    连珠炮似的训斥,听的流萤直皱眉,就连宸王妃新派来服侍夏青遥的月桂和佳柳都一脸的震惊,想不到夏家的关系竟然是这样的。

    夏青遥对夏王氏不寄期望,听了这话竟也不觉得生气,只是觉得像是亲眼看到了一出好戏。

    “母亲,惯子如杀子,青璇如此跋扈张扬,将来若去了陈家,在夫家犯了错,山高路远的得不到您的庇护她要怎么办?

    “母亲是不是应该好好教她规矩礼仪?是不是让她知道,硬闯别人的房间,是不对的?”

    夏青遥的话说得慢条斯理,她才从乐扬宴回来,一身明丽秀妍的打扮,将她本就精致的容貌衬的盛极,她沉下脸来训斥时便不似个寻常闺秀,而有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夏王氏被训的恼羞成怒,将眼一瞪:“怎么,你现在是出息了,还轮到你来教训老娘了?早年在采石场吃了那么多的苦,如今好不容易翻了身,老娘宠一宠你四妹妹怎么了?”

    夏王氏心里还在惦记着苏玉柔的脸,心里对夏青遥本就怨恨,如今夏青遥又撞上来,她哪里肯忍?当即借题发挥:

    “来人,给我把夏青遥押去祠堂,不跪到青璇原谅你,你就不许出来!我今日就要好好教教她,什么是友爱姐妹!”

    “是。”夏王氏身边的丫头也都是才刚采买来的,闻言也不多想,当即一哄而上,就来抓夏青遥。

第70章 你再敢说那个字,信不信我打死你!

    眼见着夏家人竟这样对待夏青遥,流萤的眼珠子都瞪圆了,不可置信地张开手臂将夏青遥护在身后:

    “你们不能如此!太太明鉴,今日本来就不是三小姐的错,三小姐才从王府回就撞上四小姐带着人在房里行凶,不过多问了两句……”

    “你这贱婢,没见过主子吩咐,下人在这强辩的道理,来人,把这个贱丫头也一并抓起来!”

    “是。”

    得了吩咐的丫环婆子立即毫不犹豫的就要对流萤动手。

    流萤怒不可遏,柳眉倒竖。

    她虽是世子安排在夏青遥身边的,虽然她要帮世子监视夏小姐,可安排她来的那天,世子就吩咐她要好生服侍夏小姐的周全。

    她跟了夏青遥这些日子,眼见着自家小姐与世子的关系,也见识了夏青遥的为人与手段,人非草木,她心里早将夏青遥也当成了自己的主子,此时又哪里肯让开?

    “我看谁敢动?我是宸王世子派来伺候夏小姐的,你们这般对我,难道不怕世子知道震怒?”

    流萤不会武功,却也不是个坐以待毙的,当即就与面前那些胆敢对夏青遥动手的下人撕扯起来。

    月桂与佳柳早在王府就见过流萤,早知她是世子的人,如今见她这般护着夏青遥,想起来时王妃的吩咐,也上前来将夏青遥护在身后。

    佳柳沉声道:“我们是宸王妃身边的大丫环,宸王妃看重夏院判,特吩咐我们二人前来服侍,今日夏家之事,我们定然都会回禀宸王妃,请王妃定夺。”

    “你们!”夏青璇大怒,“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不过三个婢女,就敢在我们夏家耀武扬威了?”

    话虽如此,他们也的确是主仆有别,可是宰相门前七品官,王府就是养一只狗拉出来溜都比他们金贵,夏青璇的话,便听得夏王氏皱紧了眉头,连忙一把捂住了女儿的嘴。

    夏青遥见那些下人不敢再鲁莽动作,冷笑了一声,对着夏王氏沉声道:

    “母亲,今日之事分明是夏青璇无理取闹在先。如今我卧房的门锁被毁坏,放在房里为宸王妃研究的用药手札也有缺损,你看看应该如何处理。”

    “你这是讹上你妹妹了!”夏王氏大吼。

    夏青遥冷着脸,她重活一世,想尽办法救回的夏家人,原来就是这副模样?

    这世上就是有许多事,都不会因着人的想法而转移的。

    前世因为她失去了他们,所以他们在她的心里才那般高大。如今看来,真是个笑话。

    面对这种家人,夏青遥连最后的耐心也告罄了。

    “母亲,这件事若是传到宸王妃耳中,你猜她会如何猜测?会不会觉得,是有人诚心不希望她的病好起来?”

    “你……你别以为你为宸王妃医治就有什么了不起了!”夏王氏气得尖叫。

    夏青璇也一把拉开夏王氏捂着她嘴的手:“你少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母亲,快把她关祠堂去,跪到她死我都不会原谅她!”

    “你说谁跪到死?”

    正当院子里一片混乱,门口忽然就传来了个年轻的男声。

    夏青遥抬头,惊喜道:“二哥,你醒了!”

    她三步并做二步地绕过仆婢们,快步走到夏星浅身边,一手扶着他的手臂,一手去查看他的脉象。

    可夏星浅却是紧锁着眉头,轻轻拨开夏青遥的手,惨白着脸,脚步蹒跚地走到了夏青璇的面前。

    “你有胆子,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夏青璇素来就看不起自己这个二哥。

    不过是个捡来的野孩子,因为夏青遥救人救得太高调,父亲没办法才将他收下论了齿序,这个二哥还是个书呆子,不会夏家的医术,在采石场做工也做不了多少,反而是一身伤,夏青遥为了救治他还花了那么多钱。

    如今对着夏星浅,夏青璇直接就送了个大白眼:“说就说,夏青遥,你少拿着鸡毛当令箭,母亲都说了,我不原谅你,你就在祠堂罚跪不许起来,我告诉你,我永远不原谅你,你跪到……”

    “啪!”

    一声巴掌的脆响,将夏青璇未出口的那个“死”字打了回去。

    夏青璇被夏星浅一个耳光扇得原地转了两圈,晕头转向地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半晌没回过味儿来。

    “你再敢说那个字,信不信我打死你!”夏星浅单薄的身子站的笔直,仿佛被冰雪压着却不肯弯下脊梁的青松。

    “你!夏星浅,你疯了,你敢打你四妹!”夏王氏赶紧去搀扶夏青璇。

    夏星浅道:“母亲,我是养子便也罢了,青遥和青璇可都是您亲生的,为何您要这么偏心?”

    “胡说!”夏王氏心虚怒吼。

    “胡说?我才从昏迷中醒来,只听个大概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无非是青遥得了宸王妃的赏,青璇想趁着青遥不在家,去将东西拿走一些,反正她觉得青遥是姐姐,您又护着她,也没有人会怪她。

    “明明是青璇的品性有亏,可您却一味的只知道疼宠偏爱,您对我一个养子如何都是情有可原,可为何在青遥和青璇,面前,您都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夏星浅身子还虚,一番话说完,累得眼冒金星。

    夏青遥急忙扶住了夏星浅,心里满是动容。

    她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家里,二哥是最护着她的,平日里他深藏不露,即便面对家人的冷言冷语和讽刺,他也只读他的书。

    可是每次遇到她受委屈,二哥都会站出来给她撑腰,上一次,二哥为了她与父母顶撞。

    她现在也渐渐想明白,靖王那骨裂的腿到底是怎么来的了。

    二哥忽然去行刺靖王,说不定就是因为靖王曾经将她绑走,他这个做哥哥的,是去为她出气的。

    再看今日,他甚至不顾病体,亲自对上了夏王氏和夏青璇。

    原本她早对夏家人彻底寒了心,心里就像是缺了一个大窟窿。如今所有的失望,却被夏星浅一个人填满了。

    “母亲。”正当这时,夏青炎快步跑到了门口,压低声音。

    “父亲让你们快别吵了,闹的邻居都听见了,咱家丢不起那个人,前头来了两位客人,父亲让您出去陪同他一起待客呢。”

    夏王氏愤怒:“这意思,青璇受到的委屈就算白受了?你爹那个老糊涂,爱面子比爱什么都重要。”

    瞪了夏星浅一眼,不满道:“当初若不是为了面子,能养这么一头白眼狼?说吧,到底来了什么客人,要让我去待客?”

    夏青炎也瞪了夏星浅一眼,看了一眼被打得捂着脸哭的夏青璇:“是青州采石场的陈管事爷俩来了。”

    “啥?”夏青璇惊得青州口音都出来了,“他俩咋来了?”

    夏青炎没理会夏青璇,转而对夏青遥,不甘不愿地道:“父亲说了,让你也去待客,毕竟你现在也是为官的人了。”

    说罢就扶着夏王氏先往外去。

第71章她心里就像是被照进了一束光

    夏青遥看着夏青炎和夏王氏的背影,微眯了眯眼。

    所以在他们的眼中,今日夏青璇闯进她屋里大闹一场,这件事就算这么揭过去了?

    再看一眼面色阴沉的夏星浅,夏青遥忽而一笑。

    眼看夏青璇爬了起来,抽抽噎噎的在婢女的搀扶下就要离开,夏青遥冷冷道:“夏青璇。”

    夏青璇猛然回头,怒瞪着夏青遥:“你还想怎么样?”

    夏青遥掸了掸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一面吩咐流萤随行,一面道:

    “我没有母亲那么狠心,祠堂里阴暗潮湿,你一个小姑娘定会害怕,你就跪在我院子里吧。”

    “什么?”

    夏青璇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瞪着眼指着自己的鼻尖儿,嘲讽看着夏青遥,“你做梦呢吧,你算老几,要我跪?”

    夏青遥走到夏青璇面前,淡淡一笑:“不才,我算老三,而你是老四。我是你唯一的姐姐,若咱们长房单论女子的齿序,我是你的长姐。”

    “母亲溺爱你,我却不能眼看着你学坏了,再说你强闯我房间,毁坏了我研究王妃病情时的手札笔记,我现在要去待客,没有时间去看你毁掉了哪一部分。”

    夏青遥说话时面带笑容,可眼神却是毫无感情的,夏青璇对上她的视线,就已心虚不已,惊恐地连连后退。

    “你少大言不惭,连母亲都没说我呢,你算什么东西!”夏青璇色厉内荏地尖叫。

    可叫声刚出口,就感觉自己膝盖后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瞬间疼痛蔓延全身,腿一软就跪了。

    夏青遥看了一眼一旁把玩着小石子儿的夏星浅,随后凑近夏青璇面前,竖起食指比了一声“嘘”。

    “父亲和母亲还在前头待客,那贵客还是你未来的夫君与公爹,你这样吵嚷开,只怕于你名声有损。”

    夏青璇腿软的站不起来,抬头对上夏青遥那张含笑的脸,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吐信的毒蛇给盯上了。只要她敢乱动一下,对方立即就能亮出獠牙。

    夏青璇竟真的没有再吵嚷,只抖着声音问:“你想干什么!”

    夏青遥直起身,笑了笑:“妹妹就跪在这里,想想自己到底错在哪里,若是你反省的态度好,说不定我还能想起被你毁掉的手札上,到底写了什么内容,那样也就不影响宸王妃的诊治。”

    歪头一笑,夏青遥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若反省的不好,啧啧,我的记性也不大好的。”

    “你!”夏青璇怒火中烧,“你威胁我!”

    “别吵。”夏青遥温柔一笑,回头吩咐月桂和佳柳,“你们二人留在院中,一则瞧着他们整理一下屋内,二则看着她,若是她不乖,你们可以不必回禀我,直接去回宸王妃。”

    “是,夏院判。”月桂和佳柳垂首应下。

    她们虽是王妃赐给夏青遥的,可她们心里也清楚,夏青遥的一句话,也可以定她们二人的未来,而夏青遥也未必就不知道她们俩是王妃的眼线。

    所以现在明摆着,夏青遥是在给她们一次表示态度的机会。

    若是表现的好了,双方就可以互利互惠下去。

    若是表现的不好,这位表面温柔知礼医术高明的女神医,其实也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月桂和佳柳心里打定主意,索性也不去廊下,就站在夏青璇的身边盯着她。

    夏青遥见月桂和佳柳明白她的意思,这才转身对夏星浅道:“二哥,我先送你回房。”

    夏星浅含笑看着夏青遥,对她比了个大拇指:“你早该如此了,从前你也太好性儿,他们怎么欺负你你都包容,我瞧着都着急。”

    “人总是要长大啊。”

    夏青遥想起前世的种种,心里一酸。

    二哥还活着,没有被夏家带累满门抄斩,真是太好了。

    理智上,夏青遥知道夏家人虽卑劣,可他们罪不至全家问斩。

    可感情上,她每次面对夏家人的卑鄙行为,她对夏家的耐心就少一些。

    甚至有时会黑暗的想,夏子明和夏王氏这两偷换了她来的罪魁祸首,本就应该付出惨痛的代价,她甚至想亲自动手。

    可是所有阴暗的想法,都在夏星浅对她的好之下烟消云散了,她心里就像是被照进了一束光。

    “二哥,你要多加小心,以后切勿再如此了。”

    回到房间,左右无人,夏青遥压低声音对夏星浅道:“你体质特殊,身体早就被多种药物改造摧毁,若强行动用内力,只会对你自身造成损伤。”

    夏星浅闻言,诧异一挑眉,随即低声道:“你都知道了。”

    他这么问,便是间接承认了自己做过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二哥也最好把一切都忘掉,下次再不可以自己的身体做代价,去做这些不值得的事了。”夏青遥面色严肃。

    “况且你头部还有淤血未散,每每都会让你头痛欲裂,若不控制,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听着夏青遥连珠炮似的一番话,夏星浅的眼中只余欢喜。

    夏青遥还是如此关心他。

    “好,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夏星浅笑着道。

    看着夏星浅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小虎牙的笑脸,夏青遥无奈地摇头:“二哥说到要做到啊。”

    “是是是,知道了。你快去前头待客吧,去晚了父亲母亲又要骂你。”

    说着还打趣她,“我们青遥长大了,身份地位高了,也是能帮父亲和母亲待客的人了。”

    夏青遥白了夏星浅一眼:“二哥就会笑话我。”

    离开夏星浅的房间,天边晚霞绚烂,风动树影摇曳,白日里的燥热被风吹散,夏青遥满心的郁闷和血液里暴涨的杀戮之气也跟着一同散了。

    夏青遥来到前厅时,便听见里头有客气的交谈声。

    “……当日在采石场,多亏陈管事帮衬照拂,如今老夫与家人能够全须全尾的回到京城,一切都是陈管事之功啊。”夏子明捋着胡须哈哈笑道。

    只是那语气,让人怎么听怎么觉得是在打官腔。

    “夏太医言重了,咱们两家也算是有缘,当初在采石场,我就知道夏太医定会启复的。”

    说话间,夏青遥笑着进屋,见了客位上一老一少二人,忙恭敬地行了礼。

    “多日不见,陈叔,陈寅哥,一路辛苦了。”

    这一礼夏青遥行得心甘情愿。

    即便陈家人照顾他们,是因受她生父苏吟秋的嘱托,可若无他们,夏家人根本不可能在采石场过的那么自在,她又如何在做苦役中还能躲懒去偷学医术?

第72章 你给我那么多糖吃,我都记着呢

    “夏三小姐快起来,快起来。”陈管事受宠若惊,忙双手搀扶。

    夏青遥站起身,笑着打量面前的二人

    在流放之地做个管事,也并不算得上是什么光彩的生计,二人都是被烈日晒黑的肤色,面相上都显老一些。

    二人都长得高大结实,有北方汉子特有的粗犷之感,陈寅今年十八,与慕容铮同岁,可看起来却已是二十多岁的模样了。

    夏青遥笑道:“陈叔身子看起来还是那么硬朗,陈寅哥好像又长高了点。”

    她这般亲近的说话态度,让陈管事和陈寅刚才见到夏子明时的不自在都消失不见了。

    陈寅挠挠头,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我也觉得长高了不少,最近吃的贼多。”

    “这混球,一天就知道个吃,一顿能吃一盆饭。”陈管事禁不住笑。

    陈寅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虽是次子,可人聪明伶俐,比憨厚的长子更加能支撑起陈家,陈管事也更看重他。

    夏青遥笑道:“能吃好,能吃是福,陈寅哥才十八,还能再长高呢。”

    “就是。”陈寅也笑。

    因夏青遥的到来,场面一下便轻松起来。

    陈管事刚被夏子明“官威”压的说不出的话,这下在肚子里转了好几圈的话也能说出口了。

    “这次来,为的是陈寅和你家四小姐的婚事。陈寅也十八了,翻年四小姐也要及笄了,我想着,等四小姐及笄后,就将两个孩子的好事办了,夏太医看呢?”陈管事笑着问夏子明。

    夏子明的脸色有点僵硬,堆笑道:“孩子们的婚事自然是要办的,当年的照拂之恩,我也一直都记着呢。”

    “哎,都是一家人,还提啥恩不恩的?”

    陈管事一听夏子明给了准确回答,立即开心大笑。

    陈寅则是低声与夏青遥说话:“看你现在穿着打扮,要是在大街上遇见,我都不敢认你了,刚才进城,听人说你当官了?”

    “在宸王府的尚太医局当个院判。”夏青遥笑道。

    陈寅竖起大拇指:“厉害,小前儿我就知道你和我们这些人都不一样,你肯定有出息。”

    “哪有啥不一样。”夏青遥和陈寅聊了几句,口音就被他拐走了。

    “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都是一样的人,陈寅哥,以前你给我那么多糖吃,我都记着呢。”

    若没有陈寅给她的糖,她还没缘分与徐白学画呢。

    “嗯那,我以后还请你吃糖。”陈寅挠挠头,北方汉子最怕煽情,黑脸上就有些不自在的红晕。

    两厢寒暄过后,夏子明就吩咐夏王氏:“去安排了客院,给陈管事和公子先住下。”

    “别麻烦了,我们爷俩出去找个客店住下就是。”陈管事婉拒。

    夏子明笑道:“这次来谈亲事,总要定下个章程来,再说家里这么大的屋子呢。”

    陈管事和陈寅,就被婢女引着去了客院。

    待到人走远,前厅里就剩下夏子明夫妇和夏青遥时,夏子明才沉下了脸。

    “你怎么来的这么迟?”

    不等夏青遥回答,又不耐烦地道,“我以为你做事应该也有一些成算了,怎么今日办事还是这么顾前不顾后的?你怎么不知看看为父的态度,开口就胡乱与人攀谈?”

    夏青遥挑眉:“父亲在不悦什么?”

    夏子明被夏青遥反问得一句话堵在喉咙。

    夏青遥自然知道夏子明的想法。

    夏家人都快把“忘恩负义”写在脑门上了!

    以前在采石场流放,他们巴结着陈家,如今夏子明官复原职,他们又觉得陈家配不上夏家了。

    刚才被二哥安抚才压下去的火气,眼下又一次冒了出来。

    夏青遥冷笑了一声。

    “安和元年,父亲被判流放时才刚二十二岁,您那时候年轻,也不至于就老糊涂了,当年的事应该记忆的很清楚吧?最初流放时,夏家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大胆!你敢与为父这么说话!”夏子明怒斥。

    可回想半辈子的苦难,流放的头三年当真是最苦最累最难以接受的时间。

    夏青遥不理他的暴怒:“如今父亲已三十九岁,您的人生有一小半时间在流放之地度过,打从我有记忆起,咱家就一直在受陈叔一家的照顾。陈寅哥更是跟我们兄弟姐妹一起长大。

    “我们兄弟姐妹之所以还有余力去学习医术,还能识字学习,那不都是多亏了陈叔?

    “甚至当初,母亲和祖母上赶着攀亲,要将四妹嫁给陈寅哥时,陈叔也没说嫌弃咱们还是罪籍,一口就答应定亲了。”

    说到此处,夏青遥嘲讽之意更甚了。

    “怎么,现在父亲翻了身,就能忘了陈家十几年的恩情了?我不过是与陈叔和陈寅哥聊了几句天,您就受不了了?”

    “你!孽障,你今日是吃了炮仗了,去赴个宴,回了家你就有胆这般与老子说话?”

    夏青遥道:“与赴宴不赴宴无关,做人要讲良心,忘恩负义是会遭雷劈的。陈叔一家是诚心诚意来的,乡下成婚早,陈寅哥为了等四妹等到现在都十八了,父亲若是转头就想打发人走,这么做传出去,您的脸面往哪搁?”

    “混账!”夏子明大怒,被戳中了心事,拍案而起。

    夏青遥笑了笑:“原本一家子都在采石场吃苦,我还觉得咱们一家人都是忠厚老实的好人,怎么人只能共患难,一旦富贵就都原形毕露了呢。”

    说罢,夏青遥就屈膝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夏子明瞪着夏青遥的背影,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你看看你看看,她现在这都是什么态度?不过做个女官,就吆五喝六起来,刚才在她院里,还在欺负她妹妹。”

    夏王氏气得咬牙切齿。

    “到底是狗肉贴不在羊身上,当初换了她来就该把她溺死,如今反倒是徒增烦恼,非但不肯孝顺咱俩,处处针对玉柔,我的玉柔……”

    “好了!”夏子明一把就捂住了夏王氏的嘴,“隔墙有耳,你不要命了!”

    夏王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气头上说了什么,转而压低声音。

    “老爷,怎么办啊,这陈家对咱们家有恩,若是不肯履行婚约,是要被人戳脊梁的。可是那个陈寅,看着就呆头呆脑的,他哪里有配得上咱家青璇的地方?”

    夏子明也很头痛:“其实陈寅也不差,长得周正,性子也直,又与咱家青璇青梅竹马……”

    “可青璇看不上他啊,我跟你说,宸王府二公子,见了咱家青璇两次都是多有青睐。弄个不好,将来青璇可是能进王府的。”

    夏王氏将声音压的更低了。

    “哎你说,将来玉柔是要做二公子嫡妻的,青璇也不与她姐姐争,就去做个妾室。

    “那个宸王世子不是个天生的病秧子吗?我看他也活不久,将来王府,还不是二公子的?”

第73章 我决定让青遥嫁过去

    夏王氏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这么一算,玉柔将来就是宸王妃,咱家青璇也能混个王府侍妾做做。

    “如果有真相大白的一日,玉柔和青璇是亲姐妹,彼此相互扶持着,把持着王府的后院,到时候你再想想,咱俩能过上什么日子?”

    夏子明原本就看不上陈家,只是碍于面子,不太想叫人背后戳脊梁说他嫌贫爱富忘恩负义。

    尤其是夏青遥刚才的一番讽刺,他更有被人扒光了衣裳丢去游街的羞耻感。

    可听了发妻的一番分析,他又觉得什么面子里子,都比不上那泼天的富贵来的重要。

    有什么比两个女儿未来都飞黄腾达更有吸引力?

    “就依你。”

    听夏子明答应,夏王氏心满意足,欢喜点头,又有些担忧:“陈家那边……”

    “让我想想,总得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不能叫人背后骂咱们夏家。”夏子明眯起眼陷入了沉思。

    ……

    夏青遥这厢回到自己的小跨院,就见夏青璇果然还跪在地当间儿。

    月桂和佳柳像是左右门神,死盯着夏青璇,夏青璇带来的丫鬟婆子早就跑没了影,显然是去做耳报神了。

    夏青遥便走到夏青璇面前:“四妹妹,想好了吗?”

    夏青璇脸上这时已经肿了起来,膝盖跪得生疼,只想快点回去,只要离开夏青遥身边,她有法子好好整治她。

    是以夏青遥一回来,她立即就能屈能伸地服软。

    “三姐,我知错了,你就看在咱们姐妹一起长大的情分,放我走吧。”

    “哦?那你说说,你错在哪了?”夏青遥在廊下的美人靠施施然坐下。

    夏青璇恨得差点咬碎满口的银牙。

    “我,我不该强闯姐姐的卧房,不该打姐姐的下人.可是我打了你的丫头一巴掌,不过是轻轻的一下,二哥也打我了啊,我不过毁了你几页手札,我也跪了这么久,腿都跪麻了。”

    夏青璇说着话,就变成了抱怨。

    夏青遥看夏青璇那副刁蛮的模样,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教育她又不是她的责任,夏青璇以后惹多大的事,吃多少苦,又与她有什么相干?

    夏王氏让她罚跪,她转头就罚跪了夏王氏的女儿,夏青璇砸她屋子又出言不逊,二哥也打了她,今日这事便算了。

    思及此,夏青遥便道:“罢了,你回去吧。”

    夏青璇大喜,忙爬起来,捂着膝盖要往外跑。

    “慢着,”夏青遥拿了个小瓶走到近前,“这药膏,清凉止痛,你快用上吧。”

    夏青璇自小长在医学之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哥哥姐姐给药,是以也习惯夏青遥给她药用,没有多想便收去用了。

    看着夏青璇走远,流萤才低声道:“小姐也太好心了,那么好的药,就不该给她用。”

    “你当我是为了她?”夏青遥轻笑一声,带着众人进收拾一新的屋子。

    那药止痛消肿最是好用,夏青璇吃不得苦,拿回去必用。

    只要她用了,脸上的伤盏茶功夫便可消肿,根本看不出半点不同。

    夏青璇最是娇气,她说不定换一身衣裳就要去找老太太和夏子明告状的。

    脸上的“肿馒头”不见了,即便她说夏星浅打了她,长辈们也相信了,可完全看不出挨过打的脸就摆在那,他们还能怎么惩罚夏星浅?

    夏青遥回房换了一身衣裳,便打算让人去抬食盒,今日累了一整天,她想吃过饭早些休息,夜里世子还要来针灸的。

    谁知去抬食盒的小梅和周妈不一会空手回来了。

    “三小姐,老爷吩咐全家人去前厅一同用晚饭呢,这会儿人快到齐了,催着您也快去。”

    夏青遥点点头,放下书册活动了一下脖颈:“想来是陈管事父子二人来了,父亲要办宴迎接的。”

    “陈管事?”流萤拿了簪花来给夏青遥戴。

    夏青遥就笑道:“是当初在采石场照顾我们一家颇多的管事,他家次子陈寅与夏青璇有婚约。”

    “原来如此。”流萤点头。

    前厅内摆了三张大圆桌,女眷们在最右侧的一桌,夏青遥挨着夏青璇坐下,身边是二房、三房的堂姐妹。

    她扫了一眼夏青璇,就见她神色愤愤,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消了。

    夏青遥一坐下,夏青璇就低声道:“三姐真是好手段。”

    夏青遥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想必是她刚才去告状没讨到好,就只微笑点头:“多谢四妹妹夸奖。”

    “你……奸诈!”夏青璇气得翻了个白眼。

    “奸诈?这词在我这儿算是褒义呢。”夏青遥施施然端起茶碗啜饮,打量屋内的众人。

    二哥今天又没来参加家宴。

    二哥知道自己的养子身份,也知道自己不讨喜,许多时候都不愿意多打扰夏家。

    夏青遥神色淡淡的放下茶碗。

    可是她又仔细找了一圈,发现陈家父子也不在。

    难道今晚这顿饭,不是为了给陈家父子接风洗尘的?

    不多时菜品齐备,一家人吃的热火朝天。

    夏家的长辈们还算是曾经受过富贵的,规矩礼仪还知道一些。

    但夏家在流放之地十七年,年轻一辈等于从小就在乡野长大,根本不懂什么规矩礼仪,便是学也只是学了个皮毛。

    是以餐桌之上,夏青遥看着他们,自己也没了什么食欲。

    饭罢,夏子明才笑着道:“今日趁着全家人都在,我要宣布一件事。”

    “哦?”老太太笑道,“老大,我说今儿个好端端的一家子要聚在一起吃饭,原来你是有要紧事?”

    “是,母亲,”夏子明认真道,“咱们一家在青州流放这些年,多承陈管事一家的照顾,否则我都不敢想象,咱们一家人能全须全尾的回到京城。”

    一说起此事,所有人便都多有感触。

    还有女眷们回想当日的苦日子,已经湿润了眼眶。

    夏子明便叹息道:“咱家青璇,与陈管事家的次子陈寅之间有婚约。这大家都清楚。可是如今我思来想去,陈家对咱们一家恩重如山,让青璇嫁过去,分量着实是太轻了。”

    夏青璇和夏青遥闻言同时抬头,夏青璇又怒又喜,表情扭曲。

    夏青遥却是盯着夏子明,隐约明白了什么。

    “所以,我决定让青遥嫁过去。”夏子明微笑。

第74章 谁想动她一指头,先过了我这一关

    此话一出,满室皆静。

    夏家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夏青遥和夏青璇二人。

    夏王氏笑得像是座台上的菩萨:“老爷这话说的是,青璇虽然聪明可人,但青遥如今已是尚太医局的院判,可是本朝第一个女官,咱们家将青遥许给陈家,这才能看出咱们对陈家的看重呢。”

    “正是如此,”夏子明颔首,“况且青遥是姐姐,理应先让青遥出阁,之后才能轮到她妹妹。”

    二婶和三婶对视了一眼,都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一言不发。

    二叔和三叔则附和着夏子明的话。

    “大哥说的有理。”

    “这陈家是厚道人家,青遥和陈寅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家知根知底的,青遥嫁过去日子也能过的好。”

    夏子明听得连连点头。

    夏王氏走到夏青遥身边,搂着她肩膀道:

    “晚饭前,为娘已去与陈管事和陈公子说明了情况,提起要将你嫁过去,他们父子二人都高兴坏了。

    “原本今日该与陈家父子办个接风宴的,但婚期将近,依着规矩新郎新娘最好先不见面,青遥啊,这婚事你欢喜不欢喜?”

    夏青遥笑眯眯地摘下夏王氏搂着她的手臂,站起身道:“母亲这话问的,就好比我先罚四妹妹跪,然后再问她欢喜不欢喜一样。”

    夏王氏脸上笑容一僵,半晌方又道:“青遥啊,为娘是为了你好。你老大不小了,人京城里的姑娘,及笄后都要嫁人了,青璇翻年才及笄,还等得,可你等不得啊。”

    “您说的是,难道我是忽然才比青璇大一岁的?”夏青遥微笑。

    她说话声音不高,可一句就将夏王氏噎得面红耳赤,引得三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寂静的前厅里,三婶这一笑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其余人也都低着头忍笑。

    夏青遥道:“若是依着年龄齿序来规定成婚顺序,当年在青州为何提也没提我,而是先急着去给四妹妹订了亲事呢?”

    “你这是什么话,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是谁成亲便是谁成亲,你这丫头,怎得还挑三拣四起来?”

    夏王氏被人笑得心里发窘,对夏青遥又积了怨气,这时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是啊,‘父母’之命。”夏青遥格外加重了“父母”二字。

    其余人都只当夏青遥是在不满感叹。

    可夏子明和夏王氏在换子之事上却是心虚的,听了夏青遥的话,当即惊恐地睁大了眼。

    夏王氏看着夏青遥的眼神像是大白天见了鬼:“青遥,你……”

    不待夏王氏开口,夏子明就先一步道:“青遥,为父和你母亲对你足够尽心尽力了,你还有什么不满?好心为你安排一门好亲事,你就这样态度?”

    夏青遥噗嗤一声掩口笑了,站起身绕过桌椅,笑声越来越大,纤细的身子都似狂风中的花枝,着实有几分癫狂之态。

    看着她的身影,夏子明和夏王氏都有些慌。

    看到夏青遥如此,猜测便已坐实了。

    夏青遥,是应该知道了吧?

    否则从前那般乖巧懂事好拿捏的女孩,为何会在回京之后,忽然性情大变?

    以前那么听话,现在却这样乖张,还有胆量和长辈顶撞,动辄就将人说得哑口无言。

    所以说她必定是知道了!苏玉柔之所以会被害得那么惨,也都是夏青遥的报复!

    夏子明和夏王氏当即心里发颤,有那么一瞬,他们夫妻二人的想法同步了。

    他们都后悔,当初怎么不直接将夏青遥掐死在襁褓里!

    没有什么换子,直接让玉柔去代替了夏青遥,现在就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了!

    夏青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前厅里却是一片安静,她纤细的指头点指着满屋子人,刚要说话,又是一声喷笑。

    “青遥,好了。”

    正当这时,清朗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夏青遥回头,就看到夏星浅站在门口,背脊挺得劲松一般直。

    “二哥。”

    “嗯,”夏星浅叹了口气,保护性的将夏青遥护在身后,行了一礼,“祖母,父亲母亲,各位长辈安好。”

    夏星浅身上自有一种高贵的气度,在任何时候说话办事都不会失了礼数。

    “今日之事,到底是为了什么,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能明白。父亲母亲也不必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便是您们说出来,就真觉得别人都会信?”

    夏星浅话音温和,也不见高声,更是半个脏字都无,却将夏子明和夏王氏说得满脸通红。

    夏青璇蹭的站起来,指着夏星浅怒道:“你少管闲事,你一个养子,凭什么管我们的家务事?”刚才那一巴掌的仇,她可还没忘。

    夏星浅笑了笑:“从礼数规矩、人品才华上看,站在陈家的角度,其实我也觉得换个人嫁过去,对陈家更好。”

    夏青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夏星浅是在骂她礼数规矩人品才华都不如夏青遥,当即怒不可遏。

    “你这只臭病猫,你闭嘴!”

    夏星浅摊手:“这样的谈吐礼仪,将来若到了青州,与人交往时露出锋芒,必定有人会问,

    “‘那彪悍女子哪一家的姑娘’,回答的人一说‘这就是曾经受陈家照顾的那个夏太医家的闺女’,你们说,人会不会猜测咱们不是为了报恩,而是为了报仇啊?”

    “你!”夏青璇气得话都说不出了。

    夏青遥看着夏星浅高高瘦瘦的背影,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

    这话说的多损啊。

    可怎么就这么中听呢。

    “星浅,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夏子明忍无可忍地怒斥。

    夏星浅冷笑了一声,收了脸上的嬉笑,将眼一厉:

    “我自然记得自己的身份,我是青遥救回来的!”

    “当年若没有青遥省下自己的吃的给我吃,若没有她想法子挣钱卖药给我治病,我早就死了!

    “若没有青遥聪明,知道父亲爱面子,故意在众人面前激您,我现在可能连个正常人的户籍都没有!

    “我是养子,素来知道身份,夏家的大事小情,我是能闭嘴就闭嘴,能不招你们的厌就不招你们的厌,但唯有一点!

    “青遥是我的妹妹,你们谁想动她一指头,就要先过了我这一关!”

    夏星浅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他身子还没恢复,一长串话说下来,已是累得脸色发白。

    但是他背脊挺直得就像是一杆标枪,仿佛为了夏青遥,能肆无忌惮去戳破天!

    “谁要动她了,哎呀星浅你不要这么激动。”

    老太太见气氛剑拔弩张,忙站起来和稀泥。

    “青遥是你爹妈的亲闺女,他们还能害了她不成?”

    “就是,自古婚事就是这么定的,盲婚哑嫁的多了去了,好歹青遥和陈家小子还是知根知底呢,这门亲事多好。”二婶也笑。

    “这婚事是很好,”夏星浅微笑,“那二婶家的青柠也是与陈寅一起长大的,年龄相当,知根知底,这么好的亲事,你家青柠嫁过去不也很好?”

    一旁的夏青柠听了这话非但不生气,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二婶狠狠瞪了一眼。

    夏青遥看着夏星浅的背影,狂躁的心渐渐平复。

    方才有那么一瞬,她对这些人产生了杀心。

    前世,她被亲生母亲、爱人和姐妹一起背叛,才有了那么惨痛的结局。

    今生她最恨的就是背叛!

    可夏子明、夏王氏,却一次次的在她的底线上左右横跳。

    他们为了一己之私夺走她的人生,一次不够,还想来第二次。

    不论陈家的婚事是好还是坏,只要他们动了念头,她就不能忍!

    “二哥,别气坏身子。”青遥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拉住了夏星浅的手臂摇了摇。

    “青遥。”夏星浅低头看向她,却见她眉眼含笑地对着他摇了下头。

    夏星浅紧握着的拳头渐渐松开了,蓬勃的杀意也尽数消散。

    夏青遥笑望着夏子明:“父亲今日的安排,真是令女儿意外,陈家的确是个厚道的好人家,若是没有临时换人这一茬,我必定会感谢父亲和母亲的安排。

    “但是,夏青璇不想要的,你们就不问我意愿的强加给我,我是不会答应的。”

    “还轮得到你答应?”夏子明怒不可遏,“你一个女子,怎可不听家中安排,我……”

    “是啊,我是女子,却也是女医官,我一会儿就去王妃跟前磕头,告诉王妃,我愿意终身不嫁,做个贴身医女服侍王妃的脉象,父亲也在尚太医局当差,想必应该知道,王妃会不会答应吧?”

    “你……”

    夏子明的脸白了。

    他太清楚宸王妃对夏青遥的看重和喜爱。

    不只是宸王妃,就连靖王此番断了腿,也是点名要夏青遥去医治的。

    若是夏青遥真豁出面子去,将此事吵嚷开来,只要王妃发了话,他此番的计划就要落空了!

    眼看着夏子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夏王氏怒声道:“夏青遥,你长本事了,还敢当众拒婚,违拗父母!”

    夏老太太眼看着事情越发不可收拾,焦急地安抚起来:“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青遥啊,你最懂事了,你爹妈也是为了你好,一家子还是要以和为贵啊,再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自古的规矩,岂能更改?”

    夏青遥突然有些痛恨起这个世道来。

    很多时候,身为晚辈,与长辈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因为道理都让长辈说了去。

    她反对,那就是忤逆不孝。即便是她有道理,最后也会被一句“你还小,不懂事”,或者“爹妈都是为了你好”而堵回来,仿佛她再多反驳一句,都会变成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夏青遥突然笑了:“您说的是,‘父母之命’,那我的父母……”

    “老爷。”

    突然,外头跑进个婢女,高声打断了夏青遥的未尽之言。也将夏子明和夏王氏险些蹦出心口的心安抚回了原位。

    夏子明第一次没打官腔,温和又急切地问:“什么事?”

    “宸王府高总管来了,说是请您立即随他走一趟。”

    高总管?

    夏青遥第一反应,便是慕容铮身边的高礼。

    她略一反应,便往四周看去,却没看见流萤的身影。

    见她如此,夏星浅低声道:“方才是你身边的流萤来给我报讯的,让我帮你拖延一阵。”

    夏青遥当即就明白了。

    夏子明有些惶恐,宸王府吩咐他不能不听,看了眼周围,便吩咐道:“都不要走开,等我回来再议。”

    又看夏青遥一眼,冷笑道:“今日,我做父亲的,就是要立个规矩,你等着。”

    说罢便匆匆往外走去。

第75章 你用了什么手段,得了三位裙下臣?

    夏青遥含笑看着夏子明的背影,有些好奇慕容铮打算做什么。

    “也不知宸王府寻老爷是做什么。”夏王氏有些担心地皱起眉头。

    如今长房父女二人都在宸王府当差,二婶和三婶对夏王氏都十分巴结,闻言便与她说笑起来。

    “还能是什么事,定是寻大伯去治病的,我可听说宸王府那位世子自小就体弱多病。”三婶笑道。

    二婶也借机奉承:“是呢,咱们家在采石场这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如今总算是时来运转苦尽甘来了,大伯和青遥都受贵人们的重视,往后咱家学医的儿郎,还多要指望大伯和青遥呢。”

    夏王氏原本的担忧,在妯娌你一言我一语的奉承之中消散的无影无踪,便矜持又骄傲地与他们闲聊起来。

    只不过夏王氏到底气不顺,气夏青遥不肯听他们的安排,更气夏青遥欺负了她的两个亲生女儿,闲聊时便总用鄙夷的眼神看夏青遥。

    夏青遥与夏星浅单独坐在临近前厅门前的空位。

    “二哥刚才不该动真怒的,你身子还虚弱着,为了这种事伤了根本,不值当的事。”

    夏星浅摇头:“我气得肺都要炸了,哪里还能想那么多,直接便冲过来了。况且我若不来,只怕他们会‘牛不吃水强按头’。”

    眼波扫过众人,夏星浅的眼神嘲讽:“他们脑子里不知装了什么,竟将你这块璞玉当成石头。”

    夏青遥被夸得笑起来,“二哥,也就你当我是璞玉。他们眼中,只怕我比石头都不如。”

    二人正说着话,不远处就传来夏青璇的嘲讽:“三姐和二哥聊的这样亲热,快告诉告诉我们,你们都说什么呢?”

    夏青炎冷笑了一声,不怀好意道:“还能有什么,你三姐和你二哥素来关系最好,他们俩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当初父亲也真是失策,就不该认了二弟做养子的,应该收下做女婿才对。”

    夏青炎话音方落,便引的众人都笑起来。

    夏星浅是养子不是秘密,他在夏家存在感不强,与谁都不深交,只与夏青遥关系最密切,夏青炎这样说,明显在故意抹黑他们。

    “龌龊,”夏星浅气得蹭的站起身,点指着夏青炎,“‘心中有花,满目皆花’,你脑子里都是一些鸡鸣狗盗,便也用同样的眼光去看别人。”

    “你大胆!”夏青炎被气得腾得站起身,点指着夏星浅,“你不过是个养子,吃着我们家的粮,住着我们家的房,有你喘口气的位置都已是宽待你了,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夏青遥眼神一瞬冷了下来,按住了要还口的夏星浅,站起了身:

    “大哥这话说的有趣极了。这家里眼下有俸禄的只有我与父亲,我的那一份,养我自己与二哥足够了,没花到父亲的身上。

    “况且不说别人,大哥你吃的是谁家的粮?住的又是谁家的房?你能住回夏家本宅又是谁挣来的?若没有我,你现在还在采石场搬石头呢,我还没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夏青遥将夏青炎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当即将夏青炎气得面色铁青。

    整个前厅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从前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的夏青遥,在撕破脸后会露出这样尖锐的一面。

    这还是他们记忆中那个温软好说话,孝顺随便欺的人吗?

    夏青炎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愤愤地坐回原处。

    就连二房、三房此时的脸色都不好看。

    夏家没分家,整个家族的确是靠夏子明和夏青遥的俸禄,以及夏青遥先前在宸王妃面前表现得的赏赐来过活的。

    作为伸手派,他们现在前所未有地清楚意识到,什么叫吃人嘴短。

    夏星浅看夏青遥几句话就将人堵得哑口无言,确定她是真的改了性子,不再从前那般只一味知道孝顺,心里无比的畅快。

    正当这时,外头传来婢女问候声音:“老爷。”

    夏王氏立即站起身,笑道:“是老爷回来了,”一面迎接一面问,“老爷,宸王府可是有何吩咐?”

    夏子明脸色阴沉地看了一眼夏青遥,刚要说话,外头却又来了人。

    “老爷,靖王府长史求见。”

    众人闻言大惊,纷纷不安地面面相觑。

    他们家与靖王府从无瓜葛,唯一与靖王有交集的便是夏青遥。他们都知道夏青遥给靖王诊治过。

    夏子明站在原地,瞪着夏青遥嘴角翕动片刻,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转身便出去了。

    过了一炷香时间,夏子明回到前厅,已是面色铁青。

    站在正屋门前,双手攥着拳,仿佛手里掐着的是夏青遥的脖子,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与陈家的婚事,不嫁青遥了。”

    “什么?父亲,你刚才不是说要让夏青遥嫁过去吗?怎么能言而无信突然改变主意!”夏青璇反尖叫着起身。

    夏王氏也疑惑地挽着夏子明的肩膀,“老爷,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再说陈家那边也都已经说过了,突然再换人是不是……”

    “外头的事情,娘们家的别搀和!”夏王氏话没说完,就被夏子明呵止了。

    夏王氏被吼得猝不及防,眨巴眨巴眼,才逐渐反应过来。

    “老爷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娘们家的不掺和?这会子你说不掺和了,当初流放娘们家的是不是也跟着你流放了?你当时怎么不说娘们别掺和了?”

    夏子明被夏王氏质问得面红耳赤,只死死瞪着夏青遥,仿佛要用眼神在她身上烧穿两个窟窿:

    “咱们家青遥是有大本事的,不但医术卓绝,为人处世也真是高明啊!”

    语气嘲讽地环视一周:“你们大概想不到吧,刚才宸王世子身边的高总管叫了我去面见世子,从世子那出来,二公子身边的人也叫了我去回话,我刚回府,靖王身边的人又来了,他们为的都是一件事。

    “宸王世子、宸王二公子,靖王,三位都直言不允夏青遥嫁给陈家,并勒令我要打发陈家父子开开心心回去,不准办砸了在外头败坏了夏青遥的名声。”

    说到此处,夏子明已是声音拔高,怒不可遏:“夏青遥,你倒是给为父解释解释,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得了这三位裙下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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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5641/ 第一时间欣赏出事了!新婚夜,侯府嫡女被虐杀了!最新章节! 作者:风光霁月所写的《出事了!新婚夜,侯府嫡女被虐杀了!》为转载作品,出事了!新婚夜,侯府嫡女被虐杀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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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了!新婚夜,侯府嫡女被虐杀了!介绍:
【黑心莲+真假千金+疯批病娇+医妃+撕茶虐渣】
夏青遥本是侯府嫡女,却错换人生,被个村姑鸠占鹊巢。
好容易认祖归宗,还被生母哄骗,将嫡女身份拱手让人。
新婚之夜,她被残忍虐杀,而她的婚姻和生命,只是母亲换一座“贞节牌坊”工具罢了。
重生归来,她敢爱敢恨,有仇必报,再不会任人践踏。
什么?求她认祖归宗?她毒医双绝,不依靠任何人就能横行天下!
假千金又来茶她?她索性拿了绿茶的剧本,让绿茶只能抓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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