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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坐船的阿飘     土著修仙很困难txt下载     土著修仙很困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天魔将出

    一指破空,倏然点在了白衣男子的眉宇间。

    天地生万道,齐齐共鸣。

    承受了秦剑一次次挥砍而毫发无损的白衣男子,疯狂暴退,可那一指,似乎穿越了时空,根本躲不开,噗哧一声,刺穿了那坚韧的肌肤表层,深入其中,指点在那分魂上。

    白衣男子发出痛苦的咆哮,秦剑的剑已至。

    一瓣瓣花朵绽放出的剑气让本就处于临界线的躯体崩溃。

    秦剑一剑斩落,滚滚涌动的魔气连带那魔气塑造的躯体剖开两半。

    一缕晶莹灵点此刻黯淡至极,飞掠而出,要遁入虚空逃走,可厉臣又岂能如期所愿,身形化烟,鬼魅般追上,一手探出,如同五指山轰轰落下,将其困于掌心,失去魔气驾驭,这缕分魂脆弱无比,稍微劲力喷吐,便能将其一把握碎,就当厉臣打算这么做时,脑海里的神霜天君忽然开口,制止了他的动作。

    “真的面前摆了一座金山银山也不懂识货,魔族引以为傲的是什么?阴险霸道的魔气?不是,是他们天成魂心的魂体,天魔将虽然废物了一点,可毕竟有皇族血脉在,不然也修不成那么高的境界,你把他这一缕分魂吞了,可以瞬间壮大你的魂体。”神霜天君饶有兴趣地接过肉身主权,抬手轻轻一抹,将打算反抗的分魂意志抹杀掉,然后放入嘴中咀嚼起来。

    “嗯嗯嗯…熟悉的口感,亏得我先前还担心过了那么多年,会不会连魂魄都腐朽了。”

    厉臣无语了。

    这真是一个猛人,让得魔界覆灭,仙界下界动荡的天魔,说吃了就吃了,而且看这模样,想必还不止一次两次。不愧是神霜天君,仅次于仙帝之后的仙界大能。

    “别看我这样子,那场反抗魔界入侵的战争结束后,仙界进入了最为艰难的岁月,即使是后来的休养生息,为了防备下界的魔族惑乱下界,百万里疆域天材地宝挖掘一空,举界备战,你不偶尔打个牙祭,都难填饱肚子。”男子难得打趣说道,虽然这番话语当不得真,也从另外一方面说明了,仙界那段艰苦的岁月。

    秦剑收剑,颤巍巍地盘膝坐下,运转修为开始疗伤。

    他受伤很重,尤其是最后几招暴烈至极的剑式,几乎是以伤换命的路数,如果白衣男子不死,再拖下去,老人迟早要坐化。

    “去把那些人找来,我送你们出去,接下来的事,该轮到外面的家伙来了。”秦剑的衣衫沾染着鲜血,他的神色平静,看向远方道:“天魔降世,还是在自家里头出现,如果不立刻解决,再过几年的问道大会,就要给那帮老不死阴阳怪气了,虽然我是肯定不会去的。”

    “小子,做好心理准备,等回到了宗门,此间发生的事,我会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一山两阁,是非对错就留给他们评判,老夫不喜欢你,但你做的不错,不孬,像是我宗门的弟子。”秦剑哈哈大笑,浑浊的眼珠骤然生出一线精光,沉声道:“刑阁与降妖阁势如水火,这是前几代人的恩怨,如果日后想要入住天蜀府,不管小子你愿不愿意,都要认真考虑。”

    厉臣沉默中点点头,忽然咧嘴笑道:“我看长老骨骼清奇,一看就是百里挑一的教徒好苗子,我这里有个绝代天骄,不知长老意向如何,愿不愿意收在下为徒,教导剑术剑道。”

    秦剑一怔,愣了好半响都没反应过来,求人拜师还能这么玩?

    老人闭目修炼,缓缓说道:“老夫出关的时候没少听的事,弄得一山两阁咋咋呼呼的,一大帮金丹废物忙着收你做徒弟,连梁老和那个臭石头都动了心,现在看来,资质是有的,性子实在是太跳脱了点,我可不喜欢。”

    厉臣闻言,没有露出失望,而是腆着脸说道:“不喜欢,可以试着喜欢的。”

    “不喜欢就不喜欢,而且老夫也没几年活了,教不了你什么。”

    “师尊你又何必自谦,弟子掐指一算,真婴瓶颈对你来说简直是轻轻松松。”

    “……”

    “师尊,弟子在这里。”

    “老夫剑道杀意太重,不适合你修炼。”

    “很多人都说我性子软棉,太过仁慈,学习师尊剑道,正好改善一二。”

    “……”

    “师尊……”

    “给我滚去找人。”

    “诶好的。”厉臣笑着点头,一溜烟不见人影了。

    直到厉臣离开,消失在了天边,老人这才缓缓睁开眼,嘴角露出笑意。

    没有花多少功夫,厉臣找到了秋坊宗两女,以及跟在她们身边的卢涂垣。

    玉钗一见到他,那双灵动的眸子顿时水雾弥漫,二话不说地扑倒在他怀中,柔弱的娇躯恨不得揉进他身体里去,也不说话,就是一味地哭泣着,不管厉臣怎么安慰都没用。

    “别怕别怕,一切都结束了。”厉臣轻声道,透着衣裳,抚摸着那光滑的后背。

    没了一条手臂的卢涂垣神色缓和,既然厉臣出现,就说明那两个畜生多半已经死了,他沉声说道:“我昏死前,保留了一丝魂念在腹部,听到了他们说的,天魔本尊封印在六堂的最后一个殿堂里,这些年来,天魔撬动封印,让其一缕分魂走出,将府邸内的东西吃了个精光,所以逗留在这里也无用,赶紧走吧。”

    柳雯雯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她虚弱无比,依靠在卢涂垣的身上,当厉臣看来时,她勉强笑了笑,尽可能保持平静说道:“那两个师兄有点过分,打算让我们当人质威胁你,那个天魔又取走了我的鲜血…”

    玉钗这才抬起头,扁着嘴泪汪汪道:“师兄,你要替我们报仇。”

    厉臣见了心疼,在玉钗那光滑的额头亲了一口,柔声道:“放心吧,你们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我现在送你们出去。”

    卢涂垣深吸一口气,向厉臣微微躬身。

    虽然厉臣说得轻描淡写,但亲自领教过那两人实力的他可以想象到,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爆发,必然惨烈。

    柳雯雯有剑舟在,拿了出来,厉臣没有意外的成为了掌舵人,不过古怪的是,秋坊宗二女坐在他的两边,依靠着他,玉钗知道没有危险后,逐渐恢复原来的性子,撅起嘴道:“师姐,后面还有位置,你就不要打扰师兄驭舟了。”

    刘雯雯相较玉钗,显得更加矜持一点,只是坐在厉臣身畔,不过身前那两团宏伟得山峰前端,有意无意地触碰到青年的手臂,听了玉钗的话,微微一笑,拿出师姐的身份,轻声道:“师妹,不要耍性子胡闹,我要和师兄说一说关于那天魔的事情,你到后面坐可好。”

    “哼,我就不要。”玉钗吐着舌头,想要大声开口,可又怕惹青年不高兴,小声道。

    刘雯雯轻轻摇头。

    不久,一行人来到老人面前,厉臣介绍道:“本宗长老,顺便一提是我的师尊。”

    闻言,卢涂垣肃然起敬,长揖行礼。

    能教导出厉臣这么厉害的人物,一定是在天蜀剑宗拥有偌大威名。

    玉钗与刘雯雯更是拜倒在地,执下宗晚辈礼,剑宗的长老,是连他们的老祖都有重视对待的存在,连他们的师尊父亲,在这些大人物面前,毕恭毕敬地像个晚辈,不敢有僭越。

    老人呵呵笑了笑,冷声道:“谁是你师尊了,我可还没认你。”

    厉臣无奈耸耸肩。

    “虽然我不想打扰你们的大团圆,但是那家伙已经在探出了大半个身子,现在那么平静,是因为外边闹得动静有些大,他不得不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外边,想走的话,最好是现在就走。”神霜天的身形逐渐虚幻,双腿已经不见,在厉臣的脑海里,像是一只漂浮在半空的幽灵,洒笑一声,缓缓说道:“已死之人,还能再看一眼家,真的很不错,可惜了,有些想说的话,那些人死了后,就再也难以说出来。”

    “仙界道统延续?”神霜天君失笑道:“那家伙还真敢说,当年他们致使仙帝入魔,出手斩杀众仙,为了平定这场风波,我们与下界一方阵营联手死了多少人?天河之下神魔渊,就是那时候一位天君递出最后一剑造成的,险些将这个世界一分为二,怎么还会有道统延续。”

    厉臣抱拳深深一拜,轻声说道:“晚辈恭送天君离去。”

    神霜天君深深的看了其一眼,转过身,化作一场漫天光雨。

    “走了。”

    “我们走吧。”厉臣说道。

    他的神色平静,没人知道他方才经历了什么,送别了一代天骄人物。

    玉钗等人点点头。

    一行人迅速赶到韩雪娅离去的所在地点。

    老人无声出手,双手似乎抓住了这片虚空,左右一掀,轻而易举的撕开了一道裂缝。

    办成这一点,老人非但没有高兴,愈发忧心忡忡,沉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去。”

    而就在这时,一声轻笑缓缓回荡此间。

    让得他们的身体瞬间僵硬。

    “我让你们走了吗?”

第九十二章一对兄妹的恩怨

    “我让你们走了吗?”

    一声轻笑声缓缓回荡在此间,所有人都像是见了鬼一样,直愣愣地看向前方,站在虚空中,撑起一片漆黑夜幕的男子。

    他们对眼前的男子都不陌生,甚至还有两个人与其有过一场惨烈的厮杀。

    “天魔将…”厉臣神情微涩,说出一个名字来。

    男子洒笑地向他们打着招呼,笑意温和,仿佛看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

    “好不容易来一趟,不问便走,是不是太不给我这主人面子了?对了,那家伙好像死了是不?没办法,真是一个好消息,省得我出来了,还要看到那么晦气的家伙,影响心情。”

    秦剑在男子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动起来了,腹部气海掠出一道剑光,同时体内传来一声刺耳的咔嚓声,浑黄之气逐渐升腾,萦绕在身畔周遭,推动他那柄铁剑,威力剧增。

    而老人碎丹而斩出的一剑,却给两根手指轻轻夹住。

    手指修长嫩白,却像是天底下最为坚固的法器,无论剑光如何喷吐,都无法伤及丝毫,反而因其用力,剑脊不断抖动。

    厉臣低吼一声,瞬间进入兽化状态,并于心中默念道:“妖神十三转…”

    一道不含一丝感情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厉臣神色剧变,闷哼一声,七窍流血,强行退出了兽化,两腿一软,跪倒在地。

    “没有他帮你,就算修成了妖神十三转,依旧是个蝼蚁。”男子淡然的声音传出。

    一道目光便能让他重伤…这就是天魔将的真正实力吗?

    两指微微用力,秦剑温养数百年的铁剑便裂成了两半。

    老人本命剑受损,遭到反噬,加上一颗金丹布满裂纹,已经失去战斗的可能,即便他还能出剑,也没人相信他可以战胜眼前这位男子,因为那男子是天魔将,逼的神霜天君不得不付出生命代价,去强行封印的天魔,如今他走出了封印,在场根本没人能够与之一战。

    男子没有对他们动手,而是双手负后,神情平静地目视远方。

    一声惊雷轰动天地。

    “来了吗?等了那么久,终于可以上主菜了。”男子自顾自的说着,旋即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笑道:“吞食了这些金丹,还有几个真婴,少说能恢复一半的实力,对付这些下界的蝼蚁废物,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厉臣蓦然抬头,和他做出同样动作的,还有身边的两位女子和一位少年。

    秦剑干燥的嘴唇微动,看向远方的眼眸露出快意的光芒。

    他们来了。

    天蜀剑宗的人来了。

    …………

    堵在仙道禁制前的金丹修士已经达到了将近三十人,二十一位剑宗长老,韩氏六祖十祖两人,以及玄霜宗万傀各一位长老,溱水轩辕氏两位长老,加上一位来历不明的妖族强者,在他们的全力以赴的攻击下,仙道禁制终于有了瓦解的迹象,而就当他们打算继续攻击时,山中小口那条通道,缓缓走出了两位女子。

    “……是韩氏的小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吾安生眉头紧锁。

    韩雪娅俏脸微白,望着半空中一位位金丹修士,轻声说道:“天君传承只是个幌子,里面有一尊被天君封印了数万年的天魔,已经快要挣脱封印了,境界保守估计在真婴境上。”

    少女面容憔悴,以往灵动的眼眸充满了疲惫,说完这句话之后,轻轻摇着头,向着韩氏六祖十祖行了一礼,朝着山下缓步走去,蒙面女子与妖族强者对视一眼,轻轻点头后又摇头,快步跟上少女,伸出手搀扶着她下山,不料身后一道声音突兀响起,喊住了她。

    “既然那天魔快要挣脱封印,为何你又能从里面离开?却不见其他人,我怀疑你是不是与天魔勾结有染,动身离开府邸,给天魔传递信息。”吾安生平静开口,全然不顾一旁投来的两道愤怒无比的视线,只是望着那玉冠少女道:“鄙宗弟子,还有溱水轩辕氏的弟子,他们都和你一样进去了,为何他们没有和你一同离开,之后…进去的还有剑宗的两位弟子,你可别跟老夫说,那些人你一个都没有看到。”

    “卢涂垣还活着,轩辕徐……我不知道,至于剑宗的那两位弟子已经死了。”韩雪娅止住步伐,缓缓转过身,平静说道。

    吾安生,术终梏以及韩氏的两位老祖,溱水轩辕氏的两位长老面面相觑,良久之后才从韩雪娅口子回味那个震惊的事实,剑宗的两位弟子死了?前者惊诧之余,不禁对韩氏的两位老祖展露了幸灾乐祸,在场的剑宗长老足有二十一人,当着他们的面说那两个弟子死了,你们陉江韩氏是不是做好了准备,去迎接二十一位金丹修士愤怒无比的出剑?

    一想到那个场面,吾安生烦闷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他的心情好了,韩氏的两位老祖心情瞬间糟糕起来了。

    六祖低喝一声,沉声道:“胡闹,剑宗的两位弟子是何等的剑道大材,怎么可能轻易死去,何况还有一位金丹……”

    他说话的同时,看向韩雪娅,自然也看到了一脸平静的蒙面女子。

    为什么那位金丹修士会跟在自家晚辈的身边?难不成……难不成真的是韩雪娅杀了那两个剑宗弟子,想到这里,六祖的脸色铁青,他甚至不敢去看身旁的剑宗长老,陉江韩氏与天蜀剑宗作为邻居,最明白后者的实力如何,千年大族看似很了不起,可面对香火延续数千年的庞然大物,依旧不够看。

    一旦双方开战,陉江韩氏有信心,一夜之间就会被对方抹杀掉。

    十祖的境界修为还不如六祖,此刻铁青着脸,不停念叨着“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韩雪娅看似平静,内心早就慌乱起来了,可一想到青年可恶的笑容,又不由得相信其分别前的最后一番话,短暂急促深呼吸几次后,她从储物袋拿出了一柄崭新的铁剑。

    见到此物,韩氏的两位老祖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滴小祖宗啊,你那么生猛……干嘛…

    就算你把人给杀了,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更不应该拿出这东西去挑衅那些老家伙的,两个金丹,怎么可能打得过二十一个金丹修士,摆明了是在送死啊。

    韩雪娅抿紧了红唇,握住剑柄的小手不由自主地用力。

    片刻后,少女平静的声音回荡在此间。

    “她是我的人,你们谁敢去动一下试试看?”

    “我怀疑有天魔潜入尘世,故意散播出消息,鼓动修士进入天君府邸,去搜,去找,找到那些人,杀死他们,一个活口都不留。”

    “杀死那两个废物的理由有很多,可我一个都不想说,就这样。”

    …………

    韩雪娅缓步走在桃花林内,绚丽多彩的风景并没有吸引她的注意。

    她一直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

    二十一位剑宗长老,听完了她的话,非但没有像吾安生想的那样暴怒,而是在沉默中,示意她可以离去,原本紧张无比的韩氏六祖也在听了那些话之后,放松下来,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好奇,以及在好奇背后,隐藏极深的一抹敬畏,这让她感到十分的疑惑。

    吴秋宗到底是谁?

    或者说,化名吴秋宗的那个青年在天蜀剑宗是怎样的一个人?

    怀揣着这个疑问,韩雪娅扭过头问道:“你一个金丹修士,为什么会对一个堪堪通窍的家伙言听计从到这个地步?”

    蒙面女子笑着,最后给了她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在路的前方,有两位青年并肩而行,其中一人身形臃肿,宽大的道袍撑得鼓鼓,看起来有些滑稽,另外一人身形壮硕,精悍无比,桀骜如鹰的神情更是让所有敢与之对视的人不禁低头,韩雪娅面无表情地停步,目光看向那位肥胖的青年,平静道:“你怎么来了?”

    “急于证明自己是一件非常愚痴的事情,滚回家族好好反省去。”青年平静道。

    韩雪娅呵呵笑了起来,神情淡漠道:“我做事不用你指手画脚,家主虽然是你爹,但是别忘了你还是两个哥哥在,轮不到你话事,怎么?还是说,你想用辈分压我?哥哥…”

    韩三友摇摇头,从玉冠少女的身旁走过,带着另外一位青年离开。

    “记住,你没有资格靠近他,被我发现再有下次,休怪我不客气。”

    闻言,韩雪娅轻笑着回过头,问道:“你敢动我试试看?虽然我还不知道他的真名,不过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可不好说话。”

    梁银友神色古怪。

    韩三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缓缓回过头,唇角上扬,淡漠道:“不要用他对你说过的话来威胁我,没有用,像你这么孩子气的家伙,跟在他身边,简直就是在抹黑他。”

    韩雪娅面无表情,握紧了双手。

    韩三友似乎对少女失去了兴趣,将目光落在蒙面女子身上。

    “送她回去后,陉江韩氏会完成他对你的承诺。”

    蒙面女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身边的少女一眼,没有说话。

    “你还没有资格代表家族,虽然你爹是家主,不代表你就能成为下一代家主……还有,你问过了我同意没有?”

第九十三章强者间

    两位青年走出桃花林,韩三友头也不回道:“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

    梁银友摊摊手,无奈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还有没听到。”韩三友多嘱咐了一句。

    韩三友之所以取名三友,是因为他在长房嫡子中排行第三,在他的前面,还有两位哥哥在,就如韩雪娅所说的,即便他拜入天蜀剑宗,成为了两方势力沟通的桥梁,在家族拥有不轻的说话分量,也不能随意指示族人。

    梁银友摆摆手,回过头去瞥了一眼。

    “宗门的压力很大,如果不是你家那支屠阵骑军以及一万铁骑分布在左右两翼,兴许现在宗门只能收拢防线,重点防守在周边的城池,所以刑阁这边想让我问你,问你那个师尊什么时候可以出手。”梁银友坦诚说道:“现在每时每刻都在死人,和那些废物宗门不同,每个弟子对宗门而言都是宝物,不能轻易死掉。”

    “不要和我说什么两阁有别,硬要说的话,一千弟子里过半是我刑阁弟子,二十位长老里面,有十四位出身刑阁,我们的诚意很足,更没有什么算计,只是希望你的师尊出手。”

    即便强悍如天蜀剑宗,真正顶尖的战力依旧稀缺,不谈四大剑峰,一山两阁,越五境的仅有两人,当代宗主石鲸云,降妖阁主苟虹,而现在,前者要坐镇宗门,不得轻易离开,随剑船来到延霜山脉的,只有苟虹一人。

    让人疑惑的是,时至现在,那位剑道大能不曾出过一剑。

    韩三友来到山中小口,成功破开仙道禁制的二十八位金丹修士已经进入其中,他驻足片刻,然后说道:“师尊不出手,自有他的考量,我作为弟子,自然要为尊者讳,如果你们真的有意见,可以去剑船上见师尊说明情况。”

    “如果真的有那么简单就好了。”梁银友无奈道。

    苟虹性子执拗,像极了一口又臭又硬的石头,只要认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且极为厌恶刑阁的人,受到其影响,降妖阁的长老弟子对待刑阁都颇为不善,两家势如水火,如果梁银友听了韩三友话,去找苟虹,说是希望其出手,恐怕会被打个半死。

    苟虹出剑从不看什么狗屁的背景靠山,打了就打了,杀了就杀了。

    梁银友看到韩三友的动作,神色微变道:“你想进去?可别,里面正在死战,我们两个金丹都不算的家伙连炮灰都不算,除非你师尊立刻出现,不然根本没人护得住我们。”

    “所以我更要进去。”韩三友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梁银友的话很对,还未跻身金丹的他们连炮灰都不算,而此时此刻,已经有望真婴瓶颈的那些金丹修士,在那位男子的面前,只能算个炮灰,一个照面,便有三位金丹修士阵亡,这一事实,让得这些金丹修士愤怒不已。

    原本仙境缥缈的府邸已经变成了一方鬼蜮,魔气遮蔽日月,笼罩了整个府邸,站在最中央的男子嘴角带笑,二十五位金丹修士将他团团围住,也不能让他惊惧分毫,时间推移,他的境界更高,实力越强,已经越过了五境,面对这些还在天道之下苦苦挣扎的蝼蚁,只要心生杀念,便能捻死一只蚂蚁样宰杀他们。

    灰袍男子狠狠甩袖,冷声道:“结九璃相阵。”

    一位位剑宗长老飞掠而出,双手掐印,凝聚一点灵光,倏然离去,拉扯出一条条绚烂琉璃的晶线,刹那间,一道玄奥至极的剑阵构建完毕,灰袍男子与另外两位剑宗长老占据要位,激发阵法威势,去强势攻伐那天魔。

    两位溱水轩辕氏的长老,吾安生以及妖族强者竭力牵扯着男子。

    剑阵一起,四周便滋生出无尽火光,而当密集到了一定程度,便成为了游荡在虚空中的一缕缕流焰,这是剑气在与魔气疯狂的抵消着,不断在撕扯与粉碎之间轮循。

    男子屈指一弹,随随便便震飞了妖族强者斩来的一刀,然后转过身,来到吾安生的面前,手向前虚抓,魔气凝聚成为一柄狭刀,数次挥砍,便破了一位金丹修士的防护,再一刀斩落,两位轩辕氏长老化身太阳,一左一右,护住吾安生的同时,强烈的光热冲击着男子。

    “若是打不过,你们就喜欢群而攻之,这说明了蝼蚁的劣性,过了数万年,依旧没能祛除,当年如果不是仙界相助,尔等早就沦为圈养牲畜,生死皆有我魔族拿捏在手。”男子置身在一片炙热无比的火海中,神情感慨地说道:“太弱了,你们真的是太弱了,对你们生出警惕,看来这数万年的囚禁,也让我软弱了。”

    “也好,今日吃食尔等蝼蚁血肉,让我再度恢复到巅峰状态。”

    吾安生退到九璃相剑阵外,扭头咆哮道:“还没可以吗?”

    灰袍男子抬手一挥,早就出一条琉璃长河,汹涌波涛,震碎了虚空,湮灭了周遭魔气,径直冲撞在男子身上,他没有回头,平静说道:“死死拖着,不惜一切代价。”

    吾安生脸一阵青一阵白,连连怒吼道:“疯子,疯子,你们都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

    十九位剑宗长老齐心构建的九璃相剑阵,是天蜀剑宗杀力最大的剑宗,有一人阵心,三人为辅,此后若干人发力维持,也有三人阵心,九人为辅,其余人等维持的多重形式,剑阵一起,便代表了十九位剑宗长老生命连接到一块,修为自由转移,困杀敌手。

    “天蜀剑宗……?听说如今的下界,当属你们最强?所谓的最强,在我眼里,只是一个笑话。”男子呵出一股魔气,冻结了那条琉璃长河,他伸出食指,轻轻叩击一下,足以重创一位真婴修士的琉璃长河便变成了齑粉。

    灰袍男子扯了扯嘴角,视线转移,与另外两位剑宗长老对视一眼,点点头。

    三人旋即盘坐虚空,身躯蓦然一震,三人身后皆出现了一道庞大的身影。

    结丹之后,便能动用修士最为强大的手段。

    铭刻了自身道念,凝为实体的存在,是为大道法相,到了这一步,修士这才真正意义上做到了搬山倒海,摘星握月,神枢瓶颈的修士再强,面对炼出大道法相的金丹修士依旧脆弱,人力安能胜过天力?说的便是此理。

    灰袍男子在内的三位剑宗长老,已经触及了真婴瓶颈,大道法相远非寻常金丹修士可比,眼下祭出来,掀起无尽轰鸣,灰袍男子的大道法相混沌一片,迷蒙无比,而现在,一点点琉璃光点在法相周遭,环伺着其,气势如虹,另外两尊大道法相,一红一蓝,万火席卷,潮浪浩瀚,跟在灰袍男子的大道法相之后,冲天而起,琉璃塑身,狠狠撞向男子去。

    男子脸上依旧挂着轻蔑,直面这等攻势,他依旧保持的自信。

    “蝼蚁憾大树,可笑自不量力。”男子自语,消失在了原地。

    妖族强者瞳孔收缩,毫不犹豫地斩出一刀,光芒化月,向着某处虚空一掠而过。

    轰隆。

    刀芒磕碰在九璃相剑阵的一端,发出震天的巨响。

    这一举动,引来了数位剑宗长老的冰冷视线,妖族强者没有在意,高声道:“快走。”

    轩辕氏两位长老忽感危机来临,身形暴退,眼看就要离开剑阵外,一只手从虚空中探出,掐住了其中一人的脖子,咔嚓一声扭断,然后随手丢了出去,男子走出来笑道:“你们再敢向我动手,我就一个一个全杀了。”

    仅剩的一位轩辕氏长老怒吼,止住了后退的身形,化作了一尊太阳法相,胸膛之上阳纹灼灼,蓦然炸开,悍不畏死地冲向男子,同一刻,三尊大道法相从三面拦住了男子。

    轰隆。

    灰袍男子一指惊天,混沌剑芒吞吐,斩落了一位位魔气演化的远古强者。

    水火两重天,强势镇压男子。

    轩辕氏长老如扑火飞蛾,燃烧了修为撞向男子。

    强烈的气浪席卷开。

    灰袍男子在内的三位剑宗长老闷哼一声,双目流血不止。

    吾安生冲出去,接过了那位昏死过去的轩辕氏长老,怒声问道:“可以了没有?”

    “可以了。”

    回答他的,不是灰袍男子,而是一位身形臃肿的青年。

    他一把捏碎了手中的晶石,长揖行礼道:“有请师尊出手,斩杀天魔。”

    延霜山脉之外,四只剑船的其中一只,船板上盘坐了一位男子,身如稚童,双手墨黑如玉,在韩三友握碎晶石的刹那,他蓦然起身,微微笑道:“天魔杀了不少,可越五境的天魔还是第一次见,不过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苟虹起身,就已经身处一方剑阵之中。

    原先黯淡平静的剑阵,随着苟虹的出现,光芒万丈,驱散了夜幕。

    苟虹问道:“就是你说我天蜀剑宗是个笑话?

    问完,也不等对面男子有所回应,径直一剑斩出。

    漆黑如墨的鲜血滴落。

    苟虹面无表情地道:“什么时候,连你这种废物也有资格评论了?”

第九十四章第五殿堂

    苟虹没有剑,他的双手便是天地间最为锋利的一柄剑。

    他望着方才不可一世,指天骂地,甚是嚣张的男子,淡淡问道:“我还以为有多厉害,越五境,听起来多吓人,这就是你的巅峰?那你还说别出去了,省得别人说我天蜀剑宗名不副实,连一个废物天魔都拦不住。”

    一个废物天魔?

    男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低下头,望着那道从右肩斜斜过去,直到腹部左侧的恐怖伤口,笑容温和道:“你连返璞归真都办不到,冲你这口气,我决定先把你打死了再出去,连一个地仙都不是,谁给你的勇气敢进来与我近身厮杀?剑修?又不是剑仙。”

    男子身上的伤口处血肉蠕动,而就当完全愈合时,一缕隐藏极深的剑气突兀显化,径直撕裂了其血肉,在其右肩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洞,可见森森白骨,但男子眉头舒缓,仿佛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了全身。

    苟虹上前一步,右手抓向了男子去。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抓,连大道法则都没有显化,却让三尊大道法相趋避。

    男子面不改色,轻笑着,可是在他的眼中,掠过一丝浓浓的忌惮,倘若是巅峰状态,屠杀一个连地仙都不是的越五境剑修,用不了多久。可偏偏他离开封印没多久,虚弱无比,根本不能持久厮杀,继续拖下去,他很担心会不会再有一位越五境修士赶来。

    想要速战速决,可这个又臭又硬的家伙会如自己所愿吗?

    诸多思绪一闪而过,男子拳头击在了那手爪上。

    男子只感觉碰到了一块阳仙石,这种感觉让他心情差到了极致,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下界蝼蚁,当年的登天一战,由于数位地仙的背叛,让得他们魔族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局面,众仙降临,联合另外一方下界阵营,向魔族发起进攻,其中一位剑仙,其佩剑就是一块阳仙石铸造,他徒手粉碎仙器不知几多,独独在此剑下吃了一个暴亏,险些没了一条手臂。

    “虽然你不可能与那个家伙有牵连,但杀了你,也算了却我一个心愿。”男子冷笑着,借力后退了一步,又瞬间消失在原地,抬手一抓,这片与剑芒死死抗衡的夜幕顷刻消失,化作一柄造型狰狞的方天画戟在手,舞动双手,挥砍而下,青雷铺天盖地,席卷而出。

    雷霆万钧,击打在剑阵之上,碎裂开,一道道细微电弧游荡,令得小半剑宗长老脸孔苍白,运转修为,承受那份重击。

    这还是余波,可想而知要正面迎对这一击的苟虹压力有多大。

    轰隆。

    苟虹没有祭出法宝,也无大道法相,更没有绚烂的术法,只是一双肉掌,抵消那一道道粗如水桶的青色雷霆,没人知道这双黑如墨玉的手是如何出现的,只有他知道,这双手,是数百年来锤打一柄柄剑造就的。

    很少人知道苟虹担任降妖阁主前的事,即便是在天蜀剑宗,也只有少数人,依稀记得,剑阁主姓苟,由于剑阁神秘,加入其中的弟子更是深居简出,极少显露在外,所以一山两阁对于剑阁,知道的并不多,只知天下名剑,将近过半,出自天蜀剑宗剑阁之手。

    苟虹握住了最后一道青色雷霆,用力握碎,缓缓抬起头,问道:“你太弱了。”

    男子哈哈大笑,身后蓦然出现一道千丈身影,顶天立地,膨胀中,顶在了九璃相剑阵之上,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他怒啸一声,吼动八方山河,属于他阴冷的声音缓缓回荡。

    “一炷香前我必杀了你。”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千丈魔影犹如魔神,双手撑住了天地,脚狠狠一踏,巨力传出,数位剑宗长老立刻吐血昏迷,灰袍男子脸色铁青,掐诀一指,百丈润月化作圆盘,徐徐流转,绚烂琉璃焕发,冲天而起,向着那道千丈魔影撞去。

    苟虹没有在意,眼里只有那男子。

    如果他不能战胜他,即便现在护住了那些剑宗长老,迟早也是一个死。

    “拼命了吗?小家伙,既然他给我一炷香,我便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别让我失望。”苟虹站在男子身前,沉声道。

    男子呵出一股寒冰魔气,冻结了那琉璃润月,双眼微眯,他想起了那个青年,能够被他记住的蝼蚁不多,显然青年就是其中一个,被他挑选为最佳容器的人族,居然能够引动神霜天君的一缕残魂,早前如果不是这些废物赶来,他就能将其灵智抹去,占据其肉身了。

    至于现在……他居然已经找不到那家伙了。

    是走了吗?不太可能……

    虽然青年颇为古怪,其身上有着连他都看不穿的神秘在,但其不过是一个通窍蝼蚁,修炼了古法,转变了仙气,能够跨境攻伐,在男子眼中,依然算蝼蚁,力气大一点和力气小一点的蝼蚁,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心中的不安是怎么回事?

    当年他率部众闯入此地,目的就是为了格杀养伤的神霜天君,那一战他成功了,因为神霜天君遭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势,可就当其仙魂坐化轮回之际,神霜天君施展秘法,将其禁锢在府邸的最深处,并且动用府邸的阵法用以维持,不然何至于封印他数万年之久。

    “是那个吗?不,当年我窥探过,不可能出现才对,而且我走出来时,也没有任何反应……”

    不容男子多思,苟虹已至。

    哪怕他看不起这个蝼蚁,也不得不说,或许给其足够的时间,兴许能够成仙,头顶无天,那么便是陆地神仙,此刻厮杀起来,男子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用以思考。

    ……

    “不会让你失望的。”一位青年听得身后的轰鸣声,在心中默念道。

    送其他人离去后,他并没有跟着离开,而是立刻掉头回去,走过了最后一阁,那是一片汪洋大海,其中生灵无数,最为强大的,还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仙鹏,翼若垂天之云,振翅挥动间,海水波动,浪及穹顶,这一幕深深震撼了青年,如果不是得到了神霜天君的部分记忆,他或许会真的认为,这是一尊活了数万年的远古生灵,很可惜不是,仙鹏只是神霜天君的道法规则演化,并不是真正的生灵。

    厉臣心中问道:“三阁六堂,前者我已走遍,剩下后者,能找到你吗?”

    从人阁离开后,中途遭遇了白衣男子,虽然之后逃离,他们也遗忘了一件事。

    准确来说,是遗忘了一个人。

    轩辕徐。

    自从进入天君府邸,厉臣便再也没有见到这个溱水轩辕氏的天之骄子,卢涂垣应该在地阁遇到了,可不知为何,在厉臣与之见面时,并没有说出来,直到韩三友走入府邸,向他说了关于某位少女的事情,厉臣这才循着“轩辕”二字,从而想到了那位失踪的青年。

    数万年封印,天魔将早已失去了肉身,所以想要恢复全盛状态,他就必须要有一具适合的容器,魂魄入住其中,在与其分身厮杀的过程中,天魔将曾因为神霜天君的出现,道出了厉臣是他选择的最佳肉身容器,这句话让厉臣印象很深,所以他预想过,那位轩辕氏的天骄,是否早已经被天魔将夺舍了肉身。

    厉臣走出天阁,化作一道长虹飞掠在府邸内。

    对照神霜天君的部分记忆,他穿越了一处处破败倒塌的建筑,一些墙壁上,还残留着未干涸的鲜血,遍地断井颓垣,似乎述说了,当年那场厮杀的惨烈程度。

    很快,厉臣来到了第一间堂屋外,他的眉头紧锁,不为别的,因为他视线的前方,是一地的骸骨,以及被夷为平地的殿堂……如果不是这些骸骨附近,有着大量的建筑碎片,他根本不认为此地曾有一座巍峨殿堂在。

    第二间,第三间……第四间……

    无一例外,不是夷为平地,便是坍塌了大半,根本没有进入的可能,而且这些殿堂本身与府邸连为一同,远超山中小口,以及府邸外布置的仙道禁制流转着,厉臣用尽了全力,甚至施展了妖神十三转,也难以搬动一根断柱。

    厉臣暗道:“那家伙在府邸前曾说了六堂最后两堂,有着彩卧仙尊以及神霜天君的传承在……”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一念至此,厉臣向着最后两个殿堂赶去。

    不知道算不算他好运。

    第五间殿堂保存完好,虽然建筑破旧,弥漫着一股岁月气息,但相对前四间殿堂,已经好上了太多太多,厉臣强忍住激动的情绪,正打算上前一探究竟时,一抹阴影笼罩在了其心头,死亡的镰刀悄然悬停在其脖子上。

    “果然,我就知道你会过来的……”

    殿堂之外,一座凉亭里,一位青年坐在一具尸骸面前,他的手指点在尸骸的眉心,一点点漆黑幽光从尸骸身上浮现,顺着其手指,进入到青年的体内,他看着厉臣笑道。

    “轩辕徐……”厉臣呼吸急促起来。

    青年歪歪头,旋即露出诚真的笑容,缓缓道:“或者你可以叫我劫司。”

第九十五章逃亡开始

    “……劫司?”

    “对,希望你可以不要用那么低贱的名讳叫我,这具肉身虽然比不得你,但天生亲和胜阳,我一族厌恶太阳,而这具肉身却能让我能够顺利调动天地间最为躁动的力量,倒也不是不能忍受。”占据了轩辕徐肉身的天魔,劫司笑着说话的同时,低下头去,打量着自己的身体,看得出来,十分满意这副崭新的身体。

    厉臣神色只有一刹那动容,立刻平静下来,冷冷问道:“既然你在此,那么真正和阁主对战的你又是谁?别告诉我天魔有两个,如果真的是,你就不可能用那么多伎俩,直接闯出府邸,闹得越大不是越好吗?来得人越多,就意味着可以提供给你们的血食越多。”

    “聪明的小家伙,不用担心,被那狗东西封印的只有我一个,其他同胞全被杀了,而且就算用同胞在,破开封印的第一件事,就是吞食之,不然何能饱腹一顿?”劫司轻笑着摇头,指着身后的殿堂问道:“至于你的另外一个问题,我也可以很慷慨的告诉你,和那个臭石头打着的我,也是是我,现在在你面前的我也是我,至于其中的玄妙奥义,你要是想知道,可以进去里面,成为我徒弟,总好过继承死人的财产。”

    厉臣轻轻摇头,说道:“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想知道,该怎么把你从他的身上踢出去,不然我出去之后难交差。”

    “你在逗弄我吗?”劫司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青年,笑着道:“在他的记忆里,你和他相识可不过一个月,言语都没几次的陌生人,就能深入此地,你难不成是一个在世圣人不成?”

    厉臣耸耸肩,无奈道:“我和他不熟,可关键我认识一个姑娘,与他同族,还沾亲带故的是亲戚,我于情于理都应该带他回去,没办法,谁叫我最怕那姑娘哭起来呢。”

    劫司嗯嗯地点点头,笑着道:“纠缠尘世的红颜骷髅,看来你也不怎么样,大道修行,最忌讳动情一事,好处有,可坏处亦是无穷尽,在我所知的下界蝼蚁,能够成就地仙的,没有一个会对尘世留恋,更不会轻易出现道侣,长生不朽万万年,何必急于一时留下子嗣。”

    厉臣有些不耐烦了,张口骂道:“那又怎样?我喜欢姑娘关你什么事,到底打不打的,唧唧歪歪的,小心我揍你……不对,我本来就打算揍你的,现在我打算揍得你爹妈不认。”

    轰隆。

    一声平地惊雷,厉臣身形带出狂风,瞬间抵达在劫司面前,屈指一弹,刺向其眉心。

    “好心给你提议,偏偏不肯听,找死能怪谁呢?”劫司叹了一口气,任由那快若闪电的一指点在了自己眉心,径直穿了过去,他转过身,神色真诚地笑着道:“那个我对你态度不好,我像你道歉,希望你能够认真考虑一下,毕竟魔族养势无数年,一举冲破深渊,定然席卷这个世界,你和我回去,必然在吾族有一席之地。”

    厉臣皱皱眉,神色古怪道:“你的态度太好,让我怀疑你是不是在骗我?”

    劫司摊摊手,满脸无辜地看着他道:“我怎么会骗你?不可否认,我的确很是遗憾没能得到你的肉身作为容器,既然我选择这肉身,当我魂魄还在磨合的期间,就不会轻易更改肉身,这会影响我的魂魄,出现伤势。”

    “抱歉的是,我必须带他回去…而且我不打算加入你们。”厉臣说道。

    劫司笑道:“看来我们只能打上一架了。”

    厉臣点点头,继而发出一声低喝。

    “妖神十三转。”

    被那一缕仙光笼罩下,厉臣气海内的灵气尽数转变为仙气,此刻按照一条截然不同的路线运行周天,他的身体寸寸拔高,气息蓦然暴涨,瞬间超越了通窍,抵达到了神枢圆满,然后在劫司似有深意的目光中,悍然破开了那道凭借,踏在了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境界。

    厉臣的体内没有金丹,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赫然是金丹。

    他低喝一声,脚掌重重一跺,冲天而起,身形一颤之下,消失不见。

    劫司连嘴角最后一丝笑容都消失不见,咬破舌尖,喷出了一道精血,落在手中,自行凝聚为一柄火焰缠绕的剑,挥砍在某处虚空中,犀利的剑带起的劲风透着炙热。

    一条长满银色绒毛的手臂探出,霸道抡下,将剑折断。

    手中剑被折断,劫司平静中上前一步,双手印决幻变,身后顿时幻化出一尊庞大的身影,同时,一朵朵炙热的火苗在他身外周遭倏然冒出,环伺着他,仿佛一尊火神降临,他拍出一掌,后边庞大的身影同时拍出一掌来。

    犹如金铁灌浇的手掌近乎百丈,四周的空气疯狂逃逸,令得这一带形成了真空,而且也逼迫得厉臣不得不从虚空中走出,神色凝重的抬起头,望向那从天而降的百丈手掌。

    “喂喂喂,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吧。”厉臣自语道。

    临摹先祖身影,用以家族道经推动,短暂出现此一击,厉臣曾经见识过,也曾领教过,可他发誓,任何一个大宗世族的弟子,施展类似之法,都没劫司来得恐怖。

    劫司轻轻一笑。

    厉臣冲天而起,仰天咆哮,凝聚全身血气汇聚在一臂,挥动递出。

    震天的轰鸣伴随着强烈的气浪,尘埃滚滚。

    劫司望得那尘埃最深处,轻轻摇头道:“到底还是太年少气盛了点。”

    忽然,耳畔一道轻笑声传来。

    “是吗?”

    劫司似乎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转过身,屈指一弹,阳光如箭迸射而出。

    一道鬼魅的身影瞬间为数道阳箭撕裂。

    可这一幕,却让劫司瞳孔收缩到了极致,不等他有所反应,一只手已经落在其天灵盖上,李凌冽的剑气浇灌而下,令得他的身躯顷刻僵硬无比,不敢随便动弹。

    劫司不敢动,只能张口说道:“你根本不能驱除我,他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既然不可逆转,你又何必强行为之。”

    “或许你说的是真的。”厉臣脸色苍白之余,透着一抹病态的红润,轻声说道:“但我说了,如果不把他带回去,我就没法向那姑娘交代了,所以不管如何,我都得把你赶走,你不用劝说我,虽然我的确没有办法把你从这个肉身驱除,但有人能做到,我要干的,就是把你带去那个人面前,将你从这里带出来。”

    劫司眼神示意远方,平静问道:“且不说受了重伤的你能不能带我离开,另外一个我就不会答应,你真的以为我打不赢那臭石头?”

    厉臣面露痛苦神色,低头咳嗽了几声,叹息问道:“越五境的事我不太懂,我只知道一件事,既然他答应了我,我完成了,那么他就一定会遵守他的话,死死缠住另外一个你,至于外边的事,我又不是没逃亡过?”

    闻言,劫司眼眸最深处的自信,以及自信带来的平静终于动摇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外界会有我们的人?”

    厉臣笑道:“谁都知道,但是你们藏得太深了,谁都不知道是谁。”

    劫司还想说点什么,却给厉臣一手扣紧天灵盖,将其收入了储物袋内。

    ……

    男子与苟虹狠狠对碰一次,双方倒退。

    前者蓦然抬起头,看向远方,神色阴沉到了极致,出手愈发凌厉,且不断尝试着破开剑阵,摆脱苟虹的纠缠。

    可此阵主持之人是苟虹,与男子一样是越五境之上的剑修,又岂会如他所愿?

    一剑当空落下来,打断了男子施法。

    苟虹收手,僵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从现在开始,你别想踏出此阵一步,而且我会尝试将你在此斩杀。”

    “放肆,下界的蝼蚁,不要惹我付出代价去斩杀你,你还未抵达返璞归真的境界,就不可能是我的对手。”男子怒喝,方天画戟离手,斩在了九璃相剑阵之上,轰鸣回荡,他再次与苟虹厮杀在一起,与先前不同,这一次他占据了上风,且不断压着苟虹打。

    苟虹硬接对方方天画戟,右手终于出现了一丝白痕,他望着这白痕,放声大笑起来。

    “好小子不孬,等回了宗门,陪你去一趟四剑峰又如何?”

    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厉臣离开了天君府邸,并且带着一位天魔开始了逃亡。

    韩三友不知道。

    梁银友不知道。

    苦等在延霜山脉之外的韩雪娅也不知道。

    就连降妖阁内的轩辕胜雪都没有收到任何有关厉臣的消息。

    但真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吗?

    在厉臣重新踏足延霜山脉的一刹那,天蜀剑宗的某个密室里,紧闭了无数年的一双眼睛睁开了,看向遥远的延霜山脉。

    “……是我的先祖……?”

    雍州西地某座城池,正在处理繁忙事务的城主缓缓抬起了头。

    “……有同胞的气息在?”

    全然不知危机何处来的厉臣,拍了拍储物袋,笑着开始了逃亡。

第九十六章路上遇上了一个疯子

    “逃亡”这个词出现在厉臣的身上,无异是很荒谬的事情。

    但在绝大多数的世人眼中,厉臣不过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剑宗外门执事,三年期过,再无进入内门的可能,除非他能大器晚成,破格越过一山两阁,进入四大剑峰,从而谋取一个内门弟子身份外,那么他的生死,将得不到保证,或者说,那些敢于杀死他的人,有无数个方法,让剑宗找不到凶手是谁。

    虽然在雍州,很少有人会向剑宗弟子出手,哪怕这人只是一个外门弟子。

    厉臣走出延霜山脉,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他选择往东前进,游离在山野中,在林间,在土丘上留下一个个沉重的步伐,速度之所以不快,是因为他不能太快,其中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残留在他体内的伤势容不得他提高速度,另外一方面,他需要充足的时间去内视自己的身体,做出最完善的养伤方案。

    此行他收获颇丰,三头龙鳄的头颅,无论是用以炼丹,又或者取之炼器,都能让厉臣得到一笔丰厚的财富,而且最让他动心的,是残留在头颅当中的妖兽精血,五品巅峰,无限接近六品的妖兽精血,吞食之后,借以兽化,或许会让他的肉身强度更上一层楼。

    “蚀月狼的精血虽然只有三品,可关键在于此狼体内用一丝返祖血脉,令我等同于汲取了一头四品妖兽的精血,之后的炄山鵸䳜,也是三品巅峰的精血,吞食之后,确实让我肉身强大了不少,可也到了极限。”厉臣默念道。

    想到这里,厉臣忽然笑了起来,他的手下意识放在储物袋上,轻轻拍了怕。

    最让他欢喜的还是因为多了一堆晶石,先是从卢涂垣身上得来的六千晶石,又在天君府邸前得到了十余万晶石,哪怕事后分赃,厉臣也得到了五万晶石,连一些神枢修士都需要花费数年才能累积到的财富,厉臣去了一趟山脉就得到了,除此之外,一门养剑丹丹方和一桩远古炼体武人的锻体道法,配合神霜天君传授的妖神十三转,可以让他体魄远胜常人。

    厉臣站在树林阴翳处,默默调息着自己。

    晚阳靠山,一抹红霞出现在天边,堆积一起的云朵仿佛燃烧了起来。

    一些喜好夜行的野兽逐渐苏醒,走出巢穴,开始觅食。

    双眼紧闭的厉臣就这么站在树下,躲在阴暗处,与四周融合在一起,他的气息内敛,连体内流淌的修为也放缓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偶尔一两只低品妖兽从其身畔走过,也没有发觉树下藏着一个闭着眼睛的人。

    一夜无事。

    直到隔日的旭阳东升,天幕之上一轮残月逐渐消失在蔚蓝的天空,厉臣这才睁开眼,眼眸中掠过一丝精光,他长长呼出一股浑浊的气,飘散在空中,他眯起眼睛,动身向前走去,拨开杂乱密集的灌木林,挤入视线的是一潭清水,数十鹅卵石零零散散分布在潭底,水质清冽可甜,厉臣神色平静地品尝了一口,伸入潭中的手徒然紧握,狠狠落下。

    轰隆。

    一潭清水为强劲的罡劲所搅动,瞬间炸开,在其中央,一道人影倏然出现,眉宇间仍残留着一抹震惊,似乎对厉臣发现他的这个事实感到难以置信,他凭借秘法,连生命特有的波动都压到了极限状态,即便神枢境都无法察觉,可厉臣却一眼发现了他存在。

    同为通窍下品,他却在那一拳下,内心竟生出一股无力感。

    一蓬血雾自潭水中扩散,厉臣收回手,原本白嫩的手掌,此刻通红一片,青筋凸出蠕动,隐约可以听到血液沸腾声,他叹了口气,不得不说那些势力的恐怖,他这才离开延霜山脉一天,就有修士潜伏至此,窥探他的行踪。

    “锻体得加快速度了…”厉臣念叨着,离开了这一潭死水。

    厉臣相信,一些闻着血味赶来的野兽,会将他留下的线索破坏掉。

    幸好与那玉冠少女分别前,后者给了不少疗伤丹药,厉臣赶路之余,便会吞食丹药,辅以疗伤,加快身体的修补速度。

    没等他伤好,就在一处废弃的村落附近目睹了场围杀。

    十数个黑袍人无声围住了一位妖族青年。

    妖族青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四周,扯了扯嘴角问道:“你们算个屁?”

    厉臣神色平静地看着,没有插手的打算。

    他虽然被很多人说过性子软绵,但也不是一个老好人,不至于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家伙拼命,这些黑袍人一看就是某个势力培养的死士,精通杀戮之术,结阵围杀下,即便是他,如果不动用部分手段,极有可能死掉。

    何况他现在正在逃亡途中,一丝一毫的耽误,都有可能招来死亡。

    厉臣看了一会,正打算悄然离开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今天,便是你罗升的死期。”

    “真的是服了,那么俗套的话还没说腻,换做是我,听都听烦了,那个罗……嗯?叫罗升?”厉臣脑海里忽然想起一个人,止住了后退的脚步,再次探出头,打量着那位被围住的妖族青年,然后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居然能在这荒山野岭遇到传说中的人物。

    如今大商朝最为杰出的年轻一辈,多出自六宗或是几个大世族,厉臣还没狂妄到说这些人都是土鸡瓦狗,各有其出彩之处,其中最让他心生好感的家伙,便是一个名叫罗升的妖族青年,厉臣喜欢他的性格,更喜欢他那种行事风格,是他完全不敢去尝试的路数。

    十年前,大陇州曾出现过一个血案,某个小宗门上下百余人死得干干净净,刺史府调令秘史前去调查,加上数个三流宗门的配合,很快就查到了真凶是谁?出乎所有人意料,做出这等惨绝人寰的人,不是什么堕入魔道的邪修,也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炼体武人,也不是别的宗门大修士,只是一个普通的妖族少年。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大陇州刺史府压不下去,甚至传到了京城,引发震动,为了平息风波,自然是要将这妖族少年处以极刑,然后接下来的事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面对数十个大陇州秘史,以及数个二流宗门的修士围堵,妖族少年居然逃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

    直到两年前,再次出现在世人眼中的妖族少年,已经成为了青年,一身修为境界达到了神枢上境,大陇州刺史死亡以及数个三流宗门覆灭,举宗无人存活,让得妖族青年的名字传遍了大商朝,金石宗发布通缉令,开价十万晶石,悬赏其头颅,大商朝的谍报将妖族青年的名字停放在第一列位置,日夜追杀之。

    罗升不得不再次遁入黑暗中,临行前曾有一番话说出。

    “我杀的人都该死,如果你们不信,可以亲自去查,不管是谁要我去死,我就杀了谁,还有其家族长辈,亲朋好友,妻儿子女通通杀死,我罗升说到做到,不信可以试试看。”

    没有人相信一个杀戮成性的人说的话。

    或许有人相信,但也懒得理会,这种干事不经大脑,不顾后果的家伙死了就死了。

    厉臣信了,然后也理会了,所以他亲自去大陇州查了……

    只能说拍手叫好。

    “换做那边的说法……这家伙算不算我的偶像啊?”厉臣轻笑道。

    杀该杀之人,杀惹我之人,杀挡我路之人,杀到让那些敢对我心生不轨者心寒为止。这种事厉臣有想过,但很多因素导致他不能这么做,也不可以这么做,所以他很羡慕罗升,可以不顾一切的做了,且绝不屈服。

    “你说死我就一定要死?那我说今天是你们的死期,你们是不是就得死?”罗升问道。

    “说的对啊。”

    一道轻笑声传来。

    数十黑袍人寻声望去,定睛一看,竟是一位红花大袍青年。

    罗升转过身,看向那青年一言不发。

    厉臣先是与罗升微微一笑,然后看向那数十位黑袍人,尤其是与那位说“罗升,今天便是你死期”的黑袍人笑道:“能不能卖我一个面子,今天放他一条生路?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们背后的主子应该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数十人一言不发地盯着厉臣看,他却丝毫不慌,继续说道:“一开始我还不知道你们是谁的狗,敢在我雍州境内撒野,等看仔细他身上的伤口,就也不好奇了,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倒也不用太过忌惮天蜀剑宗。”

    过了很久,那位一直被厉臣盯着的黑袍人冷声问道:“既然都知道我们是谁的人了,你还敢说出要保他,你是想造反不成?”

    厉臣呵呵笑了笑,讥讽道:“真是一群比主人还会叫的狗,张口闭口就是造反造反造反,好大的一个帽子扣在我头顶。”

    “你们算个屁。”厉臣扭头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不屑骂道。

    “你说是吧,偶像。”

    厉臣朝罗升眨了眨眼睛。

第九十七章教你杀人

    “你说是吧,偶像。”厉臣朝罗升眨眨眼。

    罗升板着张脸不说,同时心中升起一丝疑惑,厉臣的模样,他看着陌生,为何那青年一见面,就对自己抱有很高好感?

    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家伙问及,罗升沉默了片刻,缓声道:“我不叫偶像,我名字是罗升。”

    “我知道你叫罗升,如果你不叫罗升我也懒得出来。”厉臣不客气地道:“在某个遥远的地方,那些人管自己的仰慕之人叫偶像,所以我没有叫错,偶像,你是不是在逃亡?真是巧了他娘给巧了开门,真真巧到家了,我也在逃亡,要不搭个伙,配个碗一起逃亡不?”

    罗升瞧得那一脸兴奋的家伙,有些无语,天底下能把逃亡说得像是踏青的人,也就独那青年一份了吧……在心里将厉臣归类为怪人的同时,他开口拒绝了厉臣的提议。

    “你也知道了,这些家伙很难缠,如果不想死就给我滚得远一点。”

    厉臣摊摊手,指着那数十位黑袍人无奈道:“我也想跑,不过骂都骂了,迟些他们把偶像你弄死,不也得追上我?那我还不如现在跟偶像你合作,先把这些家伙整死好了。”

    说罢,他身形一颤,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一位黑袍人身边,不知从何处拎来一根石棒,往其头上敲了过去,啵的一声,黑袍人的脑袋像是破碎的西瓜裂开四五掰,死得不能再死。

    厉臣手持石棒,笑着耸耸肩,与罗升说道:“我动手了。”

    数十黑袍人反应极为迅速,哪怕厉臣瞬杀一人,也依旧呈半圆散开,困住罗升的同时,将注意力转移到厉臣的身上,神色冰冷的看着其,似乎下一刻,厉臣便会变成一具尸体,实际上,如果眼神能将人杀死,厉臣早就被这些人千刀万剐不知道几千几万遍了。

    罗升看着厉臣,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他娘是不是脑子有病?”

    不用问了,罗升已经确定这个青年脑子有病,还是有大病。

    为了个素不相识的人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什么狗屁仰慕者偶像,都是假的。

    不知道谁家的青年犯了脑疾没人管,居然跑了出来,到这里瞎胡闹。

    “额……”厉臣无语地看着他。

    他似乎有点理解李富贵那家伙记忆里的阴影了,自己好声好气说话,没想到还被罗升骂有病,他看起来像是有病的样子吗?你见过那么帅的人有病吗?淦,如果不是现在情况危机,数十个通窍上品的黑袍人在旁边虎视眈眈,他就要动手教训一下这个妖族青年了。

    厉臣问道:“你再不决定,咱们就要给这些家伙包饺子宰了。”

    说着,他握紧了手中的石棒,上面残留的鲜血滴落在地。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现在只能靠你了,赶紧解决吧。”罗升脸绷得死死,上面涂满了浓浓的疲惫,虽然他实力不低,可任何一个人面对整个大宗门以及偌大个王朝的追杀,也难以支撑,换作一个金丹修士,恐怕连半年都坚持不到,就要束手就擒,不然就是死去了。

    厉臣见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说,杀人这种事我最拿手。”

    “希望是这样。”罗升不抱希望地随口敷衍道。

    为首的黑袍人沉声道:“把这人也杀了,回去我禀告陛下,全人记头功。”

    无声无息一场厮杀展开。

    厉臣咧嘴笑着,身形晃动,不断变换方位,根本不让这些黑袍人结阵困住自己,每一次消失出现,都会响起啵的一声,然后就会有一具无头尸体倒下,涓涓鲜血流淌在地,很快汇聚成一潭血池,浓郁的血腥味散发。

    经历了一系列的厮杀后,厉臣斩杀这些黑袍人,简直不能太容易。

    何况本命剑在手,虽然只是胚体,但与他身心契合,操持起来得心应手。

    十个呼吸过去,地上便多了十具尸体。

    罗升将手从一位黑袍人的胸膛上缓缓抽出,有些诧异地看向厉臣那边,只是杀人的话,谁都会,可像厉臣那样效率那么高,他从未见过,不过又有黑袍人靠了过来,他只能忍住开口向青年搭话的冲动,双手掐诀一指,幻化出一座袖珍山岳,绚烂的光芒之下,是浓郁几乎不可的山石之力,轰然扩散。

    厉臣步伐灵动,像是一只灵动的蝴蝶,穿梭在一位位黑袍人之间,古朴的,甚至是有些土味的石棒每次挥舞,都像是死神的镰刀,收割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他神色平静,整个右臂通红一片,犹如烧红的烙铁,丝丝缕缕的白气自毛孔中冒出,飘散在此间天地。

    轰隆。

    四位通窍上品悍不畏死地冲向厉臣,然后再临近的一刹那,纷纷自爆。

    厉臣神色不改,任由那股狂躁的波动将自己吞噬。

    察觉到不远处动静的罗升蓦然扭头望去,恰是看到厉臣的身影消失在那狂暴的波动之中,他本打算过去,却给五位黑袍人围住,他怒吼中,进入妖变,瞳孔竖立,透着一抹妖艳的紫意,气势汹汹暴涨,一根根翎羽凭空生出,紧接着他身后缓缓舒展出一对翅膀。

    “你们……”

    “可以啊,你这妖变挺帅的,起码比我帅多了。”

    略显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畔,罗升怔了怔,下意识寻向声音来源,却看到完好无损的厉臣好整以暇地朝这边打量着。

    “你……”罗升瞠目结舌道。

    四个通窍上品舍命自爆,即便是妖族的他,也难承受…可为何厉臣会像是毫发无伤的模样?他可是亲眼看到那家伙陷入自爆的波动中,不可能会看错?难不成他也是……

    随后,他的猜想得到了印证。

    厉臣蓦然变得壮硕,无数银色的绒毛生长,覆盖住他的躯干,一股堪比神枢的波动悄然扩散,他咧嘴轻轻一笑道:“偶像,你看我这身怎么样?虽然我不是妖族,但是也修炼了一桩秘法,能够做到类似妖变的变身。”

    罗升神色古怪。

    “你很有问题……不过你杀人的确很有办法。”

    他屈指一弹,翎羽化作最为锋利的箭矢洞穿了一位黑袍人的眉心。

    先后被厉臣,罗升冲垮了阵势的黑袍人们已经失去了抵抗之力,即便不走,也无法带走任何一个的生命,迅速做出判断的一位黑袍人满是不甘地挥挥手,淡漠道:“撤退,反正他活不了多久,你很不错,居然胆敢包庇一个朝廷命犯,待我回去禀告上去,整个大商朝将再无你的立足之地,你会为你今天的作为后悔。”

    厉臣呵呵笑了一下,然后一步跨出,来到此人身边,一阵风声尖锐响起,石棒落下,却无以往那般古怪的声响发出,一团绿雾冉冉升起,那位黑袍人消失在了原地。

    不仅如此,其余黑袍人也化作了一团团五颜六色的雾气扩散。

    厉臣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追击过去,这些黑袍人,如他所料的那般,是皇族赵氏亲自培养的暗糜卫,对当年的年轻天子忠心耿耿,看来那位高坐龙椅之上的皇帝,是真的想要罗升去死,不然也不会专门指派了一支暗糜卫潜入雍州,冒着被天蜀剑宗发现的风险。

    “偶像再见了,有缘我们会相见的。”厉臣挥挥手,恢复到原来的姿态,转身离去,可他刚迈出的步伐,却给身后的声音喊住。

    罗升退出妖变,往着这一地尸体神情若有所思,他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厉臣。”厉臣转过头轻笑道。

    罗升低声念叨着那个名字,他紧绷着的脸忽然松弛下来,露出笑容,平静道:“厉臣,你说你在逃亡的途中?”

    “对啊,一大堆不认识的家伙要杀了我,没办法,打不过只能跑路了。”厉臣无奈地耸耸肩,提着那根沾满了鲜血的石,咧嘴笑道:“不过要是他们敢来,我就敢杀个精光,只要没有真婴境出现,跑路是没有问题。”

    罗升点点头,然后很自然地接过话头道:“那行,我就和你一块走了。”

    厉臣怔了,旋即苦笑着摇头道:“算了算了,我这跑路逃亡和你不太一样,可以说是我自愿的,而且会绕一个大圈,偶像,不是我不愿意答应你,那些吃肉不吐骨头的家伙,一旦给他们惦记上了,这辈子都摆不脱了。”

    罗升冷笑道:“再难缠又皇族赵氏难缠吗?你帮了我解决这些狗玩意,就相当于救了我一命,一命换一命,理所当然。”

    “我这条就给你了,随便你折腾,话我就撂在这了,一定送你回去。”

    厉臣挠挠头,心中生出一股暖意,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也没话说了。”

    “我们走。”

    “对了偶像,你就不怀疑我是不是对面派来的奸细吗?”

    “一开始怀疑过……不过像你这种有脑疾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做奸细。”

    “好吧……”

    “还有,帮我一个忙。”

    “偶像你说。”

    “教我杀人。”

    “……”

    “不肯?”

    “好。”

    “好。”

第九十八章暴风雨前的平静(一)

    雍州三十三地,大小城池总计八十余座,大城多在西部,南部两带,靠近广袤无垠的草原,饲养优良马种,小城多数分布于东部,北部两带,地势崎岖险峻,山脉绵延,气候多变,草场稀少,直到现在不过一手数目。

    在逃亡的第三天,厉臣两人来到了一座坊心城的城池落脚。

    “偶像,放轻松一点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厉臣轻笑说道,他浑然没有在逃亡的觉悟,上前询问一位路人,在两人挤眉弄眼的过程中,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回来带着皱着眉头的罗升朝城南地区缓步走了过去。

    “虽然你已经知道,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那些人为了杀死我……们,可以不择手段,若沉溺于女子肉身,恐怕我们连怎么死都不知道。”罗升看似平静地跟在厉臣身后,实则一直警惕着四周,同时传音说道。

    “偶像,其他地方我不好说,毕竟没有呆过多久,雍州的话你大可放心。”厉臣拍着胸膛,自信说道:“那些追杀你的人根本不敢轻易进入城池,更别说在城池里面杀人,坊心城主的修为不高,只是神枢下境,但是在雍州各地城池之主,就任之时,都会得到一枚玉简,只要捏碎,天蜀剑宗就会立刻得到消息。”

    罗升神情若有所思,忽然问道:“你对天蜀剑宗很熟?”

    “在雍州谁对天蜀剑宗不熟?”厉臣回过头笑道,然后他眨眨眼,快速上前几步,与一位妙龄女子并肩而行,手轻轻搭在了细如花柳的腰肢上,神色柔和,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

    那位妙龄女子起先一脸怒容,可看到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孔,顿时羞涩不已,听了厉臣的话,回过头看了罗升一眼,目露怜悯,指了一个大概的方向,然后又陪着厉臣走了一段路,途中不知道厉臣说了什么,妙龄女子咯咯笑着,嗔怪白眼,欢喜羞恼变换不断。

    一段路走得再慢,也总会有分别的时候,妙龄女子依依不舍地望着这位美男子。

    厉臣笑眯眯地将搭在女子腰肢上的手滑落,对着那浑圆的翘臀轻轻拍了拍,少女羞涩得低下头去,慌忙走入人群中。

    “这里是青楼?”罗升皱着眉问道。

    两人的正前方是一栋装饰精致的楼院,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成双结对,尤其是楼院内,隐约传来女子的欢笑声,更是让罗升脸色铁青无比,他曾猜想过,可怎知道厉臣真的是带他来青楼放松?也是忘了这家伙患有脑疾,干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都不奇怪。

    厉臣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又看了一眼罗升,问道:“咱们走了那么远的路,风尘仆仆的,如果不是脸洗得干净,那些守城的士卒险些认为我们是叫花子不肯放行了,来这里洗漱一番,放缓心神,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罗升捂着自己的脸。

    他娘的洗漱这么简单的事,随便找一个酒楼旅馆不就行了吗?

    厉臣难以置信地看着,怒声道:“我难得自个出来一趟,还要我自己洗澡?怎么可能,我要让那些可爱的姑娘给我洗。”

    说罢,他伸手握住了罗升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里面进去。

    兴许是两人比较显眼,一早就有位老鸨等候在门外。

    此刻迎上来,笑着对厉臣道:“客官面生,莫不是第一次来我怡心院?是在一楼停留片刻,还是说直接上二楼?客官来得早,正好还有好几位姑娘在,不如喊她们下来,好陪两位客官喝一喝怡心院最好的芳心酒?”

    厉臣笑而不语,翻手塞了一个金锭在老鸨的胸脯里。

    老鸨感受沟里那份沉甸甸的重量,脸上的笑容更盛。

    两人走入怡红院一楼,便有一声声讶异的声音响起。

    “好俊的哥儿,不知又是那个大官的后人。”

    “嗯哼,那位俊哥儿,有没有兴趣和姐姐玩点有意思的游戏?”

    “哇,这位公子该不会女子扮成的吧?”

    厉臣笑眯眯地说道:“姐姐们晚上好呀。”

    又是一声莺声燕语,叽叽喳喳地响起,一道道好奇的目光落在厉臣的身上,她们都是青楼女子,接待过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客人,可没有一个,能有青年那么好看的,在其身上,仿佛有一种魅力,吸引得这些女子只是看了一眼,便再也难以摆脱心中的悸动。

    有厉臣顶着,罗升倒是没有被多少人注视着。

    不过也有例外,一位青涩地少女露出个头,看了厉臣一眼,就好奇地打量着脸色难看的罗升,心想着为什么他要来这里。

    罗升注意到了少女的视线,望了过去,犀利如剑的眼神吓得少女缩了回去,可没过多久,又露出一个头,打量着罗升。

    厉臣扭过头与老鸨笑道:“芳心酒先放一边,叫你们这儿的花魁下来,还有,今天的怡心院我包下来了,我偶像被我强拉过来,心情不好,要是给那些腌臜东西打扰了他,怡心院也没有开下去的必要了,我对你们幕后的老板不感兴趣,别说什么城主的宠妾,就是城主本人在,我说的话,也必须管用懂了吗?”

    青年一口气说了很多,语毕,回过头看了罗升一眼,又看向楼上那位有趣的少女,回过头指着少女,与老鸨道:“把她叫下来陪我偶像,之后的事就按照我之前说的做。”

    老鸨一开始听了厉臣的话,神色不改,其实内心已经有了鄙夷,不知从哪跑来的公子哥,仗着父辈有些权势就作威作福,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怡心院作为雍州四个最有名气的青楼,会没有半点后台靠山吗?可没想到,这位皮囊极好的青年,一口道出了怡心院的真正老板,让得她震惊之余,生出警惕。

    老鸨面有难色地说道:“望公子恕罪,晚些时候会有一位仙师莅临,两位花魁已经有约,不如让几位清倌儿陪陪两位公子?”

    “仙师……?他娘的修士也来这?”厉臣下意识开口骂道,不料背后的视线有些扎人,他讪讪笑着,向老鸨问道:“什么仙师?雍州不就一个天蜀剑宗,那些人平日里只顾着练剑,还有心情来这里逛青楼喝酒买醉?”

    老鸨态度放得极低极低,谦恭道:“那些可是真正的天上仙人,又怎么会看得上我们这些俗尘女子,来的人是秋坊宗的仙师,公子应该听说过,秋坊宗与天蜀剑宗结为同盟,是数百上千年来的交情,这些大宗门来得仙师,我们岂敢拒之门外,所以还望公子恕罪。”

    她虽然不清楚厉臣的底细,也不愿意为自家怡心院招惹仇人,所以只能搬出秋坊宗,希冀两人能够畏惧其声势,不然到时候秋坊宗的仙师怪罪下来,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秋坊宗……?”厉臣一怔,他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

    罗升神色轻蔑地看了老鸨一眼。

    秋坊宗?一个在天蜀剑宗脚下吐舌头的废物宗门,数百年来,依仗着剑宗,不思进取,尤其是当代宗主,说是金丹,罗升都不屑去揭穿,八面漏风的稀烂金丹,这辈子都没可能真婴,如果不是还有那位真婴老祖坐镇,秋坊宗或许连二流宗门垫底的位置都没有。

    厉臣回过头哭笑不得道:“谁让我和秋坊宗的一些人认识,如果是其他的,比如夏衡宗,又或者是最靠北的冬治宗,打就打了,我都懒得和这些家伙见一面,好了,让那两个花魁先下来,我就在一楼等那个人过来。”

    老鸨苦不堪言,思量许久之后,这才上楼去,唤来了两位大名鼎鼎的花魁。

    只能说不愧是怡心院的头牌花魁。

    一人姿容出彩,略施粉黛,腰肢纤细得让厉臣怀疑会不会一摸就断。

    另外一人,胸前宏伟壮观,身材丰腴可口,像是一个熟透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品尝一口,回味无穷,再细细品尝。

    厉臣轻笑向两女打招呼,同时示意跟在后边的那位青涩少女向罗升走去。

    两位花魁平日里哪有过这种遭遇,两人同侍一人?连那些大宗门的仙师看在坊心城主的脸,都不敢这么做,而这一个不知名字底细的青年,真就敢,而且还理直气壮。

    老鸨唤人搬来了一坛芳心酒,正要去取碗,厉臣往这边瞥了一眼,封泥自行碎裂,顿时间醇香的酒味弥漫在一楼。

    厉臣心神微动,酒坛啵的一声破碎,里面的酒水自行分成两道溪流,悬于半空流动,一支流过罗升面前,一支流向他面前,他与身旁两位花魁笑道:“喝一口试试?”

    左边的花魁犹豫一会,樱桃小嘴微张,稍微吸了一口,醇香的酒水入喉去,让得那张瓜子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厉臣顺手揽过其腰肢,轻轻摩挲,一双狭长眸子满是柔意。

    右边的女子见得此景,也放下了心中的矜持,喝着芳心酒,也不甘示弱地带着一颗轻颤的芳心,倒在了青年的怀中。

第九十九章暴风雨前的宁静(二)

    瓜子脸,腰细如柳的女子名叫湫雪,而身材丰腴的那位名叫昕娘。

    厉臣打趣道:“新娘?本公子正好缺了一个新娘。”

    昕娘粉拳轻捶在厉臣的胸膛,嗔怪地看着他。

    旁边的湫雪芊芊玉手轻捻着一颗葡萄,放入厉臣的口中。

    厉臣吃下葡萄的时候,不忘用舌头挑逗了下那玉指。

    湫雪神色妩媚地白了他一眼,小嘴嘟起,饮了一口芳心酒。

    十来位花枝招展的姑娘兴奋地说着什么,向着下方摇手,厉臣笑着点点头,附近数个酒坛破裂,一道道莹澈地酒水蜿蜒流过他的头顶,去往一位位姑娘身边,就连不远处的老鸨,也脸蛋微红,细声打了个饱嗝。

    都到了现在,即便是个傻子都知道青年是个修道有成的仙师了。

    罗升对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敢兴趣,挥挥手,隔空取来一个酒坛,拍开封泥,豪迈地喝了一大口,擦拭嘴角的酒渍,余光瞥及身边的少女一脸期许地望向那边,没好气道:“那边的那个,这边来一条,别太小气了。”

    “好嘞。”厉臣笑着一拍手,又是数个酒坛啵的一声碎裂开,其中的酒水如同一道洪水,气势汹汹地去往罗升那边,速度丝毫不减,看样子下一刻就要撞在了那对男女身上。

    少女呀的一声捂住了脸。

    罗升神色不改,屈指一弹,酒水临近的一刻,骤然散开,眨眼间,又糅成一团,变成了一位模糊的人形,手里拎着一个酒壶,往下倒下酒水,变成了一杯酒,送到少女面前。

    “喝了它。”罗升声音平静道。

    少女听着那道颇具威严的声音,不敢反抗,张嘴喝下那由酒水变成的酒杯。

    兴许是还未接触过酒,少女喝了小半,就被那辣喉的酒劲呛着,涨红了脸弯腰咳嗽着,不远处的老鸨见得这一幕,神色微变,就要上前与那位青年赔礼道歉,罗升已经伸出一只手放在少女的背后,轻轻拍了拍。

    厉臣笑眯眯地看着不说话。

    忽然,这时候外边传来了呼喝的声音。

    “爷爷我难得出来一趟,他娘的那个崽种敢包了怡心院的?是不是活腻了。”

    老鸨低下头,快步流星地向着外边走。

    厉臣没有理会,这些不过是一些权势官宦或者是一些富贵子弟,用不着出手,他要等的人,是那位名不见经传的秋坊宗仙师,可以的话,他真希望那人可以早点出现,他还想着沐浴一番,睡个难得的舒服好觉。

    外面呼喝声很快弱了下来,随着那位官老爷的离去,想必整个坊心城很快就知道,有两个年轻人出手阔绰,包下了怡心院的一整夜,厉臣不担心,他就是要让消息传开。

    厉臣饶有兴趣地看了老鸨一眼,见她强颜欢笑的模样,便开口道:“如果担心那边事后责怪下来,你可以先去城主府一趟,提前将我们的事说上去,也好免一顿责骂。”

    闻言,老鸨轻松下来的同时,又担忧地看了门口一眼。

    厉臣站起身,伸了个拦腰笑道:“放心好了,不会拆了你这怡心院,不怕跟你们说,我这人最爱讲道理了,出门在外,讲究一个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说对不对?”

    说着,他伸手轻轻刮了湫雪的鼻尖,搂着两人走上楼去。

    “偶像早点休息哈,人家还小,别太折腾她,不然明天下不来床还得你扶着。”

    此话一出,不少窃笑声隐隐传出,惹得罗升旁边的少女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地抓住裙摆,仰头看了青年一眼,又很快低下头,那副又纯又欲的模样,不知有多动人。

    可惜遇到了一个半点不开窍的榆木脑袋,罗升摇摇头,没有搭理,继续喝着酒。

    老鸨不知何时离开了怡心院,走着一条人迹罕见打扰小路,七拐八拐地从后门进入城主府,与一位瞎眼老人低声说了什么,然后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恭送老人离去。

    片刻后,老人去而复返,让开道路,沙哑道:“城主叫你过去。”

    “城主?”老鸨大吃一惊,以往她求见,都是城主的宠妾负责,怎么这次变成城主?即便心有疑惑,她不敢拖沓,迅速跟上瞎眼老人的步伐,从偏门走入一间中庭,穿过长长的走廊,在后院入口停步,双膝跪地,嗓音压得极低道:“李二娘拜见城主,拜见夫人。”

    “把他们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一道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老鸨说是,然后将关于厉臣两人的事全说了出来。

    ……

    湫雪准备了一个浴桶,足以容下三五个人,上面撒满了花瓣,厉臣轻笑道:“不如你们替我脱下衣服,我脱下你们的如何?”

    昕娘娇笑着褪去了厉臣身上的衣袍,里面的一层贴身衣物,湫雪忍着羞意,一点又一点扯开,让他进入浴桶之中,不过两人并没有进入,而是搬来了两个小木凳,站在上面,脱掉大衣,挽起袖子,放在肩膀上,放在胸膛上,轻轻按摩,又或游走在厉臣的身上。

    “怎么一副小女子模样,别和我说你们还没做过这类的事情?”厉臣气笑地看着闭上眼睛,一只手胡乱搅得水花飞溅的湫雪。

    昕娘捂嘴偷笑,弯下身子,那双宏伟有意无意地蹭在厉臣的脑海,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轻声解释道:“公子莫要怪她了,我们虽然是怡心院热捧的头牌,实际上还未接待过任何一个男子,等再过几年的时间,就要被送去城主府去当侍妾,那位夫人就是这么过来的。”

    厉臣笑着道:“给那胖得像个粽子似的家伙压在下面?你们愿意?我可舍不得。”

    昕娘神色微变,伸手捂住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的嘴。

    在坊心城说那位城主的坏活,要真是给有心人听到了,怎么死都不知道。虽然相处短暂,她打心眼喜欢这个皮囊卖相极好,性格也好的青年,不希望他随便死去。

    “公子莫要胡说,这是我们的命,何况进入城主府也是一件好事,总好过那些辛苦的姐妹,日夜陪侍着那些青楼客人。”湫雪叹了口气,也是睁开了眼,直视对上厉臣的眼睛。

    厉臣耸耸肩,说道:“什么命不命的,其他姑娘不好说,我遇到了你们,就要多事的管一管,前提是你们不愿意。”

    湫雪小嘴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给厉臣一手打断。

    “等我先处理一件事再说。”厉臣笑道。

    怡心院外,数位神情桀骜的青年来到,为首一人冷笑问道:“那个家伙包了怡心院一整夜的,给我速度滚过来,磕足一晚上头,不然小爷我就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恐怖。”

    咻的一声,一道剑光从怡心院内掠出。

    这些青年见状,怒极而笑,抬手施展法术,轰向了那道璀璨的剑光。

    轰隆。

    一阵气浪翻滚,闹了个灰头土脸的青年们打算冲进去,给那藏头露尾的家伙好看时,又是一道剑光撕裂长空而来。

    一柄古朴无奇的铁剑插在了怡心院的门口。

    “再有下次,枭首碎心。”罗升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站在铁剑之后,身旁是一位胆怯的少女,畏畏缩缩地露个头出来。

    其中一人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谁?你可知道我们又是谁。”

    罗升扯了扯嘴角,指了指身前的铁剑,撂下一句话,转身带着少女走入怡心院。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把剑。”

    青年们冷笑,有人上前就要拔出,不料此剑嵌得死死,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动摇丝毫,就在这时,一道疑惑的声音响起。

    “这把剑……你们等等,这把剑好像……”

    “好像是什么?别废话赶紧说。”

    “这把剑是天蜀剑宗的剑…”青年失声道。

    青年们身躯一震,旋即蓦然抬头,看向怡心院里面,他们低下了头,起先的桀骜不驯,趾高气扬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面对里面的那个人,他们的这些都不管用,因为这些,都是那个人身后的宗门给予的,又怎么可能用来对付那人呢?

    “秋坊宗弟子拜见上宗师兄,打扰了师兄雅致,我等这就离去。”

    过了片刻,一个青年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和其他人一起灰溜溜走了。

    厉臣没有理会,靠在浴桶边缘,似笑非笑地望着这两个怡心院花魁。

    “什么命不命的,在我眼里都是假的,现在你们信了吧。”厉臣笑道。

    湫雪与昕娘撑起身子,神色妩媚地白了他一眼,缓缓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露出那堪称完美的娇躯,轻轻一点,在厉臣的抚摸下,进入了浴桶,拥入那温暖的怀抱之中。

    “公子,你不会讨厌我们这些俗尘女子吗?”

    “怎么会呢,天底下所有好看的姑娘我都喜欢,尤其是喜欢我的姑娘,就更喜欢了。”

    “哼,可我就不喜欢公子呀。”

    “那我今晚就让你喜欢我喜欢得不行去。”

    “呀~公子你好坏。”

    厉臣轻笑着,不说话。

    一夜无眠。

第一百章暴风雨前的宁静(三)

    厉臣悠悠转醒,支起沉重的身子,捂着额头,顶着疼痛,打量着四周。

    身旁传来一声嘤咛低语,一位美艳女子裹着薄纱,双手环住厉臣的脖子,贴在了他的身上,轻声道:“起身了?时间还早呢,不如继续睡一会,还是说你又想要了?”

    女子媚眼如丝地看着厉臣下面,想起了昨夜的荒唐,脸蛋像是被大火烧了一样,素来大胆的她,面对那强烈的攻势,也迅速沦陷了,如果不是眼前的青年第一次缴械得快,她都要怀疑厉臣是不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了。

    厉臣伸手笨拙地拍打着女子的后背,以此表达他心中的感情。

    “不了,我还有事要做,等办完事之后,再过来找你们两个妖精。”厉臣经过了短暂的迷茫后,逐渐清醒过来,停下手中的动作,亲了昕娘脸颊一口,从床榻离开,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正打算捡起衣袍穿上,跟着起床的昕娘已经拿着衣袍走上前,细心替他穿好。

    厉臣坦诚接受了昕娘的行为,并以欢喜温柔的目光望着对方,当然,这其中饱含着赤裸裸的侵略性以及强烈的占有欲。

    昕娘没有觉得不适,反而内心升起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厉臣念头微动,插在怡心院之外的玄铁剑倏然消失,他抬手一翻,将其收入储物袋内。

    穿好衣物后,厉臣看了一眼还在床上死睡的湫雪,笑着摇头道:“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真是一头好吃懒做的小猪仔。”

    昕娘捂嘴轻笑。

    厉臣推开门,身后一道香风袭来,然后一具火热的躯体抱紧了自己,他轻笑地转过身去,抱住了昕娘,柔声道:“别怕,我不会丢下你们离开的,我不是说了,喜欢我的姑娘,我尤其喜欢。”

    “真的?”

    “骗你干嘛?”

    两人在门口厮磨了一阵子,在昕娘依依不舍的目光下,厉臣下到一楼,看到了等候已久的罗升,两人对视一眼,他笑着问道:“昨夜玩得怎么样了?那少女让偶像还满意吗?”

    罗升呵了一声,不屑地看着他道:“我可没有像你一样去糟蹋她,哄她睡了后,我就继续修炼了,倒是你,奋战到黎明,不知道现在走两步,会不会腿打颤,挪不动道了。”

    厉臣一时语塞,过了好半响才道:“我承认昨晚我的确有些兴奋,毕竟是我的第一次,倒是偶像你,观你身体,也不像是处男了,按理来说,对待欢好之事应该不太看重才应该。”

    罗升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我鹤族崇洁尊高,不会轻易发情,一旦行了男女之事,此生非其不嫁不娶,不像你们人族,只要看到好看的姑娘就一天到晚在发情。”

    厉臣苦笑不言。

    “所以说你已经有了伴侣?”

    罗升神色一凛,似乎这句话触动了他内心某个部分,他沉默了半响,缓缓摇头道:“我没有伴侣,现在不要说这个了,我们什么时候走?我怕再拖下去,那些人就要在城外设伏等着我们了,既然他们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围杀的修士的境界,定然会上升一个层次。”

    闻言,厉臣神色凝重起来,重重点头道:“我们现在就在。”

    做了决定,两人很快离开了怡心院。

    昕娘站在窗边,望着那消瘦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眼中,幽幽一叹,今日一别,不知何时何日再能相见了,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呢喃,揉着眼睛的湫雪支起身子,环顾四周,花容失色道:“公子呢?怎么不见公子了?”

    “睡睡睡,整天就知道睡睡睡,公子走了你都不知道。”昕娘翻着白眼道:“也怪不得公子说你就是一头好吃懒做的小猪仔,亏得我当时没有跟公子说,干脆丢弃你这头猪算了。”

    湫雪嘟起嘴,泪眼汪汪地道:“我又什么办法嘛,昨晚昕姐你先睡了,公子还不肯放手,继续折腾了我将近大半个时辰,你看我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公子留下的痕迹。”

    褪去薄纱,一具白雪粉嫩的酮体上留有一个个吻痕。

    昕娘俏脸微红,正打算开口反驳,不料响起了敲门声。

    “……二位醒了吗?”

    昕娘诧异地听着熟悉的声音,慌忙瞪了湫雪一眼,示意她赶紧穿上衣服,同时轻声道:“已经醒了,不过正在洗漱着装,还请阿妈稍等片刻,小女子这就过去开门。”

    外门很快传出温和的笑声。

    “不急不急,两位慢着来便是。”

    不单昕娘,连忙着穿衣服的湫雪都有些奇怪。

    用不了多久,昕娘打开门,穿好衣服的湫雪老老实实地站在她身边,一同迎接那位风韵犹存的老鸨,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她们的身份敏感,硬要说的话,算是城主大人的侍妾,哪怕过不了门,谈不上什么名分,好歹也算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城主的女人,而就是有着这样的身份的两女,却与一位青年荒唐了整夜。

    湫雪已经料想到老鸨愤怒而又冰冷的视线。

    可让她们奇怪的是,老鸨神色温和,向两人展露出以往不曾有过的笑容,在言语间,颇有恭敬,似乎有些小心翼翼。

    “……也就是说昨晚那位公子都……临幸了你们?”

    老鸨小心翼翼地斟酌言辞,余光打量着两女神色。

    昕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湫雪红着脸,也轻轻点了点头。

    老鸨倒吸一口冷气,想起昨晚城主亲自给出的嘱咐,顾不得表示羡慕嫉妒,毫不犹豫地低下了脑袋,行了一个大礼。

    昕娘湫雪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扶起老鸨。

    “阿妈使不得使不得啊。”

    “对啊,怪不得阿妈,是我们的错,鬼迷心窍地喜欢了他。”

    老鸨神色恭敬,望着两位女子,眼中有掩饰不去的羡慕,从事风尘行业的女子,谁没有想过会有一位男子,能够拯救自己脱离苦海,可现在的残酷,早已经将那份期许消磨殆尽了,而眼前的她们,却能遇到这么一个男子,说是得了一场泼天的富贵也不为过。

    “从今日起,你们不再是怡心院的头牌,城南那边空闲的院落很多,你们可以随意挑选一间,不要担心,这个是城主的意思,迟些时候,我会和夫人一同过去探望你们。”

    湫雪愣住了,预想中的谩骂没有出现,自己反而摆脱了怡心院?

    “城主大人不怪我们?”

    老鸨含笑道:“怎么会怪你们,天下有情人能成眷属,大人自然乐意,而且你们也不要喊城主大人了,大人姓马,叫马城主便是,夫人那边也特意嘱托了,若是有需要,使唤下人去那边吱一声,不管什么都给你办好。”

    最后,老鸨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啊,是真的跃上枝头变凤凰了。”

    直到老鸨离去许久,她们还沉浸在惊喜之中,难以自拔。

    “公子还会回来吗?”

    “肯定的。”

    ……

    城主府里,一位身形臃肿,被厉臣戏称像是一个粽子的男子大马金刀的坐在床沿,身无寸缕,背后一具成熟的酮体缠上来,细声道:“放心好了,我们这么处理,想必那不知姓名的剑宗弟子也会满意,那两个青楼女子倒是好,一夜富贵,都快比得上我这个马夫人了。”

    “不是快比得上,她们的身份已经比你我还要尊高了,一位神枢圆满的剑宗弟子,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年,顺势结丹,上升成为长老,比起我这么一个神枢下境的小城主,不知道威风多少。”男子沉声说道:“以后你与她们多多接触,少显摆你那优越感,说不得我还能借其势,担任大城城主。”

    “知道啦。”马夫人娇声道。

    男子叹了口气,知道身后的女子没有把话听进脑子里,低下头吩咐道:“城南的安保,尤其是是她们选择的院落附近加强巡逻,你们是我最得力的守卫,一半去守着。”

    “是。”

    黑暗中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了。

    当那柄铁剑出现的一瞬间,马城主就联系了天蜀剑宗,说明原因,并将厉臣的样貌描绘出来,上头很快得到了回复,的确是天蜀剑宗的弟子,而且还是份量极重的内门弟子。

    不然他何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

    轩辕胜雪神色平静地坐在自己洞府里,摆在她面前的一张信纸,上面写满了厉臣在坊心城的所作所为,一旁的完颜湫琴神色冰冷,她没有想到那个青年居然会如此荒唐,果然是天下的男子乌鸦一般黑,没有一个好东西。

    “想什么呢?我又没有生气,你干嘛那么紧张。”轩辕胜雪微笑,她除了一开始瞥了眼信纸,视线再无停留在上面,此刻望着完颜湫琴,轻轻开口道:“你们那边那么闲的吗?”

    完颜湫琴没有接过话茬,一把抓起信纸,铁青着脸道:“你就半点不生气吗?那个王八蛋都风流到去青楼买醉,还让两个花魁陪着过了一夜,你怎么还能沉得住气不发飙的。”

    轩辕胜雪神色如常,笑道:“有时候容忍夫君的胡闹,也是妻子该有的气量。”

    “你就不怕等到某一天他把那两个花魁接过来吗?”

    “怎么会呢。”轩辕胜雪捂嘴轻笑道:“我连你都容不下,又怎么容得下她们。”

第一百零一章暴风雨前的宁静(四)

    完颜湫琴一下子怔住了,不等她开口,轩辕胜雪继续说了下去。

    “而且我也不喜欢你那么激动,因为会让我误会你也喜欢他,虽然我不担心会输给你,可是他似乎对你有点想法,我担心你和他相处久了,会改变你一开始的想法。”轩辕胜雪接过完颜湫琴手中的信纸,轻轻搓动,冒出一缕火苗将其焚烧殆尽,她挥挥手,平静道:“现在的重点是,关键是他为何要这么做。”

    完颜湫琴没好气道:“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好色呗。”

    轩辕胜雪古怪地看着她,有些无奈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他为什么要独自一人离开,明明可以跟随剑船一同返还宗门,可他却选了一个非常古怪的路线,绕了一个大圈回来,纸上说了,他还带了一个妖族青年。”

    “难不成是……”完颜湫琴不由得压低了声音。

    轩辕胜雪沉默中不说话。

    过了这些天,延霜山脉发生的事早已经传回了宗门。

    尤其是唐七裳与甘付帖斯尔的死亡,让得刑阁震动,如果不是苟虹亲自领队前去诛杀天魔,此刻宗门就有可能爆发一场内乱了,寄予厚望的两个宗门天骄惨死同门之手,而且还是以一种极不光彩的方式,任谁也难以接受,周忘语有先见之明,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将她们带进内门,不让刑阁的怒火波及到她们。

    刑阁弟子长老愤怒之余,也不得不对那青年生出一抹敬佩。

    重伤远古凶兽,迎战几方势力的天之骄子,以一敌三,强势胜之,更是在天君府邸内揭穿天魔的真面目……这些的一切,都让他们不得不承认青年的身份,轩辕胜雪听到这些,固然高兴,可素来敏感的她,却对消息里一些描述零散的片段感到十分不悦。

    “只能说不愧是他,到哪都不忘去招惹女子,以后不知道谁成了他妻子,有得受。”完颜湫琴见到轩辕胜雪如此,忽然想起了某个事情,冷笑着开口道:“据说那个叫韩雪娅的韩氏少女,连离开延霜山脉,都是他的扈从亲自护送,有够威风,一个通窍居然有金丹修士作为扈从,不知道是不是哪个大世族的嫡子。”

    “好了,我都没说什么,你一个无关人事在这瞎计较什么。”轩辕胜雪一眼瞥过去,毫不留情打击她道:“不管他再怎么风流,也好过某个满口圣贤道理,一肚子淫邪的人好,起码他活得真实,没那么多绕绕弯弯。”

    完颜湫琴无奈道:“从刚才我就很想吐槽了,你和他之间八字还没一撇,一口一个夫君,替他说了那么多好话,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这轩辕氏的明珠已经嫁为人妇了。”

    “有句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是泼出去的水。”轩辕胜雪平静道。

    完颜湫琴歪着头迷惑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没什么关系。”

    “那你说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想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轩辕胜雪对熟悉的人说话从来不客气,有时候言辞犀利,完颜湫琴也不是不知道,可像今天,还是第一次遇到,她叹了一口气,细声劝慰道:“以后练好剑,争取多杀几个天魔,以告慰你三叔公的在天之灵好了,而且你那个族人也不见得死了,只是失踪罢了,说不定只是暂时困在了天君府邸里面。”

    轩辕胜雪板着张脸许久,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向完颜湫琴挥挥手道:“放心,我没你想得那么伤心,也不担心,有他在,想来不会真的让我那个族人莫名其妙死掉,我只是在说,现在的雍州有点安静过头了。”

    “安静过头了?”完颜湫琴皱着眉头,不解道:“安静不是很正常的吗?天魔显身,三十三地都加强了戒备,这些天你也不是没看到,那些内门弟子忙成什么样了,一个个的全都跑到外面去执行任务,连一些没有闭关的长老都自愿下山去,防范各地宵小作乱。”

    轩辕胜雪轻轻摇摇头,小声道:“就是这种氛围,让我觉得有些诡怪……具体我也说不出来,总之就是有一种不安的心里,有可能是我多虑了,近来修行上进展太慢了,害得我有些焦虑也说不定,你就不要在意我说的话了。”

    完颜湫琴苦笑着不该如何是好。

    “这种时候,什么都干不了是最难受的……我继续闭关了,争取明年开春之前跻身通窍境。”轩辕胜雪神色平静道。她之所以说自己的修行进展太慢,其实是在对标大商朝最为妖孽的几个天之骄子,他们凝聚天地运气在身,天赋异禀,是几个大宗世族的心头肉,当然的,她作为溱水一地最为璀璨的明珠,轩辕氏数百年来资质最佳的人,也算是妖孽至极。

    “师兄,你可别太晚回来,不然你就要叫我一辈子的师姐了。”轩辕胜雪心中笑道。

    ……

    同样感到不安的不只是轩辕胜雪,还有两位正在逃亡的年轻人。

    某片深山野林里,两人找到了一个灰熊废弃的洞穴,凑合着过上一夜,厉臣盘坐着守在洞口,体内的鲜血正在以一种难以形容的速度飞快运转着,磅礴的热量积蓄起来,弥漫在身体每一处,他在修炼血神八炼,此法锻体,练至巅峰,可以轻易获得超越真婴的力量,也就是世间所说的越五境之上。

    可是力量又岂是那么容易获得的,越是霸道的道法,就要承受非人的痛苦,血神八炼提炼自身血液,凭借血液循环时产生的热量,将厉臣身体变成一块烧红的烙铁,祛除所有杂质,到最后,只留下一具完美无暇的躯体。

    再次期间,厉臣仿佛置身火海之中,时时刻刻遭受烈火焚烧,可关键是他还不能昏迷过去,不然体内失去控制的血液,会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瞬间冲垮他的身体。

    这还只是第一炼,此后还有七炼,凝聚窍穴,构建地枢天枢,结就一颗不坏金血丹,最后凝聚血神,成就不死神躯。

    罗升合上的眼眸缓缓睁开,看着洞口旁盘坐的厉臣,好惊人的热气,居然连在洞穴最里面的他都感受到了那份炙热,可想其源头,厉臣正在经历这什么,他看了一会,又再度合上眼睛,没人比他更懂逃亡了,哪怕是十来个呼吸的休息时间都是无比珍贵的。

    “太安静了……”罗升内心暗道。

    自从离开坊心城,那些像原野里的鬣狗一样死死咬住自己不放的黑袍人消失了,一路平静乃至安静,这让过惯了生死一线不断挣扎的罗升感到不适,心中的警惕强烈升起,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编织着,又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他们不得不加速赶路速度。

    前半夜无事。

    后夜,罗升准时醒来,他悄然起身,踩在潮湿泥泞的土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先是去附近巡视了一圈,然后又布置了几个简易的陷阱,像一只幽灵返回洞穴,盘坐在厉臣的身边,守夜的同时,也是在为其护法。

    又过了一炷香,厉臣睁开了眼,呼出一股浑浊的气,弥漫在洞穴中,蒸发了空气中的水分,就连脚下的土地也变得硬邦邦,他咧嘴笑着,悄然握紧拳头,感受那份强悍的力量涌动,就不由得感到一阵心安。

    “如果没有反穿越者系统的话,说不定我会成为一名炼体武人。”厉臣自嘲笑了笑,他的资质根骨属于下下品之列,这种天赋莫说天蜀剑宗,恐怕去了秋坊宗,夏衡宗这类二流末端势力,也要遭到嫌弃,受尽冷嘲热讽。

    忽然他止住脚步,向着外边看了一眼,眉头紧锁道:“下雨……?”

    厉臣神色剧变,一个跨步冲到罗升身边,伸手按住他肩膀,沉声道:“该死的,居然下雨了,不要再等下去了,速速离开。”

    罗升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一拍储物袋,取出两颗丹药,丢给厉臣,然后一把捏碎,气雾弥漫,笼罩着他,迅速冲入淅淅沥沥的雨幕中,水珠落下,接触到气雾,竟然滑到一边。

    夜幕骤然传来一声女子低泣。

    同样捏碎丹药的厉臣跟紧罗升的步伐,对回旋于头顶的声音充耳不闻。

    “我们一路走来已经隐藏得很好,所以不太可能是追我的那些人,你既然执意要在坊心城逗留一天,想来是追杀你的,把他们的来历告诉我,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罗升深呼吸一口,运转体内的妖力,速度再度暴增。

    厉臣摇头道:“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

    闻言,罗升愣了一下,低声骂道:“真他娘见了鬼,别跟丢了。”

    “嗯。”

    盘旋于两人头顶的女子泣声不断,婉转缠绵,似乎在埋怨负心郎的离开。

    随着时间的推移,泣声急促了起来,也从一开始的埋怨,变成了刺耳的尖叫。

    雾气逐渐稀薄。

    不管两人身形如何鬼魅,也难逃水珠湿身。

第一百零二章雨中杀意

    罗升的身体彻底暴露在雨中,这一刹那,游荡在山野中的杀意像是浪潮一般,撞向这边,他神色不改,内心蓦然一震。

    好强悍的煞意……这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唯有去过真正的战场,亲身经历了战争厮杀,从死人堆里活下来才能够熬练出的煞意,可关键是,大商朝先后三代皇帝,励精图治,倾力打造出一片社稷江山,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战争爆发,又如何体验战场厮杀?

    难不成是一位存活岁月比大商朝还要悠远的老怪?

    厉臣你惹得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罗升心中暗骂,能活数百年,就说明这个老怪最低也是神枢圆满,更大概率,是一位从战争中活下来的金丹修士。

    “看来我们是跑不了了,说实在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察觉到我位置的?”厉臣停下脚步,闭眼感受一番,轻笑开口的同时,不知从何处拎来一根石棒,视线死死盯着前方,雨滴打在身上,很快浸湿了衣袍,并打湿了头发,从他平静的脸孔中滑落。

    一位手持琵芭的白裙女子倏然出现,歌声悠扬,煞是动听,良久之后,女子缓缓抬起头,在精致的容颜上,竟有一双无目眼珠,边框泛着血珠,似乎是时间久远,已经凝结,她嘴巴微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罗升听不懂白裙女子再说什么,于是看向了厉臣。

    厉臣轻笑摇头道:“原本我一直以为是假的,没想到那个传说居然是真的,而且更让我没想到的,梅尸姑娘会与天魔有染,看来是天蜀剑宗太过骄傲了,以至于忽略了你们的存在,哪怕蝼蚁终究是蝼蚁,一旦数量多起来,一旦选中确切的时刻,也可咬死大象。”

    “天魔……你是从延霜山脉出来的?”罗升皱着眉头问道。

    这个问题他没希望得到厉臣的回应,因为这显然涉及了那个剑道大宗的深远谋划,不可能说给一个无关人事,罗升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厉臣便告诉了他答案。

    “准确来说,我是从天君府邸出来,封印了一尊天魔,并将其带了出来,一开始那座府邸的被发现就充满了疑点,天蜀剑宗忙碌之余抽出人手去调查,竟然一无所获,我便想出了这个计谋,引出那些藏得极深的乌龟王八蛋,这不,他们很快就来到我们面前,我还以为会是谁打头阵,没想到居然是梅尸姑娘。”厉臣开怀大笑,指着那位白裙姑娘道。

    “我不认识什么梅尸姑娘,但她明显已经超出了神枢,你要想清楚,如果我们赢不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两具尸体浸泡在雨水中腐烂。”罗升摇着头说道:“怎么说?是打是逃?我无所谓,反正你说了算。”

    无目的白裙女子,自出现后,就表现是十分平静,没有贸然出手,打断两位青年的对话,两只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手掌微动,弹奏着一首哀伤愤懑的曲子,小嘴张大,明明没有一丝声音传出,可偏偏天地间回荡着其婉转动人的声音。

    罗升咳嗽了一会,体内飞速运转的妖力忽然多出了迟滞,虽然只是刹那,瞬间恢复了正常,可对身体变幻十分敏感的他,怎么错看成错觉,声音急促发出。

    “这雨水……这歌声还有天地间的一切都有毒……”

    厉臣闻言轻笑着与白裙女子打趣道:“听闻梅尸姑娘游荡雍州境内无数年,不曾伤过任何人,没想到会是一位精通毒道的鬼物,一个不留心,便中了你的毒。”

    白裙女子无动于衷,依旧弹奏着一首曲子,已经到了最为高昂激烈的阶段,肉眼可见的音浪扩散,震动了雨滴,令得厉臣体内的灵气运转出现了一丝紊乱迹象。

    厉臣好似听出了什么,摇头时,脸上浮现一抹讥讽,冷笑道:“你当真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可以随便唬弄?把储物袋给你,就给我们一条活路,放你娘的狗屁,我可不信你们真的会让我活着回到宗门,你们这些小喽啰怎么可能承受得住天蜀剑宗的怒火。”

    唰的一声,厉臣一步迈出,颤抖的身形消失在罗升视线内。

    白裙女子拨弄琴弦的小手一顿,两指捻动一根琴弦,锐利的指甲轻轻在上刮动,半空中的一滴滴雨水不再下坠,而是在那一声刺耳的扯弦声中,化作一道道浮光残影,撕裂空气,铺天盖地地去往正前方。

    “雕虫小技,梅尸姑娘未免也太小瞧在下了。”厉臣在那漫天残影前显露身影,仰头大笑,舞动石棒,硬生生打出了一条足可通行的道路,消瘦的身躯蓦然一震,徒然壮硕,更有一股难以的炙热之意,自最深处喷薄而出,滴落身上的雨滴蒸发成气。

    另外一边,罗升仰头怒吼,展露了自己的最强姿态,一对华美的羽翅自背后缓缓出现,神枢上境的境界刹那冲击到了最巅峰,无限逼近金丹的气息爆发出来。

    两人皆在肉身方面有傲人之处,所以不容分说地,第一时间选择了近身厮杀。

    尤其是厉臣,他的境界因为修炼古法,间隔在气海与通窍之间,哪怕三十一窍穴虚影汇聚在身,足以镇压神枢以下一切敌手,可面对鬼魅出身的梅尸姑娘,连一些金丹修士都感到极为棘手,不愿招惹的存在,他的修为境界,是根本不够看的。

    “血神八炼。”

    “妖神十三转。”

    一抹璀璨仙光出现在他的身上,厉臣来到了梅尸姑娘前,抬手一拳落下,天地轰鸣,一声巨响刹那回旋而起。

    琴声急促凄厉。

    梅尸姑娘发出无声的笑声,身形虚幻,就要消失在夜幕之中。

    厉臣岂能如其所愿,暴喝一声。

    “罗升。”

    “我知道的。”罗升神色淡漠,羽翅煽动,一道道翎羽飞舞而出,将方圆十丈瞬间禁锢,脸色苍白,喷出一道灵光熠熠的鲜血,飞速融入眉心之中,形成一道烙印。

    梅尸姑娘虚幻的身形再度凝实。

    一拳至,拳拳至。

    血神八炼辅以妖神十三转,厉臣的肉身能够达到什么程度,以前不清楚,是因为没有切身实战过,而现在,他终于有了些头绪,超越了神枢圆满,一只脚迈入金丹之列,既可以说是半步金丹,也可以是假丹。

    梅尸姑娘琵琶脱手,一片场域构建而出,而面对一根石棒,顷刻瓦解。

    正常来说,肉身抵达金丹瓶颈的炼体武人,面对同境的山上修士,大多难以撼动,法则领悟不在同一层次,以凡人之力抗衡天地之力,看似牛叉,实际下场大多不好,奈何厉臣手中有一块原石剑胚,可破天地万法,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大道法则,山上修士只能以羸弱的身体迎对厉臣了。

    没有了法则加持,山上修士的道法术决岂能轻易撼动那不坏肉身?

    厉臣如同入魔,死死缠住梅尸姑娘,一根石棒在手,任何法则都是虚妄。

    “不愧是天蜀剑宗的人,连修炼的肉身都是那么霸道疯狂…”

    罗升见得眼前这一幕,心中轻叹,他妖族引以为傲的便是肉身,鹤族成年后也大多走肉身成圣,辅以术法通神,在十万大山颇有威名,可他第一次见到有肉身不逊,甚至胜过自己一筹的同辈人族。

    他在维持禁锢之法的同时,也参与了厮杀。

    梅尸姑娘虽是金丹,可也只是中境,不到上境,更不用说圆满之境,只是因为鬼魅出身,道法诡橘多变,使得寻常金丹与之对敌,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无力感觉,甚至很多时候,连人都没看到,就已经输掉了。

    可面对这两位年轻人,显然是行不通的。

    厉臣怒啸一声,浑身爆开血雾,换来的超越以往一切的巅峰力量,充盈于手臂,凝聚在石棒之上,狠狠一敲而下。

    梅尸姑娘怀中破烂了许多的琵琶炸开,一股恐怖的气息悍然出现,围绕在白裙女子的身边,一颗枯萎的梅树徐徐降临,瞬间碾碎了罗升的禁锢之法,与那根石棒相碰撞,两股磅礴力量疯狂缠绕在一起。

    厉臣喷出一口鲜血,承受着那股巨力。

    禁锢之法被破,受伤的罗升从一旁出现,鹤影冲天而起,向下扑杀。

    “你知道你的那位如意郎君是怎么死的,应该也知道他曾拜托过天蜀剑宗护你千年周全,可是他的遗言并不完全,他并非忘掉了对你的诺言,指使你来的人知道,可那些人绝对不会告诉你,因为一旦告诉了你,你将失去作用。”厉臣脸色苍白,可他笑得得意,声音传遍了八方,落在了愤怒无比的白裙女子耳中,令得其身形一顿,法术剧烈波动。

    厉臣见状,更是大笑不止,朗声道:“你那位如意郎君当时已越五境之上,放眼天地间,谁人可杀?尤其是在雍州,我天蜀剑宗的地盘下,所以你错以为是天蜀剑宗,是雍州赵氏暗下杀手,致其死亡。”

    “你错了……杀死你如意郎君的不是谁,而是天魔,正是你背后的那些人。”

第一百零三章剑峰长老

    那个战火硝烟的时代,群雄并起,占据了雍州的赵氏得到了天蜀剑宗的认可,南下平权阳,一举奠定王朝基业,这些事在大商朝可谓是家喻户晓,连三岁小孩都能随口道来。

    但在此之前,需要说明一件事,赵氏之所以能够占据三十三地,多亏了三个大世族的鼎力支持,分别是墨洛石氏,垌地秦氏以及陉江韩氏,自南梁王朝起,雍州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受到了各朝各代的重视,尤其是武炎王朝,对雍州重视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一州之地统御三十万精兵,甚至还有皇帝行宫建造在此。

    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当时雍州赵氏没有揭竿起义,而是坚定不移地站在武炎王朝,或许王朝国祚还能延续数代,因为只要雍州还在,武炎王朝的骑军就能得到充足的战马支援,相较其他反叛势力,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虽然塞外野马血统较之良好,但数量太少,难以建制成军。

    墨洛石氏本是小世族,奈何出了一个修道天骄,而立之年金丹,知天命时真婴,百年越五境之上,成为当年一颗璀璨耀眼的星辰,其存在,更是让石氏崛起,成为了雍州屈指可数的大世族,吞并了数量极多的马场。

    可是不等其继续绽放芳华,一夜之间,那位越五境之上的天骄死去,失去了守护神的墨洛石氏覆灭,连一个族人都没有逃掉,换成现在,应该是一个举世瞩目的事件,可在当时,数亿黎民流离失所,大陆动荡不安,连雍州都有数支乱军肆意横行,所以只是激起了一个小水花,很快就被世人遗忘在记忆角落了。

    “他并非忘掉了对你的诺言……”

    “杀了他的人不是谁,而是天魔,就是你身后的那些人……”

    厉臣的话像是一道道惊雷,在白裙女子的脑海中回荡,原本僵硬的容颜有了变幻,她蓦然抬头,发出一声愤怒尖叫。

    “你放屁……你这个不过二十年纪的小屁孩怎么会知道那件事。”

    “可恶可恶,你该死该死,竟然敢骗我,果然他没说错,你们天蜀剑宗就是一群虚伪的骗子,根本不可能相信你们说的话。”

    梅尸姑娘发了疯,气势如虹,居然舍弃自己身为魂体的优势,靠近厉臣,一头秀发霎那变成,尖锐如针,从四面八方扎过去,前端幽光闪闪,一看就有剧毒,真要给刺进身体,说不定厉臣会立刻化成一滩脓血在地上。

    一头黑线的罗升骂道:“扯犊子,原本还有点胜算的,现在跟个疯子打,我都担心就算赢了,少说要给那家伙带走一个。”

    “他娘的,怎么说了她不信。”厉臣骂骂咧咧地夺过发刺,身形一晃之下,来到罗升的旁边,仰头大声道:“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接下来的话也没必要说下去了,是不是谎言,等把我们解决了,你可以亲自去查证。”

    罗升神色微变,却给一只手拦住了。

    厉臣正色道:“在雍州境内,在天蜀剑宗的眼皮子底下,一个越五境之上修士的死亡,根本不可能轻易掩饰,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那个如意郎君的死亡,并非遭到刺杀,也非战死,而是他自己选择了坐化。”

    这话一开口,罗升就知道糟糕了,他娘的扯谎也不是这么说的啊。越五境之上的修士选择坐化,你不就是在说一个脑子正常人,突然某天想去拿把刀往自己脖子抹。

    果然不出所料,梅尸姑娘听了冷笑着就要继续出手,不愿再听青年的胡说八道。

    厉臣骂道:“你个脑子秀逗的蠢货,如果不是我佩服你那如意郎君,我现在就要问候你祖宗十九代,骂得你爹妈不认信不信。听我说完,你以为他选择坐化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这蠢货,当时你已经开灵,草木精魅想要化成人形何其艰难,单是迎对天劫一关,就让多少草木精魅甘愿保持原形一辈子。”

    “有些人算准了他对你的情意,逼迫去做某些事,或者是刺杀一些人,他没有去,因为他修道一生,追求一个大道随心,违心之举岂会去做,因为这个,那些人便要对你动手,说到这里,你是不是又想说我简直是在胡说八道。”厉臣笑了笑,指着白裙女子的腹部,冷笑道:“你以为你肚子上那个剑伤是谁留下了的?天礼三年的那个夜晚,你那如意郎君一夜剑斩十二真婴,力战两位越五境之修,只为护住你的本身,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记忆会消失。”

    白裙女子摸着自己的肚子,良久之后,摇着头道:“你说得很真,我从你的魂魄中,也感知不到谎言,虽然不知道是谁告诉了你这些事,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伤口是我亲自留下的,用他留下的剑,亲自刻下的痕迹。”

    闻言,厉臣哈哈大笑,毫不掩饰笑声中讥讽冷笑。

    “你自己留下的?用他留下的剑?放狗屁,与两位剑峰之主舍命厮杀,你那位如意郎君如何能留下剑来?当真我天蜀剑宗人人废物吗?你确定你悠悠转醒时,是为了铭记对他的愤怒而刻下,而不是为了记住那些人的面容下意识刻下得吗?那一战虽然你如意郎君战而胜之,也重伤,但还不至于死,可面对之后的人,他再也无力护住你,所以他与天蜀剑宗做了一个交易,他坐化,并让墨洛石氏归还吞并的马场,只求护你千年周全,并且保证石氏不亡。”

    白裙女子冷眼看着他,说道:“石氏已死,我醒来时,遍地焦土,尸骸枯骨,无人埋葬在地,这和你说得根本不一样。而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会逃得远远,远离我和我身后的那些人。”

    “为了策反你,我感觉有点遭不住了,起先打头阵的就是一个金丹,谁又知道接下来的人会不会是个真婴修士?”厉臣叹了口气,正色道:“谁都没有想到,素来讲究信用的天蜀剑宗会灭掉墨洛石氏,擅自出手的两位剑峰长老遭到驱逐,据我所知已经抹掉了修为,现在早已经死去了才对,不过看样子,实际上还活着…”

    说到这里,厉臣的头开始痛起来了。

    两个剑峰长老,越五境之上修士要铁了心杀他,不过是捻死一个蚂蚁样简单。

    对他们来说,近在眼前和远在天边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难不成自己真得要让别人救命?

    “他娘的,如果不是那老头逼的,我至于绕那么个大圈逃回雍州吗?”厉臣内心骂道。

    过了不知道多久,梅尸姑娘开口道:“我不知道你说的剑峰长老是谁,他们并没有越五境之上,而且寿元将近,正是因为这一点,我并没有去怀疑那些人,但是你的话,的确让我发现很多不对劲的地方,看来我卷入了你们的内讧之中,我不愿意按照他们的意愿杀了你,也不愿意接受你的策反,去与他们为敌。”

    厉臣听了这句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内心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与梅尸姑娘拼命,他们就能保持一份实力,活下去的几率就多一分,能够得到这样的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了。

    他长揖行礼,沉声道:“不管之前的天蜀剑宗如何,待我回去必定彻查此事,他当年向你许下的诺言,将由天蜀剑宗来完成。”

    梅尸姑娘摇头转身,轻声道:“如果……如果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已经连他说过的话忘了,我不相信你们,因为他当年说过,天蜀剑宗就像是一柄双刃剑,会伤害他人,也会伤害自己,你们太无情,为了所谓的剑道,连自己都能够舍弃,世间没有任何事物可以绊住你们……”

    厉臣沉默。

    他本想反驳,却又想到了石鲸云。

    连自己弟子的生死都可以拿来当做筹码,不是无情是什么?

    那么自己呢?

    也无情。

    不过他表现出来的有情,更像是一种伪装,伪装自己的无情。

    自离开家门,自己又有多少年没有想念过阿妈阿爸了?

    厉臣咳嗽一声,向罗升摇摇头,轻声说道:“恳请梅尸姑娘成为我天蜀剑宗神树,宗门香火一日不断,你便一日不死,待我越五境之上,成就道果之日,助你化形成人。”

    梅尸姑娘顿了顿,说道:“我不信天蜀剑宗,但我信你一次。”

    厉臣一拜再拜。

    忽然,天地间传来一声冷哼。

    “真是废物,如果不是我亲自前来,或许还真会让这颗废树把人放跑了。”

    一位身形枯槁的老人突兀出现,伸手按住了梅尸姑娘的头颅,狠狠一捏。

    梅尸姑娘惨叫着消失不见。

    老人皱着眉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冷笑道:“这雨看得让人心烦,给我散去。”

    此言一出,上空密密麻麻堆在一起的乌云散去,雨水瞬间停息,月光重新洒落大地。

    老人看向厉臣,神色淡漠道:“老夫的名讳你没有资格知道。”

第一百零四章蝉与螳螂与黄雀

    “老夫的名讳,你还没有资格知道。”

    老人看都不看罗升一眼,望着厉臣,神情淡漠说道:“我发现,只要我看到你,就仿佛看到了那个令人厌恶的家伙,所以说不要和我谈什么条件,你的命就是唯一的条件。”

    厉臣沉默不语,一只手轻轻搭在储物袋上,许久,他抬起头问道:“在你杀死我的一瞬间,我会抢先一步捏碎储物袋,你的气息虽然很强大,但至少还没有越五境之上。”

    “储物袋?既然你要捏碎储物袋,你捏便是,我此行只为取你命而来。”老人瞥了一眼厉臣手掌下的储物袋,立刻失去了兴趣,忽然他想起了某件事,似有深意说道:“天君府邸里的那头天魔之所以发疯,原因是不是在你身上?你不用和我说,杀了你,我会顺便解决藏在你储物袋里的东西,也算是功德一桩了。”

    这下换厉臣愣住了,既然不是为了那天魔而来,也就是说,除了那些与天魔有染的人,另外还有一些人想要杀死自己?

    思绪有些混乱的厉臣摇晃着脑袋,下意识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老人冷笑一声,向着厉臣一手抓去。

    先前金丹瓶颈的梅尸姑娘被老人一抓之下,直接重伤逃遁,厉臣肉身再强悍,也不敢让老人就这么一手抓向天灵盖,所以在老人伸手得刹那,他身形暴退,目光死死盯着老人,注意其任何动作,寻找逃走的机会。

    “你擅自对我动手,就不怕时候宗门搜查出来,将你挫骨扬灰吗?”厉臣问道。

    老人似乎很是厌烦与人对话,理都不理,不管厉臣如何退避,那只死气萦绕的手掌始终锁定着他,只要稍微松懈,速度减缓下来,就会立刻被抓到,然后就这么简单死去。

    穿过一片浓密的丛林,厉臣止住身形,与罗升站在一起,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发出一声暴喝,身体躯干膨胀,凝聚全身血气,汇聚在各自的武器之上,向着那只抓来的手狠狠撞了过去,汹涌的血气肆虐而开。

    两人合力一击,也只是坚持到了三息时间,厉臣率先咳血倒退,然后是罗升,如遭重击一般,身形踉跄,被前者扶住,化作一道长虹,划过天空,向着远方飞掠而去。

    承受了一击的老人收回手,除了掌心有些酥麻外,再无任何感觉,他眯起眼睛看向那道长虹,轻声说道:“给我停下来。”

    厉臣迈出到一半的步伐卡在空中,身躯一下子像是灌了铅似的,根本无法动弹丝毫,他僵硬地扭过头,发现罗升的处境和自己几乎一样,他发出哈哈的笑声,苦涩说道:“这和我见过的真婴老祖好像不太一样……”

    “他的确是真婴,不过强得有些离谱…”罗升爆发修为,企图挣扎开捆绑在自己身上的无形绳索,可不管自己如何去反抗,修为一旦涌出体外,就会给一股无形之力尽数压回去,周遭的虚空,像是冻结了冰面,而他们两人,就是冰面里冻住的鱼儿,不管如何挣扎,都是徒劳的。

    老人突兀出现在厉臣身畔,面无表情说道:“你是不是认为气海胜通窍,通窍之后同境无敌,更是可以攻伐神枢,抗衡金丹很是了不起?你的那些事迹,其实不少老人都经历过,而我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不要将你以往的那套用在我身上,除了让你死得更快,没啥用。”

    厉臣低吼着,身体遍布着赤红之芒,在这之上,更是有一缕缕透明火苗环绕,他进入了兽化,竭尽所能去反抗老人,他凝固的身躯一点一点地动弹起来,虽然很迟缓,但的确有在行动,只需一点外力,哪怕是细微至极的外力,也能够让他瞬间打破这个令人绝望的局面。

    可惜没有,老人以绝对的力量掌控了方圆十里,空气,水分,一切的一切都与厉臣隔绝开来,就连罗升,也无法突破枷锁,所以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力量,可是眼下的自己,已经是最强的姿态,却是连挥动的石棒的资格都被剥夺,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摆在老人的面前。

    “不要挣扎了,老老实实去死吧。”老人平静地伸出手,要落在厉臣的天灵盖。

    罗升见状,不再犹豫,双手掐诀,嘴角溢血地颤抖着推出一个大手印,原本停滞的妖气再度流转,一股远古莽荒的嗜血气息悍然散发出来,令得他的躯体进入了妖变状态。

    厉臣蓦然抬头,平静地脸孔上浮现一抹癫狂。

    “你让我死,我就要让你去死。”

    轰隆。

    强烈的气浪自厉臣的身上扩散。

    恐怖的境界威压徐徐降临,在老人的手即将落下的刹那,厉臣渴求已久的自由终于归来,他发出了一声咆哮,石棒存怀,一头撞入了老人的身前,崩坏山岳之力迅猛炸开,磅礴的剑气在那惊人的修为加持之下,尽数倾泄在老人的身体上,不仅如此,厉臣左手握拳,无尽血气汇聚,随之一同落在老人胸膛。

    老人淡漠的神色有了些许动容,双手甩动衣袖,于身前凝聚出一面屏障。

    而当一拳落下,承受了无数剑气攻伐的屏障再也支撑不住,轰然破碎,老人不退反进,握拳递出,与之相抵,他本就红润的脸色,迅速涨红一片,心中对厉臣的轻蔑依旧,只是在此之上,更多出了一份难以的愤怒。

    罗升低吼一声,身后神鹤降临,携一片璀璨银辉踏向老人而去。

    与老人互换一拳,厉臣像是脱了线的风筝,被罗升抓住,化作长虹消失在天际。

    一盏茶过后,在一声凄厉的鹤鸣声中,老人来到半空,与原先的风轻云淡相比,此刻的他,显得有些狼狈,他面无表情地感应一番,身形一晃之下,继续追赶过去。

    “为了不被我杀死,使用燃命之法吗……我倒要看看你们可以用多少次。”老人冷笑。

    老人遁入虚空的身形瞬间止住,随之暴退,回到原先的位置,惊疑不定地看向四周,残留在脸上的冷笑为惊惧所取代。

    “是谁?是谁在跟踪我?给老夫滚出来。”

    良久,一道沙哑的温和笑声响起来。

    “紫龙,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急性子,我以前不是教过你吗?越是这种事情,就越应该稳住心神,而不是色厉内荏地掩饰恐惧。”

    老人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那位突兀出现的中年人。

    “师尊……”

    中年人穿得一身朴素灰袍,神色温和,眼中带着溺爱,望着老人,笑着道:“为师很高兴,你没有忘记我对你的教导,任何威胁到刑阁兴衰的人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去排除。”

    老人激动起来的情绪瞬间平息,苦涩地望着自己的师尊,望着本该死去多年的师尊。

    “你为什么还会活着?”

    中年人神色不改,保持着笑脸问道:“为师活着,你不高兴吗?”

    老人摇摇头,沉默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问道:“你是为了那崽子储物袋里的天魔而来?对了,当年你和另外一位师伯触犯了刑阁戒律,受到惩罚,抹去了修为,可师尊你现在……是和天魔勾结在一起了吗?”

    “勾结……被爱徒这么说,为师真是伤心,我和他们只是合作关系,毕竟他们可以恢复我的剑道境界,并且更上一层楼。”中年男子含笑说道:“你说得对,我是为了那人而来。”

    老人眼神了出现了挣扎,最后愤怒开口道:“那可是天魔,你从小教导我若遇天魔,必不惜一切代价斩杀它,而现在,你却和那些下三滥的东西勾结在一起,还要救那个天魔?”

    中年男子平静地望着老人。

    “我为宗门付出了一切,到头来得到的却是被抹去修为,剑道是我的一切,为了能够攀登剑道高峰,我能做任何事。”中年男子缓缓说道:“我还以为如果是你,应该能懂我的苦衷,当年进入剑峰,你我都不被人看好,是你争气,为了我在一甲子内跻身了真婴境……”

    老人沉默着。

    他愧对师尊,当年如果不是收他为徒,师尊就不会破境时遭受道伤。

    中年男子向着老人缓步走近。

    “紫龙,为师不愿意看到你亲手弑杀宗门弟子,事后给降妖阁那帮臭石头查出什么,害得你又要步为师的后尘,所以你走吧,刑阁那帮老不死问起来,你就说给其他人杀了。”

    老人僵硬的神色略有缓和,轻声道:“师尊……”

    中年男子伸出双手,怀抱住了老人。

    暮气沉沉,寿元无多的老人数百年来,第一次像个孩子似的,在中年男子的怀中眼眶泛红,颤抖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担心,有为师在……”

    老人在中年男子的怀中沉沉睡去,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刚进入天蜀剑宗那会儿,站在剑峰的山巅,感受着投来自己身上的冷嘲热讽,不屑以及轻蔑,他发誓一定要努力,为师尊挣回面子,重新进入刑阁。

    梦里面的师尊笑意温和,轻轻拍着他的脑袋。

    “睡吧,忘记一切吧。”

第一百零五章坤斗城

    罗升一手拎着厉臣,一手抓着那根石棒,拖着沉重疲惫的身子,飞快地穿梭在山林之间,很快,原本略显昏暗的环境,迅速变得明亮宽敞,放眼望去,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草原,群马纵情奔驰其中,显得是那么的惬意。

    “偶像,先放我下来。”厉臣有气无力地说道。

    罗升没有应他,更没有听他的话放其下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很糟糕,肋骨断了两根,手骨出现了裂痕,内脏受伤颇多,能维持原有的速度到现在,全靠雄浑的修为支撑着。

    他现在很难受不假,但厉臣更难受。

    与剑峰长老的拼命一击,厉臣作为主力,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力量,加上燃烧寿元,不计代价递出一剑一拳,损失了将近两成鲜血,气海灵气挥霍一空,坚韧的体魄如今像是一个八面漏风的破旧茅屋,风雨击打在上,都不亚于一阵阵雷霆直直降落在身体最深处。

    “你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没有?”罗升忽然开口问道。

    沉默片刻,厉臣摇着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明显我们都难以支撑下去了,还是早早结束这段逃亡为好,这片草场名碑罗,向西二十里就有一座名叫坤斗的大城,其城主亲近降妖阁一脉,等进了城,我便联系宗门。”

    其实还有一些话他没有说,雍州境内不应该只有这些人才对……

    罗升点点头,将石棒丢给厉臣,提起修为,向着西方暴掠而去。

    二十里路程,他们很快抵达,在城外百步开外落下,换了一身衣物,伪装成赶路的平民,缴纳了铜钱,顺顺利利地进入了坤斗城。

    “身上带了金银我不奇怪,可你怎么连铜钱都有。”厉臣好奇说道:“还有你身上的衣物,怎么千篇一律一个样……”

    罗升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劝你最好闭嘴,我现在身体疼得要死,你再唧唧歪歪,说不定还没到城主府,我就要把你打一顿,让你的师兄师姐好好觐见你的英姿。”

    “别说你,我也疼得难受。”厉臣龇牙咧嘴地笑着道:“可惜了,去了一趟延霜山脉,把之前积攒的丹药全挥霍一空了,等联系了宗门,先疗伤,我们再去商会采购一些丹药。”

    不多时,两人来到坤斗城主府,厉臣上前一步,取出一枚令牌,递给了迎上来的门房,平静道:“我要见你们的城主。”

    那位门房原本还想着该怎么拒绝,可看到那枚令牌,面色一凛,肃然起敬,向着两人弯腰行礼,赔笑道:“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真人在前,二位大人往里面请,还望稍等片刻,小人这就进去禀告管事,告知城主。”

    将两人迎入府中,门房毕恭毕敬行了一礼,匆忙离去。

    厉臣神色平淡,缓步走在府内,并打量着这座府邸。

    “雍州和其他州不太一样,像这样的阵法,在大陇州,大蜂州这些地方,唯有刺史府才能拥有,其他州地,哪怕是军镇大城,也极为罕见,坊心城阵法如此,坤斗城更是一样,若是全面苏醒,恐怕镇压我等不是问题。”罗升细细打量着地面,从隐约泛起的波动中观摩阵法的运行,然后正色地看着厉臣,说道:“你能确定这里是可以相信的吗?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厉臣原本淡然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他很想反驳罗升多虑了,可想到这家伙出身妖族,对危险的预知最是敏感,安放下来的一颗心立刻悬在了嗓子眼。

    “应该没事吧…”厉臣不确定地道。

    坤斗城主是韩三友特意说过的一个人物,可以相信的,不然他也不会说要来坤斗城联系宗门,并且在宗门来人之前,闭关疗伤,而另外一方面,罗升却说在此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真人到来,真是蓬荜生辉。”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厉臣的眼前,硬生生挤入了一座大山,威武雄壮的汉子露出憨态可掬的笑容,缓步来到两人面前,低下头去打量他们。

    厉臣瞥了罗升一眼,微不可查地点点头,然后作揖行礼,轻声说道:“我们正在执行降妖阁任务,不方便多说,能否借城主玉简一用,以便联系宗门,然后望城主借用我们两间密室,最好是靠在一起,以供我们闭关疗伤。”

    “在下姓叶,至于名字,想必真人也没有兴趣知道,就不说了,玉简现在就可以给。”汉子含笑说道,手一拍储物袋,拿出一枚玉简递到厉臣的面前,眼神示意身边的人去准备密室,然后抱拳说道:“在下事务繁忙,就不多叨唠两位真人了,有缘再次相会。”

    厉臣收起玉简,摇头大笑道:“他娘的,叶宿练等我出关,请你喝酒。”

    汉子身形猛地一顿,冷笑道:“他娘的是不是那个三个婆娘睡炕头的家伙叫你来的?”

    厉臣捧腹大笑,笑得眼泪不停地落下来。

    “可以的,不愧是你,这顿酒我请定你了。”

    ……

    两间毗邻的密室。

    罗升站在密室门口,进去之前,与厉臣说道:“或许可能是我感知错了,不过要是发现什么异常,要立刻中止闭关,可别疗伤疗伤,疗着连怎么死都不知道,就死掉了。”

    “少说点晦气话。”厉臣骂道,抬手一挥,丢出一枚玉简。

    “你要是发现异常,可以直接捏碎此物,千里简,我已经定点,一旦传送开启,我们可以瞬间离开。”厉臣正色道:“取一滴鲜血进去,温养在气海之中,心念一动便可自行碎裂。”

    罗升点点头,进入密室,随着一阵轰鸣声,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顿足一会的厉臣也走入密室,关闭室门后,盘坐在蒲团之上,运转修为,悉心修补身体的伤势,没有丹药辅助,他身体的状况没有肉眼可见地得到好转,不过也没有恶化。

    一炷香后,他缓缓睁开眼,取出玉简一把捏碎,魂念波动悄然回荡,凭借那点虚无缥缈的联系,与天蜀剑宗联系,厉臣留下的内容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只是简单的一句话。

    “降妖阁第三任务失败。”

    能够明白这句话的人不多,但每一个都能相信。

    做完了这件事,厉臣继续闭关疗伤,不过身畔多出了一堆晶石。

    ……

    叶宿练告别了厉臣,没有继续处理事务,而是去接待了另外一位客人。

    是他的友人,同时也是一城之主。

    一袭青衫,斜躺在地上,附近摆满了喝光的酒壶,见到叶宿练,油光满面道:“老叶回来了啊?继续喝继续喝,反正这些事,怎么干都干不完,辛辛苦苦是一年,偷闲放懒也是一天,玩几天总不会影响吏部的年末大考核。”

    叶宿练无奈地挥挥手,不多时,下属又运来了一批酒坛,他示意下属不要逗留,然后一屁股坐下,拎着酒坛,拍开封泥,仰头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一旁的青袍男子见状,拍手叫好,又取了一坛酒,大口喝起来。

    “是什么人能让你多跑一趟?看你这鸟样,好像还挺开心的样子。”青袍男子随意问道。

    叶宿练放下酒坛,擦拭嘴角的酒渍,笑着道:“一个朋友的朋友,本以为是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出乎意料的有意思,现在去闭关了,不然可以介绍给你认识,如今能给我看顺眼的剑宗弟子已经不多了,他勉强算一个。”

    青袍男子摇了摇头,笑道:“算了算了,我和你不一样,对那些剑宗弟子没一个有好感,继续喝酒,顺便跟我说一说延霜山脉的事怎么样了,现在整个大商朝都无比关注。”

    叶宿练一边喝酒,一边将自己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一千余位剑宗弟子,四只剑船,成功镇压兽潮没有蔓延山外,据说这一战,四万多妖兽死亡,尸体密密麻麻的,看得那些负责清理战场的军士头皮发麻……那些剑宗弟子的确了得,死伤六百余人,宣告了绝对的胜利,至于天君府邸的事,就不是我一个小小城主能够知道了。”

    青袍男子大喊痛快。

    叶宿练笑着喝起酒来。

    两人喝到晚阳西斜,喝到玉盘当空,喝到半夜三更。

    彻底醉去的叶宿练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而本该一同睡去的青袍男子却倏然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叶宿练。

    “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可惜了……”

    “可惜什么?”淡笑声传出,一位黑袍青年缓步走出,直面青袍男子。

    “你不是……”青袍男子瞳孔收缩,不敢相信地看着青年,为什么本该闭关疗伤的人,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是自己身份暴露了?不对,他悉心遮掩百年时间,就是为了此事而出现,何况还有吏部的证明在,天蜀剑宗那帮眼高于顶的家伙,不可能会发现自己的存在。

    厉臣呼出一口白气,耸耸肩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但现在出现在这个城池里的外人,就算有无数个理由说你不是,你也一定是,如果你不出现,你们将失去最后杀死我的机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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