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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坐船的阿飘     土著修仙很困难txt下载     土著修仙很困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她

    厉臣神色透着一丝无奈,语气尽可能显得轻柔道:“我对我的行为表示抱歉,当时只是心血来潮,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道歉,我可以在不违背常理的情况下,欠你一次人情,至于这人情你要如何用都可以。”

    少女红扑扑的脸蛋浮现一丝惊讶,没想到年轻人会那么好说话,她的身子娇小,即便挺直了腰板,也只是到厉臣的胸膛,所以她仰起头,鼻尖发出一声冷哼,不满说道:“你的人情有什么好的?如果我要你去击杀靖天狼,难不成你还能真把他给杀了?”

    谁想到厉臣轻笑一声,接过话头道:“可以,杀他不能,如果你真的希望的话。”

    离得最近的三位青年神色微变,其中一人下意识望向里面。

    厉臣瞧着其神态,顿时嘴角上扬。

    没想到谈话里的人物就在里边?

    “看样子他应该就在里面,你现在点个头,不用一炷香,我取其头颅给你。”厉臣双手笼袖,磅礴的气机释放,瞬间向宅第的某处笼罩而去,虽然没有杀意泄露,可现在还有谁敢说他不过是开口说笑的家伙?

    里边静坐与人谈笑的靖天狼神色铁青,紧握的双拳,说明他的情绪是如何的急剧波动,城外一战,他虽然输了,但依旧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而厉臣出现,然后他便成为了他口中人情的筹码。

    少女静静地望着厉臣,良久后转过身。

    “虽然我很讨厌你,但城内杀人会犯大忌,你又何必为了偿还人情,做到这种地步,我不知道你在其他地方是怎么做的,可这里是雍州,不同于其他州郡。”少女说道。

    厉臣内敛气机,上前一步跟上少女步伐,笑着道:“广昌城是雍州仅有的八座大城,守备自然精良,如果算上城主府的秘密力量,估计我很难强闯逃走吧。”

    而这时候罗升淡淡说道:“算我一个,只要速度够快,有机会出城。”

    少女不可置否。

    朱媛跟在厉臣的身边,她作为炜丸城朱氏的代言人,即便在这宗族弟子满座的宴会上,身份地位也是颇为拔尖的,众所周知,亏得那位惊才绝艳的老祖宗,炜丸城朱氏早有大世族的底蕴气象,之所以名声不显露,也是因为很多因素以及思虑考量在。

    厉臣瞥了朱媛一眼,后者微不可查地点点头,红唇微动,轻声在其耳畔说了一个名字。

    少女走过中堂,发现厉臣还在自己身边,不由得蹙眉,语气冰冷问道:“虽然宴会规模不大,可院落场地够广阔,你又何必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再说你不是说要找人。”

    说完,她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厉臣,脸蛋浮现出一抹讥讽。

    “宴会开办是问道,不是给你来寻花问柳的,一身脂粉气,看来一场鱼水之欢还不能满足你,想着又找新猎物?”

    厉臣苦笑连连。

    朱媛闻言,平静的神色顿时掠过一丝犹豫,接着很快归于原样。

    厉臣轻声道:“我找的人是羲瑟宗的弟子。”

    少女嫌恶地看了年轻人一眼,撂下一句话。

    “有本事你再说一句试试?即便你有一头四品妖兽,羲瑟宗的两位祖师还在城主府,更有一位剑宗长老,不容你放肆。”

    厉臣说道:“我只是想见她一面,拜托她一件事情而已。”

    少女对厉臣的言辞半信半疑。

    最后,厉臣还是见得了那位大名鼎鼎的寒血体质的少女。

    看似狭小的庭院,容纳了将近二十位宗族弟子,他们三五成团,高举手中的酒杯,轻声谈笑着,其中不乏有修士语出惊人,惹来四周一阵热闹的鼓掌声,厉臣等人的出现,顿时吸引了无数视线的注视。

    尤其是厉臣与罗升,汇聚了过半数的视线。

    一些女子抱有好奇的心态,不断打量着那位击败靖天狼的年轻人。

    自古美人多喜爱强者,一位年纪轻轻便有望武道的青年,说不定有朝一日,便会成为大商朝的就封藩王,视其封地,说不定连五宗都要重视,放下身段与之交好,若是成为这种人的道侣,不为一件好事。

    厉臣不知道那些女子的心思,或是即便知道,也不会去在意。

    他走进庭院,所看到的第一眼,便是那位霜发如雪的豆蔻少女,与身畔的羲瑟宗天骄不同,少女如同那一头雪发,清纯动人,姣好的脸蛋有一抹淡淡的青涩残留,玲珑的小鼻子以及可人的小嘴,让得她在不知不觉间,吸引了一大批目光的悄然注视。

    少女含笑与人说着什么,顺应同宗好友的视线,下意识望向厉臣所在的位置。

    正巧厉臣看着她。

    于是两道视线在半空对上。

    厉臣轻轻点头,然后率先迈开步伐,朝着少女的位置缓步走去。

    身畔的羲瑟宗天骄冷哼一声,与之后的罗升,朱媛一同跟上。

    “我叫厉臣。”青年在少女身前站定,作揖行礼,神色平和地望着她。

    少女在同宗好友又惊又喜的呼呐下,略显拘谨的点点头,说道:“然后呢?”

    厉臣一下子陷入尴尬的境地,其身畔的羲瑟宗天骄顿时哈哈大笑,不知为何,见到厉臣吃瘪的模样,她就十分解气,上前一步,来到少女的身旁,牵起她的芊芊玉手,似笑非笑地望着青年问道:“然后呢?”

    厉臣微微一笑,缓声道:“我与刘雯雯,玉钗两位师妹私交甚好,三年前受到她们的请求,去治好你身体的隐患,怎知闭关一晃三年已过,在打听你消息之时,知晓你在广昌城,并且已拜入羲瑟宗,打算过来见一面。”

    少女神色缓和,惊讶地望着他道:“这个名字我听她们提起过几次,不过好像不太一样,你真的是雯姐和玉钗妹妹她们认识的那个厉臣?该不会是在唬弄诓我吧?”

    厉臣苦笑,虽然他眼下这张脸稍显清秀,但无论如何也算不上难看,真不知那两人是怎么形容他的,说道:“我覆有脸皮。”

    少女那双红玉般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他,良久,她摇摇头道:“你有私心,我无法相信你,除非你肯在此揭开面皮,将你的真面目示人,否则我不会与你继续交谈下去。”

    “一定要这样子吗?”厉臣有些无奈。

    少女道:“你也可以拒绝,不过我看得出来,你想拜托我做某件不好的事情。”

    闻言,羲瑟宗天骄,也就是被靖天狼说成傲气女的少女神色微变,一脸不善地盯着厉臣,仿佛在说,只要他敢开口,她就会立刻叫来羲瑟宗的两位祖师。

    朱媛沉默。

    罗升平静说道:“还有一个办法,将她带走,不答应也得答应。”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死寂。

    一位位青年倏然起身,神色冰冷地望着那两位青年。

    厉臣苦笑地拍了拍罗升的肩膀,然后将手放在了脖子上,片刻后,将一张面皮撕开,显露出他原本的样貌。

    没有人说话,只是庭院里的呼吸声加剧了起来。

    那些火热的视线落在厉臣的身上。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好看的人?当真不是行走尘世的谪仙人?

    朱媛抬起头,看得那张脸孔竟是愣住了。

    不止是她,原本对厉臣抱有一丝敌意的羲瑟宗弟子,如今美目泛起异彩,上下打量着他,再无之前的冰冷淡漠。

    雪发少女也是一愣,与其他女子的反应相比,她显得格外平静,轻轻点头,笑道:“玉钗妹妹说你帅得没边了,现在看来,何止是帅得没边,简直是不能用帅形容,我的病症不用你来治理,告诉我你的目的。”

    厉臣长揖行礼,神色十分认真,传音说道:“请你与我双修一次。”

    雪发少女一怔,显然是没反应过来,良久后,深深看了厉臣一眼,摇头道:“恕我拒绝,虽然有人觉得跟你牵扯上关系很好,但我并无这方面的思量,只想好好活着,当然,如果你想凭身后的势力将我掳走,我也不会反抗,毕竟能够就活着胜过一切。”

    厉臣挠挠头,无奈道:“没必要说得那么难听,我不会对你这么做。”

    说完,他顿了顿,接着道:“我可以给出足够的筹码,让你答应我,比如说,你爷爷的死因,然后给你可以报仇的力量,羲瑟宗的法子是好,不过耗时太久,且至多让你步入神枢上境瓶颈,难以跻身金丹。”

    “在你看来,这世间的一切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交易的,真是让人作呕,这样的你,又有什么资格与我双修?我不愿意就不愿意,不管你说什么,我还是不愿意。”雪发少女神色平静,只是眼中蕴含着的冰冷,愈发彻骨,她淡淡说道:“我会当你没有出现过,又或者你现在可以动手将我带走试试看。”

    厉臣沉默,片刻后,他屈指一弹,一缕剑气钻进雪发少女的身体内。

    羲瑟宗天骄神色冰冷,怒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给我一个机会,在剑宗大典举办前,与你同行,作为交换,我会镇压你体内的寒髓,全力助你将其炼化为己用。”厉臣说道:“如果剑宗大典召开,又或者是在你身体隐患好了后,你还没有改变主意的话,我会离开,并且保证永远不会主动出现在你面前。”

    雪发少女平静地笑了笑。

第十二章嚣张跋扈

    “我拒绝。”雪发少女如此说道。

    厉臣缓缓抬起头,仿佛要将这个少女看透,顶着天蜀剑宗这个名头,极少有人会那么强硬地拒绝他,何况他自认自己提出的条件并不差,至少他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良久,他平静行了一礼,道:“我尊重你的选择,可我并不想那么干脆放弃。”

    说完,他扭过头去,不再理会雪发少女,而是望向羲瑟宗的天骄。

    “有缘再见。”

    他转身离去,经过朱媛身畔时,微微点头向其示意。

    罗升面无表情地看了雪发少女一眼,平静问道:“他对待世间女子素来温吞,如果我是他,你没有资格拒绝,如果再有下次,他日我会亲自登门拜访羲瑟宗。”

    雪发少女面无表情。

    而其他人羲瑟宗弟子却不能对这种威胁视若无睹,尤其是这种话出自罗升。

    刹那间,四五位羲瑟宗弟子围住罗升,隐隐将其退路封死,羲瑟宗天骄更是脸色铁青,纤细的十指相扣,能够为皇族赵氏相中,并与之世代交好,羲瑟宗有其骄傲在,最为著名的,便是伏羲天律阵法,只要有三位弟子便可结阵,应和天地之律声,攻防一体,丝毫不逊色清音宗的明清心咒经。

    羲瑟宗天骄神色淡漠盯着他,冷声道:“你是不是想死?”

    罗升淡淡道:“若不是时候不对,我倒想亲自领教一下举世闻名的伏羲天律阵法。”

    忽然,远方一道平静的声音传来。

    “不要对他动手,除非你们想死在这西南之地,又或者你们已经做好师门好友死绝的准备。”

    在场的宗族弟子,有的人想起了某桩往事,神色发白,两年前罗升再度出现在世人眼中,他不止刺杀了大陇州刺史,更将其一家老小尽数屠戮,并且将数个三流宗门杀得干干净净,若不是时间不允许,或许当初参与截杀的二流宗门的修士也会死亡。

    罗升曾有一句话,在大陇州流传已久。

    “争道之外,任何理由对我动手的人,先杀你一人,再杀你全家老小,更将你师门长辈好友全数杀光。”

    羲瑟宗天骄神色冰冷,心中对于厉臣的那点好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笑,两个未跻身金丹的家伙也敢大放阙词?”羲瑟宗天骄冷笑道:“先前我说了,这里是西南雍州,不是其他地方州郡,另外大典在即,群雄汇聚此地,我倒要领教一下,你身后师门势力再大,大得过十二氏族?大得过五宗,大得过天蜀剑宗吗?”

    雪发少女平静说道:“你还代表不了你背后的宗门。”

    庭院忽然刮起了一道风,去而复返的厉臣站在她的面前,神色淡然道:“你太看得起羲瑟宗了,况且又不是灭宗,何须得到全宗同意。我给你十个呼吸,若再不放人的话,休怪我不客气,亲自领教一下羲瑟宗的伏羲天律阵法到底是不是传闻那般无敌。”

    厉臣淡淡道:“一。”

    靖天狼倏然起身,他本是跋扈之人,可没想到这位年轻人,居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开口便要威胁羲瑟宗放人,当真那不到三里距离的城主府是死的吗?

    以羲瑟宗,清音宗以及大邢宗为代表的那些顶尖二流势力,之所以迟迟无法跻身一流之列,是因为始终没能出一位超越五境之上的大修士,抛开这一点不谈,这些宗门底蕴并不与五宗有太多差距,所以一些修士,早就将其看成了一流宗门的候补成员。

    “二。”

    “靖天狼你敢开口我便先废了你。”厉臣头也不转道。

    靖天狼怒极而笑,冷声道:“你真以为这座广昌城里没人治得了你们了吗?”

    “三。”

    厉臣神色平静,一双深邃的眸子直勾勾盯着雪发少女,淡淡说道:“两位真婴,五个金丹以及若干神枢,如果你们期待城主府那边会有反响,我只能说死了这条心,至少在我离开前,你们依仗的师门长辈一个都不会出现,现在不到五个呼吸了,怎么说?”

    气焰嚣张,言语跋扈。

    这是在场所有人对厉臣的评价。

    不过没人相信他的话,至少现在。

    可雪发少女相信他的话,因为她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于是她叹口气,平静说道:“我只是一个刚入门的弟子,没资格使唤诸位师姐,即便要停手,你也不应该对我说,何况仰仗师门长辈的力量,真算不得什么真本事。”

    厉臣轻笑摇头,神色间掠过一抹戏谑,反问道:“若是没有羲瑟宗存在,对于在场的修士,你们不过是床笫玩物,又有什么资格站在我的面前跟我谈条件。试问在座的各位,谁一次都没仰仗过师门长辈的力量。”

    “八。”

    雪发少女沉默。

    羲瑟宗天骄死死盯着那消瘦的背影。

    动静闹得那么大,早就宗族弟子悄然捏碎遇见,传讯师门长辈,可惜,不知为何,整座广昌城热闹非凡,唯独这一处,准确来说是这一间宅邸,陷入了死寂中。

    “九。”

    当厉臣嘴中吐出这个数字的刹那,雪发少女无奈道:“放吧。”

    羲瑟宗天骄脸色难看,心中却松了一口气,于她一样,围住罗升的羲瑟宗弟子也放松下来,打断施法,回到雪发少女的旁边,神色冰冷地望着面前的厉臣。

    雪发少女平静道:“就我所知的那些人,他们都不如那么你这般嚣张跋扈。”

    厉臣知道她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天蜀剑宗年轻一代的天骄,他说道:“再见。”

    然后他便与罗升一同离开。

    羲瑟宗天骄冰冷的神色掠过一丝复杂,而后很快恢复平静,她望向雪发少女,轻声问道:“不要担心,我现在便去一趟城主府,请示两位祖师,不会让他们嚣张下去。”

    被那两个家伙一搅和,宴会也开不下去,很快散去。

    雪发少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点头。

    等羲瑟宗天骄独自一人来到城主府,却发现那些大人物齐聚一堂,并且气氛仿佛冻结了一般,唯独坐在位置相当靠前的一位麻衫老人神色平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瞥了一眼羲瑟宗天骄,说道:“答应他。”

    “不可能。”

    立即开口拒绝的人,是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她丰腴的娇躯颤抖不已,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却又不敢在那老人面前释放,她说道:“桑瑶是我的弟子,岂能和他双修,天蜀剑宗难不成要强迫我羲瑟宗答应吗?”

    羲瑟宗另外一位祖师,那位老妪脸色也不太好看。

    在动静稍微大的时候,就不乏有人想过去一趟,将那两个嚣张到没边的年轻人镇压,可谁知道,麻衫老人突然出现,并开口邀请他们到大厅一举,不准让他们离开,加上城外袒护两位年轻人的举动,这让各大宗族的祖师长老,不由得深思其中关系。

    麻衫老人平静道:“你们可以这么想。”

    老妪忽然问道:“那个年轻人是贵宗弟子?”

    麻衫老人点头。

    众人沉默了,良久后,一位真婴老祖问道:“贵宗素来以剑立门,从不招剑修以外的人,难不成那年轻人还是一位剑修?”

    麻衫老人点头。

    “可他展露出了炼体武人的境界…”一位金丹修士喃喃道。

    麻衫老人缓缓道:“他是我的弟子,其剑道境界极高。”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羲瑟宗天骄一怔,没想到那位年轻人居然会是剑宗长老的弟子。

    麻衫老人接着道:“虽然不能代表整个天蜀剑宗,可我希望,你们羲瑟宗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这场双修对他意义非凡,哪怕他不愿意强行施为,我这个做师尊的人,多多少少也应该帮他做成这件事。”

    美妇神色挣扎,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正色道:“我不能答应……”

    “娶桑瑶为妻,这样我羲瑟宗也不会多说什么。”老妪缓缓说道。

    麻衫老人皱眉不语。

    一位真婴境的老人劝解道:“强扭的瓜不甜,我们老一辈在这谈,不如让他们自己相处去,反正接下来的时日还多,万一日久生情,也不是什么奇怪稀罕事。”

    麻衫老人起身,环顾四周,淡淡道:“希望你们不要将他的身份泄露出去,不然等到剑宗大典召开,是会后悔的,在此之前,我也会向开口泄密之人,来上一场问剑。”

    一位剑宗长老的问剑,自然是要分生死的意思了。

    众所周知,天蜀剑宗的金丹剑修,不能以寻常金丹修士视之。

    闻言,众人面色一凛,点头应诺下来。

    待到众人离开,宫装美妇望向羲瑟宗天骄,轻声道:“远瑜你与他打过一场,如果不计代价,动用秘法能不能赢。”

    羲瑟宗天骄苦着张脸摇摇头,道:“虽然那一战我没全力以赴,至少也用上了八成修为,那家伙没有动用剑术,只靠肉身就将我击败了,就算用了秘法,恐怕很难赢。”

    老妪神情微涩,说道:“传令下去,绝对不准再去招惹那年轻人,还有我要见桑瑶一面。”

第十三章不知道

    厉臣问道:“我打算逛一逛坊市,若你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可以先回去。”

    罗升神色平静的点点头,视线偏移,望向街道的远处,一片灯火通明处,迟疑了会,开口说道:“离开宅邸的时候,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还是不要出去逛太久,或者说,多加小心一点。”

    他摘下腰畔的储物袋,丢给厉臣,并传音道:“第三个储物袋里的第六个储物袋的第一个储物袋,里面有一千晶石,还有一封信,是降妖阁主托我转交给你,看完即毁。此行就是为了给你这东西,过了今夜我便会离开,寻一个地方闭关,跻身上境。”

    厉臣不动声色地接过储物袋,别在自己的腰畔,挥挥手,朝着街道的远方走去。

    “去洪节城,找治中从事严仲休以及长史左士麟,他们是信得过的人,还有保护他们,不要让他们轻易出事。”

    “好。”

    “广昌城遍布耳目,若你今夜离去,哪怕遮掩行踪,也定会吸引一大批家伙,需不需要我让两千骑军护送你至听风关?”

    “他们会死绝的。”

    “谁敢在背后对你悄悄动手,我会登门拜访一番。”

    “好。”

    两人背对背离开,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结束了一场对话。

    罗升性情执拗顽固,在遇到厉臣之前,根本没有朋友,人人听闻他的名讳,不是畏如蛇蝎,便是厌恶无比,恨不得爹妈生自己的时候多长出两条腿,离得他远远,厉臣是第一个毫不客气地接近自己,并且表达好意的人,并且他感受得出,这种好意,十分纯粹,不含一丝外物杂质在,让他颇为喜欢。

    他不喜欢什么大道理,他只知道,谁惹他,就杀谁,杀到那些人胆寒为止,谁对他好,就不顾一切地为对方付出。

    厉臣行走时,身体周遭蓦然滋生出一道漆黑旋风,缠绕着自己,完成了一次兽化,他神色冰冷,尽力改变足以吸引众生视线的气质,可是气质能改,容貌不能易,所以他走在街道上,一位位经过的女子,只要是瞧见他,视线便定格在其身上。

    虽然皮囊好的人不说没有,可像是这般皮囊出彩,好似天上神仙一般的人可不多见。

    他并没有遮掩自己的修为,依旧是气海通窍两境之间,眼界低的,便以为厉臣不过是一位气海修士,在境界不低的一批人的眼中,也不过是一位堪堪通窍的修士。

    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地找到了两位逛着坊市的女子,昕娘的怀中抱着一头白猫,慵懒地环顾四周,显得很是无聊,而当两女注意到厉臣,顿时惊喜喊起来。

    “公子忙完了?”湫雪挽住厉臣的胳膊,凑上前闻着,露出放心的神色,娇滴滴地说道:“正巧,我和昕姐打算去拍卖行玩,公子你和我们一起去吧,我有想要的东西。”

    厉臣望向昕娘,后者苦笑道:“先前经过百鹊桥,我们听到芸生商会于今夜举办一场拍卖行,会有一种名叫百灵露的天才地宝出现,可使女子永葆青春,容颜不老。”

    厉臣闻言笑道:“百灵露功效的确极好,常年受到女子追捧……”

    说到这里,厉臣话语停顿,稍一低头,便瞧见了两道焦急期盼的视线。

    “我可不知道芸生商会在何处,你们还不带路,要是迟了没买着,可不怪我了。”厉臣说道。

    湫雪欢呼一声,拉着厉臣的手便朝着另外一处街道走去。

    挽着厉臣另外一条胳膊的昕娘轻笑,神色柔和。

    一行人的面前,有一位护卫扎堆环顾在旁的娇艳女子,回首瞧见了厉臣,如见天人,视线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投向青年,可惜那位青年只顾的与身畔两位女子打趣说笑,对于她的视线,置若罔闻。

    于是双方擦肩的同时,娇艳女子暗示一位粗狂侍卫撞向其中一位女子。

    厉臣神色不改,搂着昕娘入怀,同时腾出一只手,向前轻轻一压。

    只闻一声轰隆,包括娇艳女子在内,随行的十数侍卫通通双膝跪地,磅礴的巨力镇压,不止是身躯,就连魂魄都在震颤,仿佛要在这巨力之下分崩瓦解。

    为首的一名侍卫是神枢下境,他有些惊慌失措,怎知道一位看似通窍的小小修士,一出生便将他们尽数镇压,难不成是一位遮掩修为的隐世高人?想到这里,他狠狠瞪了一眼那名擅自行动的侍卫,慌忙赔礼道歉。

    明明一大批人跪倒在地,而四周的人像是看不到他们似乎,谈笑依旧。

    这种诡异的迹象,让他们更是心底一颤。

    厉臣平静说道:“跪地一炷香。”

    不待他们说什么,厉臣接着道:“不要跟我说什么责罚太重,我对你们这些京城权贵观感不好,尤其是裴氏和崔氏,回去告诉你们家主裴贤沣,等到举办问道大会,我会亲自去一趟近龙巷,将他的脸再抽烂一次。”

    那名侍卫苦着张脸,低垂下头,惊恐不已,再不敢说什么威胁的话语。

    一语道破自己背后家族的大修士,张口闭口就要抽烂裴氏家主的脸,又岂是他们这些小蝼蚁的威胁可以动摇的存在。

    厉臣收回视线,屈指一弹,一缕剑气掠出,生生流转。

    做完这一件事后,他便带着两女继续朝着芸生商会赶去。

    “下不为例。”

    等到三人远去,一道平静的声音飘然而至,啵的一声,镇压在他们身上的巨力顿时消散,失去了束缚,同时一道道略显疑惑的目光投来,其他侍卫迅速扶起娇艳女子,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撂,灰溜溜跑了。

    湫雪扭过头好奇地问道:“公子你认识他们吗?”

    厉臣笑着拍了拍有些受惊的昕娘的后背,缓声道:“小时候去过一次京城,和那些鼻子翘上天的权贵子弟打过交道,裴贤沣当时还不是裴氏家主,不过是一个只懂养望的庶出子弟,想要收我作娈童,给我收拾了一顿。”

    芸生商会作为少有几个能够在雍州立足的商贾势力,自有其底蕴,三十三地的八座大城都有其分会,眼下他们面前的,恍若宫殿一般的建筑,便是芸生商会。

    厉臣的到来,竟是惊动了一位管理人出现接待。

    是一位风度翩翩的老人,神色谦和,略显恭敬,却又不是尊严地接待三人进入芸生商会,等知晓他们来意后,以眼神示意候在一旁的侍从去准备房间,带着他们,缓步走进一个隐晦的通道口,老人走在前边,轻声笑道:“能够击败靖天狼可不简单,虽然老朽也与几个江湖大派关系匪浅,其天骄传人,却没一个与公子这般勇猛彪悍。”

    厉臣含笑点头,摇头道:“在下并非是那些江湖大派的弟子,炼体一事,也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误打误撞入门。”

    “如今公子的身份可是引来了无数人的猜测,有的甚至认为是某个藩王的子嗣。”老人轻笑说道,然后站在一个略显淡雅的房间旁边,早就等候已久的两名侍从推开门,恭敬行礼之后,站在左右两边,老人神色恭敬,率先走进房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厉臣带着两女缓步走入房间,布置奢侈而又不显俗气,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整块光滑整洁的透明琉璃,可供人清晰瞧见拍卖行里每一件物品,以及确保防护安全。

    老人笑道:“还请公子稍等片刻,芸生拍卖行即将举行。”

    厉臣点点头,一拍储物袋,拎出一个钱袋,给昕娘接过手,递给老人。

    老人笑着点头,然后从昕娘的手中接过储物袋,转身缓步离开。

    厉臣坐在柔软的长椅上,望向下方的拍卖行,神色戏谑道:“每人一件物品,多了我可给不起,总不能把我卖了抵债吧。”

    两女娇嗔不已,笑容更盛数分,凑在一块,叽叽喳喳地讨论要买什么。

    厉臣瞧见这副光景,笑容温和。

    忽然,他缓缓扭过头去,温和不再的笑容僵硬地停留在脸上。

    视线的右方,不知何处出现了一位低头和尚。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和尚缓缓抬起头,与他对视一眼。

    咕噜一声,厉臣吞了一口唾沫,悄然提起修为,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你很奇怪…”

    飘忽的声音幽幽传来。

    厉臣发现自己无法张口,便以魂念传出话语,恭敬道:“在下厉臣,见过前辈。”

    “德不配位,你活得如此随性,又何德何能,拥有这份泼天气运?奇怪……”

    “大道随心,心神一动,且行其道。”厉臣恭敬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和尚平静道:“你不知道,却言道,胡闹。”

    厉臣神色微白,仿佛有一柄大铁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

    “你活得自由,却为这种自由所束缚,连所求何物都不知道,只知道一味的自由,大道随心,却未曾有过离道而行之人,阐道谬言,足以见你善自欺欺人。”

    和尚再道。

    于是厉臣便再次低下头颅。

    许久之后,他问出了一个想问很久的问题。

    “你到底是谁?”

    “不知道。”

第十四章真相大白

    “不知道。”

    “……”

    这种犹如蝼蚁一般的无力感,厉臣并不陌生,在面对宗主石鲸云,在面对降妖阁主苟虹,在面对那位追杀自己的剑峰长老,自己便是这副模样,他连挣扎反抗的资格都没有,很明显,眼前的和尚,是一位越五境之修。

    什么时候越五境之修都烂大街了?随随便便都能撞见一个?

    厉臣心中大喊。

    而似乎察觉到他的心中波动,和尚双手合十,低语一声佛号,摇头道:“贫僧不过一远离尘世的孤家寡人,来此,并无目的,终究是逃不过好奇天下大势的走向,因果不外乎如此,见你亦是,贫僧看出,你与我佛有缘,因由远胜另外两家,便破例现身见你一面。”

    和尚穿着一家沾满尘埃的袈裟,上面纵横金缕已是黯淡,字符消蚀过半,他每每视线停落在上面,平静的眼眸便会动摇。

    “天生后生之体,未曾见过这般应道之身,你这般修心修道,白白糟蹋了,古法炼窍,巧取双修之法,端是无礼霸道。”和尚又言,点评厉臣的修炼之道丝毫不留情面,厉臣非但不恼,反而从中嗅到了一丝机缘,诚恳低头,执晚辈礼询问,细声请教和尚修炼大道。

    和尚轻轻一拜,转身摇头消失。

    他一消失,凝滞的时空顿时恢复过来,厉臣的耳畔再度传来两女的欢笑声。

    “这不是一场梦……”厉臣忽然心生一种冲动,立刻离开芸生商会,前往城主府,去向那位麻衫老人询问关于佛家之事。儒释道三家,早在万年曾盛行,而在天魔惑乱下,一度道统灭绝,在神霜天君的记忆中,如果不是那场登天一役,仙界突兀出手,分割下界阵营,儒释道就要真正灭绝于那一役中,可即便如此,万年过去,儒释道已经成为了光阴长河的遗物,唯一有可能的,便是世界尽头的……

    厉臣喃喃说道:“落天长城…”

    和尚说他与佛家有缘,应是他所学的佛家大手印了。

    而这一神通道法,是他从那位穿越者的记忆的攥取得来。

    最关键的,那穿越者便是从落天长城而来。

    这么一来或许就能想通了。

    之后的拍卖行他都没有过多关注,一直沉浸在与和尚的对话中。

    虽然过程小有波折,但还是顺利地得到了一瓶百灵露,并且厉臣还为两女各购买了一件防身法器,然后在她们不安的视线中,返回客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此后的半个月,厉臣不再与那些宗族弟子有交往,每日修炼之余,便是指点两女修行,若有空闲时间,就结伴游玩。

    这种充实的生活,终究会有结束的一天,某日清晨,习惯懒睡的湫雪都起了个早,一辆简朴的马车停在客栈前,街道上人人经过,无不低头快步掠过,不敢停留,围绕在马车附近的,是一位位气息凶悍的士卒。

    厉臣望着有些不舍的两女,揉揉其头,含笑道:“等完事,我还会去找你们的,勤勉修行,不准懈怠,你们相互监督。”

    昕娘眼眶微红,轻轻点头。

    湫雪直接扑入厉臣的怀中,死抓着不放手。

    厉臣苦笑,还是将她们送进马车上,然后向着旁边一位带甲士卒,抱拳一拜,正色道:“还望各位见谅一二,如今的雍州闲人太多,寻常护卫根本不能安心,虽然算不得什么报酬,但抵达坊心城后,诸位可以去怡心院玩,保证不花一分钱,都算在我的身上。”

    士卒无言抱拳,翻身上马,环卫着马车一同出城去。

    为了护送两女回去,厉臣去了一趟城主府,不符规矩地借来一百骑军,以及三名通窍下品的随军修士,不说在这雍州横行无阻,至少让寻常山贼,不敢轻易袭扰。

    目送马车在街道尽头消失,厉臣转身,朝着城主府赶去。

    一位麻衫老人等候已久。

    厉臣行至老人面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正色道:“弟子拜见师尊。”

    秦老嗯了一声,平静问道:“玩够没?玩够就回去了。”

    “遵命。”厉臣轻声道,他来到秦老身畔,落后半个脚步,站住身子不动。

    半响,一位位宗族大修士相继出现,而当看到秦老身后的厉臣时,神色不变,哪怕已经提前知晓其身份,可亲眼看到这一幕,终究是心神一震,旋即忍不住心中轻叹。

    都说剑宗无敌,是因为每代弟子自有“无敌”之意,此前多有不屑,现在看来,真是如此。

    他们尚能压抑住心中的震颤,但门下的弟子,却没这份心性,所以当那些宗族弟子赶来,瞧见厉臣的身影时,不约而同惊呼起来,眼尖的人更是看到厉臣站在麻衫老人后面,想到此前师门长辈的严厉提醒,神色发白。

    李远瑜站在老妪的身边,神色平静,不知在想什么,与她相反,其他羲瑟宗弟子神色惊诧,唯独桑瑶一脸自然,仿佛早已经知道厉臣的身份,作揖行礼,然后回归原位。

    “既然人来齐了,就出发吧。”秦老神色平静,翻手取出一柄大剑,丢掷在半空中,迎风暴涨至千丈,他率先一步,站在剑脊盘坐下来,紧跟其后的便是两名真婴老祖,五位金丹大修士以及若干神枢境修士。

    厉臣一步跨出,来到剑脊上,即将落脚时,秦老缓声道:“去坐剑尖。”

    闻言,厉臣无言抱拳一拜,转身坐在了剑尖上,见得这一幕,其余宗族祖师长老纷纷示意自家最为得意的弟子,去往厉臣的附近,挑选一个位置去坐下,而容纳了四十多人,大剑上依旧留有宽阔的空间,丝毫不觉拥挤。

    秦老掐诀一指,大剑猛地冲出。

    原本清晰的山河景象,在这极速之下,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抵达洪节城需一旬光阴,路途经毒瘴龙潭,呈月山脉以及杀生坟,你闭关三年,正是需要适应身体,此前修道太少杀戮,这样也配做我弟子?”秦老淡淡说道:“我的剑,我的道很简单,就是一个“杀”字,放眼天地间,不乏有以杀证道的修士,在我看来,太废太弱,只知杀一字,却不知杀后一字一词道意,你若想明悟我剑道,杀戮必不可少,懂了吗?”

    “是。”厉臣说道。

    其实以秦老的御剑速度,去往洪节城只要三天,可他偏不以此作为,非要绕一个大圈,逐一经过雍州地上的各处险地,为的就是磨砺厉臣的修为,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意见,又或者是不敢有意见,秦老境界虽然不是此地最高的,但却没有谁敢说稳赢他,哪怕两位高出一境的真婴老祖,都没有这个把握。

    大剑撕裂虚空而行,呼啸如惊雷,天幕之下的罡风吹刮,一瞬将厉臣的衣袍粉碎,他赤裸着上半身,消瘦的身影死死承受着那至极刚猛的风暴,无言中,丝丝缕缕的血气散溢,环绕着他身躯,去竭尽全力地抵抗风暴。

    离得厉臣最近的是靖天狼,以他坚韧体魄,面对这罡风吹刮,也有些够呛。

    可当他抬头,望见前方的身影,神色微变。

    靖天狼知道厉臣的体魄胜过自己,可没想到自己居然差那么多。

    轰隆。

    秦老皱眉,冷喝道:“我可没教过你炼体之法,难不成入宗门这些年,你只学了炼体?”

    厉臣身躯震颤,迅速收敛血气,取而代之的如同琉璃彩云一般的剑气。

    “……九璃相剑经?天蜀剑宗三大剑术正经之一。”宫装美妇失声道。

    琉璃剑气浇灌,环伺在厉臣身边,一道道窍穴虚影幻化,然后再数十道目光的注视下,融合唯一,镇压而下,融入他的体内去,支撑着他,能够长久坚持在剑尖之上。

    同一刻,有些宗族弟子闷哼一声,起身倒退。

    他们也听到了宫装美妇的话,于是看向厉臣的眼神中,不由得多出了一丝敬畏,天蜀剑宗容纳天地百川,剑术三千,而最为著名的,便是三大剑术正经,因为能后缀正经二字的剑术,本身就是出自剑峰的根本。

    一剑峰便一正经,而厉臣眼下展示的,便是九璃相峰的根本剑术。

    能够修炼的人,日后无不是成为掣天一方的大能豪强。

    如今还支持不退的人,唯有两人。

    李远瑜以及靖天狼。

    厉臣没有顾及其他,他只知道,在这磅礴压力之下,原本虚幻的窍穴,居然凝练了一丝,即便是微不可查的一丝,也让他诧异之余,掀起了狂喜,要知道修炼古法后,他的境界便卡死在两境之间动弹不得,这也是为何厉臣那么着急,想要与桑瑶双修的缘故。

    他相信,突破这一桎梏,凭借三年来的机缘,厚积薄发,必能迅速跻身神枢。

    “九璃相法——九神降窍。”

    一道平静的声音自心中缓缓响起。

    似有所感,李远瑜与靖天狼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恰好看到那走出大剑的身影。

    他一瞬消失不见,而下一刻,又有一道七彩琉璃光源出现。

    他在大剑的正前方,却没站在剑上。

第十五章扬名

    七彩琉璃光源出现在大剑正前方。

    天地罡风环伺着,来自虚空的裂缝拉扯,摧残得这份光源忽明忽暗,但不管如何,光源始终不灭,并以超越常理的速度,与秦老御剑的速度,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

    靖天狼神色复杂,片刻后,他不顾身后护道人的劝阻,迈步上前,至厉臣原先盘坐的位置,爆发血气,缓缓坐下,让他骄傲一生,仿佛战神一般的父王,每当提起天蜀剑宗之时,都会神色复杂,他到现在,终于明白了父王为何会展露出那种畏惧而又亲近的表情。

    天地罡风好似最为锋利的剑,刺破了血气屏障,刮蹭在他肉体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不多时,靖天狼便成为了一个血人。

    李远瑜有些无奈,而在这无奈之下的,是一种无法释然的古怪心情。

    “大道虽远,又何必争此一时,你是大商朝的骄傲,难不成就要为了这意气之争,连命都不要了吗?”一位中年男子怒喝,他是东荆王的铁杆心腹,此行靖天狼出行,便是由他一路护道,容不得出现半点差池。

    靖天狼艰难地蠕动着嘴唇,言语随风传进后方每个人的耳中。

    “我不服。”

    各个宗族祖师长老沉默,其身边的弟子也都沉默。

    他们从这句话中听出了靖天狼的不容折断的骄傲,可面对那青年,这种骄傲,即便不顾一切地坚持下去,或许能感动不少人,也终究是一个笑谈,成为衬托那青年威名的一个笑谈,清楚认知这一事实的那些人没有开口嘲讽靖天狼,因为他们连靖天狼都不如。

    秦老缓缓睁开眼,平静说道:“你不错。”

    能够得到一位剑宗长老的不错点评,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而落在靖天狼的耳中,却是成为一柄利剑,刺进他的身体,让得他大口咳血的同时,剧烈颤抖起来。

    而与此同时,一道消瘦身体跌回大剑上,厉臣脸色苍白,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盘膝打坐,尽可能地吸收天地灵气,他赤裸的上半身尽是伤痕,血迹斑斑,见得这番光景,那些宗族弟子的心情多少舒缓一二,若是离剑而行,还能毫发无伤的话,让他们情何以堪。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得他们还未好转的心情,彻底冰凉。

    天地间肉眼可见的灵气汇聚到厉臣的身边,从全身毛孔钻进他的身体,飞快修复他身上的伤势,原本萎靡的气息,还未持续多久,就暴涨起来,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厉臣便彻底恢复,他缓缓起身,随之一同显化出来的,是一缕缕色彩斑斓的剑气,疯狂舞动。

    “恳请师尊赐剑。”厉臣说道。

    秦老点点头,腰畔的储物袋自行飞掠出一道寒芒,被厉臣一把握住。

    是一柄平平无奇的玄铁剑。

    在座的众人,却无人不认识这柄剑。

    厉臣持剑而行,原本清晰的身形,而当离开剑尖的刹那,顿时模糊起来,这一次他离开得并不远,出剑不停,削切劈砍击刺,没有花哨的剑式,也没有玄妙深奥的剑术,轮循往返,次次竭力施为,斩断前行的任何阻碍。

    老妪轻叹道:“贵宗弟子果然不凡,这点微末修为,却能做到非常人之事。”

    秦老平静道:“境界高低并不能代表什么。”

    一位真婴境的老人问道:“此人名讳为何不曾扬名于外?”

    秦老轻轻摇头。

    “相较于他,贵宗年轻一代的天骄比之如何?”大邢宗的大长老问了一个所有人都很是好奇的问题,因为天蜀剑宗年轻一代的天骄,从不接受任何比试问道,就连寻常的宴会,都不露面,只是安安分分地待在宗门修行,外边热火朝天相比,宗门一片宁和,仿佛天蜀剑宗举办的大典,根本与他们无关一样。

    秦老望着厉臣的背影,思量片刻后,笑道:“他的辈分低了点。”

    众人心中一万个问号冒泡。

    这算什么?

    辈分低了点……也就是说比之不如吗?

    怪不得那些剑宗天骄从不答应比试,原来是不屑与之一战吗?

    桑瑶神色平静,闭眼打坐修行,外界发生的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

    秦老望去。

    宫装美妇顿时紧张起来。

    “你应该没有告诉你师尊,大邢宗曾经登门索要你的事,他们进雍州,是云龙剑谷事先打过招呼,虽然你爷爷死亡有疑,但追查下去,找出真凶也不是问题。”秦老平静说道:“她们两个护不住你,留在羲瑟宗,你只会将她们拖下水,毕竟不是谁都能无视云龙剑谷。”

    云龙剑谷。

    五宗之一,大商朝除去天蜀剑宗外,仅有以剑立宗的仙家势力。

    其宗门底蕴,让得其余四宗忌惮不已。

    果不其然,秦老的一番话,让得所有人将目光投向那姿容出彩的少女身上。

    老妪神情微变,而宫装美妇更是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少女睁开眼,望向那位麻衫老人,笑问道:“这就是天蜀剑宗的行事风格?”

    秦老平静说道:“索要你的人是云龙剑谷某个长老的子嗣,而现在,他已是少宗,对你是势在必得,除非羲瑟宗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冒着宗门被灭的风险,无视云龙剑谷的逼迫,无视赵氏的暗示,去庇护你,否则到头来,你终究还是逃不出被炼化心血的后果。”

    山上宗门推举出的少宗,不出意外是板上钉钉的下代宗主,何况还是五宗少宗,这身份地位,尊贵程度,与大商朝的太子相仿,高出藩王世子一线,有资格让云龙剑谷为其行动,至少羲瑟宗还没资格,让其退步。

    因为羲瑟宗没有越五境之修,所以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

    宫装美妇神色愠怒,冷声道:“云龙剑谷再蛮横,难不成硬要抢人不成?”

    素来好脾气的老妪此刻也有了一丝怒意,问道:“即便云龙剑谷是五宗之一,也没有资格随意将羲瑟宗的弟子夺走。”

    秦老摇头道:“如果你这么坚持下去的话,羲瑟宗会被灭宗的。”

    他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不少人心寒。

    桑瑶沉默,良久后说道:“我不喜欢他。”

    “没关系,山上修士哪里来那么多情情爱爱,两人合适便可在一起,何况又没让你嫁他,双修一次而已。”秦老平静道。

    此言一出,不少宗族弟子明显表露出反抗,很是不同意这样的说法,而他们的师门长辈却很是平静,仿佛理所当然。

    李远瑜沉默,她没办法开口,因为这极有可能牵扯到羲瑟宗的存亡,虽然她对这个刚入门没多久的师妹抱有一定好感,但羲瑟宗是她的家,是她唯一的,绝不能失去的家。

    老妪叹息,脸上的皱纹揉成一团,说道:“虽然贵宗的行事未曾让人失望过,万一……万一他双修后,将桑瑶抛弃,我羲瑟宗难不成还要上门向贵宗讨要一个所谓的说法?”

    一个云龙剑谷尚且能让她们忌惮无比,何况是超然五宗之上的天蜀剑宗。

    秦老平静道:“若未结为道侣,何来抛弃一说,日后有难,剑宗会出手相救一次。”

    虽然秦老给出了承诺,但对羲瑟宗的两位金丹祖师来说,显然是不够的,又或者,她们不相信以秦老的地位,能够保证这份承诺得到天蜀剑宗的认可,将其实施下去。

    毕竟他在天蜀剑宗只是一个金丹修士,只是一个内门长老。

    忽然,一声暴戾的鹰鸣传遍八方,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是六翼鬼鹰,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马庄山宗主疑惑道。

    在他开口时,一头振动六翅的黑鹰飞速靠拢,喙嘴锋利,鬼面骇人,气息散发,竟是一头不低于三品的大妖兽,与当初厉臣所遇到的鵸䳜相仿,同样拥有一丝凶兽血脉。

    轰隆。

    厉臣的储物袋冲出一道白光。。

    炄山仰起高傲的头颅,发出不屑的嘶鸣,如同一道白色闪电撞去。

    两者缠斗在一起,厉臣蓦然转身,身形接连闪烁,出现在六翼鬼鹰的头顶,一剑斩出,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打杀,剥出妖丹,随手丢给炄山,骑乘它返回大剑上。

    厉臣瞧见气氛有些诡异,不由得开口问道:“都咋了?”

    无人应答。

    于是厉臣便望向秦老,说道:“发生了什么?”

    秦老说道:“有空问这问那,不如再出去练多一会剑。”

    厉臣耸耸肩,扭过头去问桑瑶,道:“说。”

    桑瑶神色平静,将之前厉臣不知道的对话说了一遍。

    厉臣无奈道:“我还以为怎么了,就这事。”

    俗话说得好,幻想总是美好的,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当然,总有某些人喜欢在这种残酷的现实中去做出反抗。

    厉臣俯下身子,轻笑问道:“你不喜欢我哪里?”

    桑瑶瞧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绝美脸孔,心中淡漠一片,平静道:“不喜欢就不喜欢,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还是不喜欢你。”

    “真的?”

    “……”

    “或许你不知道,你所展露的这份倔强,会让很多人情不自禁地去征服你。”厉臣微笑道:“留在我身边,是你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云龙剑谷的少宗不敢对你动手,除非云龙剑谷宁愿为了一个少宗,连宗门都不要了。”

    秦老淡淡道:“他可以代表天蜀剑宗。”

第十六章杀戮

    毒瘴龙潭是雍州一处著名的险地,两千年前曾有一头远古龙族,擅闯武炎王朝的京城,受到人族的追杀,遍体鳞伤逃到雍州以北,陨落在一处小型盆地,其妖丹损毁,泄露出的毒性,令得方圆百里成为一处剧毒池潭。

    时至今日,毒瘴龙潭成为毒性妖兽横行之地,许多性情暴戾的妖兽,以及擅毒道的修士在此落脚,远远望去,深紫色的瘴气甚至弥漫天空,仿佛是那头龙族的怨气,千年不散。

    某日,远方一声风雷之音响彻。

    一柄气势磅礴的大剑携无匹之势瞬息到来。

    一些从闭关中结束修炼的毒修仰头,神色平静地望着大剑。

    毒道虽说不遭世人唾弃,不列入下三流的妖魔邪道之中,但终究是手法诡橘,多少会遭人忌惮,而这一点,却是在雍州境内没有得到体现,毒瘴龙潭是天蜀剑宗特意留给他们这些毒修的天然修行之地,此事得到皇族赵氏的默认,所以说,他们并不惊惧剑宗之人的到来,这些毒修只是很好奇,剑宗为何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要知道剑宗即将举行大典,上下忙碌繁忙,除了执行任务的长老弟子能够置身事外,根本不可能来这北方偏僻的毒瘴龙潭。

    大剑没有在外围停留,直接朝着深处而去。

    毒瘴龙潭的深处,极个别境界深厚的毒修会活动外,便是高阶妖兽的栖息地。

    秦老掐诀一指,大剑外缘自行散发凛冽剑气,驱散所有靠近的剧毒瘴气,他神色平静,缓声道:“里面仅有一头四品妖兽,六头三品妖兽还有十七头二品妖兽,时限半日,杀完它们,用什么手段我不管,炄山不得协助。”

    换了一身道袍的厉臣神色无奈,低下头去,望着那危险重重的池潭。

    “师尊,其他就算了,一头四品妖兽,相当于一位金丹修士,外加天时地利,看成一头近五品妖兽也不是不行,我能耐再大,也不是那畜生的对手啊。”厉臣苦笑道。

    秦老平静道:“时限半日,方法自个想去,劝你不要耽误我的任务,怠慢了这些贵客,回到宗门,害我被梁五子怪罪一顿,自然要打赏你两三剑,死活全靠你本事。”

    厉臣闻言,脸上的苦笑更盛,看来是没法谈了,他深吸一口气,身形一晃,蓦然消失在原地,出现在毒瘴龙潭上,四面八方的瘴气,仿佛察觉到了他身上的生机勃勃的血气,疯狂涌来,这份动静,甚至惊动了龙潭中的妖兽。

    马庄山宗主神色微变。

    和他表情一模一样的,还有大邢宗的大长老,他自始至终不去望过桑瑶一眼,大邢宗是云龙剑谷的附属,虽然此事隐蔽,鲜有人知,但其余四宗,以及天蜀剑宗谁人不知,三年前大邢宗弟子于雍州死绝,其中还有一位神枢圆满的大修士在,可这又如何?天蜀剑宗没给说法,他们又真敢上门讨要一个说法不成?

    此次登门庆贺,就有为天蜀剑宗赔罪之意,不管对与错,反正赔礼道歉就是了。

    他们两个都是神枢圆满,不同于其他用丹药提升的神枢圆满,这境界是实打实一步一个脚印修来的,可以说,五宗长老也不一定能保证胜过他们两人,若是用上山上的法器重宝,胜负生死还未能够轻易抉出。

    可是现在,他们却不能保证,半日时间内,将那些潜伏毒瘴龙潭之中的妖兽屠戮一空,地理限制是一回事,最关键的,是一头四品妖兽,相当于一位金丹修士的存在。

    大邢宗大长老自认可以撼动金丹修士,却不敢说能够战而盛之。

    因为能够迈过结丹这一关隘的修士,无不是身负气运,颇有机缘的人,更需要顿悟,去明悟天地至理,契合自身大道,方能鲤鱼越龙门,一举登天门,结得唯一金丹道。

    宫装美妇皱眉道:“如此险地,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以天地为剑石,砥砺其道,研磨其锋,方可以剑开路,仗剑登山而行。”秦老淡淡说道。他的性子深受天蜀剑宗的影响,外加剑经缺陷而导致的性情大变,使得他固执如同一块臭石头,有刑阁的“苟虹”之称,不过与前者相比,他更嗜血残酷,不仅对外人,更对自己,他相信唯有对自己够狠,才能脱颖而出。

    轰隆。

    一声声爆鸣回旋而起。

    是厉臣在斩杀妖兽。

    秦老静坐原地,比起附近紧张观战的众人,仿佛下面的那个青年,不是自己的弟子。

    靖天狼吞服一颗丹药,站起身来,于沉默之中走出大剑。

    与他一同的,还有数位宗族弟子,其中就包括一直保持沉默的李远瑜。

    中年男子蓦然扭头,神色冰冷道:“不准下去,不然我会立刻将你打晕带回淮庭东,你弟弟会代替你做代表,来雍州庆贺。”

    老妪开口道:“远瑜,回来。”

    还有两位宗族长老开口,命令自家弟子不准下去。

    一行人来到大剑边缘,心有不甘地低下头去,望着下方那道身影。

    他们是各自宗门的骄傲,尤其是李远瑜以及靖天狼,羲瑟宗唯一的天骄,可以说,即便是五宗天骄,见到她,也是以礼相待,她有这个资格去骄傲,修行至今,不曾有人能够彻底折服她,就算是那些妖孽同样不行。

    靖天狼亦然,而这些天,厉臣的所作所为,却一次次击碎他们心中的骄傲。

    不能说他们太弱,只能说厉臣过于超出常理。

    秦老开口道:“不要去,你们是庆贺宗门的贵客,不容出现半点意外。”

    靖天狼蓦然回头,神色尽可能地保持平静,开口问道:“他为什么就可以?”

    秦老没有回答他,或者是,已经有人代替他,向靖天狼给出了答案。

    而这个人,不在大剑之上,而是在毒瘴龙潭中。

    轰隆。

    巨响中,动用一身血气的厉臣环顾周围,四面八方都是狰狞可恐的妖兽,它们神色冰冷,带着嗜血的杀意,不顾一切地扑向厉臣,要将他的肉身撕碎,成为口中的血食。

    厉臣低垂的头缓缓抬起,嘴角上扬,一根石棒握持在手。

    杀戮在无言中展开。

    他的脚下附近,早已躺下了两头二品妖兽,都是瞬杀,这般狠厉的手段,非但没有震慑住那些嗜血的妖兽,反而激起它们的血性,瘴气剧烈波动,四散奔逃离开此地。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绚烂玫丽的剑气。

    厉臣大棒抽动,打掉一头妖兽的尾巴鞭影,他身形一晃,接连闪烁,鬼魅如影。

    一头鳄鱼模样的妖兽张口撕咬,却给他一棒子敲下,脑浆迸裂。

    虚无振动,数只巴掌大小的黑蜂掠出,波纹扩散,尾部的针刺探出,快若闪电地刺向厉臣,其中蕴含的剧毒,足以杀死神枢一下任何修士,即便是神枢修士也要忌惮。

    厉臣一手探出,掐佛印,霸道抡下,将其镇压入地。

    前后各有一头二品妖兽冲出。

    对于这些堪比通窍的二品妖兽,厉臣应付起来,可谓是得心应手,而正当他想要迅速斩杀这两头前后夹击的妖兽时,脚下的毒潭震颤,一根滑溜溜地舌头露出,卷住了他的脚踝,猛地一拽,将他半截身体拖入潭中。

    是一头三品妖兽?

    想到这里,厉臣毫不犹豫地进行兽化,雄浑地血气奔走在体内,手中的大棒掷出,将那头狮豹一般的妖兽打杀,他腾出双手,死死抓住那根滑溜溜的舌头,将其扯断。

    砰的一声,他被另外一头二品妖兽撞飞出去,半空中,不远处又有一道雄浑的气息赶至,狂风卷动着瘴气淹没他,一道道锋利的风刃破空而至,劈砍在他的身体上。

    咻。

    一道凛然寒芒掠出,与数道风刃激撞在一起。

    前者应声碎裂,而后的风刃射在厉臣正在倒退的身体上。

    厉臣闷哼,鼓动的血气尽可能抵御风刃,可还是给他造成了伤势,这说话,对他暗中出手的妖兽,绝不是一头简单的三品妖兽,极有可能是触及到了四品范畴的大妖兽。

    在这种情况下,他真的能将那些妖兽屠戮一空?

    答应是肯定的。

    “血神八炼。”

    “妖神十三转。”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在厉臣的脑海中回荡,厉臣的身躯蓦然壮大,一股彪悍至极的气息爆发,如同肆虐的暴龙,展现它的力量,厉臣跨步间,拎起石棒,来到另外一头二品妖兽前,只是一敲,便将其当场击毙,他缓缓抬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回荡此间。

    马庄山宗主神色微变,此刻,他深刻感受到自己当初在广昌城外是何等的鲁莽。

    眼下的厉臣,竟是让他感到了死亡的威胁。

    啸声中蕴含浓浓的寻衅,让得那些潜伏在暗中的三品妖兽愤怒无比。

    瞬间,一道道雄浑的气息悍然爆发。

    厉臣咧嘴一笑,冲出去,与一头四肢修长,遍体生有血鳞的角鹿厮杀,凭借坚韧无比的体魄,占据了优势,不惜代价的攻伐下,数个呼吸,便在一声哀鸣中,格杀其。

    然后他抬头看向远方,肆意大笑起来。

第十七章战四品妖兽

    半日时限,还真的给厉臣扫荡了偌大个毒瘴龙潭。

    最为耀眼的,还是他和一头四品妖兽的换命厮杀。

    炄山不出,单凭他自己,用尽一切方法去镇压那头独角蛇蛟,十里毒瘴扫泄一空,一个个大若马车的坑洞出现,厮杀到最后,厉臣浑身浴血,看得上方所有人惊心动魄,即不希望他成功将妖兽击毙,也不希望他胜利。

    闭关三年,又或者是沉睡三年,这头独角蛟蛇可以说是他遇到的最具威胁性的存在。

    一手佛印暗结,轮下时他又挥动石棒,与独角蛟蛇的独角激射而出的寒芒碰撞,百丈怒佛幻化,神台猛地一颤,迅速镇压,在一声声尖锐的咆哮中,四分五裂。

    看似寻常山石中取来的石棒,一次次经受猛烈打击而不受损分毫,唯有些许掉落的石屑,令得朴素的石棒,越发凌厉。

    厉臣的身上出现五道横穿其躯的伤势,鲜血渗透,使得他一身道袍,成为了血袍,他体魄强横无比,而四品妖兽的躯体强度与他持平,甚至隐隐高出一下,但独角蛟蛇的天赋神通却要让他吃苦不已,无法突破。

    独角蛟蛇虽是四品,就境界而言,与炄山等同,可碍于血脉斑驳的限制,迟迟无法跻身更高层次,不过它修炼的岁月时间悠久,早已能够口吐人言,竖瞳迸射出寒芒,沉声道:“我能感受到你的身上有同族的气息在,滚出这里,不然我定要将你吞噬,纯净我血脉。”

    厉臣无言一笑,身如暴龙腾跃在空。

    铅云压顶,偶有雷光闪烁,于这昏暗的毒瘴龙潭带来一抹亮光。

    独角蛟蛇的头顶龙角汇聚寒芒,一股怪异的波动悄然扩散,它先祖是龙族与腾蛇杂交的产物,到了这一代的它,体内的龙族血脉已经稀薄得不能再稀薄,但即便再稀薄,依旧是龙血,能呼风唤雨,神德御道的天地宠儿。

    布施天地云雨,使唤雷霆,这种动辄影响大道垂降的异象,独角蛟蛇虽办不到,可这里是毒瘴龙潭,是它栖息千年的地方,借以地利,还是勉强能推动雷霆刑罚落下。

    轰隆。

    天地间一束弯弯曲曲的银线蓦然出现。

    厉臣早有警惕,依旧躲避不及,半边身子沐浴雷霆之中,化作焦炭。

    大剑上顿时有人惊呼。

    大商朝立国数百年,极少听闻雷劫显化,这种雷劫,除了妖族妖兽脱凡进神,便是修士迈入越五境时会出现,所以说,在场的众人,绝大多数都不曾见过雷霆攻伐之术。

    厉臣龇牙咧嘴,身上传来的剧痛,让他面容有些扭曲,他惊惧之余,多少有些庆幸,这说明肉身成功承受下来,而不是瞬间失去知觉,不然接下来的一仗也没法打下去了,想到这里,又是一道雷霆落下,他毫不犹豫地掷出手中石棒,全然不顾脑海中剑魂的反驳。

    璀璨的电光中,石棒承受了这一雷击,蕴含天地气息的力量让得石棒刹那绽放出剑气抵抗,些许跃动,牵连而走的电弧,瞬间被石棒吸收进去,迅速消失不见。

    厉臣一怔,旋即大喜起来,还未落地,他便冲天而起。

    魂念悄然离体,包裹着石棒,在铅云之内不断吸收游走的雷霆之力。

    一位真婴境老人神色感叹,说道:“贵宗弟子好机缘,竟是连原石都能获得。”

    在座的众人都是大宗世族的弟子,自然知晓“原石”二字所代表的含义,一时间,望向厉臣身影的视线中,多出了不少眼红羡慕嫉妒,但没人敢心生抢夺,且不说眼下就有一位剑宗长老,单是厉臣,就没人敢说能够击败。

    马庄山宗主保持沉默。

    大邢宗的大长老沉默。

    与他们一同的,还有数位神枢境修士。

    以通窍境攻伐一位等同于金丹修士的四品妖兽,这等前所未闻的怪事,正在他们的眼前发生着,胜负不好说,能够厮杀至今,仍有六头三品妖兽以及十余头二品妖兽惨死其手,足以证明那位年轻人的实力如何。

    独角蛟蛇丑陋的脸孔清晰流露出畏惧,身形摆动,钻入毒潭消失。

    半响后,铅云消失,厉臣满脸惊喜地出现,望着手中的石棒,准确来说,应该叫做石棍……说是石棍也不太对,因为前端虽不像之前那般过于臃肿,但相较厉臣的尾部握柄,左右两边还是稍显尖锐凸起了一点。

    一股连厉臣都难以压制的稀碎剑气显化。

    秦老起身,手按在腰畔的玄铁剑,唰的一声,给了厉臣一剑。

    砰。

    厉臣猝不及防提起石棍,却给秦老一剑劈飞出去。

    他正想骂娘,耳畔却传来秦老的声音。

    “距离给你的时限还有半柱香,还不赶紧下去把它给宰了。”

    厉臣苦兮兮地重新回到毒瘴龙潭,发现早已没了独角蛟蛇的身影。

    这咋办?厉臣原本装模作样地苦张脸,现在一下子黑得跟个锅底似的,虽然他可以踩在毒潭上,不碍事,这不代表他能够潜入毒潭里面,去跟那头独角蛟蛇一战,真要钻下去,谁打谁还不好说,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被一条蛇疼打落水狗,这能行吗?答案是否定的。

    万一时限过去,自己就要挨上那秦老的几剑,少说得在床上躺小半个月…

    李远瑜见得厉臣那一脸尴尬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四周视线投来,她连忙咳嗽一声,故作严肃地看了看旁边。

    厉臣自语道:“难不成真要用上那一招了吗?”

    “你们快看!”一位宗族弟子大喊道。

    靖天狼死死盯着那青年,望着那他上缠绕的浓郁血气,近乎沸腾的状态,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是炸血,类似于修士的燃烧寿元,换取强大的修为,突破更高层次的境界。

    厉臣握紧剑胚,那份稀碎却又纯粹的剑气在他的感知中,竟然与环绕在周遭的血气融合在一起,血神八炼给予了他远超常人的体魄,在这基础上,妖神十三转让得他的身躯,瞬间增幅到一个极限,让得他能够跨越两个大境,攻伐金丹修士而立于不败之地。

    原石剑胚,既然还是石棍模样,他便一棍下去。

    顿时间,毒潭上掀起千重巨浪。

    一个数丈巨坑出现,还未被四周的毒潭填满,厉臣便落于其中,双手掐诀,怀中置放着剑胚,口中默念道:“彩间剑法。”

    毒潭为一头头幻化的七彩生灵所搅动,它们奋不顾身地撞入深处,身上散发的冰冷剑气,将瘴气一点一点地瓦解掉,放眼望去,原本浓郁不可化解的瘴气,愈发稀疏,且毒潭水平线正在微不可查地降低下来。

    而这对于生活在毒瘴龙潭的所有妖兽而言都是致命的。

    一些境界深厚的毒修也察觉到了这份异变,有些诧异,奈何剑宗之人在,又不好进深处一探究竟,所以纷纷升空。

    而这时候,一股凶狠的气息蓦然席卷。

    然后他们便瞧见毒潭深处传出巨响,一道身影如炮弹一般,射到半空中。

    羲瑟宗一位女弟子神色古怪道:“这也行?”

    大邢宗的大长老倏然起身,直勾勾地瞧见那围杀独角蛟蛇的七彩生灵,低声道:“这是彩鹿城剑法,为何他会彩间剑法?”

    独角蛟蛇一个横扫,这些看似凝实的七彩生灵便会灰飞烟灭,可下一刻,这些生灵又会自虚无中出现,再度向它发起攻击,它虽不理会,可来自上空的气机锁定,注定了它无法再像上次一样,随随便便钻入毒潭深处。

    一道流光刹那降临,独角蛟蛇施展神通,背后幻化出一头神龙,张口咆哮。

    音浪波纹扩散,罩向厉臣。

    一声长啸,厉臣一棍将波纹打毁,瞬间来到独角蛟蛇前,双手掐住其身躯,用力一扯。

    凄厉的哀鸣中,滚烫的鲜血滴落在他身上,沾湿了银色的毛发。

    厉臣的神情冰冷,在他的手中,独角蛟蛇剧烈反抗,蛇尾鞭挞抽击,无数银毛掉落,在他身上留下一个个深可见骨的伤口。他无动于衷,只是运转血气,汇聚各处要害之外,便是疯狂涌入手掌,死死掐住独角蛟蛇。

    脚下传来一声尖锐的破空声。

    竟然又是一头独角蛟蛇?而就当众人如此想时,厉臣动了。

    剑胚御行而至,对着厉臣手中的独角蛟蛇一剑斩下。

    厉臣倏然转过身去,瞬息间,掐佛印大手盖下,将其镇压。

    轰隆。

    就在佛印落下,独角蛟蛇身躯蓦然膨胀,散发出毁灭般的波动,猛地炸开。

    恐怖的能量波动湮灭了四周所有七彩生灵,却不能推开厉臣,他一步向前,手探入虚空中,徒然紧握,猛地向外一扯,遁入虚空中的独角蛟蛇就被他拉了回来。

    一道黑影刹那逼近,尖锐的气息,还未靠近,就已经割伤了他的皮肤。

    仓促之间,厉臣避之不及,被黑影刺穿右肩,落在远方的一块巨石,腐蚀大半。

    厉臣面无表情地抓住独角蛟蛇,血气奔涌一震,高举过顶,双手一扯。

    四品妖兽独角蛟蛇被他生撕成两截。

    在大剑上,所有瞧见这一幕的人无不震惊。

第十八章月夜

    生撕一头四品妖兽,如此一幕,无论是身为一宗祖师的老人,还是年轻气盛的青年,都会为之震撼,尤其是那些宗族弟子,约莫半数,眼神涌现出一丝狂热的崇拜。

    这视线炽热如天幕之上的星辰,闪闪发光,可落在那些老一辈的修士眼中,却是极为刺眼,他们享受过世人狂热的崇拜追捧,知道这一刻的厉臣,已将这些人折服。

    李远瑜轻叹,露出了一种释然的笑容。

    也许这样的厉臣,唯有五宗以及那些千年世族精心培养的妖孽天骄能够一战,至于他们,终其一生只能望其颈背,她耳畔萦绕着同门的低声细语,苦笑摇头,默念宗门净心咒,不让那份悸动的心,跃然表现在脸上。

    谁不喜欢喜欢强者?

    何况还是一个皮囊极其出彩,如美玉一般无暇的强者。

    与四周的惊呼欢喜相比,靖天狼的沉默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低下头望向那迎风而立,如同神魔一般的青年,面色微涩,心中默念道:“父王,大商朝立国数百年来,天蜀剑宗便如一座大山压在所有人的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而到了现在,陆地剑仙石鲸云正值壮年,降妖阁主苟虹甚至能格杀越五境之上的天魔,更别说还有四大剑峰……而如今,眼看着又有一位剑宗弟子即将崛起……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彻底真正得到大自由?”

    秦老神情略显平静,但其眉宇间积聚一份欣慰却是如何也遮掩不住,当厉臣重返大剑时,他掐诀一指,重新御剑飞行,并笑道:“你的境界还是太低了一点,不然本命剑的炼化速度还会快上数分,九璃相剑术正经塑造窍穴,虽然很好,但在我看来,还是太过平庸。”

    “宗门戒律每一条都是由老祖宗提剑铭刻,绝不允许半点悖逆,不入通窍,便不许进入内门,宗门大典在即,你什么时候能够跻身通窍?难不成真要老夫陪你去一趟九璃相峰,枯坐一甲子岁月?”秦老的一番话,直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一道道视线唰唰唰地投向厉臣,眼神充满了怀疑与不相信。

    厉臣有些尴尬。

    他发现自己拜的这师尊,似乎根本不在乎场合氛围,有话便直说。

    厉臣作揖行礼,缓声道:“不会太久。”

    “不会太久是多久?不要说得那么笼统,给个准确的时间。”

    “……”

    “平日见你杀伐果断,厮杀起来倒也不含糊,为何对待男女一事如此柔弱?不要忘记你的身份,愿意如何?不愿意又如何?强行征服她,用尽一切办法将其留在你身边,你长相不差,境界也不差,她为何要无缘无故去讨厌你?难不成你下面提不起枪来了?”秦老瞥了桑瑶一眼,淡淡道:“速速解决。”

    厉臣有些无奈地望向桑瑶。

    桑瑶瞧见他望来,便平静说道:“你身上的脂粉气太重,我不喜欢。如果你以为按照你师尊的说法,可以随便征服我的话,可以试一试,相信最终结果,绝不会你想看到的。”

    厉臣不再多言,静静盘膝打坐。

    他与独角蛟蛇的一战,消耗修为颇多,于是吸收其天地灵气不再藏着掖着,大剑上的众人对于这份异象,见多了便也觉得不怪,反而在厉臣吸收天地灵气时,还未挑选一个相对靠近他的位置,汲取那些涌来的灵气,厉臣也不拒绝,一来二去,便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习惯,每当他吸收天地灵气时,就是那些宗族弟子盘膝打坐,一同吸收灵气的最佳时间。

    架不住一众师妹的推搡,李远瑜离得厉臣最近,其后就是羲瑟宗的其他弟子,稍远一点的,则是那些宗族弟子。

    秦老没有开口,那些宗族祖师长老倒也乐见其成。

    老妪面色自然,只是多看了一眼离得厉臣最近的李远瑜,然后只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诞,摇头否定后,继续精心打坐,羲瑟宗与皇族赵氏交好,这一立场,注定羲瑟宗不管如何,都无法过分亲近天蜀剑宗,何况清音宗与羲瑟宗两家交恶千年,打生打死的次数,甚至在战火硝烟的年代都不曾停息过。

    未用一日,两个时辰大剑便来到了一片绵延的山脉上。

    秦老缓缓起身,一双浑浊的眼睛微眯,只露出一条缝隙,他的身形佝偻,可散发出的强悍气息,却让一位位静心打坐的宗族祖师长老转醒,寻向他的视线望过去。

    “这……这是……?”

    在一座山势险峻的峰崖上,有一处显得极为平坦,平坦到,仿佛是给某人一剑削出来的,里面中空,秦老神色冰冷,磅礴的魂念迅猛冲出,铺天盖地围住整座绵延山脉。

    “山门重宝不见了…”秦老轻声自语。

    片刻他收起魂念,翻手取出一枚玉简,分离出一丝魂念钻入其中,被他当场捏碎。

    “山门重宝?”李远瑜不解问道:“这类凝聚山水气运的重宝一般不都是置放在宗门辖区内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类重宝的置放位置向来隐蔽,能够寻到,并且将其成功带走的人,绝非寻常修士,现在恐怕……”

    厉臣缓缓睁开眼睛,细细感受一番话,冷笑道:“不管他是谁,有何身份境界,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

    李远瑜站在厉臣身边,与他一同眺望那处为人削去峰顶的山峰。

    秦老收敛气息,淡淡说道:“今夜山脉呈月夜,月辉精粹最为浓郁,吸收的好处,我就不一一赘述了,自行挑选位置便是。”

    宫装美妇闻言,诧异道:“月辉精粹?为何以前从未听闻过呈月夜之事?”

    秦老瞥了她一眼,问道:“说不说又如何。”

    是啊,说不说又如何,雍州境内,就等同于天蜀剑宗的辖域,即便知道有一处能够吸收月辉精粹的修行之地,难道他们还真敢进雍州,到此闭关吸收夜幕中的月辉?

    先前李远瑜谈及剑宗宗门重宝丢失,说到一半便转移话题,就是想起,偌大雍州,其实就相当于天蜀剑宗的私地,属于宗门辖域,谁不知三十三地八十余城,城主一职,不可由大商朝独断,双方商议过后再就任,就连雍州刺史,都是天蜀剑宗的人,大商朝又何曾有过半句异议?有吗?有,敢说吗?不敢。

    厉臣神色自然,一步跨出,消失在大剑上,再次出现时,已是来到山林间,不知从何处取来了一根木枝,做成行山杖,就差背个书籍,做那赶赴京城科考的年轻书生。

    有人行动,后继一位位宗族弟子向祖师长老行礼后,离开大剑。

    李远瑜看见桑瑶一动不动,便开口道:“月辉精粹能够洗练肉身,盈贯窍穴,好处无穷,你不下去寻一处地方吸收?”

    宫装美妇也抬头看向桑瑶,轻笑道:“去吧,月辉属寒,能够稳定,并且你体内的寒髓,羲瑟宗善动天地之音,此夜呈月,想必会让你的修为得到剧增,不失为一件好事。”

    桑瑶无心下去,但又不好推脱,只得无奈跟随李远瑜一同下去。

    由于李远瑜的师尊缘故,导致她的辈分,在年轻一代的弟子中是最高的,加上年纪不大,所以包括桑瑶在内,都唤其“小师姐”。

    “小师姐,羲瑟宗地处的岚州,冬季会下雪吗?”桑瑶跟在李远瑜身边,随口问道。

    李远瑜抬手摘了一支玫瑰,轻轻旋动,低下头轻嗅芳香,开口笑道:“过了霜降便下个不停,怎么?感兴趣了?也对,雍州地处西南,你会对雪感兴趣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桑瑶笑道:“对的…”

    李远瑜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说道:“如果羲瑟宗不能留你,你真要留在他身边?”

    “不会,我不喜欢他,也不愿意和他相处。”

    “有你这心性的人可不多,尤其是一位大道可期的剑宗天骄,不知多少人愿意跟他牵扯上一些关系。”李远瑜将手中的玫瑰轻轻挂在途经的灌木丛上,扭过头问道:“他长得不差,性格也不算凉薄阴冷又或者是暴戾的那种,说实话,我找不到你会不喜欢他的理由。”

    桑瑶神色平静,望向远方道:“就是你们说他越好,我便越难对他有感觉。”

    “……是这样吗?”

    “而且……我不喜欢花心的人,像他那样的人,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有心爱的女子,他只喜欢好看的姑娘,然后去靠近,去占用她们,而我不愿意成为其中的一员,所以也不喜欢让他靠近我。”桑瑶看了李远瑜一眼,笑道。

    李远瑜摊手道:“我也不喜欢自己的东西和别人分享,这种感觉并不好。”

    桑瑶点头。

    夜色降临,两女选了一处湖畔,仰头望月,原本极为遥远的一轮圆月,却肉眼可见的靠近,似乎不用多久,便会自天上落人间。

    李远瑜知道是错觉,可依旧觉得震撼。

    忽然,桑瑶说道:“要开始了。”

    其实不用她说,李远瑜就知道开始了。

    因为率先有一道月色余晖,斜斜的一条线,落在了山脉的某处。

    紧接着便是无数道。

    李远瑜瞧见沐浴在月色下的桑瑶,轻轻一笑。

第十九章修本我

    厉臣挑选的位置很是偏僻,并没有和大家预料中的那样,去往那山势险峻的山峰上盘坐,一眨眼的功法,他便消失在众人的眼中,直到现在,夜幕降临,月辉辉映,身处呈月山脉的一众年轻修士,沟通天地灵气,与之呼应,方才隐约察觉到那位剑宗弟子的大概位置。

    一道斜斜的光束,其中充满着月辉之力,笼罩着桑瑶,为她洗伐身躯污垢,静洁血肉窍穴,甚至融入进气海之中。

    李远瑜笑望着她,两人相对而坐。

    前者的修为更深厚,最重要的是其资质,让得她引动的月辉精粹更多,可她没有尽数吸收,而是将一部分牵引离开身畔,去往面前,将后者略显稀薄的月辉,愈发浓郁。

    “还有一整晚时间,不要急躁,静心定神。”李远瑜神色从容,向桑瑶讲述羲瑟宗道法的精辟玄妙之处,偶有不解,她也会耐心,为后者详细说道,为桑瑶指点迷津。

    桑瑶心中微暖,神色依旧平静,细心聆听李远瑜的说道。

    忽然,她没来由地想起某个人,便抬起头来,环视上空出现的一道道月辉光束,大致感应一番,发觉那个人的位置距离她极远,沉默片刻,就再也不去想他的事情。

    就在人人专心致志地吸收月辉精粹时,厉臣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的人不是谁,正是东荆王的独子,靖天狼。

    靖天狼看一眼四周,说道:“呈月山脉的风水宝地那么多,你却一个不选,来这偏僻的地方,难道有什么讲究不成?”

    “讲究倒没有,我行走至此,得了一份眼缘,属意这,便在此打坐罢了,反倒是你,不吸收月辉精粹洗练体魄,跑大老远来这是为何事?”厉臣睁开眼睛,结束打坐,身畔的月辉精粹依旧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钻进他的体内,根本没有因为结束打坐,而有丝毫影响。

    靖天狼问道:“你可是商人?”

    回答这个问题前,厉臣很是好奇为何靖天狼不惜浪费吸收月辉精粹的宝贵时间,而来到面前问出这一问题,他想了想,笑着道:“自然是,话说当今世上除大商朝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王朝吗?既然没有,我肯定是商人。”

    听了这个答案,靖天狼的神色不改,继续问道:“既然你说你是商人,我想问你一件事,若大商朝某日有难,数百年延续的国祚即将断绝,十数万里江山涂炭,你当如何?”

    “大商朝有难,天蜀剑宗自然会出手相助庇护,再者家国有难,我也当施以援手。”厉臣神色平静,没有任何犹豫开口道。

    靖天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暗自咬牙,沉声道:“万一这国难的源头,是天蜀剑宗怎么办?”

    厉臣平静地看着靖天狼,一股冰冷的气机倏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似乎受这一气机影响,笼罩着他的月辉精粹纷纷逃逸。

    靖天狼如芒刺在背,仿佛给一头远古凶兽盯住了一样。

    他知道如果他再不说些什么,那么厉臣会向他动手,靖天狼没有把握撑到后者的怒气消散,那么结果只有一个,作为平息厉臣怒火的代价,此地会多出一具无头尸体,他不想发生这样子的事,于是沉声说道:“我说这些,不是无的放矢,当年武炎王朝烽火连天,山河将倾,天蜀剑宗非但没有出手平乱,反而是相助太祖皇帝夺取天下,相信此事你应该知晓。”

    厉臣讥笑道:“你担心将来某一天,天蜀剑宗会像曾经帮助雍州赵氏一样,帮助另外一个大世族夺取赵氏江山?”

    靖天狼沉默,片刻后,他抬起头,神色坚毅道:“我担心天蜀剑宗会夺取江山,山下事该由山下管,而不是山上某个宗门一言决之,仙人要做的是问道长生,而不是干涉尘世。”

    厉臣显然对靖天狼的回答嗤之以鼻,不屑道:“自太古盟约以来,天蜀剑宗不曾插手尘世,反倒一次次拯救世界水火之中,我宗强者无数次赶赴落天长城,镇守一方,抵御天魔入侵,而你们却说天蜀剑宗会夺取赵氏江山?”

    靖天狼缄默。

    “包括我父王在内,很多人都对天蜀剑宗抱有尊敬,因为剑宗的确做了很多,但今时不同往日,天蜀剑宗逐渐入世,外门弟子甚至会进入军政两界,开始插手朝廷事务……这一切,都让我们感到了不安。”靖天狼望着厉臣,眼眸中极为复杂,他苦笑道:“太祖皇帝扶持了五宗,本意是用以制衡天蜀剑宗,结果却成就了天蜀剑宗的威名,无数年轻人趋之若鹜,尤其是三年前,天蜀剑宗一千弟子齐出,斩杀妖兽四万众,更是震撼了整个大商朝……”

    靖天狼有气无力说道:“我们发现,即便是倾尽大商朝所有力量,也不一定击败天蜀剑宗,对它这份强烈的尊敬,就沦为难以遏制的恐惧,没有任何方法去制衡的其力量……”

    这下轮到厉臣沉默,靖天狼的这番话,他深有体会。

    面对未知,人的劣性会使他们敬畏,而敬畏的最后,是不惜一切代价去毁灭。

    因为人族不允许有超出他们掌控之外的力量在身边。

    又或者是任何一个种族发展到这地步,都会做出对应的选择。

    靖天狼神色复杂,缓声道:“我不奢求你听了这些就叛离宗门,你的资质注定你不会平凡,也注定会在剑宗崛起,到那时候,想必会对剑宗拥有非同一般的影响力,若真了天蜀剑宗要夺取赵氏江山的一刻,我希望你能想起,在成为剑宗弟子前,你是一名商人。”

    厉臣说道:“我不能保证。到了那时候,我会选择互不相帮。”

    靖天狼叹息一声。

    若是此刻厉臣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他便会顺势将他拉拢进一个年轻人组成的势力,这个势力组织很是神秘,在大商朝几乎没有踪迹存在,就连父王也不知道,他加入的组织,里面的每一位,都是大商朝的年轻俊彦,大道可期,他们述诸自己的理念,并尝试将这个世界的不公现象改变,而不是充满剥夺。

    这一理想的最大阻碍,便是天蜀剑宗。

    可惜的是,天蜀剑宗没有组织的人存在,靖天狼见厉臣这般强悍,询问此事之余,便是想看一看能不能将其拉入组织。

    现在看来,还为时尚早了点。

    目送靖天狼离开,厉臣继续沉浸在吸收月辉精粹之中。

    “成为剑宗弟子之前,你是一位商人……吗?”厉臣心中低语。

    游历大半个商王朝,他之所以拜入天蜀剑宗,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某个脑子病得不轻的少女,但不可否认,厉臣对剑宗仰慕已久,修行这些年,他早已视其为剑宗的一份子,不会因为靖天狼的一番话,就对剑宗心生背叛,可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之下,他接近严仲休,左士麟,尝试完成自己目的的同时,某种程度上,也妨碍了剑宗染指马政的行为举止。

    先家后国?

    先国后家?

    这个问题厉臣不知如何回答,他只随心中意去作为。

    厉臣不相信超然尘世之外的天蜀剑宗,会为了所谓的权力,而去干涉尘世,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全力阻止,他敢肯定,即便一代老祖在前,他也敢开口。

    他缓缓睁开眼,笑望着满天星辰的夜幕,轻声道:“我见青山多妩媚。”

    厉臣修道之心本不坚定。

    因为他对所谓的山巅风景并不有多上心。

    他看待世间万物很是直白简单,不过一句喜欢与否。

    我心喜欢,便不顾一切去亲近。

    若不喜,就拒绝作罢。

    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弥漫在呈月山脉之间,并无威严,浩荡,显得有些缥缈,平淡。

    秦老先是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他猛地起身,站在剑尖上,眺望那大道气息的源头所在,心中高兴,难以言表。

    两位真婴境老祖几乎同时察觉,向秦老道喜。

    “贵宗弟子借呈月夜顿悟,感悟本心,实在是可惜可贺。”

    大剑上那些金丹神枢修士也猜出了一点端倪,心中叹息,脸上也挤出一丝笑容,向着高兴得开怀大笑的秦老道喜。

    不止是他们,一同察觉到这大道气息的,还有吸收月辉精粹的那些宗族弟子。

    李远瑜从深层次的打坐修炼中转醒,微微一笑,竟有妩媚之色流露。

    倒是有趣。

    而就在她继续闭眼修炼时,桑瑶缓缓睁开眼,扭头望向那气息所在。

    片刻后,她仰起头,竟是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钻进她体内的月辉精粹,因为这大道气息而躁动不安,疯狂挤压着盘踞经脉各处的寒髓,将寒气吸收储存一块,这本就是一件好事,能够让她不用在时时刻刻享受那份剧痛,但困扰的是,这些月辉精粹,毫无保留地表达了对这份大道气息的主人的好感与喜欢。

    桑瑶神色平静,眼神中却透着一丝无奈。

    “难不成连你们也要逼我喜欢他?”

第二十章大邢宗前代宗主

    一夜顿悟,于凌晨时分结束修炼的厉臣起身,他的气海处,蕴含着无数月辉,不仅如此,每一寸血肉之中,都能察觉到月辉的存在,血气运转,这些天外的力量,便会令得他的运转速度更快,一点一点增强他的肉身。

    一念至此,厉臣的身畔,骤然有一道道窍穴虚影幻化,与以往不同,窍穴不再虚幻如影,而是带着一抹淡淡的光辉,柔和无比,光线透过窍穴折射四散,仿佛是一个个璀璨的晶钻,足以让所有姑娘见之怦然心动。

    厉臣虽不是姑娘,但依旧十分高兴,因为这代表他的窍穴愈发凝练,并且在这些月辉精粹吸收干净前,他的全身全魂,都会得到一个质的飞跃,让他根基底子更加稳固。

    “血神八炼。”厉臣默念道。

    道袍之下他的身躯通红一片,皮肤下的鲜血仿若沸腾起来,这一远古锻体圣法,第一血炼,他三年前便已小成,再塑躯壳之后,厉臣便再无刻意修炼过,借今夜呈月夜,汲取月辉精粹,迟滞不前的这门锻体法,也该有所进展了,轰鸣中,他气势汹汹,蓦然暴增。

    眨眼间,蕴含厉臣体内的月辉精粹,瞬间光芒大放,迈过了那一道门槛。

    “炼体一道,与仙法近似,之所以三境后不如山上修士,在我看来,一来是道法缘故,二来道路互不相通,仙法借取天地之力,凡人肉身,纵使再逆天强悍,也难敌,除非修炼到至极,由生命层次去改变方可得胜。”厉臣自语道,如果现在褪去道袍,就会发现他的皮肤下,流淌的鲜血,纯净无比,仿佛蕴含了万千月辉在,轰轰烈烈的雷音,可谓振聋发聩。

    仙武同修对于资质十分苛刻,倘若有一方的境界,过于低微,那么起到的效果也甚是微末,徒耗光阴,还不如专致一条路。远古时代,武道曾有过一段兴盛,因为天魔的出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往强悍无敌的肉身,近而模仿,最终出现的,便是炼体武人。

    没人知道武道尽头是什么,因为登天一战,仙界分割下界阵营,天魔作乱,三教伤亡惨重,几乎被抹去香火道统,踏入武道的人妖强者,相当部分受到责难,因为在那一战中,他们选择站在另外一方阵营,我命由我不由天,要教天地尊我身,便是当时的武道第一人所言,道路不同,所以自然不会有道统延续。

    所以世界上流传的锻体道法,大多不入门,难以练到极致,所以这也是为何山下武人,受尽山上修士鄙夷的最大原因。

    如果不是没得选,又有谁会选择武道这条路。

    但并不是所有道法都被抹除了,就厉臣所知,当年雍州赵氏相继平定各路反叛势力,得到了数量众多的经文道法,其中一部分,便是与武道有关,十一位藩王能有如今武道境界,定然是得到了赵氏所给予的这些道法。

    厉臣身形一晃,蓦然消失在原地,片刻后,再次出现,已是在大剑上,他是最后一位归来的人,所以他的出现,引来了众人的视线注视,他神色如常,向秦老微微躬身后,再次来到剑尖的位置坐下,闭上眼睛。

    秦老淡淡说道:“人齐了,我们便继续赶路了。”

    大剑唰的一声远去。

    天地罡风吹刮而来,与之前不同,厉臣不必在运转血气,单凭肉身便扛住这份对寻常修士而言,无异于铁刀刮骨的疼痛。

    “他的肉身更强了……”靖天狼望着厉臣的背影,喃喃说道。

    李远瑜有些惊讶地瞥了一眼厉臣,先前他返回大剑,境界有所精进的她,正是对外界之音敏感时候,她隐约听到,在那具看似消瘦的身躯里,居然蕴藏着万千道雷鸣,不过不等她细细感受,那份气象很快被厉臣收敛而去。

    厉臣闭眼,正在专心致志地温养剑胚,怎料耳畔忽然传来秦老的声音。

    “我观你锻体道法,应是与自身鲜血有关,正巧和我所习剑经有异曲同工之妙,既然你喊我一声师尊,岂能不传你道法。”

    秦老神色平静,缓缓抬起手,遥遥对准厉臣一指。

    厉臣如遭雷击一般,身躯倾斜,倒在李远瑜的面前,神色微变,竟是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躯,并且一股怪异的力量,正从身体深处,悄然扩散,迅速占据了他的脑海。

    李远瑜大吃一惊,扶着厉臣,抬头回望秦老,却看到,秦老神色平静,不远处的两位祖师神色祥和自然,对此视若无睹,她一咬牙,食指摁在厉臣的眉心,一丝魂念离体。

    片刻后,她惊疑不定地看向厉臣。

    厉臣虽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躯,但魂魄无碍,只是在浏览剑经内容,以及接受那数量众多的注释,所以一时无法回应李远瑜,而现在,他分离出一丝魂念,告诉她不用担心。

    “鲜血剑经入门容易,杀戮即可,剑式狠辣,想必可以改变你那软绵的性子。”秦老笑道:“就如你所知道的一样,剑经有缺陷,修炼到金丹瓶颈,每一甲子岁月便会陷入癫狂境地,失去理智的快感,你会喜欢上的。”

    听了秦老的话,厉臣有些头皮发麻,顿时苦着张脸,问道:“我能不能不练?”

    回应他的,是骇人无比的死寂。

    厉臣无奈说道:“行吧行吧,我修炼还不行吗,师尊这剑经的缺陷是能弥补的吧。”

    不知过了多久,来自秦老的淡淡声音才缓缓响起。

    “为了弥补这所谓的缺陷,我已经找遍了方法,浪费整整一甲子岁月,如果你能找到方法修补剑经,那么我们师徒也不用遭罪了。”

    厉臣心里苦,却又没法说。

    掬得一把辛酸泪。

    最后一个目的地,也是雍州最危险的禁忌之地,如果不是秦老开口,或许厉臣究其一生都不会选择踏足的地方。

    杀生坟。

    出现的时间,几乎在武炎王朝时便已经存在。

    一片广袤平地,尽是坟墓,如果说毒瘴龙潭会有毒修踏足,借以修炼,那么杀生坟,可以称得上真正的禁地,千年来,几乎不见人迹,乌云密布,说不出的阴森荒凉。

    此地曾是一座繁荣的城池,拥有十数万人口,却一夜之间死绝,浓郁的怨气,让得方圆百里顷刻成为死地,直到数十年后有人踏足,惊骇发现,城池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望不见尽头的坟头,四散分布在平原上。

    天蜀剑宗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却对眼皮底下的杀生坟讳莫如深,这一古怪的稀罕事,莫说是如今的商王朝,即便是在当时的武炎王朝,也引得无数人的怀疑猜测。

    顾名思义,戮杀生灵,埋葬已死之人的坟墓,任何进入杀生坟的修士,即便最后有惊无险地离开,也会莫名其妙的死亡。

    大剑距离杀生坟尚有千余丈便悬停,秦老一改往前的平静,神色凝重的站在厉臣的身旁,开口道:“我对你要求不多,坚持两个时辰就速速离开杀生坟,期间无论遇到什么,你都不要跟旁人说,这样会有损阴德。”

    一位真婴境老人略微感受,神色忌惮道:“我在里面察觉到极为恐怖的气息存在,不过应该是在沉睡,不然我们绝对跑不了……”

    宫装美妇脸色微白,与门下的弟子说道:“所有人都留在剑上,一个不准下去。”

    其他宗族祖师长老也说了大概的话,不得不怪他们谨慎,杀生坟损阴德,若这一修士,身上因果牵连的宗门,会一同受到影响,气运一说,看似虚无缥缈,却真实无比。

    跋扈如靖天狼,不用其护道人开口劝说,就已经打定主意不下去。

    忽然,大邢宗的大长老惊呼一声,他指着不远处一座丘陵,大喊道:“那是……那是宗主吗?为什么…为什么您会在这里?”

    话音未落,两位真婴境老人几乎是同时定睛望去,丘陵上,隐约有一模糊白色人影,随着他们的视线投去,竟凝练数分,变成一位儒雅风流的男子,嘴角带笑,温和向这边。

    “李頍?大邢宗上代宗门?”

    “怎么可能?李頍远游十万大山重伤,归来不久便坐化,此事已过了整整三十年……”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是了,杀生坟诡橘,他出现是要阻止我们进入杀生坟……”

    秦老神色微变,旋即冷哼一声,一道妖艳的血色剑光崛起,迅猛斩向前方不远处的丘陵,将那儒雅的俊逸男子对半切开,可那男子似乎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伤势,向着大剑之中的众人作揖行礼,转身消失在虚无中。

    厉臣神色平静,内心却不像表现得那样,十分紧张,因为那前代大邢宗宗主消失前,曾看了他一眼,他心中忽生寒意。

    为什么三十年前死去的人会出现在这?

    为什么那人要看他一眼?

    厉臣沉默片刻,转过身说道:“你和我一同进入杀生坟。”

    他神色平静,语气轻微却又显得坚定不移。

    在视线的尽头处,是一位神情同样平静的少女,

    李远瑜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小嘴。

    桑瑶问道:“为什么?”

    厉臣说道:“我想活下去,我有预感,若不想死,就必须带一个人,我不知道这人是谁,可剑上如此多人,可能性最大的便是你。”

    宫装美妇失声道:“不行。”

    老妪上前一步。

    这一刹那,一股强悍的金丹气息自厉臣身畔爆发出来。

    是秦老。

    他死死盯着羲瑟宗的两位祖师,尤其是那老妪,只要她敢动,他就出剑。

    厉臣平静与她对视良久,忽然一笑,上前握住她的手,往自己怀里一拉,不由分说地带着桑瑶离开大剑,他说道:“现在想来,对你这种姑娘,行事就应该强硬一点。”

    桑瑶将额头前的一根青丝挽在耳后,淡淡说道:“你不应该说出来的。”

第二十一章因果

    厉臣站在被秦老一剑劈开的丘陵上,平静说道:“可惜这一带平原,如果杀生坟就此消失,少说再能多出两三个甲中草场,养马三十万不是问题,还是保守估计,着实可惜了。”

    在他一旁的桑瑶笑问道:“你一个剑宗弟子还对这些山下琐碎事上心?想来是资质太好,也没怎么在提升境界的事耗费心思。”

    厉臣缓缓摇头,扭过头,直视她说道:“之前有过猜测,现在看来,你的确不是雍州人,不然也不会说这种话,能够支撑一个王朝国祚延续的因素很多,而在我看来,无非两方面,第一君臣治国手腕,帝王心术如何,大商朝先后三代帝皇,已说得上很不错,文武朝臣更是人才济济,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来。”

    “第二便是军伍,与前朝不同,大商朝是实打实的靠铁骑夺取武炎江山,所以治理雍州,极其上心,每年向各地军营输送的战马达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数目,约莫占了整个大商朝的输送数量的一半。”厉臣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即便这些铁骑数量再多,面对那些动辄呼风唤雨的山上修士,依旧是在送死。”

    桑瑶默不作声,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很多。

    厉臣抬脚,缓步走下丘陵,逐渐进入杀生坟的范围内,他眺望前方,轻声说道:“这种认知,若是在六百年前,倒也没错,可关键是,当时支持雍州赵氏的不止天蜀剑宗一个,还有赫赫威名,号称鬼神造物的机工大家公输家,正是因为公输家,雍州赵氏先后在几场大战中,凭借堪称奇迹的机工器物,扭转乾坤。”

    桑瑶神色平静问道:“你说得这些,又与我有关系。”

    厉臣哑然失笑,他让过身子,示意桑瑶上前一步,无需紧跟他后边。

    桑瑶轻轻点头,对厉臣的态度依旧是不咸不淡,环顾四周,说道:“你说得不错,我不是雍州人,只是在雍州生活过一段时间,很多在你们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我看来都难以理解,就好比,天蜀剑宗为何如此霸道。”

    “很多山上宗门都有霸道的一面,我很奇怪,为何你独独觉得天蜀剑宗霸道。”厉臣问道。

    桑瑶说道:“不一样,其他宗门所表现的嚣张霸道,是有上限,是有依仗的,就如五宗,他们气焰嚣张,有时候连拥兵自重的藩王都不放在眼里,但他们绝不会去挑战皇族的威严,依仗在与他们宗门的底蕴,在与他们的祖师的境界,可你天蜀剑宗,上下所有人,一举一动都有霸道意味,却又不觉得有何霸道。”

    “仿佛理所当然。”桑瑶说了一句类似盖棺定论的话语。

    厉臣的回答,更是印证了她的话。

    “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桑瑶一下子失去了对话的兴趣,缓缓摇头,不再开口。

    厉臣瞥了她一眼,开始自顾自道:“虽然很隐蔽,但这些年来,尤其是万宝六年开始,各地能工巧匠相继被抽调离开,公输家更是十数年来不再出现在世人眼中,但在天蜀剑宗的调查中却发现,他们在研制一种专杀山上修士的机工器物,需要大量的人手辅助……”

    “既无内忧,也无外患的大商朝为何要穷兵黩武,其目的想必不用多说。”

    桑瑶笑了笑,忽然她步伐一顿,愣愣地看向前方。

    厉臣亦有所感,寻向那道目光而去,紧接着他的瞳孔收缩,直勾勾地盯着,视线中,一道模糊的白色人影站在不远处,看不清面容,仅有一双无神的眼睛,倒映出两人身影。

    “是大邢宗前代宗主……李頍…”厉臣下意识挡在桑瑶的身前,运转修为,并开口问道:“敢问前辈为何会出现在此?”

    白色的人影如风中火烛,摆动着蠕动消失。

    然后,一阵微凉的风吹刮,在他们身畔经过,让他们深感一种寒意直冒心头。

    仿佛有某个人在暗处盯着他们。

    桑瑶有些不安地向厉臣靠了靠,视线游巡四周,小声道:“杀生坟真的闹鬼?”

    厉臣被这个问题搞得哭笑不得,刚才一头诡橘的鬼怪出现在你面前,还问是不是闹鬼,那他到底该怎么回答?

    桑瑶神色有些动摇,这种情况下,她即便知道自己问得问题有些不经脑子,但她还是接连问了好几个很是简单的问题,其实回答无所谓,她就是比较害怕厉臣沉默下去。

    厉臣不知是有意无意,一连串问题下来,他回答得都十分简洁,有的甚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眼睛凝视前方,步伐稳重,一步又一步地向最深处前进。

    “你这人……咦啊…”桑瑶内心抱怨,却又给阵阵阴风吹得身心俱颤,死死跟在厉臣的后边,左顾右盼的,总感觉有视线在某处盯着她,可不管她怎么去望,都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荒凉大地,坟头上长满了枯黄的野草。

    不是厉臣故意不理桑瑶,而是先前李頍出现,让得他心中的警钟疯狂敲响,不得不将所有注意力放在了外界巡查上,天蜀剑宗对杀生坟的记载有是有,不过厉臣没有翻看过,因为他相信,即便再穷疯,也不会来这里寻找机缘,纯纯的找死,不带一丝杂质在内的。

    厉臣步伐一停,桑瑶也跟着停下来。

    桑瑶问道:“不继续走了?”

    厉臣道:“再继续前进,可能我们两个就要成一对亡命鸳鸯了。”

    桑瑶撇撇嘴。

    厉臣张开双手,不顾桑瑶抗拒地将她抱起来,身形暴退。

    下一刻,就有一柄长满铁锈的剑插在了原先桑瑶站的地方。

    两人的耳畔隐隐有女子低泣呢喃。

    风声大作。

    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危机刹那袭来。

    厉臣问道:“闭上眼睛,无论你听到什么都不要睁开眼。”

    桑瑶欲开口拒绝,却迎上厉臣凝重的表情,不由得话语卡在喉咙中,片刻后,她叹息一声,说道:“你不该带我进来的。”

    她并不是在抱怨厉臣,而是说自己境界不够,通窍上品并不能帮到厉臣,反而还拖累他要出手,分出一部分心思护住自己。

    厉臣微微一笑,道:“不带你的话,一个人怪可怕的。”

    “你也会怕鬼?”

    厉臣笑道:“你都怕鬼,咋还不许我怕鬼了?”

    轰隆。

    身前一处坟头炸开,里面竟突兀伸出一只枯槁的手掌,快若闪电地伸向厉臣的脚踝。

    啪地一声,厉臣脚下滋生雷光,迅猛扩散,撞开那只手掌,他也借机离开,不料,四面八方都有白色的人影显化,团团围住了两人,一言不发,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们。

    厉臣的腹部气海处冲出一道剑光,他握住,向着正前方的一道白色人影斩下,剑胚吞吐着犀利的光芒,却径直穿过了白色人影,落在了不远处,接连毁坏了数座坟头。

    没有造成任何伤势。

    反而因为这一剑,原本死寂的杀生坟好似苏醒起来,向着强闯的两人,释放杀意。

    桑瑶脸色微白,心中的不安更盛数分。

    “这他娘的谁能撑过两个时辰?”厉臣有种骂娘的冲动,他头皮发麻地望着四周,一位接一位显现的白色人影,一双双愣愣出神的眼睛盯着自己,即便以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感到了一丝压抑,何况,随着这些白色人影的出现,他骇然发现,自己的气海水平面,是肉眼可见的下降,血气更是一点一点在消失。

    艾玛真鬼吸阳寿精元了是吧?

    厉臣再也顾不得秦老给出的要求,带着桑瑶就要离开。

    而这时,他的步伐一顿,视线落在了某个白色人影的身上。

    厉臣破口大骂道:“真他娘都邪门。”

    那道白色人影在厉臣的注视下,迅速清晰起来,竟是一位少年。

    “唐七裳你都死了,隔着大老远的,你是怎么跑得这里来的?”厉臣骂道。

    话音刚落,唐七裳……准确来说,是化作唐七裳模样的鬼魂缓缓抬起头来,望向厉臣,原本僵硬的脸色,顿时变得生动无比,一手捂住头颅,一手指着厉臣,阴冷道:“杀了我便有因果,这次你将死在这里,偿还仇怨…”

    “我呸,你他娘的算个屁唐七裳。”厉臣不屑骂道,身形顿时消失。

    而不知过了多久,是两三个呼吸,又或者是一炷香,当厉臣再次出现,还是原来的位置,还是在唐七裳的面前。

    “杀了我便有因果,这次你将死在这里,偿还仇怨…”唐七裳再次将那句话说出。

    厉臣一怔,旋即神色一阵红,一阵白,运转血气,再度向着退路,一掠而过。

    可没过多久,紧接着他又回到了原地…

    兜兜转转,无论厉臣用什么办法,似乎都离不开这里。

    而他每次重返原地,那位唐七裳都会重复一次此前的话语。

    一次无碍,可十次百次呢?想到这里,厉臣神色变得苍白起来。

    难不成自己真要困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桑瑶开口道“往里面走,不要回头,我能察觉到,在最深处……或许会有一线生机,否则等待……我们的,只有死亡这一最终的结果在。”

第二十二章不知真假何物

    厉臣带着桑瑶向深处冲去,他的速度很快,身形闪烁,好似瞬移一般,时而出现在某座丘陵上,时而踩在一座孤零零的坟头上,时而出现在某片如宝石镜湖的湖畔。

    “真是奇迹…”厉臣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景象,大地丛林弥漫,一片绿色盎然,天空不再是昏沉如夜,碧空万里,白云悠悠,丝毫见不到有死气存在的迹象,他感受着耳畔萦绕的鸟雀鸣叫,眼眸蕴含灵光,爆射出一道精光,定神向前望去。

    片刻后,他有些匪夷所思地盯着前方,说道:“竟不是幻术?”

    他把桑瑶放下,示意她睁开眼睛。

    桑瑶很是诧异地打量四周,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不敢相信,她甚至还蹲下身子,伸手摘了一朵小草,轻轻旋转,扭过头说道:“不是幻术……又或者说超越了幻术的真实…”

    只听后边这句话,厉臣就不得不高看桑瑶一眼,幻术这一伎俩,属于是每个修士都能施展一二的不入流法术,可并不是说幻术不堪,相反,幻术极致,能够以真实更改真实,让人穷尽一生也难察觉分毫。

    他沉声道:“你不要走远,这里太过诡怪,说不清危险在哪?”

    桑瑶失笑道:“若真是那传说中的幻道,一旦杀意降临,你且不知自知,如何救我?”

    厉臣正色道:“虽然我没有修炼过幻术,且也与这类相似的幻术打过交道……”

    说到一半,厉臣好像想起某件不好的事,神色微变,元昭十年,他曾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森林中迷失方向,如果不是关键时候,身后追杀自己的人闯进森林,让他看出一丝端倪,不惜代价,捏碎了从一处仙家遗址里得到的空间转移令牌,迅速离开。

    桑瑶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说道:“脸色那么难看,是不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事?放心好了,虽然不是百分百,我还是能找到离开的办法的,况且你的师尊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留在这里,想必会出手救你离开。”

    厉臣苦笑道:“看来你对天蜀剑宗还是理解太少,类似这种历练,只要没有外力干涉,包括师尊在内的宗门长老不会随便出手救弟子离开,哪怕是危机四伏的杀生坟,我想师尊也不会轻易出马,救我们离开。”

    闻言,桑瑶不但没有气馁,反而笑容更盛数分,说道:“没事,我还有法子…”

    “什么法子?”厉臣很是好奇。

    桑瑶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至于什么法子你就不用管了,作为带你离开的代价,我要你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

    “……真的是一个小小的请求。”桑瑶笑道。

    厉臣一怔,旋即哭笑道:“如果你的法子管用,答应你一两件事也不是问题,不过要是超出我的范围,比如说杀某个宗门的祖师,又或者跟某个藩王死磕,我可不答应。”

    桑瑶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的……请求是告诉我,导致我爷爷死亡的人究竟是谁,你说过天蜀剑宗知道他的死因。”

    厉臣耸耸肩,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然后他说道:“今天该开店了…”

    “……啊……嗯……也对。”桑瑶眼神有些茫然,似乎有些迷惑厉臣说的话,紧接着,她便清醒起来,看向远方,轻笑道:“虽然说小雪时分,大雪摧城,但好歹也要开店营生,不然晚点连添置布帛的钱财都没了…”

    “…风大天冷,孩子他妈别冻着了。”厉臣脸色有些古怪,开口时总觉得有些别扭,可当看到面前的桑瑶时,心中的一切疑惑都随风而逝,取而代之的柔和的爱意。

    桑瑶抿抿嘴,白了他一眼,可还是听了厉臣的话,往他身后走去,同时说道:“店里的生意照顾着点,记住说话别太冲,气走了客人,那些火炭留着烧给谁?”

    厉臣无奈道:“知道了知道了,就你爱唠叨,快回去吧。”

    在两人的眼中,长满野草的平原不在,就连那平滑如镜的大湖也都消失,仿佛置身在一座繁荣的城池之内,开着一家烧炭铺子,平日里上山打柴火烧外,还会去些木柴做一些家具,添补家用的同时多赚一份钱,所以一家三口说不上富贵,至少吃喝不愁。

    “多说你几句还不乐意了?让你给孩子想的名字想得怎么样了?”桑瑶撇撇嘴,撂下这么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厉臣趴在柜台上,无奈想道:“早就想好了,昨天晚上说李铁树你不喜欢,李枝山怎么样?不行……不够霸气…要不李泰山?算了,还是起个比较书卷气的名字,以后我李家的子嗣,少说也得是一个中举的秀才…”

    李家?

    厉臣抬起头自语道:“我姓李?可我为什么感觉我好像不姓……”

    “诶哟,小李咋了?老狗趴窝似的,听说你媳妇最近生了个大白胖子,可把你高兴得,什么时候办酒席庆祝一下?”风雪中,一道年迈的郎笑声响起,然后厉臣就看到一位衣着光鲜亮丽的老人撑伞走来,进入铺子里,收起伞,望向这边,开口打趣厉臣道。

    厉臣见到老人的刹那,瞬间把心中的思虑抛到九霄云外,笑了笑道:“办,肯定得好好办一场,到时候袁老可得赏脸到场,说不得抱一抱我那儿子,蹭点书生气,长大以后,还能借袁老的风光,高举状元呢。”

    闻言,老人爽朗大笑,抬手指了指厉臣。

    “就你说话好听,成了,到时候一定去,晚点捆扎六斤碳,我让仆人来拿。”

    “好嘞,下次袁老再要,让仆人过来使唤一声便是,大雪路滑,可莫要摔着咯。”厉臣笑容满面,哟嗬了一声便离开柜台,准备送走老人之后,动手去捡碳捆扎一团。

    忽然一声沙哑的尖叫喊停了他。

    厉臣扭过头,却看到老人神色惊恐的望着他。

    他想要问发生了什么。

    然后下一刻,老人整个人爆开,鲜血瞬间染红了铺子。

    鲜血溅在他的脸上,侵染了眼眸,厉臣双手微微颤抖,想要抹去粘在上面的鲜血,可无论如何用力,也抹不掉…

    铺子外忽远忽近地尖叫接连响起,很快又重归平静。

    待在里边的桑瑶满脸无语走出,嘟囔抱怨着道:“外面鬼嚎什么?都把我宝宝惊……老李你怎么……这是……”

    她神色惊恐地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他。

    厉臣转过身,茫然无措地喊了句“老婆”。

    然后他便失去了知觉,意识模糊时,隐约听到了妻子的尖叫。

    肉身一瞬失去知觉,可还是有种难以遏制的疼痛撕扯着他的身体。

    好疼。

    好疼好疼好疼……

    在这种极度疼痛,仿佛要将整个人掰成两瓣的情况下,他隐约想起了一些事情…

    “我不姓李,而是姓历,是天蜀剑宗的……”

    漆黑的视线恢复清明,他嘴里念叨着,却引来四周的哄堂大笑。

    厉臣低下头去,瞧见了一双白嫩嫩的小手,然后他寻向笑声望去,发现是一位位稚嫩的孩童,兴许是听了他之前的话,个个捂着肚子,笑得眼泪不停往外流。

    “天蜀剑宗可是仙人住的地方,你不过是一个屠夫的儿子,大白天就想做白日梦了?”

    一位尖嘴猴腮的孩童嘲笑着厉臣。

    厉臣莫名得感到很气愤,因为昨夜做的梦很是奇怪,他就告诉了平日里一起玩耍的小伙伴,果不其然地遭到了耻笑。就当他想起身,让几个一直开口嘲笑他的孩童住嘴时,一旁传来了好听如百灵鸟的声音。

    “有什么好笑的,丁猪肉虽然做梦,也好过你们几个天天尿床的。”

    众人望去,发现是一位稚嫩的少女,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盯着他们。

    少女来到厉臣的身边,护着他。

    其余人看到,不停喊叫着,神色嘲弄地大声喧哗起来。

    “哟哟哟,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丁猪肉的童养媳呀,长得那么凶,以后除了这个只会卖猪肉的家伙,谁敢要你谁倒霉。”

    一个自认胆大的孩童站起来,大声说话,引来了阵阵鼓掌。

    然后厉臣就把他打了一顿。

    他是屠夫的儿子,自幼跟着父亲,得闲是还会搭把手,比起同龄人,力气大了许多,打起架来半点不怕不慌。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少女叹息道:“回去你又要给骂了。”

    厉臣低下头去。

    少女见状,神色更是无奈。

    忽然,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厉臣个子小,矮了她一个头,但少女望过去时,却看到他坚定的神色。

    “阿爹说了,人生两件事一定要做好,赚到钱和保护好自家媳妇。”

    少女一怔,心头微暖,伸手推了厉臣脑袋一把,惹得后者嘟囔。

    “小屁孩年纪轻轻得,懂什么保护媳妇,好了,快回去吧。”

    厉臣望着少女的侧脸,无论怎么看都看不腻,想看一辈子。

    忽然,他的心很慌…

    总有种感觉,接下来他便要失去少女…

    不是错觉。

    就在厉臣笃定这一古怪想法的刹那,少女娇躯爆开,鲜血淋湿了他衣裳,他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会出血?是受伤了吗?但为什么她不见了?躲猫猫吗?

    他下意识握了握自己的手,前一刻还握住一只温暖的手,可为什么不见了?

    厉臣想着想着,就再也不用想了。

    因为他也消失了。

第二十三章死感

    秦老一手负后,站在大剑之上,遥遥眺望着那千里之地,他先前多番推衍,竟不能对厉臣的处境做出预测,奈何境界不够,如果强闯的话,非但救不得人回来,还会搭上自己。

    “我曾翻阅古籍,有一位不世强者进入杀生坟,却没有死亡,还留下过一句古怪无比的话,说是死亡不过是一次的事,如果历经千百次轮循,也会如天上的仙人般……”一位真婴境缓缓说道,引来附近的人们去仔细聆听。

    宫装美妇神色微变。

    那个不世强者的名讳极大,时至今日,一些地方都留有其事迹。

    可就她所知的,那位强者的暮年遇上极其可怕的事,最终下场很是悲惨,不少人猜测,之所以会有此诡变,都是因为那人在盛年时进入杀生坟,沾惹了大因果,到了年迈体衰的时候,爆发出来,引来了不详降临。

    秦老扭过头去,神色淡淡道:“放心好了,有他在,你的弟子没那么容易死掉,不过要是像何珀邪一样,侥幸逃出,却背负了因果,你们要想清楚,要不要收她为徒。”

    老妪叹息一声,看向秦老说道:“羲瑟宗奉行隐世,不惹红尘分毫,你又何必因此逼迫我们交出桑瑶,两宗一旦交恶,势必牵连到其他宗门,到时候闹得沸沸扬扬就好了?”

    “一个小小弟子,不至于上升到两宗交恶,还有,继承羲瑟宗下任宗主位置的,是那个女娃,而不是活不了几年的桑瑶,其他宗门?都是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家伙,除了袖手旁观,他们还能干什么?”秦老冷冷笑道。

    秦老腰畔的储物袋颤抖,冲出一枚玉简,疯狂闪烁着光芒,最终碎裂开来,化作一道悬空的光幕,徐徐拉开,相继显露出几个人影,如果厉臣在场,定不会对这些人感到陌生。

    居中一位的是老人,鬓发雪白,却丝毫不见暮气,他神色平静,双手负后,却胸怀天下,深邃的眼眸,仿佛容纳了整个星河,让所有与之对视的人不禁陷入里面。

    “璞鼎宗壶尘见过剑宗宗主。”

    “千妖宗鸠河拜见石宗。”

    两位老态龙钟的老人见到光幕中的老人时,毫不犹豫拜倒下去,俨然一副晚辈模样,真婴境已是尘世中传说存在,即便在五宗,都能成为大长老,或者是二流宗门的最强底蕴,有资格与皇族赵氏谈论一些条件,但就是这样的人,看到那老人,也得恭敬执礼拜见。

    两位真婴境老祖拜倒,紧接着便是哗啦啦地一大片人拜倒在大剑之上,不少宗族弟子行礼的同时,也很是好奇地望向光幕。

    “诸位路远迢迢而来,都是蔽宗的贵客,不必多礼。”老人含笑,伸手往前,微微一托,大剑之上的所有人都感觉有股无形之力,带着自己跪拜在地的身躯起来,不少人震惊无比,要知道此地离天蜀剑宗仍有数千里的距离,居然有此术法,可谓是惊世骇俗。

    等众人起身后,秦老这才作揖行礼。

    “玉简联系,不知宗主是有何事?”秦老问道。

    光幕上的老人,自然是天蜀剑宗的当代宗主石鲸云,他视线落在秦老身上,顿时间,便有股无形的压迫力降临,良久之后,他缓声问道:“广昌城至洪节城最多三日,如今过了四天,你非但没有到,还带着一帮人到处转,去毒瘴龙潭,呈月山脉还有杀生坟,是为了什么?”

    秦老仅是位金丹境,面对一位越五境之上的大修士压力,依旧保持平静,淡淡说道:“为我徒弟试炼所需,这才绕了远路,如果宗主硬要责怪的话,回去之后我愿意领罚。”

    “徒弟?”石鲸云神色略有一丝讶异,旋即归于平静,他瞥了一眼秦老,似笑非笑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那么多长老,就连梁五子还有苟虹都想收他为徒,抛开其他不谈,你能教他多久,能教他什么东西?”

    石鲸云身旁的两女一男也大多神色古怪。

    因为她们真没想到,厉臣会拜一个金丹境的长老为师。

    倒不是说金丹境的秦老有多不堪,毕竟珠玉在前,梁五子乃至苟虹,都是剑宗的大能,堪称在剑术剑道上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是厉臣最好的选择,可那人偏偏都没去选,而是在三年后拜了一个金丹境的刑阁长老为师,能不让她们感到古怪吗?尤其是韩三友,他几乎将厉臣当成未过门的师弟来看,可如今却听到这家伙拜其他人为师,能不神色冰冷吗?

    秦老神色淡淡道:“你情我愿的事,就不劳宗主多虑了,梁老且不说,如果苟虹压境分生死的话,也不一定能赢得过我。”

    “你也说了是压境作为前提。”石鲸云神色微冷,说道:“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要来杀生坟?而且他还进入杀生坟,这件事你不给我一个准确说话,回到宗门,就算他和梁五子死保你,你秦剑也会必死无疑。”

    秦老平静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此软绵性子,如何能掌大权,俗话说慈不掌兵,杀生坟就是一剂猛药,可以改变人心。”

    石鲸云沉默。

    他身畔一位红裙衣裳的女子开口道:“如果他死了,三年筹备的大典就成了世人眼中的一场天大笑话,而我天蜀剑宗,也会失去一位剑道大材,这种事情你能承担后果吗?”

    “大典是大典,却没说是为何举行大典,至于笑话……”秦老说到这里,缓缓转过身,神色平静,眼神死寂,看向大剑之上的众人,仿佛看着一具具残破的尸体,问道:“你们想死吗?”

    明明是一位金丹境的威胁,两位真婴境的老人却不禁身躯蓦然一颤。

    “天蜀剑宗从来不缺剑道大材,还是说怎么?你们这些年轻一辈的,都自认不如我那徒弟吗?”秦老抬起头,望着两女一男。

    石鲸云大袖一挥,冷声道:“再给你一日时间,如果他再不从杀生坟中出来,你必须将他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不然的话,就给我上剑峰,死坐至死也不准下山归家。”

    秦老应是,作揖行礼,然后屈指一弹,抹掉光幕。

    大剑之上的众人噤若寒蝉,没人敢现在去招惹秦老,因为他们发觉,现在的老人,似乎情绪不太好,有点发脾气的冲动。

    恰恰相反,秦老不但没有生气,而是静心推衍厉臣如今是第几次死亡。

    他抬头望向杀生坟的深处,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笑容,心想道:“只可惜自己境界稀烂,不然也能效仿先人,一悟生死。”

    ………

    某处山头上,一位风度翩翩的青袍男子端坐在崖头,俯瞰云起云落。

    在他的身畔,突兀出现一位娇媚女子,神色凝重不说,还满脸不悦地盯着青袍男子的后背,悦耳的声音缓缓响起来。

    叶县凡你本事那么大,怎么不去当个刺史,一个小城主境界不高,架子天大。”

    青袍男子失笑摇头不语。

    这一举动换来的,是娇媚女子的更加不满。

    她上前一步,抓住青袍男子的肩头不停摇晃,无奈道:“我爹来信了,问你这个城主还想不想继续当下去,朝廷评考,明摆着是走一个过场,而你偏偏上书说要认真对待,怎么?就你一个城主有背景,其他人都身份卑贱的不成?要知道他们不少人的师门都是……”

    “……天蜀剑宗是吗?”青袍男子微笑道。

    娇媚女子闻言,更是气急败坏。

    “你都知道还这样,是不是诚心气我?”

    忽然娇媚女子的手被男子轻轻握住,后者神色柔和,轻笑道:“不怕,你家男人没那么容易被那些只懂下三滥伎俩的人打败。”

    娇媚女子的脸上浮现一抹羞涩,撇过头去,闷闷道:“谁稀罕你。”

    青袍男子轻笑,正想拉近两人距离,忽有所感,猛地起身,用力跺脚,一道极其强悍的阵法倏然激活,四散扩散,云雾翻滚。

    “何方宵小胆敢在此放肆?”

    娇媚女子神色微白。

    因为大阵一起,却立刻被蛮横至极的手段硬生生破坏。

    “吾乃龙坤城城主,不管你是谁……”

    轰隆。

    一声巨响。

    云雾尽散而开。

    紧接着便是青袍男子的一声暴喝。

    “给我滚出这里。”

    青袍男子的身上,瞬间展露了极其强悍的气息,弥漫而开,继而崩溃的大阵,刹那还原,他拉起娇媚女子,挪移离开山崖之上。

    “县凡……”

    娇媚女子想说什么,却发现浑身是血…

    青袍男子倏然转过身去,术法宝光璀璨,笼罩住了娇媚女子。

    可不管他如何去稳定娇媚女子的魂魄,也阻挡不了消散的过程,认识到这一事实的青袍男子,神色苦涩,然后心生出迷惑。

    到底是谁?

    他一下子有很多话想说,等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忽然,青袍男子神色浮现出一丝茫然,紧接着他匆忙道:“快醒来,这里是幻境,不是真实的,不要去体验这一次次死亡,这样会让我们的魂魄彻底失去那点灵光。”

    “快醒来。”

    到了最后,青袍男子几乎是吼了出来。

第二十四章剑宗的年轻一辈

    由于秦老单方面掐断光幕的行为,顿时惹得某人不满起来。

    韩三友面色冰冷,淡淡说道:“我不承认,虽然不知道那老家伙用了什么办法让他同意拜师,但我不会答应,与厉臣没有好处,三年前他就能战金丹,甚至能从剑峰长老的手中逃脱,用不了多久便会超过金丹境。”

    起先一直保持沉默的轩辕胜雪叹息声,无奈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妥。”

    石鲸云转过身,望着眼前的两女一男,朗笑道:“他们都表示否定,那么你呢?没记错的话,他可是一个心思想做你未婚夫的。”

    站在轩辕胜雪身畔的女子,不是完颜湫琴是谁?三年过去,让得她愈发楚楚动人,一身朴素的道袍,掩去了一份野性的美,却让得这位正值青春的女子赢得一份端庄,她挽着一根青丝在耳后,白眼翻了翻,神色随意道:“秦剑,内门刑阁长老,金丹瓶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属于一辈子都打破不了瓶颈了。”

    她没有给出答案,却已经给出了自己的一份意见。

    轩辕胜雪双手环胸,神色淡淡道:“杀生坟这玩意很邪门,过来之前,我父亲三番五次叮嘱我,除了一些不能随便招惹的人与势力外,还独独不准我进杀生坟去,宗主境界臻至仙人一境,比起寻常人,应该知道的更多才对。”

    石鲸云轻笑点头,说道:“知道是知道,不过没必要和你们说,有空在这里闲聊,不如下山帮你的那些师兄搭把手。如果真的回不来,我会亲自跑一趟,将那小家伙带回来。”

    “如果他没有回来,我可不觉得大典能继续举办。”轩辕胜雪道。

    韩三友毕恭毕敬行了一礼,转身下山。

    完颜湫琴瞥了轩辕胜雪一眼,似笑非笑说道:“你家的人差不多快到了吧?不去接一下?听说你母亲心情不太好。”

    “某个冒牌天行者也来了,咋不见你屁颠屁颠跑过去迎接一下?”轩辕胜雪神色平静,说道:“这三年,他应该没少寄书信给你,老情人见面,难免干柴烈火,要不要我替你向胡长老求个情,给你几天的时间温存温存?”

    完颜湫琴气得柳眉倒竖,半响,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撇撇嘴说道:“懒得和你争,他对我根本没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寄来的书信,哪次不是丢给你看了。”

    “哟哟哟,怎么?别人对你没意思,就打算向对你有意思的人下手了?”轩辕胜雪丝毫没有留情的打算,接着嘲讽说道:“刑阁本就事多,你不下山接待宾客。而是收到消息就立刻跟来,结果没看到他,是不是算盘落空了?”

    完颜湫琴知道这家伙情绪不太好,所以懒得和她计较,摇了摇头,独自一人率先下山,将轩辕胜雪留在山顶台地。

    如今的天蜀剑宗,与往日早已有了不同变化。

    一山之上,无数悬浮岛屿环绕,这些岛屿上修有华美的建筑,可供到来的宾客入住,不时可以见到脸上带笑的宾客飞出,与相熟的剑宗之人同行下山,因剑宗之人的霸道护短,这使得得罪了许多人的同时,也有众多伙友同伴,而这些人,得知天蜀剑宗大典,最先赶来,入住进悬浮岛屿上,时有出行论道。

    除此之外,还有剑宗长老设坛讲道。

    这一位位剑宗长老无一例外都是金丹境,而且对剑道理解颇深。

    一时间,洪节城人满为患,无数年轻剑修面露激动,细细聆听来自上方的教诲,神色时有感悟,更有一道道奇异的波动悄然扩散,这是有人听闻剑宗长老讲道后,就地突破了一个小境界,更是引得无数人的眼红羡慕。

    三年一去,除了部分外门弟子担任执事一职,其余外门弟子,大多外放下山,在三十三地各地谋得一份职位,所以眼下,刑阁弟子负责接待宾客,以及各种各样的琐碎杂事,降妖阁弟子则是维持秩序,以及警惕各路人群中,不太安分的人,即便有这份威名在,还是有不少人豁了命的要出手捣乱大典的筹备进程。

    降妖阁要做得,便是用铁血手段将其斩杀,震慑其余宵小。

    完颜湫琴走下山,照例返回刑阁接取任务,在半路上,却遇到了一伙人,三五成群,面色稚嫩,可身上弥漫的气息,丝毫不弱她多少,见到她后,高兴地行礼,为首一位青年,笑容可掬道:“师姐是打算去接任务吗?巧了,我们也是一样的,不如一块去吧。”

    青年身后的几位同伴露出“大家都懂”的暧昧表情,纷纷笑着说道。

    “对啊对啊,师姐一块去吧。”

    “师姐最近那么忙,都没空和我们一块行动了。”

    完颜湫琴仿佛没看到几位师弟的表情,轻笑点头,说道:“也行。”

    完颜湫琴神色随和,没有显摆师姐的架子,有时候还会加入谈话中,言语有趣,引来旁人的哈哈大笑,就当快到刑阁门口之时,一位花裙女子含笑说道:“今天陉江韩氏抵达洪节城,那阵仗可不小,一千骑军护着礼车,两位老祖随行,古怪的是,这次代表韩氏观礼的,不是当代家主,而是一位家族天骄。”

    完颜湫琴看似平静,实则注意力一下子吸引到这方面去。

    一位神色阴冷的青年不屑道:“陉江韩氏好大的脸,其余宗门世族的观礼之人,无不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而韩氏却连家主都不来,指派一位家族天骄前来观礼…”

    完颜湫琴眉头一皱,扭头轻喝道:“指风,注意你的言辞,陉江韩氏作为宗门世代为友的大世族,已经表达了足够的诚意,如果给有心人听到你方才的话,有你的苦头吃。”

    青年不满轻哼一声,竟不再开口。

    其他人纷纷偷笑。

    倒是另外一位青年撇撇嘴,说道:“师姐你就宠他吧。”

    完颜湫琴佯作气笑,狂翻白眼道:“诸护虎,你给老娘说说,这些年来,你们闯祸,那次不是我给你们擦屁股?上次闹到降妖阁去了,连韩师兄都被惊动,是谁出面的?”

    诸护虎,袁指风这两人,便是刑阁吸收培养的两位年轻天骄。

    堪称剑道大材的苗子,足有一手之数,刑阁吸纳两人,其余三人则尽数拜入降妖阁内。

    诸护虎连忙赔笑道不是。

    袁指风想起前不久的一件事,开口问道:“师姐,你与降妖阁的轩辕师姐既是相熟,那么传闻中的两位师兄难不成真的是……?”

    只要是天蜀剑宗的弟子,无论外门内门,就都不会忘记两个人,仅仅两个月便跻身通窍,一人拜刑阁长老为师,一人拜宗主为师,却因为得罪了某人,没能进入内门,最后惨死在延霜山脉,连一具尸体都没能找到。

    “不该知道的事就不要问,好奇心害死猫。”完颜湫琴淡淡道:“如果真有兴趣,等他回来之后,随便你们去问,前提是你们有勇气,别忘了叫师兄,他已拜刑阁长老为师。”

    闻言,顿时有人怪叫出声,袁指风和诸护虎更是同时皱眉,不解问道:“为什么?他还未晋升内门,也就是说还是气海境,就算他回来之后会晋升内门,按照辈分,也应该他喊我们一声师兄才对,师姐你前不久不也高兴的说,能让那个家伙喊自己一声师姐吗?”

    完颜湫琴似笑非笑地盯着左右两人,说道:“让他喊?我敢,你们敢吗?”

    袁指风冷笑道:“有什么不敢?”

    而诸护虎看得完颜湫琴脸上的坏笑,心中发毛,连忙住嘴。

    进去刑阁,完颜湫琴接取了一个接待二流宗门的任务,然后打了声招呼离开。

    袁指风和诸护虎两人站在一块,望着那道渐渐消失的倩影。

    袁指风问道:“你该不会怂了吧?”

    “你在说你自己?”诸护虎嗤笑回道。

    袁指风没跟往常一样,和诸护虎针锋相对,而是接取了任务后,说道:“能让师姐一个劲惦记的人,我倒要看看有什么能耐。”

    诸护虎笑道:“听说是天行者?名头忒大了,就是不知道拳头怎么样。”

    后者摇头不言。

    最后离开的诸护虎,在离开刑阁时,撞见一位迎面而来的青年。

    他作揖行礼,轻声道:“诸护虎见过师兄。”

    青年神色温和,嘴角带笑,轻轻点头,自诸护虎的身旁走过去。

    “年轻气盛是件好事,但头铁可不是值得夸耀的事,尤其是对他来说。”

    那位青年明明没说是谁,却让诸护虎瞬间想到了某个人。

    他曾遥遥见过那人一眼。

    是在外门。

    看似伟岸无比的内门师兄,却给他一拳撂倒,躺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

    诸护虎想起传闻中的那些事,后怕之余,不禁有些同情拜入降妖阁的某位好友。

    而他念及的某位好友,正苦苦劝说着自己的师姐不要行事肆意。

    “师姐,这座岛屿可是专门划给陉江韩氏的,没有经过允许,不能随便进出,何况还是没有理由借口……我们又不是长老……”

    一位神色阴柔的青年,苦着张脸,放下身段不停劝说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

    女子神色平静,身着一件朴素道袍,容颜靓丽倾城,足以让世间一切男子都怦然心动,这种很没道理的事,落在她的身上,却无法找到道理,仿佛对她不动心的人才没道理。

    轩辕胜雪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是谁说没理由的?”

    “什么理由?”

    “我想见她一面,这就是理由?”

    “都说三年来,她逐渐执掌家族大权,更是让不少陉江韩氏子弟誓死跟随,到如今,更是能代表陉江韩氏出面观礼,这等绝代天骄,我见她一面不行?想必受益匪浅。”

    “师姐过奖,雪娅还没到那么夸张的地步。能得轩辕氏的掌上明珠如此评价,着实是让人不胜惶恐,还请进门当面一叙。”

第二十五章女人的心思

    院舍里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轩辕胜雪含笑点头,推门而入,身后的阴柔青年略一迟疑,也是跟着一同走进,映入眼中的,便是两位冷艳的少女,腰畔佩剑,分侍左右两边,尤其是散发的气息,竟是达到了神枢下境。

    轩辕胜雪莲步轻移,走过两位少女守候的门,而阴柔青年想要跟上去时,却给她们伸手拦住,其中一人面无表情道:“小姐邀请的是轩辕真人,真人还请在外等候片刻。”

    阴柔青年神色一滞,顿时心生不悦,低喝道:“你们敢拦我?”

    说着,他的气势蓦然崛起,竟是达到了通窍上品,不过观其修为运转,应是突破未久,可即便是这样,也让两位冷艳少女的面色微变,小手放在腰畔的剑柄上。

    忽然,轩辕胜雪转过身,平静道:“龚道之,你留在外边。”

    “师姐…”阴柔青年猛地抬头。

    轩辕胜雪再次开口,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等着。”

    阴柔青年虽有不甘,也只能说是。

    轩辕胜雪转身继续往前,尽头拐角处,到一扇门前,轻轻推开,一位衣着华美绸衫的女孩坐在座椅上,脸上带笑望来,她进房间,顺手关上门,先是行了一礼,然后说道:“不请自来,不知是否让阁下感到为难,若有的话,胜雪在此赔礼道歉,还望海涵一二。”

    女孩轻轻摇头,笑道:“师姐过虑,剑宗风景虽佳,可看久了便有些困乏,正愁无人解闷,如今师姐来,雪娅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觉得为难,来来来,来这里坐。”

    轩辕胜雪落座,直视眼前的女孩,本身是陉江韩氏的一位天骄,三年间崛起,得到了家族的资源倾斜,境界愈发高深,如今看来,已是达到了神枢下境,距离跻身上境已是不远,关键是这份气象,端是能够唬人。

    最让轩辕胜雪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三年来,女孩逐渐接手家族的部分业务,打理得条条有序,赢得韩氏年轻一辈不少人的追捧,如果不是境界尚且不够,她相信这次前来观礼的韩雪娅,不是代表家主,而是作为少族,前后两个意思看似相近,实际上大有不同。

    轩辕胜雪笑道:“大典在即,不少曲乐好手也至洪节城,此间拔尖者,更是能让闻者陶醉,痴迷三日三夜而不能自拔。”

    “有趣,晚点得闲,师姐不如一道前去?”韩雪娅笑着点头。

    两人本不熟,之前更是没有任何交集,如果硬要说关连的话,只能说是某个不在现场的青年了,自从回到家族,韩雪娅凭借自己的权限,查阅了许多关于他的资料,拜入天蜀剑以来一直保持着平庸,四年间,成为外门执事,没有任何出奇处,唯一古怪的是,与内门弟子柳沨以及韩三友相识为友。

    直到遇上了轩辕胜雪以及完颜湫琴。

    作为大世族的天骄,韩雪娅自然对溱水轩辕氏不感到陌生。

    所以她略微一查就立刻知晓了轩辕胜雪的存在。

    溱水轩辕氏当代家主的掌上明珠,享尽宠爱于一身,尊贵程度,怕是连那些高高在上的郡主都比不得,要知道,轩辕氏存在的历史,比皇族赵氏还要悠久,这头静静屹立东方的雄狮,不曾向世间展露过獠牙,但没谁敢忽略它,因为它足够强大,强大得可怕。

    韩雪娅此番前来,便是为了吴秋宗,又或者是厉臣而来,不曾想到,厉臣没来,反而轩辕胜雪先是主动往这边跑了一趟。

    “师姐是有心事?”韩雪娅见轩辕胜雪有些心不在焉,便十分体贴的开口询问道。

    轩辕胜雪闻言,轻轻眨眼一笑。

    韩雪娅捂嘴轻笑,也跟着眨了眨眼睛。

    轩辕胜雪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说道:“你一口师姐,我一口师妹也怪别扭的,直呼名字如何?那个家伙现在在杀生坟,短时间应该没法回来,我借着机会,就过来见你一面,也是为了查证传闻中的某些事情。”

    韩雪娅闻言一怔,旋即问道:“传闻?”

    “听说你之所以能够得到韩氏的大批修行资源,多亏了他赠予你的某样东西,我想知道,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轩辕胜雪神色平静,目光如炬,落在韩雪娅的眼中。

    韩雪娅淡笑说道:“你就那么好奇?其实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告诉我,你又和他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虽然我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不过鉴于你这三年的手腕,或许说出来,与你联手才是真正的好。”轩辕胜雪沉思一阵,抬起头来,望向韩雪娅说道:“我家族想要我嫁给一位天行者,我不愿意嫁给他,所以我必须在此之前找到其他天行者。”

    “天行者……”韩雪娅略一思量,便神色微惊道:“难不成你说…”

    轩辕胜雪看了韩雪娅一眼,接着道:“你可以理解为,将来不久我会嫁给他,不过让我困惑的是,以他的性子,似乎靠我一个人,很难将他捆绑束缚住,所以我想有个人,能够在一旁协助我,帮我拦住他沾花惹草。”

    韩雪娅被她的话震惊到了,紧接着,她气笑道:“你想让我当小的?”

    轩辕胜雪皱着眉头,摇头说道:“这个说法不对,以你的地位,想必将会是韩氏下任家主的强力候补,不过我不看好你,毕竟韩师兄不是吃素的,就算这样,如果让你当小的话,也会引起很多喧哗,我不喜欢这样,如果你答应的话,以后你和他的事,我非但不会阻止,还会在必要时给予帮助,让你牢牢抓住他的心,怎么样?这个提议应该颇具魅力才对。”

    韩雪娅怔住了。

    不是不想开口,而是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带给她的震惊,难以言表,以至于韩雪娅第一时间不是去拒绝,而是反问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选我?完颜湫琴和你关系极好,如果是她的话,想必不会拒绝,而我与你不过第一次见面,你怎么知道我能做到?”

    轩辕胜雪笑道:“她不行,其他人可以,但我不愿意,你的话我放心。”

    韩雪娅捂着额头,疯狂摆手。

    她没想到,传闻中的溱水轩辕氏的掌上明珠,居然是这么……这么一个有趣?恐怖?胡闹?的人?韩雪娅一连想了好几个词,都不足以贴切地形容她眼中的轩辕胜雪。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雪娅抬起头问道:“恕我拒绝,很抱歉,虽然这个提议很有趣,但对我自身而言,并没有多大的魅力,我认为,如果你想束缚住他,何不亲自出手去做,让人从旁协助,看似很无奈,实际很无趣。”

    轩辕胜雪耸耸肩道:“如果是之前,我倒也不会这么觉得,可是他已经与两位怡心院的花魁欢好,而且之后,怕是还会招惹更多的女子,你要真喜欢他的话,要做好准备。”

    韩雪娅缓缓起身,面无表情说道:“多谢师姐的提醒。”

    “总之你可以考虑一下,他是天行者,背负宗门的意志行走天下,注定不会平凡,更不会按照韩氏祖训一般,入赘韩氏,改历为韩,而且你肯帮我的话,在你未来争夺家主之位时,溱水轩辕氏将不惜一切代价支持你。”轩辕胜雪再一次丢出重量级筹码。

    不过很可惜,韩雪娅没有接受她的提议。

    离开悬浮岛屿,轩辕胜雪神色如常,只是心底微微一叹。

    阴柔青年不解问道:“师姐,你们到底聊了什么?”

    “不该问的事就不要问。”轩辕胜雪淡淡说道。

    不同于完颜湫琴的平易近人,轩辕胜雪看似随和,实际降妖阁年轻一代的弟子大多对她有些畏惧,尤其是三位剑道大材,更是唯她命是从,比起威望更高的韩三友,他们选择了跟随在轩辕胜雪的身后,誓死不悔。

    阴柔青年无奈点点头。

    两人重返降妖阁,途中,阴柔青年为了引起话题,说起了五宗之事。

    “这一次的金石宗,云龙剑谷可谓是下了血本,礼物车队绵延十余里,浩浩荡荡运来,就连与之交好的三个大世族也有厚礼相送,据闻,外边声势最大的一个青年,便是与这些势力有着不浅的关系在,真是有趣。”

    轩辕胜雪轻轻嗯了一声,平静说道:“那个人很厉害,你们到时候不要冲动,让我来对付他,如果他不出现的话。”

    阴柔青年刚想说什么,不料山中突兀有道长虹掠起,赶至他们的前方停下,显露出一位粗犷的野性青年,咧嘴笑着递出一枚玉简给轩辕胜雪,闷闷说道:“师姐,这玉简是你母亲托人送给你的,说是让你看后,立刻赶去游花城一趟,说什么有个人想见你一面。”

    闻言,轩辕胜雪平静点头,接过青年递来的玉简,转身离开。

    阴柔青年怒视面前的青年,冷喝道:“高素圣,你他娘是不是活腻了?明知道师姐不喜欢轩辕氏来信,你还偏偏将信带给师姐。”

    粗犷青年不耐烦说道:“龚道之,你再唧唧歪歪半句,信不信我立刻揍你?师尊强迫我的有什么办法,有本事你去拒绝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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