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实验的关键
二月二十六日，星期一。
亚伦坐在黑板前，呆呆地看着摩根检查仪器，与忙碌的众人相比，他显得心不在焉。
啪嗒。
亚伦感觉右脸一阵滑腻，打了个激灵，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本，我说过，别把那玩意往我脸上贴。”
“哼哼，谁叫你盯着摩根发呆。”
他脸色一红，“我只是发呆的时候恰巧看着摩根学姐。”
“都是借口。我怎么没见过你对着沃土蚯蚓发呆？”
摩根看着吵闹的两人，用扳手敲了敲魔法仪器的外壳。“你们两个，有聊天的时间，不如去干点活。”
多亏了滑腻的沃土蚯蚓，让他没心情继续思考刚才和夏洛蒂的对话。
自打开学以来，亚伦向夏洛蒂打听过好几次关于瑞恩的宣判，就在昨天，宗教裁判所终于对瑞恩做出了判决。
在夏洛蒂的求情之下，法官以情绪失控为由，赦免了瑞恩的渎神之罪。他最后仅被判处过失杀人，流放到莫尔兹最西边开垦农田。
这对于瑞恩而言，无疑是极为仁慈的判决。
夏洛蒂对瑞恩的判决并未隐瞒，但当亚伦问到当日是什么让他产生了那种变化，她却没有回答。追问到后来，她也只是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能说。”
单是不能这两个字，就能让亚伦心中阴谋论的种子开花结果，引发无数猜想。
“亚伦，别发呆了，快来给22号绘制阵法庇护。”
“这就来。”
22号是从18号之后，第四条准备在灵界留下烙印的沃土蚯蚓。随着灵修会对于实验的熟练，他们已经能稳定制造出魔法学徒级沃土蚯蚓。
然而对于灵修会的实验来说，这只是第一步。真正的难点在于第二步，如何吸引来灵界烙印。
鲁特皇家学院只是公布了“生物在濒死的情况下，有一定概率与灵界烙印相互吸引。”
但有一定概率的原因是什么？是在无数次的实验中碰碰运气，还是要满足什么特定的条件？
对于这一发现的详细情报，鲁特没有说明，也不可能说明。能够将这一成果公布，就已经是算很无私了。
毕竟，吸引灵界烙印最大的秘密，就是灵界烙印能被吸引。
虽然没有进一步消息，但大卫作为一名神秘学家，他的知识和直觉都在告诉他，问题的关键在于环境条件。
经过无外加因素、高魔力浓度，无魔力环境三次失败之后，今天大卫选择的实验条件是超低温。
灵修会研究室中央，建有一座八阶魔法防护罩。和尤金实验室的超阶魔法防护罩相比十分寒酸，但对于大多数实验室而言，这已经是顶级设备了。
魔法防护罩中，布置着以八星冰系魔兽晶核为核心的魔法阵。激活后，它释放出八阶魔法冰封天地，在魔法防护罩和魔法阵的双重压缩下，能将冰封天地的效果集中在半间研究室范围内。
单论寒冷程度，已经逼近了九阶魔法绝对零度。
亚伦等人躲在魔法防护罩外，带着金目水晶制成的单目镜片，观察着阵法内的变化。
金目水晶是一种特殊的幻影水晶，金色的水晶中含有瞳孔状异象。也许是因为金色瞳孔是神明的标志，让人们能通过金目水晶观测到灵界的痕迹。
摩根最后检查了一遍仪器，“已经将22号设定为魔法施放者，在阵法的庇护下，预计存活时间为五分钟。”
“启动阵法。”
冰封阵法开启，阵法之中，空气都被冻为冰晶落下。哪怕隔着魔法防护罩，房屋内的温度依旧飞速下降，逼得他们裹上深冬穿的皮衣。
冰封阵法内，22号被身上的卢恩文字染成了蓝色。尽管冰封阵法已经尽可能不对它产生影响，但对于魔法学徒而言，在这种温度存活还是太过勉强。
“22号生命力开始下降，预计一分钟后进入濒死。”
“22号失去意识，陷入濒死。”
大卫取出两枚亚伦很眼熟的绿宝石，填充到魔法阵预留的凹槽中。
淡绿色的生命力传入22号体内，让它的生命力维持在死亡线边缘。以本对沃土蚯蚓的了解，输送的生命力极为精确，不会让它死亡，也不会让它离开濒死状态。
五分钟时间过去，随着魔力的消失，两枚绿宝石化为碎末。
沃土蚯蚓在冰封阵法中静静化为冰雕，然而众人期待的灵界烙印并未出现。
又一次失败。
亚伦从灵修会出来，回宿舍的路上，耳边传来洛娅的声音。
“这样盲目的实验，给你们一百年也试不出来。你们要先找到联通灵界的关键，才能找到正确的切入点。”洛娅很少见的指导起灵修会的实验。
洛娅看着拧着自己胳膊的亚伦，皱眉道：“你在干什么？”
“我在看自己是不是做梦。不讲条件的洛娅小姐，让我有点不适应。”
洛娅一把掐在亚伦脸上，微笑道：“疼吗？”
“疼。”
“够了吗？”
“够了，够了。”
“那最好趁我的好心情没有被你破坏之前，不要再用这种拙劣的把戏激怒我。”
亚伦献媚地笑道：“都是误会。洛娅小姐，您说。”
“凡人的愚昧就在于，没有神明的指引，你们会一直在原地绕圈，只能凭借运气找到出路。连接灵界烙印的关键，在于和灵界烙印的共鸣。我问你，灵界烙印是在什么时候形成的？”
“有智慧的生命接触到元素时。”
亚伦眼中一亮，惊叫道：“成为魔法学徒。境界突破是与灵界烙印共鸣的方法？！”
“你还不算太笨。”
“不对！第一次实验用的19号，就是在刚突破不久，那时同样没有出现灵界烙印。”
“当然不只是突破。在突破的同时，还要拥有绝对的宁静。而且，刚形成的魔法烙印太过单薄，最少要晋升二阶职业者是，才会与现实界共鸣。”
亚伦皱起眉头起来，成为魔法学徒的沃土蚯蚓只有十天寿命，要让它在十天内再次突破……
失败了还好，万一成功了，他这个借助神眷契约才成为吟唱者的人类，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羞愧。
“那什么是绝对的宁静？”
“首先要达到绝对状态。绝对零度、绝对黑暗、绝对光明都可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你们曾经用过的绝对无元素空间。至于宁静，则是指过程中不受任何变化干扰，全程维持着绝对的状态。”
亚伦记下了洛娅的话，准备找个机会告诉大卫老师。研究往往就是这样，相隔一层窗户纸，如果没人将它捅破，就是付出再多也没有回报。
“洛娅小姐，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比起与灵界烙印共鸣的方法，他更好是什么让洛娅主动帮助他们。
洛娅叹了口气。“出于怜悯。不忍心看你们继续愚昧下去，在你们黑暗的道路中，稍微给予你们一点光亮。从旧历以来，神明不是一直在扮演这个角色吗？”
“真话呢？”换成光明神，亚伦也许就信了。但眼前的神明是洛娅，她绝对没这么无聊。
“像你说的，我在学习光明神，给我的神眷者一些额外的赏赐。从光明主神频繁的动作中，我明白了一件事，你的愚蠢和错误能令我心情愉悦，但也会影响我神力的恢复速度。”
“那前几次实验的时候你怎么没说？”
“不让你们失败几次，又怎么体现出神明的睿智和伟大？”
第四十七章 传闻
下午五点，亚伦推开尤金实验室的门。
梦境炼金机摆放在实验室中央，魔法回路上的光芒还没有完全消退，应该在不久前刚启动过。
尤金安静地坐在黑皮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墙上那张女人画像。他手里拎着的朗姆酒瓶空了大半，以亚伦对他的了解，他现在肯定醉了。
“尤金老师。”
尤金从沙发上摇晃地站起来，将酒瓶放在桌上。
“亚伦，你来了。”
“老师，你刚用了梦境炼金机？”
尤金指了指梦境炼金机，“嗯，帮了老朋友一点小忙。不过这个忙，比我想象得要麻烦一点，在它完全冷却下来之前，暂时做不了其他实验了。”
亚伦塞上酒瓶，把剩下的小半瓶朗姆酒放回酒柜。
“老师，再这么喝，你的身体要受不了了。”
“哼，区区半瓶朗姆酒。你要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就算再多喝两瓶，依然能在两分钟内爬到桅杆顶上。”
“是，是，但是现在你只要半瓶就站不稳了。”亚伦锁好酒柜，并装走了酒柜的钥匙。
“只是年龄大了而已，衰老往往伴随着睿智而来，这并不可耻。”
“老师，你有心事？”
“我还没脆弱到需要被一个小鬼开导”
也不知道是不是亚伦的错觉，喝醉的尤金话会变得很多，而且很富有攻击性。这样充满活力的一面，在正常状态的尤金身上可看不到。
亚伦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画像，他没记错的话，这是尤金之前用梦境炼金机从梦中取出的那幅。
“因为她？”
“一部分。”尤金并未否认。
亚伦给尤金倒上一杯白水，坐在尤金旁边，一同看着这幅画。
“老师，你为什么不进入到自己的梦境中。梦里的一切都和真的一样，不比对着一幅画要好吗？”
尤金端起水杯，像喝酒般灌了一大口。“就是因为梦境太美好，我才不敢进去。那种触手可及的幸福太具有诱惑，我怕自己忍不住沉溺其中。梦境再好，终究是假的，我现在还不能停下。”
闲聊了一阵，亚伦将话题拐上正轨，将祈愿节遇到的事说了一遍，想看看尤金能不能看出些问题。
尤金有些沉默，思考了片刻，“再给我来一杯，我就告诉你。”
亚伦看他醉的还不算太厉害，妥协道：“最后一杯。”
“帮我倒杯黄金威士忌。我记得你擅长冰系魔法，正好给我加个冰球。”
尤金整理了一下思绪，“我并没有听过哪种病会产生你说的症状，但是，如果不限定在疾病之中，我倒是听说过类似的情形。”
亚理将放好冰球的威士忌放到桌上，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情况？”
“你听说过奥利维亚女伯爵吗？”
亚伦皱了皱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我听马丁提到过，似乎是克勒瑞的大贵族。哦，对了，她发明的红茶很好喝。”
“就是她，比起红茶，她的家族和财富更为出名。作为这个国家最富有的几个人之一，年轻时去鲁特留学的经验，让她具有和莫尔兹其他老牌贵族相比，更长远的眼光，以及更睿智的思想。莫尔兹贵族，往往既保守又迂腐，家族越古老越庞大，就越是如此。奥利维亚伯爵，是为数不多让我欣赏的大贵族。”
尤金喝了口酒，继续道：“可惜，人生不会总一帆风顺。在她二十五岁那年，她的丈夫死于一次魔法实验。据传闻，她丈夫死前变得极具攻击性和破坏力，以六阶破魔之手的身份，竟用出了大师级才能使用八阶魔法。”
“那之后呢？这到底是为什么？”亚伦追问道。
“奥利维亚伯爵坚持她丈夫的死另有原因，并自愿放弃晋升公爵的机会，来换取王国将这件案子列为第一优先级的要案。可惜过了接近十年，王室调查团和宗教裁判所也没能查出具体原因。”
尤金将最后一口酒喝完，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了酒，还是奥利维亚伯爵。
看尤金的样子，今天是没有试验了。见时间不早了，亚伦准备离开。
“亚伦，我现在有些犹豫。”尤金出声将亚伦叫住。
“犹豫什么？”亚伦有些惊讶，居然有真理以外的东西能难住尤金。
“有人想给我一个委托，但是我并不想接受。”
“他们威胁你？”
“那倒不算。”
“你欠他们人情？”
“一点，但不多。”
亚伦两手一摊，“你没有被要挟，又没有欠人情，不喜欢的委托却还在犹豫。那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给的报酬你无法拒绝。”
尤金想反驳却找不出话来，无奈道：“算是吧。”
“老师啊，金币，是世间唯一被证明的真理。只要报酬给的足够，什么都好商量。你真应该去第七区看看，他们干的工作没几个是自己喜欢的，但是为了自己，为了家人，还不是一直坚持着？当然，这些的前提是不触犯法律。”
尤金轻声道：“为了其他人吗。嗯，我会考虑的。”
三月十二日号，第二学期最后一周，星期一。
灵修会研究室，大卫认可了“亚伦的猜想”，并对目前的实验做出调整。经过四次失败，终于在第26号实验体身上发现了一丝灵界痕迹。
虽然26号的实验最终还是失败了，但让灵修会对今天27号的实验格外有信心。
魔法装置启动，半圆形透明仪器中的元素开始被逐渐抽出，过了约十五分钟，魔法装置内的空间成为了一片元素真空区。
又过了五分钟，27号陷入濒死状态，生命维持阵法开启。
27号稳定保持在濒死线时，它身上镶嵌的二星魔兽晶核破碎，化为最纯净的力量注入它的体内。
这股力量与它体内的魔力回路融合，强行将27号提升至吟唱者。
突破的一瞬间，27号的生命强度不降反增，但它的身体却像死了一般平静下来。
维持它生命的五分钟很快过去，直到魔力装置上的绿色宝石破碎，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生。
正当大卫准备宣告这次实验同样失败时，却发现27号濒死的状态诡异的保持了下来。没有绿宝石的帮助，也没有其他外来力量进入它体内，它却没有像之前的试验品那样彻底死亡。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灵修会的各位透过金目水晶镜片，看到空中出现了一只透明的沃土蚯蚓，大小和外表都与27号完全相同。
亚伦带着金目水晶镜片的右眼，和大家一样看到了金色的虚影。而他的左眼，不需要任何辅助也能看到27号的灵界烙印。
只不过在亚伦的左眼中，沃土蚯蚓的虚影由无数线条组合而成。灵界烙印进入现实界后，凝聚在一起的线条逐渐散开、消失，令沃土蚯蚓的虚影不断淡化。
这种聚集的线条，让他想起了邪神虚影。
邪神虚影，灵界烙印，聚集的线条，权能，真理符文。
这些元素串联在一起，让亚伦隐隐发现了什么，但仔细思索，却又觉得差了些什么。
第四十八章 斯帕尔克家的委托 上
三月十五日，周五，第二学期最后一天。
伴随着28号沃土蚯蚓的灵界烙印出现，灵界烙印实验的第一阶段正式宣告成功，让灵修会的大家放声欢呼。
亚伦欢呼的格外大声，不仅因为他是这一伟大实验的主要完成者之一，更因为安琪带来的二百枚金币的奖励。
斯帕尔克不愧为格兰城最古老的家族之一，灵修会算上安琪在内一共十一人，没人两百枚金币，一出手就是两千金币，堪比中小贵族的全部家当。
两学期之前，为了一百五十枚金币，亚伦不惜用命来冒险，甚至还觉得赚了。仅仅不到一年，刚触及神秘学不久的他，就能有单笔二百金币的入账。
神秘学，真是个好东西。
安琪将大卫和亚伦单独留了下来，带有歉意地对两人道：“这次实验能够成功，虽然是大家一同努力的结果，但大卫老师的设计和亚伦你的猜想才是成功的关键。我知道，你们在乎的是神秘学的尽头，并不在乎这区区二百金币，但是，这仍然让我感到很愧疚。”
亚伦面上平静，内心一阵苦笑。区区二百金币，这可是普通人两三辈子都未必能挣到的数目。
安琪继续道：“斯帕尔克家族当然不会忽视两位的贡献，接下来的委托，才是为你们准备的报酬。”
一直很安静的大卫，眼神变得炽热起来。
“你们准备好了？”
安琪点了点头，“有一位年迈的魔法学徒，自知即将回归诸神的怀抱，愿意将剩余的生命奉献给神秘学。”
“好！很好！替我向你父亲转达我的谢意。如果申请方是灵修会，教会绝不会同意这个实验。”
“您太客气了。对于探索灵界的秘密，斯帕尔克家族和您一样迫切，应当是我们感谢您才是。”
从大卫和安琪的对话中，亚伦隐约察觉了两人所说的内容。安琪所在的斯帕尔克家族，竟然找到一名活人来配合灵界烙印实验！
这种举动，在保守的莫尔兹绝对算得上禁忌！
亚伦有些抗拒的道：“对不起，用活人实验，恕我无法接受。”
安琪早就预想到了他的反应，解释道：“亚伦你先别急着拒绝，我们并不是要用健康的活人实验。那是一位八十三岁的老魔法师，并且患有很重的病，他的家人甚至为他准备好了墓碑。正如那些死后将遗体捐献给研究机构的人一样，在莫尔兹，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做出相同的选择。”
见他面色有所缓和，安琪进一步道：“放心，教会已经通过了这次实验的申请，如果这件事是违背道德的，那教会绝对不会答应。”
安琪的话很有说服力，而且亚伦作为穿越者，对于捐献遗体这种事比起一般莫尔兹人更容易接受。
“你确定？”
安琪坦然道：“灵界烙印只是实验的第一步，距离最终的目标还有很大距离。我们完全有能力在鲁特安排同样的实验，没必要为此赌上斯帕尔克家族的名誉。”
她说得很直接，也很现实。
“好吧。”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亚伦没有理由继续拒绝。
“既然两位都同意了，那我们会尽快准备。不出意外，十九号白天会有人去接两位。如果没有其他安排的话，那一天请在家中等候。”
实验的事定下之后，亚伦偷偷找上安琪，装作为难道：“班长同学，你知道的，除了神秘学之外，我还跟随尤金教授学习炼金学。我没有大部分同学那样的家底，进一步探索灵界很有意义，但如果有些实质性的奖励，那就更好了。”
安琪露出理解的表情，“之前我忘了说，这次的实验不管成功与否，都会有报酬的。”
从灵修会出来，亚伦心情格外舒畅。走路踢飞石子的声音，在他耳边都变为了金币清脆的碰撞声。洛娅吃蛋糕时，大概也是这种心态吧。
下午课结束以后，第二学期正式结束。
亚伦来到实验室和尤金告别，现在的尤金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状态，沉浸在自己的实验中，目光坚定而专注。
也许是那天喝得太多了，大量的酒精令尤金思维迟缓，才会导致他迷茫。
“老师，我要走了。”
尤金停下手里的事，仔细地打量着亚伦。“你的魔法，在这两天似乎有不小的进步。”
“灵修会的实验在周一成功了，亲眼看到灵界烙印，让我对魔法有了一些明悟。也许，我近期要掌握第一个三阶魔法了。”
尤金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疑惑道：“灵界烙印能增加对魔法的理解？这倒是个有意思的现象，但我之前完全没感觉出来。在金目水晶之下，它们只是一团发光的虚影，甚至连细节都看不清。”
“老师，您见过灵界烙印？！”亚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将灵界烙印吸引到现实界，是鲁特前不久的发现。就算是专精于神秘学的大卫老师，也是第一次肉眼看到灵界烙印。
他知道尤金有许多超前的魔法实验，也知道他掌握真理符文，但这些，对于观测灵界而言并没有直接帮助。吸引灵界烙印必须伴随着一整套的神秘学仪器，过程也繁琐而复杂，绝非简单制作个仪器就能看到的。
除非，尤金可以进入灵界。
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后，亚伦越想越觉得可能。但是，灵界是神明的领域。如果是真的，那……
尤金轻哼一声，似嘲笑亚伦的目光短浅。“不过是灵界烙印而已，并不是多了不起的秘密。看到它的方法有很多种，只不过不够稳定而已。你以为金目水晶能看到灵界烙印这个结论是怎么得来的？”
亚伦愣愣地点了点头，灵修会追求的是稳定吸引到灵界烙印的方法，他确实忘了还有偶然观测到的可能。不过他总觉得有哪里说不通，“但是大卫老师之前为什么没看到过？”
“他只是有天赋，论起神秘学的积累，比起鲁特的大型研究学会还差得远。一个灵界烙印就这么大惊小怪，所以我一直和你强调，神秘学可以当做爱好，但探寻真理才是唯一正确的道路。”
打发走了亚伦后，尤金长出一口气，端起桌上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他看着手里的空酒杯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看来真是要少喝点酒了。大意了，大意了。”
第四十九章 斯帕尔克家的委托 下
三月十九号，上午八点，长脚兔秘药店外响起敲门声。
亚伦打开门，看到一袭白色长裙的安琪站在门外。
“班长，你怎么来了？”
安琪笑道：“不愿意看到我吗？”
“那倒不是。我以为来接我的会是车夫或者管家。”
“去接大卫老师的，确实是一名管家。”
“呃。”
“先上车吧。”
斯帕尔克家的马车很宽敞，即便洛娅占了大半边位置，仍然不显得拥挤。
亚伦和安琪相对而坐，两人中间放置着精致的酒桌。安琪指了指酒架，“路上还要一段时间，你可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不用了，我没有早上喝酒的习惯。”
安琪冲亚伦眨了眨眼，继续起刚才的话题。“亚伦，你猜出来为什么是我来接你了吗？”
“这，我猜不出，大概是顺路吧。”
看着亚伦局促的样子，安琪笑了出来，道：“猜对了。我帮父亲来第五区取一件东西，正好顺路来接你。”
亚伦暗中老脸一红，刚才有一瞬间他想歪了。
“咱们平时很少有独处的机会，趁着这段时间，亚伦，我可以和你讨论关于卢恩文字和神秘学的心得吗。”
亚伦长出一口气，道：“荣幸之至。”
亚伦靠着真理符文以及过硬的古文字学知识，在卢恩文字和神秘学两个领域，拥有比安琪更为深刻的认知。但从小就开始接触魔法的安琪，对于魔法知识系统性的掌握，也是亚伦所不具备的。
学术氛围浓厚的讨论，和暧昧的调情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处在这种状态下，时间会过得飞快。也许这就是专心学术的人大多单身的原因，毕竟人的时间是有限的。
当第一区的守卫拦下马车时，亚伦才发现时间竟过了这么久。
第一区位于格兰城中心，是七个区域中最小的一块，却也是最为空旷的一块。有资格在第一区的，加上格兰城宗教总会，一共也就十几家罢了。
马车进入第一区后拐到一条小路，过了大约十五分钟，驶入了斯帕尔克庄园。
斯帕尔克庄园，园内布置上延续了家族的理念，既拥有代表魔法师理性的严谨，却又同时保留着古老贵族的优雅。
马车在主屋前的花园停下，安琪带着亚伦向屋内走去。
亚伦没感受过王霸之气，但他进入主屋后，在走廊中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贵族之气。
走廊两侧的浮雕，墙壁挂画画框上的花纹，天花板上方栩栩如生的天顶画，那种每个角落都精心雕琢的，将醒目化为寻常的手笔，是普通人想都难以想象的。
他很好奇，这些装修换成金币，能装满多少间屋子？
主屋大厅中，一名中年人正和大卫聊着什么。
这名中年人，正是斯帕尔克家族当代家主，莫尔兹侯爵，大师级魔法师，沃尔夫·斯帕尔克。
沃尔夫身材瘦高，肤色健康，不像大卫或尤金那样呈现病态的苍白。五官没有分明的棱角，柔和却不显得柔弱，这种对于“恰好”的拿捏，斯帕尔克家似乎十分擅长。
沃尔夫给亚伦的第一印象就是安静，他虽然在和大卫聊天，但给人的感觉比起谈话的一方，更像是一名倾听者。
在安琪的介绍下，亚伦和沃尔夫打过招呼。
“亚伦，你的名字我听大卫提起过很多次。能被大卫和尤金同时看好，将来在格兰城魔法师圈子里，一定少不了你的名字。闲聊的话等到晚宴再说，既然你和大卫都到了，那就先进行实验吧。托比没有太多时间了。”
托比·诺丁，这次实验的主动献身者。此刻他正躺在豪华的大床上，双目紧闭，没有一丝生气。头发稀疏，身体干瘦，脸上松弛的皮肤密布着老人斑。
亚伦和大卫来的时候，老托比已经陷入昏迷了两天，脸色却反常的呈现出健康的红润。这些都归功于斯帕尔克家的私人医生。
四名医生二十四小时轮流看护，三名水系魔法师全天候维持着水属性治愈魔法。
这种待遇，老托比健康时绝对享受不到。
人类，比起沃土蚯蚓还是要方便太多。老托比二十三岁与元素界签订契约，一直到八十三岁，当了整整六十年魔法学徒，体内积累的魔力早就够突破到吟唱者。
可惜他一辈子都没能掌握一个二阶魔法，没法让自己体内的魔力产生质变。而这种变化，在大卫或者沃尔夫眼中并不是问题。比起费尽心思在沃土蚯蚓体内构建魔法回路，老托比的突破简直再容易不过。
大卫将老托比推进布置好魔法阵的房间，确认阵法没有异常后，便开始抽取屋内元素，制造元素真空区。
随着屋内元素被抽取干净，沃尔夫留在老托比体内的魔力被激活，带动他本身的魔力开始质变。当了一辈子魔法学徒的老托比，在昏迷中成为了他梦想中的吟唱者。
在吸引灵界烙印这件事上，人类和沃土蚯蚓并没有太大区别。过了十分钟，老托比的灵界烙印出现在了屋内。
他的灵界烙印五官与本人接近，但表现的无比呆滞，显然与灵魂不同，并不具备思考能力。这一发现，是无法从沃土蚯蚓的实验中观察到的。
沃尔夫看着老托比的灵界烙印，感叹道：“赞美诸神，这就是灵界烙印吗，真是奇妙。”
大卫贪婪地观察着发生的一切，恨不得将它带回灵修会，验证自己那些对于灵界烙印的猜测。可惜那些实验都是破坏性的，需要大量的样本，即便是沃尔夫也没法满足他。
亚伦和大卫做好足够的记录后，在安琪的带领下前往客房休息。
两人走后，沃尔夫和贴身的老管家走入魔法阵中，来到老托比面前。
沃尔夫取出一瓶蓝色药剂，灌入老托比口中。
昏迷的老托比眼皮颤抖，逐渐有睁开的趋势，而空中呆滞的灵界烙印则疯狂扭动起来。透过金目水晶，能看到灵魂烙印开始膨胀，变形，扭曲，向着怪物转变着。
床上的老托比，干枯的肉体焕发出活力，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撑起松弛的皮肤，臌胀凸起的血管像皮肤下爬行着无数蚯蚓。
看着灵界烙印的反应，沃尔夫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身后的老管家伸手在老托比额头一按，终止了他身体上的异变，同时也让他的生命反应彻底消失，扭曲的灵界烙印也随之消散。
沃尔夫轻声说道：“这些药，按照他们说的方法，先让一些人实验效果，如果安全，再考虑让家族内魔法师使用。至于答应他们的条件，厄尔你去安排一下。告诉他们，我只提供最基本的庇护，不会支持他们乱来。斯帕尔克家族的合作者可以是疯子，但不能是傻子。”
老管家厄尔鞠了一躬，“明白。”
第五十章 报酬
大卫是斯帕尔克家族的常客，不需要过多招待。安琪带着亚伦来到花园中的石亭，女仆已经摆放好装满点心的三层架。
“距离晚宴还有段时间，父亲和大卫老师都太过专心于实验，忘了你还没吃午餐。”
亚伦对午饭并不在意，想着即将到手的报酬，就算连晚饭都没有他也能接受。
“这次的实验很成功，晚宴结束后父亲会支付报酬。不过，你真的那么缺金币吗？对于你这种人才，如果急需用钱的话，我可以先借给你一笔钱。要是你的研究可以分享给斯帕尔克家族，哪怕不是全部，这笔钱也可以作为对你的投资，不需要归还。”
面对安琪的提议，亚伦十分动心。可惜他哪有什么自己的实验，光是灵修会和尤金的实验，就占满了他全部空闲时间。
作为一个朴实的莫尔兹平民，他只是单纯地喜欢金币罢了。
“我还是个学生，无论是炼金术还是神秘学都没接触多久，我能做的都是些小实验，还没到接受资助的程度。”
安琪喝了口红茶，突然问道：“亚伦，我记得你还没有自己的法杖吧。”
听到安琪的话，亚伦才注意到这一问题。第一学期的魔法实践课，为了加深魔法的基础，学员们使用的都是统一的木制法杖。第二学期的魔法实战，为了安全和提升魔力控制，都是空手对练。
他还真没有一柄属于自己的法杖。
亚伦有些惭愧，魔法师的法杖，就像骑士的剑盾。连武器都没有，这个魔法师当的也太不称职了。
“如果你不是急需金币，我建议你把这次的报酬换成法杖。一柄合适的法杖，能增加魔法师三成以上的战力。在格兰想找一件趁手的魔法道具，还有什么地方比斯帕尔克家族的宝库更合适呢？”
亚伦听马丁说过，格兰市面上的魔法道具，九成出自斯帕尔克家族。正如安琪所说，去格兰的魔法商店购买，又怎么比得上直接在斯帕尔克家挑选。
他有些意动，“可以吗？”
安琪点了点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和父亲商量，我相信他不会拒绝的。”
亚伦犹豫了片刻，做出了决定。“那再好不过了。班长同学，我又欠你个人情。”
从安琪的意思来看，这次沃尔夫准备的报酬十分丰厚，至少比二百枚金币要多。他心疼金币，却也明白自己不会一辈子留在罗兰学院，这笔钱迟早都要花出去。
“小事而已。不过，我有一件事好奇了很久，不知道亚伦你能不能解答我的疑惑。”
“什么事？”亚伦回问道。占了这么大一个便宜，他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尤金教授对于古文字研究极深，卢恩符文的成就更是令人惊叹。但我听说，他真正的智慧，是体现在另一种文字上，一种能够更直接通向真理的文字。你是尤金教授最看好的学生，这种文字你见过吗？”
“有这种文字存在吗？抱歉，我没有见过。”亚伦无辜而迷惑的外表下，是一颗剧烈跳动的心。没想到安琪问的是真理符文，这个，他还真不能说。
安琪有些失望，“你也不知道吗，那真是太可惜了。不必放在心上，毕竟这只是一个传闻。”
安琪离开后，过了一会，洛娅从大屋中走了出来，坐到之前安琪的位置，挑选起架子上的点心。
“洛娅小姐，你之前去哪了？”
“四处走了走，看到了些有趣的东西。”
“你看到了什么？”亚伦很好奇有什么能让洛娅觉得有趣。
“和你没什么关系的事。如果你想知道，可以用那个条件。”洛娅专心于斯帕尔克家的点心，似乎懒得和亚伦多聊。
“好吧，不说就不说，反正我也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
大约过了半小时，安琪带着一串钥匙回到石亭。看着所剩无几的点心架，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让客人挨饿，是主人最大的失职。晚宴再有一个半小时就好了，用不用再来些蛋糕。”
看着点头的洛娅，亚伦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其实没那么饿，只是你们家厨师的手艺太好，让我没控制住嘴巴。”
“你能喜欢就好。法杖的事父亲已经答应了，咱们现在就去宝库吧。父亲给到我第二层的权限。”
亚伦期待地问道：“第二层权限，大概是什么级别的法杖？”
安琪想了想，道：“宝库的第二层，大多数是有名的魔法工坊造出的量产魔法道具。虽然不如名家之作和私人定制，但它们的品质足够用到五阶掌控者。如果在魔法商店售卖，大概在七百到一千金币范围之间。”
斯帕尔克庄园东南角，立着一座七层高的白塔，这里是就是斯帕尔克家族的宝库。
作为以魔法为传承的家族，斯帕尔克家族的宝库守卫严密，需要血脉、钥匙、入门密令三者合一，才能打开宝库的大门。
在安琪的带领下进入到宝库第二层时，亚伦才从安琪之前报出的数字中缓了过来。他刚才一直在思考，如果没进入罗兰，他要卖多少瓶秘药才能赚够一千金币。
相比于随意摆放的宝库第一层，第二层的布置要精细的多。法杖、法袍、魔法饰品、魔法道具，按照不同种类放在展示柜中。
安琪带着亚伦走到法杖的陈列区，向他推荐道：“亚伦，我记得你擅长冰系魔法。这边的五柄法杖都以水系材料为主，你看看哪一把更适合你。”
走在宝库的亚伦，就像进入了糖果屋的孩子，每一件东西都在拉扯着他的注意力。看着安琪推荐的五柄法杖，他感觉它们都在对自己笑。
亚伦在心中问洛娅道：“洛娅小姐，你更看好哪一把？”
“都一样的差劲，不过是苹果核和吐司边的区别而已。硬要选哪一种剩菜更符合你的胃口，那我建议你尝尝这个发霉的蛋糕。”在洛娅眼里，这一层宝库里的东西都是垃圾，它们的存在，只能证明又一份宝贵的材料被蠢材所浪费。
洛娅指着的是一把蓝白色法杖，法杖杖身似乎是木制，但反射出金属的光泽。顶端镶嵌着一颗雪花纹路的蓝水晶，仔细观察，能看到水晶中的雪花纹路在不断变化。这把法杖所在的展示柜周围，温度都要比别处低上四五度。
安琪注意到亚伦的目光，翻看起展示柜旁边的小册子。“这柄霜雪之印来自鲁特的魔法工坊，由冻原高山上独有的白松制成，这种法杖曾在鲁特风靡一时，我也觉得这把最适合你。”
亚伦刚想选定这把法杖，眼角却瞟到一件熟悉的东西。
他走到近处观察了片刻，立即道：“我可以选它吗？”
第五十一章 预感
亚伦面前展柜中摆放的，是一只黑色的双筒火铳。
黑色火铳全长三十厘米左右，哑光处理的表面，棱角分明的枪身，硕大的枪管以及龙头纹饰的击锤，都让这把枪显得力量感十足。
单凭外形，就让亚伦一眼爱上了它。
安琪显然没想到亚伦会选择它，有些惊讶道：“选它虽然没有问题，但是亚伦，你确定不选择一柄法杖吗？”
亚伦肯定地道：“直觉告诉我，它一定很适合我。”
安琪尊重亚伦的选择，从展示柜中取出火铳，放到他手中。“硬要说的话，它也能算另类的法杖。”
亚伦摩挲着火铳的枪身，“它有名字吗？”
“这是根据魔法火枪改良成的便携式魔枪，它是去年刚生产的出的最新型号，型号是龙炎。它无法增幅你的魔法，但它自身带有两种独特的攻击方式。一种是用魔力制造弹药，根据注入元素不同，发射出不同属性的子弹。第二种是用魔兽晶核或魔力宝石当做子弹，这种方法比较奢侈，但也能带来更强大的杀伤力。”
安琪这次没有看介绍册，很流利的说起龙炎的特点。
“班长，你也喜欢这把枪？”
“它的性能很优秀，之前叔叔想让我带上一把防身。但它的外表不适合我，所以我选了另一款小巧的魔法道具。”
“使用它需要做一些练习吗？比如射击的精准程度？或者增加手臂的稳定性来抵挡反震？”亚伦虽然喜欢枪，但前一世他只在打气球的摊位上用过玩具枪。使用起这种没有准星的火铳，命中几率只能随缘了。
“魔力火铳依靠精神力锁定敌人，大多数情况是不用的自己瞄准的，除非你面对的对手精神力超过你很多。不过，面对这样的对手，这种类型的魔法道具也很难起到什么作用。这种道具本就是为了辅助系魔法师设计的，使用门槛很低。”
假期，是神明给予人类最好的馈赠之一。
狂欢之神狄尤斯说过，“享受假期和辛勤劳动同样重要”。罗兰学院的教师将这句神谕遵循得很好，偌大的校园里空旷而安静，只有门口的守卫在看着天空发呆。
除了守卫以外，学院中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尤金。
假期，没了平日里琐碎事务的打扰，让尤金能更加沉浸在实验之中。为了充分利用时间，节省下来往返于宿舍的半小时，尤金甚至将毯子带到了研究室。
尤金做完了手头的实验记录，习惯性的去摸桌边的酒杯，却一把抓了个空。
“老师，今天喝的够多了。”
尤金揉了揉眼，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亚伦，“已经开学了？”
亚伦将背上的大包卸到地上，活动着酸涩的背部。
“当然没有，离开学还有半个月呢。”
尤金看了眼日历，确认了亚伦的话。
“那你怎么会在学校里？我可不信你是来帮我做实验的。”
“实验助手也是需要假期的。老师，我这次来是想借用实验室的工作台。”
“你准备做什么？”
亚伦拉开自己带来的背包，露出里面满满的魔兽晶核。“前两天我和大卫老师帮斯帕尔克家了一个小忙，慷慨的安琪同学送了我一把魔力火铳作为报酬。那把魔力火铳能用晶核作为弹药，我买了些晶核，准备在上面刻上卢恩符文，提升弹药的威力。”
尤金拿过亚伦的龙炎，在手中熟练的旋转了几圈，随后快速瞄准桌上的酒瓶，砰的一声打碎了瓶口。
亚伦大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尤金。
尤金把玩着龙炎，面带怀念。“魔力火铳，我之前也有一把。只不过是老式的，没有这把用着顺手。在我看来，面对突袭和遭遇战，它可比法杖可靠多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尤金看着亚伦带来的一大包晶核，“你准备怎么加工它们？”
面对精通魔力火铳的尤金，亚伦十分虚心的请教道：“我准备在晶核外面镀上一层抗魔性强的伊斯钢，并在上面刻上‘坚固’和‘爆裂’符文，既能伪装成普通的破魔弹，又能让它们在爆炸时能射出锋利的金属碎片。”
尤金面色有些古怪，“你让我有种错觉，仿佛面对着某个残忍狡猾的老海盗，而不是一个罗兰学院的学生。不过这种方法确实能明显增加子弹的威力。”
“我是从捕猎大型魔兽的过程中得到的灵感。从内部爆发的攻击，总是能造成令人惊讶的伤害。”亚伦找了个很勉强的例子，他才不会说这是借鉴了现代武器的思路。
“希望你这种灵感能多出现几次。对于追寻真理而言，最缺的就是这抹灵感。你的想法很有趣，正好我现在有时间，这个就定为今天的实验内容了。我想，除了坚固以外，还可以加上锋锐，并且将这些符文和晶核里的力量连接起来。”
他很自觉地进入了助手状态，道：“好的。老师，那我们先从哪一步开始。”
经过三天实验和七天铭刻，亚伦终于将带来的晶核全部转化为晶核子弹。
其中最特别的，当属他手里的三枚子弹。这三枚子弹上不仅铭刻了坚固、锋锐、迟缓、易损四种符文，其原料更是一枚五星晶核和两枚四星晶核。
单是这三枚晶核，就用了他一百四十枚金币。
看着桌上码放整齐的子弹，他内心即充实又失落。
战斗力提升所带来的安全感十分美好，但这背后花掉的金币，让他心痛到喘不过气。
五十颗一星晶核、二十颗二星晶核、十颗三星晶核、两颗四星晶核和一颗五星晶核，攻击一百六十二枚金币五十银币。
除去晶核，他还在魔法商店中买了一件贴身附魔皮甲，以及一根一百金币的“便宜”法杖。
“霜雪之印”在洛娅眼里是发霉的蛋糕，对于一百金币的“寒潮”，她没有发表任何评价，只是露出看脏东西的厌恶眼神。
安琪发出的奖金还没焐热，就被魔法商店掏的一干二净，甚至还搭上了灵修会一学期的研究补贴。
一向视财如命的他，之所以这么急迫地把金钱化为战斗力，是因为他感受到了危险。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格兰城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进来了。
第五十二章 黄昏之梦
亚伦整理着尤金假期的实验记录，从这些记录中，他发现了一些不同的字迹。
受炼金术和咒文师的影响，尤金写出的字体大小一致，像是标准的印刷体，没有强烈的个人风格。而假期的记录中，有几页的字迹灵动，粗细变化明显，记录者已经尽力压制书写习惯，但还是能从某些字符看出花体的痕迹。
亚伦挥了挥手里的记录，“老师，你请了位助手吗？”
尤金抬头瞟了一眼，之后又将视线移开。“没有，那是我写的。”
亚伦怀疑地看着尤金，“可这分明是女人的字迹。”
“那天恰好看到一位朋友的信，下意识模仿了她的字迹。先别管那些，假期结束之前，我需要你再使用一次织梦者，将精神力提升到四阶职业者的程度。”
亚伦顿时顾不上问字迹的事，“为什么这么急？”
“我需要你尽快测试魔力解放的可行性，至少在我走之前，要给你留下一个相对完整的魔法。你已经掌握了秩序魔咒，欠缺的魔力我也想好了办法，现在只剩下了精神力。”尤金的语调中能听出急迫感。
“老师，你最近要离开罗兰吗？”
尤金回头看向挂在墙壁的女子画像，淡淡地道：“上次说的委托，我接受了。所以要不了多久，也许一两个学期之内，我就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那个委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不一定能亲眼看着你毕业。”
虽然接受委托是他给的建议，但真的要和尤金分别，亚伦还是感觉有些伤感。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扣在头上的头盔打断了。
“所以，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我加大了织梦者的功率，小心，失败了会很麻烦。”
“喂！”
熟悉的恍惚之中，亚伦来到一片黑暗之中。
周围一片漆黑，他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种情况，很像他在遗迹苏醒时的情况。但四周有风吹来，似乎是室外，并非科赛特的实验室。
他能感受到周围有无数轻微的呢喃，顺着声音最大的方向前行，渐渐地，远方天空有流星般的亮光划过。带有尾焰的巨大火球天外飞来，坠入亚伦脚下。
他顺着火球的光亮看去，瞬间知道了这是哪里。
这是他从科赛特的实验室中逃离后，曾经梦到的诸神黄昏！
在一颗颗坠落的火球中，世界的黑色褪去，他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头顶是浓重的乌云，脚下是骚乱的大地。他置身于天空和陆地之间，脚下什么都没有，却诡异的站立在空中。
他不知道这次梦境里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和第一次噩梦相似，他似乎只是个旁观者。
他能感觉自己保持着人的形态，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他是游离于世界之外的旁观者，独立于这服末日的画面之外。他能在这片世界自由行动，只要心念所至，一步踏出，便能去到想去的地方。
他来到地面，看到信徒们围着雕像祈祷；他来到海面，看到大海中央浮现出巨大的漩涡，将无数来不及逃离的船只吞噬。
没等他更加深入地观察这个世界，几颗火球穿过头顶的云层，向着大陆西方落去。
他跟在火球后面，亲眼看到西方的地面被砸出大片火海，地面在烈焰中碎裂，火光和浓烟将西方的天空染为红黑色。
又有几颗火球从云层落下，砸入东方的海面。
火球掀起的滔天海啸，甚至快要将空中的亚伦笼罩其中。巨浪淹没了一座座繁华的城市，城墙、魔法防护罩以及城墙上的守卫者，在天灾之下一触即溃。
心神恍惚的亚伦呆立在空中，一颗火球与他擦肩而过，火球的尾焰几乎蹭到他的鼻尖。
他看到象征着神国的火球中，神民和凡人一样惶恐，一样绝望。
如此危机之下，诸神都只能选择沉睡，人类除了祈祷之外，又能做什么呢？
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感受到从骨子里涌出的无助的颤栗。这一刻，他也想和脚下的信徒那样，跪在地上，用向某些存在祈祷来消除自己的恐慌。
一阵劲风从亚伦头顶刮过，亚伦看到有火球以外的东西飞了过去。他止住颤抖的双腿，跟着那东西奔跑而去。
为什么追它？亚伦也不知道。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必须跟上去。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来到了哪里，天上的黑影落在了一座山上，亚伦也跟了上去。
随着和黑影距离的拉近，亚伦终于看到了它的真面目。
他有着巨大的身躯，比起神话中的泰坦更为庞大，站在山顶，仿佛头顶到了天。黑色的身体上铭刻着无数符文，让他的身体宛如最坚固的盔甲。额头长有带着螺旋花纹的弯曲长角，一对无羽黑翼从背后伸展开来，每次挥动都能在周围掀起狂风。
这副邪异的外形，十分符合亚伦心中恶魔的形象，便暂时称他为恶魔。
低沉，阴郁，同时又带着某些肮脏和污秽特质的声音从恶魔口中发出。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恶魔庞大的阴影下，站着一个全身笼罩在斗篷下的人影。与恶魔巨大的身躯相比，那人显得十分渺小。小到不说话，亚伦第一时间都没看到他。
“这，不是结果，而是开始。”威严而高贵的声音从斗篷中响起，音色偏中性，让亚伦分不出男女。
“我很好奇你所构造的未来。希望你不要失败，也不要让我失望。毕竟……”
恶魔猛地扭头，看向不远处的亚伦。
“谁在那里！”
恶魔眼神中带来的巨大压力，仿佛一座大山压来，瞬间碾碎了亚伦的梦境。
爆裂声和噼啪的火花在亚伦耳边响起，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带着的头盔已经碎裂为数块。黑色的火焰从头盔的裂纹中迸发，逐渐向周围蔓延。
尤金手中多出一个盒子，将黑色火焰收入其中，没让它烧毁太多东西。
“老师，发生了什么？我失败了吗？”亚伦还没从恶魔那一瞪中回过神来，有些呆滞的问道。
尤金摇了摇头，“没什么，织梦者功率开得太大，魔力回路超载引发了些故障。从结果来看，你成功了。不过我很好奇，你梦到了什么？”
“我，我似乎看到了诸神黄昏。”他对尤金的说法有些怀疑，刚才的黑色火焰十分怪异，碰到的东西全都凭空蒸发，连灰烬和烟雾都留不下，并不像仪器故障能够产生的。
“诸神黄昏。”尤金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
“今天的梦境，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为什么？”
“你以后会知道了，现在只需要记住，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尤金的表情很认真，让亚伦下意识的点头答应。
尤金取出一张图纸和一条银色吊坠放在桌上，“现在，你需要回家休息，走得时候带上它们。”
亚伦翻看起两样东西，图纸上记载着繁琐的魔法构造，并标注着许多卢恩文字，上面记录的魔法，应该就是尤金说过的魔力解放。
银色吊坠的主体是刻有智慧女神符号的圆牌，说是吊坠，更像是将教会胸章直接挂了根绳。没有半点多余装饰，设计风格十分尤金。
智慧女神符号中填充着彩色粉末，显然它并不是一条单纯的项链。
尤金指着吊坠说道：“它能在十分钟内让你的魔力暂时质变，达到守序者的程度。每次消耗完能量后，都需要五天时间恢复。激活它，你就达到了使用魔力解放的最低要求，我希望在假期的最后几天，你能熟悉魔力解放的基础结构。”
第五十三章 首胜
四月十六日，星期一，开学第一天。
第三学期的开学测试分为两部分，上午的笔试以及下午的实战。
亚伦并不担心他的笔试成绩，神秘学和古文字学都是他的强项。不过从马丁的脸色来看，他的笔试成绩并不理想。
“嘿，放松点，一个开学检测而已。期末测试我都没见你这么重视。”
马丁无奈道：“就是因为期末成绩，才让我现在没法轻松。家里说要是我开学检测的分数还处在班级下游，就要削减我一半的生活费。”
亚伦拍了拍马丁的肩膀，“那真是太糟糕了，这样你的生活费就仅是我的五十倍了。对了，假期前那件事，有结果了吗。”
说到这件事，马丁表情严肃起来，带着亚伦来到训练场角落。
“我们家在格兰城的产业，目前都由我二哥打理。我假期里问过他，教会在二月初确实订购了一大批鸟嘴。”
马丁做贼般四下看了看，又压低了些音量。“我听说，是七区的冒险者出了些问题。教会对这方面的消息管得很严，具体的情况大哥没和我细说。不过，我偷看了家里仓库的记录，似乎从丰收节后，教会就开始零散收购鸟嘴面具了。”
丰收节后，这不正是白风车村惨案的时间吗？召唤邪神虚影的祭坛中，就有关于瘟疫的部分，难道说布置献祭的人还有其他动作？
如果说瑞恩的事在第七区并不是第一次发生，那这件事恐怕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再这样下去，就是第六区了，想到这里，亚伦心中感到一阵不安。不过有教会介入，邪神虚影也被破坏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马丁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凝重，神神秘秘的继续道：“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亚伦亲眼见过瑞恩的异变，又从尤金那里听到了奥利维亚伯爵的传闻，深知这件事的危险，不想让马丁牵扯进来。
“教会都被惊动了，再不简单又能怎么样？比起这些，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这学期的生活费吧。”
马特老师来到训练场，在黑板上写出魔法部学员的实战分组。和往常一样，亚伦和埃尔文分到了一组。
马丁幸灾乐祸道：“还是先担心你的实战测试吧。开学第一天就被揍趴在地上，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这个假期可没白过，输的未必是我。”
“进步的不止你一个，据说埃尔文已经能使用二阶魔法了。在魔法等级上，你已经没有之前的优势了。”
亚伦不在意的道：“赌一个星期的午餐。”
“没问题。正好弥补我损失的生活费。”
亚伦做了套热身，向着擂台走去。走到一半，似想起什么般回头对马丁道：“刚才忘了说，我已经掌握三阶魔法了。”
亚伦和埃尔文站在擂台上，等待着马特的计数。
他说自己不一定会输给埃尔文，并不是一句大话。假期的最后几天，他都用在了魔力解放上。离尤金设想中完全状态的魔力解放还相差很远，不过他已经能用魔力暂时性提高肉体力量。
简化版的魔力解放还达不到守护魔法的效果，但他相信，真正魔力解放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随着魔法实战开始的指令响起，埃尔文像是往常一样，架起岩石臂甲冲向亚伦。
从第一次实战对练到现在，三个月时间，埃尔文吟唱岩石臂甲的时间从十秒缩短到了五秒。这五秒的进步，让他在准备时间之内，还有余力在亚伦脚下用出一阶泥泞术。
十秒倒数完毕时，亚伦也完成了他的魔法。以他为中心，一阵直径十米，高度没过大腿的白雾从地面升起，将他所在的半场笼罩其中。白雾温度极低，覆盖区域的地面上结了一层薄冰，冻住了他脚下的淤泥。
三阶魔法，冰雾术。
为了对付埃尔文，他特意先学习了这个地形魔法，训练场环境无疑能最大发挥出冰雾术的效果。
亚伦脚下凝结出弧形冰壳，从被冻住的泥泞术上滑开。如果是放假前，这招还能对他造成些麻烦。
冲入冰雾的埃尔文，马上感觉到身体变得僵硬，速度与灵活性都有所降低。他眼睁睁看着亚伦从他身侧滑开，过了半秒后才挥拳击出。
埃尔文唯一的限制性魔法失去了效果，偏偏加持了轻灵术在场上滑行的亚伦又灵活的过分。就像盛夏夜里的蚊子，迅捷，轻盈，难以捕捉，还有烦人。
两人对彼此的实力十分了解，亚伦并不准备和他硬碰硬，每次都是一击即退，或者干脆躲在冰雾边缘释放魔法。
场中局面变成在亚伦在冰雾中来回穿梭，围着埃尔文绕圈，时不时放出几个冰锥，或是一阵冰箭之雨。而埃尔文则用两面岩石臂甲将自己守好，偶尔奋力挥出一拳，却只能打中空气。
看上去埃尔文落入下风，但他却并没有放弃，找准一个亚伦咏唱的时机，用出一直蓄力的岩石突刺。
亚伦虽然及时躲开，脚上凝聚的冰层却被石柱边缘破坏。埃尔文抓住这个机会，架起右手的岩石护臂，向着亚伦再度发起冲锋。
埃尔文刚起步，亚伦脸上的慌乱变成得意的笑容，冰雾中飞射出两道冰锥，直刺埃尔文后背。
准备延迟魔法的，可不只有埃尔文一个。
感受到背后袭来的寒意，埃尔文只能匆忙回防，用左手的岩石臂甲挡住了两枚冰锥。
趁着这个机会，亚伦不退反进，向埃尔文反冲而来。
此时埃尔文双手一前一后，将上方空间完全暴露出来，亚伦有魔力解放和轻灵术的加持，猛地跃向他正上空。
埃尔文仿佛想到了亚伦的策略，左臂挡住冰锥后马上回撤，向着空中的亚伦砸来。
谁知亚伦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埃尔文暴露出的上空。亚伦的身体在空中突然又升高了几十厘米，刚好躲过埃尔文左臂的挥击。
越过埃尔文攻击的瞬间，他还顺势在岩石臂甲上一按，加快了埃尔文向前的挥动，打破了他的平衡。
埃尔文现在双手都在身前，同时平衡被打破，暂时无法控制身体做出防御。翻到他背后的亚伦抓住冰雾中射出的第三枚冰锥，将它凝实伸长为一根短枪，抵在埃尔文背后。
这套战术，是亚伦和艾琳在上学期晨练时想出来的。攻守一体的埃尔文，如同善用大盾冲锋的骑士，战胜他们的办法从来都不是击溃他们的攻势，而是通过拉扯和多方位的攻击，找机会从没有盾牌覆盖的区域发动突袭。
在和艾琳的演练中，单纯的轻灵术并不能让亚伦完成这套动作，所以便将这种战法暂时搁置。此时有了冰雾术和简化版魔力解放辅助，终于让他能够进行尝试。
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冰冷，埃尔文解除了岩石臂甲。
“是我输了。”
第五十四章 好刀
“没想到你已经掌握了三阶魔法。”
“哈哈，被你揍了这么久，总要让我赢一次。在你学会石墙术之前，我可要多赢几次。”
“亚伦。”
“怎么了？”亚伦回头，看向突然落后了自己半步的埃尔文。
“假期我复习古文字课程时，突然闪过一瞬间的明悟，那些不明含义的符号在我脑海中似乎有了些规律。甚至你之前告诉我的卢恩文字，我好像都能看懂了。如果可以的话，亚伦，你能教我些关于卢恩文字的知识吗？”
对于埃尔文的开窍，亚伦感到由衷的开心。在魔法部学员中，论对魔法课程的用功程度，只有安琪能比得上埃尔文。这个热心又勤奋的大块头，他的努力值得更多的回报。
“当然。不只是我，如果你想学卢恩文字，班长一定也很乐意教你。”
亚伦伸了个懒腰，“到时候我一定要拉你进灵修会。多一个懂卢恩文字的人在，我的工作也能清闲一些。”
“谢了。”埃尔文道了声谢，掏出一瓶蓝色的液体喝了下去。
“你刚才喝的，似乎是秘药？”亚伦不确定地问道。
“嗯，它叫灵感药剂，喝了以后能缓解精神压力，令思维更清晰。”
作为一名秘药店老板，亚伦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秘药。“能让我看看吗？”
埃尔文晃了晃空瓶，不好意思地说道：“没了。这是一家秘药店的实验品，每周只有一瓶。这家店就在第五区，等周末我去替你问问，看看能不能卖给你一瓶。”
四月二十二日，星期日，傍晚。
第三学期的生活依旧是课堂，尤金的实验室，灵修会三点一线，转眼间第一周便过去了。
亚伦躺在床上，研究着魔力解放的魔法结构。尤金创造出的魔法结构格外复杂，其中有些地方要思考好几天才能明白。
此时又陷入瓶颈的亚伦，突然想起埃尔文提到过的灵感药剂。如果那东西真的有效就好了。
外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马丁推门进来，将手里的木质餐盒放到桌上，转身把大衣挂上衣架。
“蛮牛餐厅的果木炭烤肋排，配合春季限定沙拉，我点了四人份。”
亚伦从床上跳下来，打开桌上的餐盒，一股浓郁的烟熏风味扑面而来。“直觉告诉我晚上会有好东西，所以我晚饭只吃了平时的一半，”
他洗了手，直接取出一条已经切分好的牛肋排啃了起来。“看样子，你家里没限制你的生活费。”
马丁从纸袋中取出一瓶葡萄酒，红肉配红酒，他在吃上可不会亏待自己。“诸神保佑，让我的魔法实践课成绩够好，能够掩盖我差劲的理论课成绩。”
不得不说，马丁虽然上课的状态很懒散，看到理论研究就会头疼。但论魔法天赋，他可是不折不扣的天才。
第三学期，魔法部一年级学员大多还是吟唱者，能够使用三阶魔法的屈指可数。而掌握多种三阶魔法，晋升为守序者的，只有马丁和安琪两人。
从这一点来看，他们其实挺般配的。
进了宿舍，马丁不用维持上流社会的礼仪，也用手抓过一条肋排啃起来。“亚伦，晚上记着关窗。我回来的路上，看到今晚是红月。”
亚伦向窗外望去，一轮橙红色的满月挂在高空，神秘而诡异。
莫尔兹有个家喻户晓的传说，每逢红月之夜，恶魔就会从窗户爬进家中，夺走熟睡之人的灵魂。虽然各个教会都公开否定了这种说法，但仍有很多人相信，甚至大多数神职人员也会选择在红月时关紧窗户。
这个传说亚伦小时候也曾听过，只不过在祖父的版本中，恶魔最先吃掉的是不听话小孩的灵魂。
红月的夜晚，风总是格外的大。天空中一片漆黑，看不见星辰，只有那一颗红色的圆球挂在天上。它像一只邪恶的眼睛在窥伺大地，让林奇脖颈后总感到阵阵凉意。
“这该死的红月，该死的寒风，还有该死的小偷。真想赶快巡逻完这里。希望回家时，我美丽的珊娜能准备好烤香肠和一大杯啤酒。”林奇揉了揉后颈，低声抱怨着。
天知道安稳的格兰城，怎么一下进来这么多小偷。短短半个月，第六区的盗窃案比起以往三年加起来还要多。如此猖狂的行径，就像在狠狠扇巡逻队的脸。
拜这群小偷所赐，上面安排巡逻队需要彻夜有人在街上巡视，哪怕红月之夜也不例外。
而负责在今天巡逻的倒霉蛋，就是林奇。
“这群肮脏的老鼠，一定是那些艾德文跑来的冒险者。如果让我抓到他们，绝对要把他们都送去西边开荒。”
林奇正在低声咒骂着，不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响动，像是有金属重物被放在地上拖动。他马上警惕起来，这声音，难道是小偷在搬运赃物？
他握住剑柄，快速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赶去。
一阵小跑赶到现场，他面前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情景。没有鬼祟的小偷，也没有值钱的赃物，只有一个干瘦的中年人蹒跚地走在街上。
这个人他认识，是第六区紫荆大街的西蒙，一个手艺不精的屠夫。
紫荆大街的人都称他为“快刀手”西蒙。
“快刀手”并非褒义，而是用来讽刺他那把奇钝无比的割肉刀。用林奇的话说，那把刀还不如他祖母的牙齿锋利。
西蒙店里卖出的肉，断面总是那么难看，肉筋去除的也不仔细，这件时保守顾客们投诉，却一直没有改善。若不是价格比其他肉铺低一些，恐怕早就关门大吉了。
“喂，西蒙，今天是红月之夜，你一个人闲逛什么呢？最近可不安稳，赶快回家去吧。”
西蒙穿宽松的长袍，看上去像是睡衣。手上握着一件用棕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尾端拖在地面，刚才的声响就是由它发出。从他额头的汗水，以及苍白的脸色可以看出，那东西的重量并不轻。
西蒙用一贯腼腆中带着怯懦的语气道：“林奇大人，我去完伍德家就回去。”
看看其他肉铺里膀大腰圆，嗓门震天的屠夫，再看看唯唯诺诺的西蒙。说实话，林奇从骨子里认为他不适合干这一行。
“这个时间老伍德早就睡了，你去找他干什么？”
“大人，老伍德白天的时候说，我如果再不找一把快刀，他就再也不买我的肉了。而且，而且还要砸断我的割肉刀。我刚找到一把快刀，准备去让他看看。”
林奇皱了皱眉，不满于老伍德的蛮横，也不满于西蒙懦弱。这些家伙，就不能少给他添些麻烦吗？
“这么晚了，你拖着那玩意在街上走会打扰到其他人的。什么刀，我替他看看就行了。”
“您能帮我吗？”西蒙的声音有些欣喜。
“快点吧，我还赶着巡逻完回家呢。”
“好的，您看。”
林奇感觉天上的红月似乎黯淡了一瞬，接着，面前的西蒙变成了两个。
不对，是他自己变成了两份。
西蒙看着从眉心被一分为二的林奇，挥了挥那把与右手融为一体的割肉刀，甩干净上面的血迹。
“真是一把好刀，老伍德一定会满意的。”
第五十五章 红月之夜
咚咚咚，咚咚咚……
晚上十点，连续不断的敲门声打破了夜晚的静谧。
郁金香大街13号，伴随着沉重而仓促的脚步，一道声音从门内响起。“谁啊！”
任谁都能听出说话者语气中的不满，仿佛只要门外那位不速之客给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就一定会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仿佛受了惊吓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我是西蒙。伍德先生，您，您说让我明天以前找到一把好刀，我找到了。”
伍德的情绪并未因西蒙的解释而好转，反而更为愤怒起来。
“你就是为了这个破事？！你个该死的低能儿，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母亲没教过你现在已经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吗！”
门内传来剧烈的翻动声，西蒙知道，那是老伍德又在找自己那把铁剑了。
老伍德是为数不多能活到退休的冒险者，除了幸运女神的偏爱，还因为他有一手精湛的剑术，这也是老伍德蛮横的依仗。
过了大概一分钟，屋内翻动的声音停下，老伍德气喘吁吁地说道：“算了，今天就放过你了。赶快离开，趁我还没拔出剑之前。”
“您就看一眼吧，您一定会满意的。请相信我，巡逻队的林奇大人能为我作证。”
老伍德火爆的声音再次传来：“不看！快滚！你个混蛋是不是疯了！”
西蒙带着哭腔的声音慢慢低沉下来，怯懦变为了阴沉，“您要是不开门，我就自己进来了。”
“你敢！”
一道亮光将老伍德的房门劈开，西蒙冲进房间，想要让老伍德看看自己的新刀。
然而老伍德屋子里窗户大开，空荡荡的一楼没有半个人影，刚才和他对话的老伍德，仿佛是他自己的幻觉。
难道是恶魔掳走了老伍德？西蒙陷入了疑惑之中。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门后爆发出刺目的光焰，一面银白色盾牌重重砸在他胸前。
西蒙的身体从屋中倒飞出来，身体在空中翻转了几圈，稳稳落在了郁金香大街上。他身上的长袍碎为数块，露出那条与割肉刀融合的诡异右臂。
他手肘以下的血肉延伸出无数触须，刺入那柄一直被人嘲笑的钝刀。割肉刀本是半米长的窄刀，而现在，骨头一般暗灰色的物质覆盖刀身，将它的长度延伸近两米。
变异的血肉组成厚重的刀背，血色光芒凝聚在刀刃上，让这柄钝刀变得无比锋利。
一名穿着银白色板甲的骑士从老西蒙屋子里走出来，骑士一手长剑一手大盾，盾牌上有一道极长的伤痕，是刚才那一瞬间西蒙反击时斩出的。
骑士容貌十分年轻，用老伍德的声音怒吼道：“你个肮脏的怪物，竟敢伤害我的盾牌。我要把你绑在火刑架上活活烧死！”
“保罗，注意你的言行。我们圣殿骑士是神明的代言人，是仁慈和正义的化身，我不希望从你嘴里说出这种暴戾的言语。”老伍德隔壁的房顶上，一位穿着同样款式铠甲的骑士对着保罗教训道。
“队长，我现在是模仿老伍德，这话不能算是我说的。而且你也看到了那个叫林奇的巡逻队成员，眼前这个怪物绝对是一个恶棍，这是他应得的。”保罗耸了耸肩，推出了自己的挡箭牌。
“你们是谁。”西蒙依旧用着受气包的语气，但从他的嗓音中，能感受到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保罗长剑直指西蒙，用老伍德的语气大喊道：“这些人是正义而伟大的圣殿骑士，肮脏的怪物，受死吧！”
西蒙扭曲的表情中充满了疯狂，但眼神却冷静异常。“死的应该是你们。正好，也让你们看看我的新刀。”
西蒙提着长刀冲向保罗，和这位圣殿骑士战斗在一起。
西蒙的攻击不像保罗那般攻守有序，却突出狠辣和高效，每一道攻击都是最直接，最致命的。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让保罗一时竟拿不下他。
要知道，每一名圣殿骑士都至少是五阶职业者，而西蒙，只是一个瘦弱的普通人。十几天前，随便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妇女，都敢拍着桌子羞辱他的刀功。
“保罗，看来回去后你需要加强训练了。”
保罗无辜地道：“队长，这怪物的刀有古怪，再给我五分钟，我一定能解决他。”
他说完，马上转换为老伍德的声线：“肮脏的怪物，要是没有你那把刀，我只用一只手就能捏死你。”
被称为队长的圣殿骑士掏出块怀表，静静的开始计时。
伴随着表针咔哒咔哒的走过，街道上的战斗越发白热。过了一会，队长合上怀表，淡淡说道：“五分钟到了。”
“死怪物，你逼我的！”
保罗身上亮起刺目的白光，守护魔法凝聚成光焰，附着在长剑之上。
战技，圣火。
保罗用盾牌护住身体一侧，将全部魔力都集中在剑刃上，重重斩向西蒙。
他拼命了。
他不信怪物的刀真那么锋利，能突破守护魔法和盾牌伤害到他。
一声巨响后，西蒙像是被九星雷甲兽撞飞的角兔，重重砸入一间房子内。
保罗看着没有破碎的盾牌松了口气，得意地道：“队长，刚好五分钟。”
队长刚想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糟了！他还没死！”
坍塌的墙壁中，身体扭曲，骨骼破碎大半的西蒙从砖石中爬了出来。他的身体上燃烧着白色的火焰，不断融化着他的血肉。
在西蒙面前，哈维双手握着沉重的打铁锤，将瑞秋护在身后。尽管小腿在不断抽搐，却一步不退，握着锤子的手比起打铁时更为坚定。
“瑞秋，你快跑，我挡住这怪物！”
“我不会走的，我要和你留在一起。”
“留下也只能一起死。”哈维语气有些焦躁。
“我相信神明不会抛下我们的，死后，咱们也会一起进入神国。只是艾琳那孩子，就要辛苦亚伦了。”瑞秋摇了摇头，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西蒙的脊椎断了，只能用左手撑起上身，举起那把布满裂痕的割肉刀。
“哈维，你看，我的新刀。我很确信，他比你打出来的长剑还要锋利。”
刀光一斩而下，将哈维手中的铁锤分为两半。刀锋不停，向着愤怒的哈维和祷告中的瑞秋斜斩而去。
一道淡金色的光芒浮现在两人身前，这道光十分隐蔽，在场的三人都没能发觉它。
西蒙只觉得砍中了什么，下一刻割肉刀便沿着裂纹破碎开来。
看着面前的完好无损的哈维和瑞秋，西蒙满脸茫然地看着仅剩一半长度的割肉刀，再次对着两人举起刀。
老伍德令人心烦的声音从正上空传来，“怪物！这次你死不死！”
第五十六章 暴雨将至
四月二十三日，星期一，天气阴。
亚伦绕罗兰学院跑了一圈，惊讶地发现艾琳今早竟然没参加晨练。
他带着疑惑回到宿舍，看到艾琳正坐在魔法部宿舍前的长椅上。
见到亚伦回来，艾琳扑进他怀里哭了起来。
看着艾琳悲伤的神情，亚伦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地摸了摸艾琳的头，“发生什么了？有我在，一切会没事的。”
“妈妈，妈妈他们被袭击了。”
亚伦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慌忙道：“瑞秋阿姨他们怎么了？在哪受到的袭击？”
艾琳抹着脸上的眼泪，哽咽道：“好像有什么怪物闯进了郁金香大街，波及了妈妈他们。是约翰神父和我说的，他也是刚得到的消息。”
怪物？有魔兽跑进了城里？
亚伦安抚着艾琳的情绪，“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晚。”
红月吗，他下意识想到马丁提到过的恶魔。
“约翰神父还在吗？”
“在，他说妈妈和哈维叔正在光明教堂，要带我过去看看。”
“瑞秋阿姨他们，还好吗？”通常而言，只有尸体才会暂时停放在教堂，让亚伦不敢继续往下想。
“约翰神父说妈妈他们伤势不重，但是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教会让他们通知被袭击者的家属，他怕我太担心，就亲自来通知我了。虽然约翰神父说他们没事，但我还是好怕。”
亚伦吊着的心放了下来，还活着就好。他掏出一块手帕递给艾琳，“你先擦擦脸，都哭花了。放心，瑞秋阿姨他们会没事的。我也和你一起去，等我去跟老师请个假。”
亚伦一路跑到实验室，推开门，对着尤金道：“老师，家里出了些事，这几天我大概不会过来了。您顺便帮我和学校请个假。”
尤金刚结束了通宵的实验，正准备喝上一杯放松下，就见到亚伦急匆匆跑来，扔下句话后就要离开。
他用风系的无形之手拉住了亚伦，“慢慢说，别慌。需要来一杯吗？”
“这次我还真想来一点的，但是没时间了。艾琳的妈妈昨晚受到了袭击，现在正在光明教会，老师别拽着我了，教会的马车还等在外面。”
“让他们多等一会又有什么，罗兰难道还缺送你回家的马车吗？你先说清楚发生了什么。”
见尤金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亚伦只好先把怪物出现在郁金香大街的事简短地说了一遍。
尤金用无形之手将一杯酒放在他手里，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串钥匙扔给他。
“金麦穗大街21号，那是罗兰分给我的房子，不过我很少住在那。这件事完全平息之前，你先把他们接过去吧。第二区的治安总是好一些的。只要别把我的藏酒都喝完，其他的东西随便用，会有管家定时补上的。”
“谢谢老师。”亚伦没想到尤金会提供这么大的帮助，愣了片刻才想起道谢。
尤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我这是为了让你能安心追求真理。心静不下来，是没法做研究的。”
亚伦将手上的酒一饮而尽，带着钥匙来到大门，跟艾琳一同上了教会的马车。
马车在第六区的光明教堂停下，以往和平安宁的小教堂，此时已经被一圈巡逻队的士兵围住。神职人员们向前来的信徒们做着解释，让他们暂时在家祷告。
教堂前后的空地上立起很多帐篷，里面安置着不少第六区的居民，似乎怪物不止侵扰了郁金香大街一处。
最让他注意的，还是进出于各个帐篷，带着鸟嘴面具的神职人员们。
这一刻，他能确定，那种无形的威胁终于侵入到了第六区。抬头看了眼阴郁的天空，沉闷的空气预示着暴雨将至。
约翰作为第六区光明教堂的神父，在这里很有话语权。通过和一名鸟嘴的交流，很快便掌握了足够的信息。
“约翰神父，妈妈和哈维叔他们怎么样了？”艾琳见约翰回来，急忙问道。
“光明神保佑，怪物虽然闯进了花店，但并没有伤到瑞秋和哈维。”
艾琳松了口气，眼泪忍不住再次流了下来。“太好了，妈妈她们没事。约翰神父，我现在可以看看她们吗？”
约翰神父摇了摇头。“他们虽然没事，但是造成这件事情的怪物们，身上很有可能带着某种疾病。需要等医生们进行完彻底的检查后，你们才能见面。这是保护他们，也是保护你们。不过艾琳你放心，一切会没事的。”
确认了瑞秋和哈维的平安，亚伦在轻松之余，心中同时生出警惕。
“约翰神父，你说的疾病，是不是会让人变异成怪物的病。”
约翰似乎被亚伦的话吓到，“亚伦，你……”
亚伦指了指远处的鸟嘴们，坦然道：“祈愿节时，我和艾琳跟着圣女去第七区传教，我们亲眼看到一名叫瑞恩的年轻人发生了变异。那时，他们也出现在了现场。”
约翰苦笑道：“没想到你们知道得这么多。教会还没确定变成怪物是否与某种疾病拥有直接联系，目前只是猜测。这件事在教会调查清楚之前，希望你们能先保密。”
艾琳本来放松的精神有紧绷起来，“净化术能够治愈这种病吗？”
约翰有些惭愧地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
过了一会，鸟嘴对约翰说了什么，约翰对艾琳道：“瑞秋她们的状况正常，你们可以进去了。”
在帐篷中，他们看到了坐在一起的瑞秋和哈维。
瑞秋的状态看起来不错，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哈维倒是有些轻伤，额头包着两圈纱布。不过听光明教会的牧师说，这并不是怪物造成的，而是教会骑士前去营救时，撞飞的石块不小心砸伤了他。
“你们怎么来了？”瑞秋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艾琳和亚伦。
“约翰神父告诉我们的，我和亚伦都担心死了。妈妈，你和哈维叔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怪物吓不吓人，你要是害怕的话我可以申请走读。我马上就是四阶骑士了，有我在，什么怪物都伤不到你们。”
瑞秋摸了摸艾琳的头，笑着说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你看，我们这不是没有事吗。你们没事不要离开学校，那里有老师在，比外面安全很多。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有哈维和神明的保佑，我们不会有事的。”
“妈妈！”艾琳对瑞秋危机感的缺乏很不满意。
“瑞秋阿姨，这次的事件恐怕会很麻烦。如果不把你和哈维叔安置好，我们在学校里不可能安心的。”亚伦在一旁帮声道。
约翰见两人不放心，提议道：“因为怪物的袭击，让花店倒塌了一半，教会会负担起花店的维修。但修好以前，恐怕没法住人了。这段时间，瑞秋你和哈维可以先搬到教会这边，这样也能让他们安心些。”
约翰神父的提议不错，但是亚伦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
“十分感谢您的好意，但是说实话，这里并没有一个正常生活的氛围。而且，你们也不能保证它没有传染性，不是吗？在我看来，留在这里反而更加危险。我和老师借了处住所，瑞秋阿姨和哈维大叔就由我安置吧。”
星期一下午，魔法实践课。
亚伦的缺席，让埃尔文一时找不到对练的人。
正在埃尔文等待其他组第一次交手结束时，肖恩张扬的声音在训练场中响起。
“埃尔文，你的沙包既然丢了，那咱们之间的事正好做个了结。”
第五十七章 错误的路
“肖恩，你是准备来当我的沙袋吗？”埃尔文已经掌握了肖恩的秘密，并没有因为上次的比试而对他心生忌惮。
“埃尔文，希望你待会还能这么自信。”肖恩一个跃步跳上擂台，冲埃尔文招了招手。
埃尔文没理由拒绝，也上了擂台。
肖恩底气十足地道：“还是按你们的规矩，十秒准备时间。”
肖恩指了指马丁，“软蛋，你来计时。”
“埃尔文你下来，我让他知道到底谁是软蛋！”马丁在假期中掌握了几个三阶攻击魔法，他有信心给肖恩一个教训。
“马丁，这次我先来。由你计数的话，正好看着我怎么替你教训他。”
肖恩看着面带怒意的马丁走上擂台，不在意地道：“别急，收拾完埃尔文就轮到你了。韦恩家的软蛋。”
马丁冷哼一声，“曾经有一家马戏团忘了关门，里面关着的动物跑到了城里。肖恩，那些跑到第二区的猴子，就像你一样聒噪并令人讨厌，你知道它们的下场是什么吗？”
他不等肖恩回应，自顾自地说着：“它们想破坏韦恩家庭院的雕像，却被倒塌的雕像砸碎了脑袋。”
马丁说完，不再理会肖恩，开始了十秒计数。
十秒过后，埃尔文身上浮现出一套岩石铠甲，与凝聚光明铠甲的肖恩对冲而去。
“巨人”埃尔文和“蛮牛”肖恩的战斗一向如此，两人在擂台中央角力，一步不退。
这种战斗方法快速而直接，谁如果在角力中落于下风，便会被对方完全压制。只有擅长肉搏，且极为自信的人才会选择这种方法。
肖恩左手扣入埃尔文岩石铠甲的缝隙，右臂挣开埃尔文的抓握，一拳向着埃尔文胸口轰去。带着守护魔法光芒的重拳近距离轰击，让埃尔文胸口的石甲出现大片龟裂。
埃尔文被打的后退半步，但两人左臂互相抓住，靠着彼此的拉扯停住退势。趁着肖恩一拳击出还未回力，埃尔文冲着肖恩胸口也回敬了一拳。
埃尔文与肖恩的切磋可不会留手，一拳就打的肖恩光甲闪烁，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再来！”
肖恩又一拳打在埃尔文胸口，埃尔文自然回以重拳。两人左手相抓，右手不断轰击着对方。这种最野蛮，最具有力量感的战斗，很快吸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两人对攻了十拳，埃尔文胸口的石甲大片碎裂，似乎随时都会崩塌。肖恩的情况更差，光明之铠已经消失，如果医务室的朱迪老师在，一眼就能看出他至少断了三根肋骨。
胸口的伤势让肖恩每挥出一拳都要消耗成倍的体力，很快拳头的速度降了下来。在第十一拳时，埃尔文抓住了肖恩打来的拳头，平静地道：“你输了。”
肖恩吐口水般吐出一口淤血，眼中露出一丝疯狂之色。
“大话留在赢后再说。”
肖恩一直抓着埃尔文左臂的左手突然松开，化作手刀劈向埃尔文胸前。这一刻，正巧是埃尔文魔力节点流转至胸口的时候，如果他的手刀斩中，将会重现放假前的一幕，胜负也会瞬间逆转。
可惜，埃尔文已经不是放假前的他了。一面坚固的盾牌出现在他左臂，挡住了肖恩的手刀。
土系二阶魔法，顽石护盾。
“我说过，你输了。”埃尔文的语气依旧平静。
肖恩眼中涌现出细密的血丝，整个人陷入狂暴状态。“还没有，我绝不会再输给你了！我需要更多的灵感，更多的力量。哈哈，我感觉到了！埃尔文，这回输的是你！”
癫狂的喊叫中，肖恩的四肢如同充气般膨胀起来，身体显得怪异而臃肿。
“力量！这就是力量！这次是我赢了！”
伴随着胜利者的宣言，肖恩充血的眼珠砰的炸裂开来，随后爆开的是青筋鼓起的头颅。
淡红色雾气从他脖子上的巨大创口中涌出，雾气瞬间扩散开来，布满了整个擂台。
肖恩变异的身体也想泄了气一般恢复常态，倒在了擂台上。
马丁掩住口鼻，退到擂台边角。看着头颅炸裂的肖恩眼中有一丝错愕，难道烦人的猴子们会有相同的下场？
埃尔文站在红雾中心，看着面前软倒的无头尸体呆住了。
在红雾的环绕中，他感觉意识在飞速离开自己的身体，向着不知名的地方疾驰而去。
四周猛烈的穿梭感停止时，他来到了一片黑云之中，黑云带来浓重的潮气，让他呼吸得格外吃力。地面发出荧光藓类般的微光，淡蓝色的光芒映衬得黑云更加浓重。
他分不清自己站在地上，还是站在天上。
黑云在他周围流动，翻卷，变化带来的却只有黑暗，他看不到路。
突然间，一道光照亮了周围。
一切迷茫的，困扰的，阻挡着他前进的黑云被照散，他看到了这片空间的真相。
脚下是一条条石板铺就的路，正是它们散发出的微光。
他选择了一条离他最近的走了上去，随着先前行走，周围浮现出他看过的书，听过的课，偶尔瞥到过的知识。
这些信息在他脑海中融合，提炼，汇聚成他能理解的东西。
他突然明白了他该做什么，他应该坚持现在的风格。他要有岩石一般坚固的皮肤，要有巨人一般高大的躯体。
土元素开始在他身边聚集，这种元素浓度，让他以为进入了元素界。
随着埃尔文在他选择的路上前行，土元素不断融入他体内，让他的身体向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变化。
每走一步，他都高出一厘米，躯体膨胀一分。渐渐地，他变成了将近十米的巨人。他一跺脚就能撕裂大地，挥出的拳头能卷起狂风。
巨人的步幅远大过之前，这让他越走越快，变化的也越来越快，直至他拥有了他自己都害怕的力量。
埃尔文心中有了明悟，这就是灵感，这就是力量，这就是他所追求的未来！
最后，他的面前没路了。
身边的路还在不断向前，但是他脚下的路断了，面前又变成了无尽的黑暗。
他想换到隔壁的路，却发现两条路之间隔着巨大的空隙，它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遥远，遥远到巨人的步伐都无法迈过。
他想回头，却发现身后的光明也消失了。
“埃尔文！”
一道呼喊将埃尔文带出那片世界，埃尔文看到了刚进入训练场，满脸不可置信的亚伦。
埃尔文低头，看到了躲在训练场边缘面露惊恐的同学，以及将学生们保护在身后的老师们。
他还看到了与石块融为一体的自己。
从他清醒的那一刻起，石块便不断从他身上剥落，他也感受到力量在飞速从体内流逝。
他将手举到自己面前，握紧了拳，却无法抵抗分解的趋势，石头凝聚的巨大手指断裂落下。
“这就是我的结局吗。可惜，到最后也没能达成妈妈的期望。”
埃尔文接近十米的身躯轰然倒塌，散落成一地碎石。
第五十八章 葬礼
亚伦带着瑞秋和哈维到了金麦穗大街21号，第二区的地理位置，注定了这里的房子都是豪宅中的豪宅。
尤金的房子豪华到让瑞秋不知所措，亚伦花了很久才说服两人暂时住下。
一切回到正轨后，瑞秋就担心起两人的安全和学业，任亚伦和艾琳怎么劝说也没用，非让两人赶快回到学校。
瑞秋的唠叨，就连亚伦都抵挡不住，更何况艾琳。两人无奈之下，只能回到罗兰。
谁想到刚回学校，亚伦就看到埃尔文异变的那一幕。
这一天，真的是糟透了。
当坏事都聚在一起时，反而会让人在麻木中感到平静。亚伦呆呆地看着窗外，甚至连艾琳的安慰都想不出该用什么表情去回应。
不出亚伦所料，教会封锁了罗兰学院，鸟嘴们进入训练场，对在场的学生和教师依次做了检查。
检查过后，在场的人都被送入宿舍隔离，观察半个月后才能确定他们彻底安全。毕竟肖恩的情况和以往都不一样，他身体中喷涌的红雾，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感染了埃尔文，并造成了他的死亡。
至少从众人的视角看来是这样的。
半个月中，罗兰学院的学生们没有其他异变发生，距离红雾最近的马丁也安然无恙，罗兰学院才解除了隔离，恢复了课程。
五月八号，周二。
罗兰复课第一天，亚伦在教室里看到瘦了两圈的马丁。
亚伦给了他一个熊抱，“看到你没事真好。”
马丁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亚伦捏了捏他的胳膊，“怎么瘦了这么多？是教会不给你晚餐，还是你的口味太挑剔？”
马丁一副庆幸的表情说着：“别提了，这些天我差点被自己吓死，哪还有什么心情挑剔食物。第一周的时候，每天晚上我都会做噩梦，梦到自己也变成了怪物，脑袋像肖恩那样突然炸裂，或者像埃尔文那样变成岩石”
回想起当初的噩梦，马丁仍心有余悸。
“作为近距离接触了红雾的人，那群鸟嘴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不过这不怪他们，我照镜子时也是这么看自己的。说实话，那种等待死亡接近的感觉很不好受。为了摆脱恐惧，为了不变成怪物，我甚至想到过自我了断。还好那些神职人员没给我留下什么尖锐的东西，而且我也怕痛。”
亚伦拍了拍马丁肩膀，安慰道：“难为你了。不过这都过去了，不是吗？”
马丁叹了口气，“是啊。后来我想开了，反正都是死，变成怪物也好过被吓死和饿死，然后我才恢复了饮食。听说人七天不吃东西就会死，如果我再晚两天，恐怕吓死前就要先饿死了。”
亚伦问道：“你的身体，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了。昨天光明教会的大主教阁下和尤金院长一同为我做了检测，一切正常。赞美诸神，多亏医神的庇护，让我免于变成怪物。今天一大早，我就去把医务室的天顶画好好擦了一遍。”
今天，同样也是埃尔文的葬礼。
下午，亚伦请了假，来到了大地教会的墓地。埃尔文，是大地主神的信徒。
天空阴沉的能拧出水，但雨滴迟迟未到。
来参加埃尔文葬礼的人不多，魔法部一年级学员中，只有代表全班同学的安琪，亚伦，以及马丁。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他的尸体上会不会还存在那种可怕的病毒，即便他的尸体已经接受过主教的净化。
大地教会的神父为埃尔文进行了最后的祷告，埃尔文的母亲趴在棺木上，哭得很厉害。
亚伦在埃尔文墓前放了一束白菊花，等到泥土彻底覆盖了灌木，他就离开了人群，坐在了墓园边的矮墙上。
他静静地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学校的老师们劝埃尔文的母亲节哀，并承诺会让埃尔文的弟弟入学；看到教会和肖恩的父亲对埃尔文的悲剧感到惋惜，并给予了埃尔文母亲一些补偿。
还听到了埃尔文的母亲在不远处教训埃尔文五岁的弟弟，让他要加倍努力，不要像哥哥一样令她失望。
这句话让亚伦很难受，难受到想给她一拳，并告诉她埃尔文在学校付出了多少。
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参加葬礼的人们逐渐散去，安琪回了学校，灵修会晚上要商量下一次实验。马丁去了蛮牛餐厅，虚惊一场后，他急需一顿大餐来慰藉身体和心灵。
最后仅剩亚伦一个人还留在墓园，他保持着之前的坐姿，直到天上开始落下雨点。
他来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但已经进入过两次墓地。上一次，是安葬白风车村村民时。
“洛娅小姐，想要安稳的生活，这点很过分吗？”亚伦自言自语道。
“弱者没有选择的权力，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洛娅一如既往的不会安慰人。
“嗯，我发现了。命运，就是个最垃圾的导演。我想当个普通的向导，挣出艾琳的学费，结果遗迹塌了；我想安稳的当个学生，不去管所谓的献祭，结果邪神虚影出来了；我想维持我尽可能安稳的生活，已经极力不去管那些烂事，选择相信教会了……”
亚伦猛地站了起来，一脚踹塌了刚才坐着的矮墙。“结果换来的就是瑞秋阿姨遇袭，埃尔文死得不明不白。”
“我只想普通的生活，普通的和你去取回神力，然后普通地过完这辈子。为什么就这么难？我不去找麻烦，麻烦却不停地，变本加厉的找上我！洛娅小姐，如果你碰到这种事，你会怎么做？”
洛娅眼中少见的浮现出欣赏。“我要做的事，没人能够阻止我。如果有什么挡了我的路，我就从他们身上碾过去。”
“对，既然他们一个个都不想让我好过，那他们就都去死好了！不管是秘密结社，还是什么怪物瘟疫，我要一个个把他们揪出来，让你抽出他们的灵魂补身体。”
“呸，我又不是邪神，才不吃那种肮脏的东西。不过多来几个邪神，我倒是不介意。”
发泄了一通，决定好之后的行动后，亚伦心里舒服了许多。
他走出墓园时，看到有一个人静立在外面，凝视着埃尔文的墓碑。那人有些眼熟，似乎是骑士部的学员。
亚伦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坐上了回学校的马车。
回到罗兰，他径直去往尤金的实验室。尤金像往常一样沉浸在实验中，对于他而言，隔离并没有带来什么影响。
“老师，我要调查城里发生的事。我需要帮助，还需要一个身份，帮帮我。”
第五十九章 顾问
看着制服胸前的白点，贝克皱了皱眉，这是通勤路上一只乌鸦留下的杰作。
“真是倒霉。”更倒霉的是，他不仅要穿着这件带有鸟屎的制服，还要在大清早就挨上司的骂。
“红月过后快一个月了！你跟我说一个可疑人员都没发现，你们的眼睛都是摆设吗？！你们的脑子里只有面包和麦酒吗？！”巡逻队办公室中，罗森子爵大声训斥着两名巡逻队长。
巡逻队的三名治安官中，第六区和第七区是罗森子爵的辖区，狂气瘟疫的调查一直没有进展，让城主和总治安官对他已经有所不满。
罗森子爵积累的压力和怒火，很自然的发泄在了两名巡逻队长身上。
“霍顿，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那群老鼠一定藏在肮脏混乱的贫民窟里。我想知道你这一个月都做了什么！我要听到的不是你又抓了几个走私商，捣毁了几个帮派。我要的是行踪可疑的外来人！是那些邪恶的鲁特魔法师！你以为现在是评选优秀巡逻队员吗？！”
“贝克，别再盯着你那件可笑的制服了”
“你的工作就和你的制服一样滑稽。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第六区一夜之间出现了五起狂气瘟疫，我让你收集这五个人一个月内所有行程和接触的人，并且找出他们的共同点。你给我的是什么？！”
罗森子爵将一打报告甩到贝克胸前，让那滩鸟屎变得更大了。
“没有交集！同住在第六区的五个人没有交集！见鬼，你想告诉我狂气瘟疫是红月时恶魔带给他们的吗？！”
贝克小声辩解着，“这些记录都有第六区居民可以作证。”
罗森子爵吼道：“这是他们24小时的行动记录吗？！现有的记录没有相同点，那就给我把剩下时间里的记录都查出来！这还用我教你吗！”
罗森子爵深吸一口气，喝了口红茶，平复着他的情绪。他的私人医生告诫过他，不要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
他揉了揉眉心，缓解着轻微的眩晕。
“霍顿，你给我把第七区的贫民窟挨个检查一遍。人不够，就去军队里借。配合出入城记录，就算是一只外来的老鼠，我都要你给我查出来。所有不配合调查的通通抓起来，这是教会批准了的。”
他克制着怒火，转向贝克。“你给我继续查，我要你精确到这五个人在红月前一个月内吃了什么，几点去过厕所，每天穿的是什么内裤。特别是他们去过的地方，最近有没有外来人出入。”
“明白了吗！”
“明白！”霍顿和贝克同时立正，高声回应。
“快点做事吧，如果到下周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我没法向总治安官交代，你们也不会好过的。”罗森子爵哼了一声，让霍顿和贝克都打了个机灵。
“对了，贝克你等一下。下午5点左右，会有一名罗兰的魔法师顾问过来。他是尤金大师的学生，你不仅要配合他调查，更要保护好他的安全。要知道，这可是总治安官亲自安排的。如果他在调查途中出了一点岔子，你就准备收拾东西去西边当监工吧。”
“明白！”
罗森子爵最后厌恶地看了一眼贝克的胸前，“还有，在那之前把衣服换了，别让外人看巡逻队的笑话。”
下午五点，贝克站在巡逻队外等待将要到来的魔法师。他既为接待一名学生而感到不满，又期待这位顾问能够发现些什么。
抱着这种矛盾的心情站在外面，他感觉自己像一名准备接待粗鲁佣兵的陪酒女。不满于顾客的身份，却又渴望着他带来的金币。
贝克正在自嘲时，看到远处走来一名少年。
少年身材中上，动作利落，脚步轻快，应该有着锻炼的习惯。单看身体素质，比起某些托关系进来的巡逻队员还要好些。一头黑色短发，五官柔和，算不上特别英俊，但是属于格兰城最近受欢迎的类型。
少年眼神平静，看不出强烈的情绪，贝克能看出他也在观察着自己。他很符合贝克心中年轻魔法师的形象，只不过，这位魔法师似乎是个怪人。
他带着深色高筒毡帽，穿着鲁特风格的贴身蓝色长衣，衣领处系着大红色领结。他的腰间有明显的凸起，从凸起的位置上判断，应该不是年少气盛而是一根短款法杖。左手握着一只烟斗，里面却没有塞进任何烟草。
总之，这是一个全身上下都透着怪异的家伙。
“第六区巡逻队队长，贝克。”
“你好，贝克队长。我是罗兰魔法部的亚伦，很荣幸能得到您的帮助。”
“你太客气了，需要帮助的是我们才对。”作为巡逻队队长的职业习惯，贝克从第一眼起就在分析着眼前的家伙。他的服饰风格和仪态一看就不是贵族，不过看起来手头并不缺钱，也许是出自商人家庭。
不过贝克并没有因为平民出身而轻视亚伦，毕竟他是尤金大师的得意学生，成为五阶职业者授勋贵族，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贝克虽然出自贵族家庭，却是次子，身份未必比亚伦高贵。
“亚伦顾问，咱们从哪开始？”
亚伦来之前已经订好了目标，“先从西蒙开始吧。”
巡逻队已经备好了马车，两人上车后，贝克拿出一叠手抄的记录。上面记载着案发当天狂气瘟疫病发者的近期行踪，病发者家人的口供，以及病发者在红月之夜都做了什么。
这些证词都由测谎水晶验证过，可以信任。
亚伦一边翻看着西蒙的行踪记录，一边问道：“贝克队长，西蒙的家人现在怎么样了？”
“红月之夜当晚，西蒙的异化程度是五人中最高的，对于他家人的状况，我们和教会也是最为重视。目前他的母亲、妻子和一名六岁的女儿都在教会保护之中，幸运的是，她们中并没有出现狂气瘟疫的感染者。”
亚伦点了点头，除了埃尔文以外，从罗兰学院和红月之夜受波及者的后续状态来看，并没有证据能直接证明所谓的狂气瘟疫拥有传染性。
“贝克队长，这五个人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比如同时加入什么集会，或者有什么共同爱好之类的？”
贝克摇了摇头，这种显眼的线索如果真的存在，那一定会放在报告第一页最显眼的位置。
“很遗憾，在红月之前的一个月中，他们几人之间别说有什么密切联系，在现有的被证明的记录中，他们甚至连面都没见过。”
亚伦皱了皱眉，“面都没见过？这五个人里三个是小商贩，分别经营着肉铺、面包店和调料店，这些都是第六区居民生活中的必需品，怎么会没见过面呢？”
贝克无奈地道：“事实确实如此。他们五人居住在不同的街道，如果要购买这些东西，他们周围都有更好的选择，没有必要去远处购买日常用品。生意经营惨淡，也许是西蒙等人唯一的共同点。”
第六十章 名侦探亚伦
作为一名勤劳的肉铺老板，西蒙的生活十分规律。
肉铺开门时间为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每周营业七天，没有休息。除工作时间外，西蒙每天的空闲时间都安排得很满。
每周一肉铺关门后，他会去格兰郊区的屠宰场进货；每周二和周五，前往大地教会祷告；每周三他会留上一条最好的牛里脊不卖，为家人准备一桌大餐；周四则会参加附近街区肉铺老板间的聚会。
周六是西蒙一家集体活动的时间，西蒙夫妇会带着小女儿一起在河边散步。而周日，他会歇业半天，带着他那台老式魔法制冷机去第五区的魔法商店充能。
西蒙的社交范围和活动区域都十分固定，让巡逻队很容易就能查到他的行踪。然而这种正常，却也导致了巡逻队的困境。
他太干净，也太简单了。一周去两次教堂，并专门抽出两天空闲时间陪伴家人，简直可以说是守法公民的模板生活。
阅读完西蒙的时间表，巡逻队的马车正好来到了目的地，第六区风信子大街。马车在大街中段停下，车门正对的就是西蒙家。
贝克打开了房门，带着亚伦进了屋。
自从红月之后，这里就没人打理，屋外的草坪上生出杂草，屋内的家具也落了一层灰尘。
不得不说，莫尔兹执法人员的素质极高，亚伦相信西蒙家从里到外每一个角落都被检查过，但他们完美的复原了屋内的摆设，几乎看不出被翻动过的痕迹。
贝克见他仔细地观察着屋里的布置，出声提醒道：“亚伦顾问，这里已经有军方的专家检查过了，有价值的情报都记录那份档案上。”
“我想再检查一遍。”
“没问题。我就在门外，有需要的话随时叫我。”贝克不认为他能有什么新发现，这样只是浪费彼此的时间，不过想到这名顾问的来头，就由他去了。
亚伦一个人留在屋内，闭上眼睛，开始用神秘学课上讲过的占卜法推断线索。结果不出所料，没有得到任何启示。
他挠了挠头，将烟斗叼在嘴里。
“这只烟斗是魔法物品？”洛娅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是。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烟斗，才用了我15铜币。”
“你又不抽烟，为什么会叼着它？”
亚伦正了正脖领上的红色领结，“你不懂，这是传说中的大侦探套装，你现在应该管我叫名侦探亚伦。”
洛娅眯起了眼睛，她很不喜欢亚伦质疑她的博学和智慧。“你很有名吗？”
“将来一定会的。”
亚伦没和洛娅在自己的穿搭上纠缠，“洛娅小姐，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有古怪，你怎么看？”
洛娅在房间内转了转，“这里给我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不过，它的来源似乎不在屋子里，而是后院的什么东西。”
亚伦当即走出房门，对贝克道：“贝克队长，你带我去后面看看。”
贝克有些惊讶，这名年轻的顾问这么快就看完了屋里，还目标明确的要检查后院，难道真的有他们没注意到的东西？
“后院是西蒙的冷库，亚伦顾问，您有什么发现吗？”
“那里似乎有古怪。”
“您在屋内发现了什么吗？”贝克敢确定，刚才的时间里后院中绝对没发出一丝响动，他只可能是从屋里找到了什么线索。
亚伦吸了一口空烟斗，从容地说道：“直觉。”
这两个字直接噎住了贝克后续的疑问。在他的带领下，两人来到后院一处低矮的小屋前。
贝克取出两盏提灯，“冷库在地下，进去后小心台阶。”
冷库是西蒙在自家后院中挖出来的，大概四五米深，四十平方米左右。
一进入地下，阴森的寒气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在提灯的照耀下，亚伦能看到冷库顶上沾血的铁钩，和脚下暗红的痕迹。
单是这副模样，就能当做恐怖片场景了。联想起西蒙在红月时的嗜血和攻击性，这些铁钩上说不定不止挂过猪牛羊等家畜的尸体。
“亚伦顾问，有什么发现吗？”贝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脑补。因为早上那只乌鸦的关系，他现在穿着备用的薄款制服，在这鬼地方每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亚伦举着灯四处观察着，“我还需要仔细观察一阵。”
贝克看着亚伦一寸寸的检查着冷库，如果等他检查完，自己恐怕早就冻僵了。
他犹豫地看了亚伦一眼，“我先去取件衣服，冷库的门开着。亚伦顾问，要是遇到危险记着喊我。”
等贝克离开，亚伦也就不装了，直接问洛娅道：“洛娅小姐，你能具体感觉出哪有问题吗？”
洛娅好笑地说道：“名侦探亚伦，这是你查案还是我查案？”
亚伦厚着脸皮道：“我们莫尔兹人，遇到困难都习惯性向神明祷告。”
“我告诉你的已经够多了，我只能再告诉你，这冷库里哪都令我不舒服，其他的就靠你自己了。如果你实在想知道，用出那个条件的话，我可以帮你到整个案件结束。”
亚伦轻咳一声，“洛娅小姐你说得对，这是我的案子，应该自己努力才对。”
“哼，吝啬的凡人。”
他在冷库里转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冷库中央的魔法制冷机上。
西蒙用的是长宽接近一米，高半米的老式魔法制冷机。这种制冷机比起最新款要沉重许多，每次都要西蒙夫妻合力将它抬到推车上，然后再用升降装置送到地面。
也许是和尤金在一起实验的久了，让他对于魔法制品总是很敏感。他蹲下身来，研究起这台制冷机。
机器的原理很简单，消耗也不大。一颗一银币的一星晶核就够支撑它工作一周。不过魔法商店为了将客户绑定在自家，并没有选择用魔力晶核供能，而是必须用一种将晶核液化并稀释过后的魔法溶液。
这种溶液比起晶核要便宜两成，但代价就是每次为制冷机补充能量，都必须带着它去魔法商店，或者为上门服务额外付费。
亚伦职业病发作，下意识解读起制冷机上的魔力回路。这下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丝不协调，这台制冷机上有几处无效支路。
换成其他人，也许会以为是店家设计回路时出了失误，毕竟它是台老式的低档货。但以亚伦对魔法回路的了解，从设计制冷机的魔法回路构建逻辑来看，就算出现失误，也不应该是这里。
从这丝不协调逐渐向下解构，他又发现了几处多余的构造，仿佛在彰显着设计者的粗心。但越是这样，越让亚伦觉得奇怪。
终于，他在许多小错误中，发现了两条最不起眼的支路。
它们能起到辅助主回路的作用，却也“偷走”了一小股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