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各自的命运【4000大章】
空山一叶一家看着收拾好行装一身远行打扮的雪代巴,此时天色尚未大亮,如果不是空山一叶感知到在门外踌躇的女子的话,说不定便要错过了。
“你和剑心是不是已经……”佐奈眼睛一亮,女子过于的状态显然瞒不过她,不过让她诧异的是为何雪代巴会独自出现在这里。
“一直以来,感谢诸位前辈的照顾。”雪代巴柔柔行了一礼,“所以在临行前最后拜会一下前辈们,还有……如果绯村桑找来,请转告他,我很好,让他放心。”
“既然如此为何……”佐奈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看来你还是无法彻底释怀啊!你要回到江户的家乡吗?”
雪代巴点了点头。
“当下的世道可不怎么太平,小心被山贼劫走当夫人。”雾子呲着牙吓唬着。
雪代巴微微一笑:“没关系的。我会到旅宿等缘,哦,他是我弟弟,虽年幼,但自幼修习武艺,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另外,我也想知道剑心最后是否平安……雪代巴默默的想到。
看着雪代巴默默远去的背影,佐奈感叹道:“也不知剑心醒来发现自己的女人不见了会是何等心急,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去找那些忍者的麻烦?”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即便这女人不走,这蠢小子今日也会去杀了那几个忍者的。”
雾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雀跃的说:“我们去暗中帮忙吧,忍者都是些狡诈的家伙,小剑心做了那么久农夫,或许都已经忘了如何用剑了,万一出什么意外可就……”
“哼,如果他死在这几个三流忍者手上也不值得再救他一次,不过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散散心,记住,不要出手。”空山一叶看透了雾子的心思,不过天寒地冻的,他可不想带着佐奈钻进深山老林里挨冻,何况算算日子,那家伙也应该快到了……
剑心眼前站着一位身形异常高大的忍者。
这种身高体型在忍者中可相当少见,毕竟忍者以偷袭埋伏为主,身材相对瘦小不但敏捷性高,而且便于藏身,更让剑心诧异的是,此人提着一把相当独特的兵刃:长柄巨斧。虽然威力巨大,但只有横劈、竖斩两种攻击方式,而且无论出手速度和收招间隔都是巨大的破绽,习剑稍有所得便能很轻易的对付这种对手。
剑心默默摇头,如果这家伙不是诚心来送死,那就一定有别的埋伏。在狭小的空间使用如此沉重长兵器,对手还是自己这种以速度闻名的剑客,不是送死是什么?
这名忍者双手持巨斧反架在身后,犹如一台人形坦克般朝着剑心冲了过来,面对凶恶的横劈,剑心相当轻松的向后跃走,刚刚想要反击之时,却见巨斧忍者身形随着斧头转动,利用惯性转了半圈,虽然背对剑心,但巨斧的柄尾却狠狠向着剑心戳去。
果然并非那么简单,剑心再次向侧方闪过攻击,不过,就在他立足未稳的瞬间,头顶上方突然出现一个四刃利爪——正是当初杀死片贝的那位忍者。
两人配合相当默契,利用巨斧的威势让剑心不愿用刀轻易招架,利用长柄武器的特点压缩剑心移动空间,不求伤敌,只求把他引入埋伏。
如果面对一般剑客,这种战法说不定早已建功,但剑心嘴角微微一翘,持刀的右手不动,左手扭腰抽出胁差向上飞射而去,看动作正是飞天御剑流奥义之一:飞龙闪,只不过由射出刀鞘变作射出短刀。
几滴鲜血从头上低落,埋伏在树上的忍者歪歪斜斜一头栽下,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只见那把短刀直直钉在他的咽喉之中,从后颈穿出一截,忍者挣扎了几下便气绝身亡。
高大忍者见状竟然并未如剑心想象中一般愤怒追击,反而撒手放下巨斧向着一旁奔去,剑心怎么可能让他逃走!
只是刚刚迈出一步,剑心便毫不犹豫的向着相反的方向逃去。
身后一阵剧烈的爆炸似乎让整座山都晃了一晃,那名启动埋伏的高大忍者已然尸骨无存。如果不是强烈的直觉告诉剑心,这种程度的爆炸哪怕不死也会被震成重伤!
“好险……”剑心呼出一口气,忍者果然是一群危险的家伙,不过既然这种程度的埋伏都已经用掉了,那诸如竹签、钢丝、套绳之类小手段应该不会再有了。
“接下来……”剑心望了望山头的寺庙,毫不犹豫的大踏步而去,那里还有最后一名敌人,希望你不会提前跑掉,利用无辜的巴制定了这种恶毒计划的你,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并没有让剑心失望,一个壮硕的老者静静立在雪中,不过,当看到缓步而来的剑心身上似乎没有任何伤势时,老者大吃一惊!
“怎么会?!不可能的!拔刀斋,你明明应该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哪怕我的三位手下敌不过你,此时的你也应该五感断绝奄奄一息了,为什么!饭塚背叛了?不,难道是……雪代巴失败了?”老者不明白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可能出现如此重大的失误,如果按照计划进行,当拔刀斋知道自己杀死了心爱女人的未婚夫、心爱的女人是为了报仇才接近他的话,此时应该已经心丧若死,再也发挥不出半点实力才是。
“你们这群混蛋!”剑心低声吼道,想起雪代巴几欲自尽的痛苦、想起她的不辞而别,剑心便从未像现在一样如此想杀死一个人,“巴的命运已经如此悲惨,为何还要利用她!”
“女人啊……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爱与恨的距离像一张纸一样薄。”老者感叹着自己的失败,虽然不曾了解到具体情况,但从剑心表现来看,雪代巴应该已经彻底原谅了拔刀斋,并顺利的移情别恋,所以才会主动坦白的吧。
“闭嘴!不许你这样说巴。”剑心恼火的喝道。
“哼哼,难道不是吗?她的未婚夫不惜豁出性命也想让她得到幸福,但她是怎么做的?与杀夫之人苟合在一起,如此不知礼义不知羞耻的女人真是世上少见!”老者极尽嘲讽之能,让剑心怒火大盛。
只不过还未等剑心开口,树后突然窜出一个身影,冲着老者吼道:“混蛋!虽然你是首领,但不许这样说我的姐姐!”正是多日不见的雪代缘。
他怀抱雪代巴交给他的那柄伞,神色有些狰狞。在他心中,姐姐雪代巴是神圣的,不管是谁,都不能侮辱。雪代缘以前讨厌姐姐的未婚夫,是因为一旦姐姐嫁人便是别家的女人;现在讨厌剑心是因为他让姐姐痛不欲生,他前来此处的目的便是要亲眼看着拔刀斋被天诛,不但可以为姐姐报仇,而且可以绝了姐姐对眼前这人的好感……
“缘?”剑心愣了愣,他虽然知道这个雪代巴的弟弟一定有问题,但从未想过他也是暗杀自己计划中的一员,不过稍微一想他也明白,再没有比眼前这位当做联络人更不易惹人怀疑的人了。
不过,剑心从未因此而怨恨雪代巴,有怎么会迁怒与眼前这个明显是被人利用了的孩子。他朝着缘大声道:“巴已经走了,她说要回家乡。”
雪代缘愣了愣,随即大喜。跑到剑心身边问道:“她现在在哪里?”剑心脸色黯淡了下来,摇头道:“她没有告诉我,只留下简短的一封书信便离开了。”
“这次算你走运!”雪代缘眼睛一亮,恶狠狠的冲着剑心说道,随即飞奔下山,他告诉过姐姐自己的处所,姐姐一定会等他一起回江户的!
“好了,现在没人打扰我们了。”剑心俯身握住剑柄,浑身血液急速流动,正是发动大招的前奏——他不愿眼前之人哪怕再多活一刻!
老者见状架起护臂,警惕的盯着剑心,他知道,巅峰状态的拔刀斋不是自己这几个人可以对付,几名手下身亡后,自己应该也不能幸免,不过,既然失败,便要有赴死的觉悟。
他敏捷的辗转身形,在剑心四周移动,看到剑心的架势,他知道对方将要施展那种神速拔刀术,那可是连冲田总司都未能避开的神技,自己的体术不可能与之正面对抗,只有一次机会!
剑心眯着眼死死锁定住上下左右移动的老者,看来对方对敌经验十分丰富,不但移动时没有露出多少破绽,对距离的把握也相当精准,总是在距离自己十步左右来回试探,这个位置自己尽全力也可能伤到对方,但显然已经超出了最佳攻击距离,一旦一击不中,难免会被对方反击。
不过对方显然没有了解自己的全部啊……或许现在使用那招,消耗已经不用那么惨痛了吧?不必全力发动,是这样吗……
就在老者双脚浮空的一瞬间,剑心身形消失,原地似乎留下一个模糊的残影,显然无法欺骗任何人的视觉,老者当然也不例外,至少可以在大惊之前架起双手挡在胸前!但也仅此而已。
正到极致的刃筋和超绝的速度,让这一剑横扫直接斩断两只精钢笼手,顺带的还有老者带着不可置信表情的首级!
剑心双腿一软,拄着刀还能勉强直立,这招瞬狱杀比上次匆匆发动带来的伤害要小得多,当然威力也被剑心刻意削弱了大半,否则对方不可能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便会被斩掉头颅。即便如此,剑心仍然感觉到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原地调息了好久才逐渐恢复过来。
剑心苦笑着摇摇头,看来自己太过急切想要解决对方了,如果用常规招式,对方也不能拖延太久。现在这幅状态,怎么能提起速度追上雪代巴?何况大津的水路、陆路交通四通八达,自己盲目去追也不一定能够赶上,不过好在已经知晓巴的具体情况,如果能回到组织,不管是摆脱桂先生还是饭塚都能找到她的家乡吧……
此时,被剑心想到的这二人,正在一条小巷中相对而立。
饭塚看着头戴斗笠的桂小五郎嗤笑道:“呦!想不到桂先生会亲自动手,据在下所知,组织里可是没人见过桂先生动手的,可以说在下虽死犹荣?”
桂小五郎面无表情的盯着一副无耻嘴脸饭塚,但多年的勾心斗角早已让他对这种事有了足够的免疫力,他没有多做言语,只是向一旁让开一条路,身后,一个看起来神色冷厉剑客迈步而出。
“哦?你就是传说中剑术不下于拔刀斋的志志雄吧,虽然加入组织的时间比拔刀斋晚,但你的战绩可当真不赖。”饭塚嘴上说的轻松,但已知自己无法幸免,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拔出刀规规矩矩架出中段架势,却没有一丝气势可言。
饭塚口中称作志志雄的剑客一言不发,看起来神态和执行任务的剑心有九分相近:同样的沉默、同样的冷酷,以及同样让人胆寒的剑术。
他看也未看饭塚指向自己的剑,脚步一滑,与饭塚错身而过,在饭塚身后两步的位置站定,甩了甩刀锋上的血迹后收刀还鞘。饭塚从肩头到胸口被斜着劈开,但由于对方出剑过快,竟然还没有血迹流出。
“总是替别人收尸,也不知这次是谁替我收尸,可惜,刚刚到手的钱还未来得及享用啊……”这是饭塚倒地之后的最后一个念头,怀中小判滚落到血污之中闪烁着黄金的迷人光芒。
桂小五郎看了一眼地上气绝而亡的饭塚,低声道了一句:“辛苦了。”重新正了正斗笠,他要马上赶到大津见一见剑心,从饭塚嘴中没有问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他十分担心剑心安危。
而此时,空山一叶门前正站着一位身着白色披风、披散着头发的壮硕身影,如同太阳一般散发着一种灼热气势。只见他摘下酒壶狠狠灌了一大口,自言自语道:“是这里吗?同样的荒山野岭,比我那里也强不到哪去嘛!空山这混蛋框我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喂,空山,在吗?还不快出来迎接,如此寒冷的天气把我从温暖的屋子里叫来,如果你没准备烫好的美酒,我可决不答应!”这人大声嚷嚷着,没有一点见外的意思。
敢用这种语气和空山一叶说话,世间仅此一人——比古清十郎,驾到!
第286章 断杯为信
二目相对。看着与十年前相比,连发型都未曾变化的比古,即便以空山一叶的修为也忍不住有些嫉妒之心,他忍不住摸了摸有些花白的短发叹道:“十年了,你这混蛋竟然一点也没变,你们飞天御剑流的剑术难道还有驻颜功效?”
比古清十郎得意的抖了抖披风,露出闪亮的牙齿,“空山呦,十年未见,就因为你信上的两个字,比古大爷我跋山涉水连夜赶路,你就用这句话欢迎老友吗?虽然头发白了,但你果然还是那个口黑的混蛋。”
二人相互怒视一眼,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
直到比古看到挺着肚子嗔怪的看着二人的佐奈出现,这才止住笑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空山,孤傲如你,也不得不为子嗣着想,看来我要留在此地陪你这无聊的家伙很久了。”
屋内,火炉上的锅子咕嘟咕嘟的煮着水,不过弥漫的却不是茶香,而是熏熏美酒的味道。比古清十郎一边端着酒杯一边开口嘟囔道:“最近你在京都做的事已经传到长州藩了,这一路听你的名字多到让人厌烦,从江户到京都,整整十年,你所到之处依旧是腥风血雨啊!”
空山一叶突然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他皱着眉头否认道:“你听到的传言并不准确,我在京都这几年,只杀鱼,不杀人。”
“哦?不是说你以一己之力大战会津三千藩兵,把鸭川染成血河吗。”比古知道空山一叶的性格,这位老友人虽然冷酷无情孤傲,但不屑于说谎,他瞟了一眼佐奈隆起的腹部,摇了摇头:“我早就说过,剑术是敌不过女人的,幸好我醒悟的早。”
佐奈笑了笑,看向空山一叶的目光中满是幸福,只是眼底深处的忧虑却怎么也隐藏不住。
以她对自己这位夫君的了解程度,怎会看不出空山一叶一定有极大的心事瞒着自己,否则绝不会暗中把比古清十郎请来。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妻子,她知道如果空山一叶不能对自己说明的事,一定有他的苦衷,只是……希望不是最坏的结果才好……
佐奈收拾一下心情,有些好奇的对比古清十郎问道:“比古桑,我很好奇夫君在信里说了些什么才让你匆匆赶来。”
比古清十郎闻言气哼哼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和两片被削成两半的酒杯:“看到没有,上面只有两个字——速至。还有背面一行小的不能再小的地名,如果不是这个——”比古指了指杯子,“如果不是我知道世上只有他才能做得到,比古大爷怎么会冒着风雪下山。”
佐奈捻起两片瓷杯细细打量,除了切口异常平滑之外,并无任何特殊之处,哪怕薄薄的杯子不易被无损斩断,但哪怕以自己的修为亦可以轻易做到这一点吧,比古怎么能确定这是夫君出手造成的结果?
“这……”佐奈苦思良久依旧毫无头绪,她看了看淡定饮酒的空山一叶,又转向比古道:“我还是想不到。”
比古理所当然的点头道:“就像世上能做到这点的只有他,能看出其中奥秘的应该也超不过一掌之数,那就让我这个出色的陶艺大师为你说说吧。”
他伸手拿起两片杯子合到一起放到佐奈面前,严肃的问:“你感觉到什么了吗?”佐奈看着重新变得完好的杯子,依旧不解。比古一松手,两片杯子再次散落,赞叹的盯着空山一叶道:“没想到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还未,差得远,只是剑而已。”空山一叶依旧淡然回应。
“你们在说什么?等等,好奇怪的感觉,难道……这怎么可能……”佐奈似乎想到了些什么,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夫君,眼中的崇敬爱慕之色几乎已经不加掩饰。
比古指着杯子严肃的说:“没错。这只杯子虽然被斩断,但合在一起后看不出任何劈斩的痕迹,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人世上已然不多,但更重要的是这两片杯子……”
“这两片杯子感觉不出是被斩断的!就像、就像是……”佐奈掩口惊呼。
“没错!”比古清十郎双手撑着膝盖,挺直身躯,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杯子上,眼中绽放出一阵炽热光芒:“亦如花开花落,又亦如云卷云舒,周而复始缘起缘灭,此乃自然之道!两片杯子从合起来到散落的过程,就像天然应该如此,从任何角度上看,都没有一点被利刃切开的突兀,而是如花瓣一般自然掉落,和谐到不可思议!”
他深吸一口,盯着空山一叶:“空山,我实在想不到,如你这般修罗一样的人,也可以走这一条止戈之道,难怪你可以在京都之战中不杀一人。”
空山一叶摇摇头,为比古满上一杯酒,悠悠开口:“我不知这是不是我的道,也并不坚定,只是一种尝试罢了。这些年左冲右突却总也找寻不到,不得不每条路都试一下,你呢,这些年你已经有所领悟了吗?”
比古清十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些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陶艺师罢了。虽非刻意疏离它,却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腰间还有把剑,所以一直有些浑浑噩噩。”
“陶艺?”空山一叶惊讶的上下打量着比古,看着对方雄健如山岳般的体魄,怎么也无法和捏泥巴这种事情联系到一起:“为何是陶艺?”
比古白了空山一叶一眼,抱怨道:“喂喂,不要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可没有有钱的老婆和能干的小妾,不做些东西出售糊口,难道去当山贼打劫吗!”
“你铸剑的本事我可是见识过的。”空山一叶指了指比古身旁的无镡素剑微微一笑:“这把的品质可不亚于任何当下的所谓名剑,哪怕每年出品一把,足够你娶几房小妾了。”
比古鄙视的看着空山一叶哼哼道:“你这家伙,剑是用来杀人的,陶器是用来生活的,更何况穿我只能穿这破玩意,我又不求美食,唯好这口美酒而已……”
山上一声剧烈的爆炸打断了两人的叙旧,空山一叶指了指剑心住所的方向:“你那傻徒弟弄出来的动静,不过没事,有雾子暗中关照。”
比古一愣,脸上似乎流露出一丝怀念,但转瞬间便侧过头撇了撇嘴:“哼,我没有徒弟!”看着空山一叶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急忙补充一句:“当他执意下山去做蠢事的那一刻,我便将他逐出飞天御剑流了。”
面对强行解释的比古,空山一叶与佐奈相视一笑,佐奈开口接着道:“剑心依旧还是那个心灵纯粹的孩子,满手血腥也是迫不得已,而且……他啊似乎已经有妻子了,是个很不错的女子呢。”
比古低着头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拒绝,佐奈于是一边为两人斟酒一边把这些年关于剑心的事迹向比古缓缓道出。
听完剑心的种种事迹,比古没有说话,似乎在回忆着关于那个相处十年的弟子,房间一时有些安静。
只是这种安静没过多久便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雾子人还未进门,声音已经嚷嚷开:“嘿!空山你知道吗,小剑心现在可相当厉害,尤其最后那一剑……呃……”看到端坐在屋内的比古清十郎,雾子有些发愣,“啊!比古大叔,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听到雾子的称呼,比古脸色一垮,不满的叫道:“喂喂,小丫头不要乱叫,我怎么可能是大叔,你应该叫我比古大哥才对。”
雾子不耐烦的摆手:“好了好了,老人家就是老人家,总是啰嗦这些没用的事情,刚才我说道哪里了?对,是小剑心的剑术比在京都是更加厉害了,那几个忍者又是埋伏又是爆炸,竟然一点也没有伤到他,哎?对了,比古大叔,你怎么会来这里,是来找小剑心回去的吗?”
比古抚额感叹:“女人果然可怕,真是难为你了,空山。”
看到雾子平安归来,空山一叶站起身:“我带比古四处转转,雾子,你照顾好佐奈。”
“什么嘛,我才回来你就要出去,我也要一起去,和佐奈在一起太没意思……”还未等雾子把话说完,便被佐奈拉住胳膊训斥道:“不要胡闹!”用温和的眼神看了空山一叶一眼,对比古歉意的说道:“雾子总是这样,让比古桑见笑了。我和雾子会准备好午餐,你们不要走的太远。”
随即拖着犹自挣扎的雾子进了房间,只不过看起来步履格外的沉重,似乎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第287章 《浪客剑心》世界,终!【6000字大章】
“比古。终有一个时代,剑客会消失不见,剑术成为像艺伎舞蹈一般取悦于人的运动,剑上除了不小心伤到自己沾染的血迹之外,清新甚过这枝头雪花。如果是你,你会愿意生活在那样的世界吗?”空山一叶沙哑如砂纸摩擦玻璃的嗓音透着一股少见的萧瑟。
大雪漫山,入眼处尽是一片银白。二人沿着山中小径漫无目的随意行走,比古那只硕大的酒壶在二人手中传递,此时,已饮至过半。
比古深深的看了空山一叶一眼,“你可不是多愁善感之辈。不过,那样的世界想必没有战争,我那傻瓜徒弟应该会喜欢的。”
空山一叶摇头,泛出一丝苦笑:“战争,只要有人就不会消失,只不过杀人手段不再是用剑而已。”
“铁炮?是了,你的铁炮术似乎不在剑术之下……”
“你还没有回答我,如果是那样的世界,你愿意生活吗?”空山一叶停下脚步,盯着比古的眼睛认真的问。
比古接过酒壶猛饮一口,“或许吧……只是……如果剑术真的如艺伎般成为取悦于人的工具,未免太过悲哀”,他摇了摇头,拍着腰间长剑说道:“我会不甘心,替它。”
空山一叶轻轻呼出一口气,是啊,不甘心!在没有来到这些若干世界之前,他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曾抱怨过,每当带着全身护具,挥舞着木剑竹刀,站在赛场中被人像猴子一样观察喝彩,他便会产生一种无法弥散的戾气和悲凉,也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让他回到那个可以用剑术横行天下的年代,那又是怎样一种光景?
只不过虽然那个存在似乎让他梦想成真,但空山一叶心中却没有半点感激之意,有的只是无尽的仇恨,因为,虽然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生活,却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了很多永远也无法挽回的人——这次也是一样。
虽然那个冥冥中的声音并没有提示,但这个所谓《浪客剑心》的世界应该已经快要到了尽头,这种感觉一日比一日强烈,自比古清十郎出现后便越发明显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懂空山一叶,这个人并非是日夜相处的佐奈,而是眼前的比古。看到空山一叶脸上不断变幻的表情,联想他刚才说的话,比古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他轻声嘟囔道:“那样的世界你想要……去?还是……回去……比天边的米国还远吗?”
空山一叶愣了愣,没有回答,而是重新迈起脚步,走出一段距离后看到仍然呆在原地的比古,他终于摇头叹息道:“比古,如果你有心爱之人在危机四伏之地即将诞下你的孩子的时候,什么情况才能让你离开?”
“以你这混蛋的性格,恐怕天塌下来也不会走!”比古走上前拍了拍空山一叶的肩膀,“你不必说了,我会照顾好她们的,如果你的孩子是男孩又愿意修习剑术,我亦会收他为徒,把我飞天御剑流倾囊传授于他!”
空山一叶点点头,用严肃的仿佛交代后事的语气道:“如果你胆敢教他剑术,比古,那你最好祈祷我不会回来,否则第一件事便是烧了你们飞天御剑流的山门!”
比古清十郎额头青筋直跳:“什么?空山一叶,你这混蛋,你以为谁都能那么好运成为我比古大爷的弟子!”
“哼,不只是你,我和佐奈也说过,哪怕死也不能让他学剑!”空山一叶理所当然的说:“我们打算让他学医。”
“学医?”
“是啊,这个世界,我杀过的人实在太多了……让他多救些人也在情理之中。”空山一叶随口解释道,但心中的真实想法他并没有告诉比古……
比古点点头,接受了好友的说法,又用大拇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其实大爷我也是个出色的陶艺大师……”
“算了。”
“什么?”
“我怕他会饿死自己。”
“混蛋!空山,拔剑!今天一定要分出个胜负!”
“哼,白痴。只要你能追上我。”
林中之鸟被两道看不清身形的人影惊得四散飞起,山中不时传出洪亮的高声喝骂、沙哑的冷笑讽刺声,比古清十郎和空山一叶两个当世剑术宗师一追一逃在山中奔驰,又近似于嬉戏,亦如少年……
剑心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与雪代巴生活了半年之久的茅屋,躺在那张昨夜还与女子相拥而眠的席子上抚胸辗转。杀死几个忍者并未让他损失多少体力,但每次回忆起与雪代巴相处的细节,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时而轻柔,时而粗重。
他曾想用最快的速度杀死敌人后去追雪代巴,可是,每次回想到巴的弟弟雪代缘看向自己时快要溢出的仇恨,再想到雪代巴的痛苦几乎无法排解,自己见到了心爱的女人后又能怎样?而且自己现在可是要完成攘夷大业的!让女子留在身边随时会遭遇生命危险。
难道真的要让雪代巴等到不知何时才能成功、成功后自己是否还活着的革命结束吗?剑心的心很乱。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然被一截阴影挡住,剑心立刻抓起身边的剑起身大喝道:“谁!出来!”
一个头戴斗笠的身影抬起头,露出了那张让剑心日思夜想的面孔——“桂先生!”剑心惊喜的喊道。
桂小五郎摘下斗笠脱掉鞋子坐到剑心身边,先是四处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看到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各类蔬菜和各种小巧精致的用品,桂小五郎笑了笑道:“看来这些日子你过得还算不错。”
“额……那个……”剑心有些忸怩,低头不敢看桂小五郎。在他心中,所有维新志士包括首领在内全部在前线舍生战斗,而自己却和心爱的女人躲在温柔乡中乐不思蜀,无论如何都无法被原谅的吧……
似乎看出剑心的心思,桂小五郎摆摆手:“你不必在意,是我安排你暂时躲避的,其实这些天以来我也没能做出任何有益之事。唉,藩内争权夺利,幕府大军压境,新选组疯狂追杀义士,这些事我没有一件可以阻止的。”
“桂先生,我没问题的,我可以继续征战!”剑心急切的说。
“嗯,我这次来也是为了这件事。”看到剑心露出惊喜的表情,桂小五郎又道:“关于你和雪代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饭塚……他虽是叛徒,但关于你的情报并未瞒我。”
“什么?!饭塚是叛徒!”剑心大吃一惊。
“没错,从你遇刺之时我和片贝便开始怀疑他,只是他为人谨慎,并未露出破绽,如果不是片贝以生命为代价,我依然不敢肯定他就是那个叛徒。”桂小五郎沉痛叹了口气,“很多人因他而死,但哪怕在处决饭塚的那一刻,他依旧没有丝毫悔改之意,只为了区区钱财……”
“算了,不说他了。”桂小五郎收拾好心情,重新温和的对剑心问道:“雪代巴想必是已经离开了吧。”
“嗯。”剑心低着头轻声回应。
“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子。我曾经摆脱她当你这柄刀的刀鞘,看起来似乎已经做到了呢……”桂小五郎叹道:“其实在来之前,我非常害怕看到她或者你的……尸体。这种恶毒的计划,我看不到任何破解的可能……是空山老师吗?他是否就在附近……”
剑心点了点头,把在池田屋之夜包括这半年来与空山一叶一家的经历详细对桂小五郎讲述了一遍。
最后坚定的看着对方道:“桂先生,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我想和你走!但是,当新时代来临后……”
“你就要放下刀剑,是吗。”
“我不知道,但是,到了那时我希望自己不会再杀人,巴不喜欢血腥味。”剑心摸着脸上似乎已经彻底愈合的伤疤,目光炯炯的盯着桂小五郎,心头却突然晃过那道双鬓斑白的孤傲身影……
“这样啊……已经决定了吗?”
“嗨!”
“好吧……既然你已决定,虽然新时代依旧需要你的剑来守护,但……我答应你……”
当不断咳嗦的空山一叶和冒着蒸腾热气的比古回到屋子,迎来的是佐奈幽怨的眼神。空山一叶摸了摸头发,尴尬的解释道:“并未比武,只是运动、运动了一下。”
比古双手抱肩仰天翻了翻白眼,毫不犹豫的拆穿道:“嗯,并未比武,只是比了比身法。而且……他的肺部还未彻底痊愈,不该喝酒,佐奈啊,你要时刻监督。”
雾子头上扎着汗巾,露出一张小脸好奇的问道:“空山,是你赢了吧,一定是的!”
“切!再过最多半刻钟,赢的就是我比古大爷!”比古得意的抖了抖披风,“不过我不欺负病人和老人家,所以主动停下了。”
雾子露出一脸的怀疑神色,似乎在说:你什么时候赢过空山?
比古叫道:“喂,小丫头,你那是什么表情,比古大爷虽然以前没赢过,但也没有输过,现在就更不可能输了!”
空山一叶调匀呼吸,刚想继续讽刺这个嘴硬的老对手,却突然感知到了什么,回头对佐奈道:“有客人要来了。嗯……应该是比古的蠢徒弟和……桂小五郎。”
远处的两个头戴斗笠的身形逐渐清晰,在看到院落中熟悉的白色大氅,矮小的身影似乎不受控制的抖了一抖……
“老师、比古前辈,好久不见。”桂小五郎走到近前率先行礼道。
“师傅……”剑心却不敢抬头看比古的脸。
“哼,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子!”比古清十郎冷冷的说道。
空山一叶走上前,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怎么来了?是来找这个小子的?”
“是的,现在形势对维新不利,急需高手支援,还要多谢老师多次出手营救剑心……”
“不必感谢,救这个蠢小子的人情,我会和他师傅结清的。”空山一叶淡淡的说。
比古满脸黑线,怒道:“混蛋!我说过,这小子不是我徒弟,绯村剑心早就死了,活着的那个是叫做拔刀斋的刽子手。”
剑心脸色一黯,嘴唇颤动了几下,但还是强忍住眼中泪水。在这一天之内,他不但失去的爱人,现在又要失去师傅吗?他一直都知道师傅不会轻易原谅自己,但怎么也没想到像父亲甚至多过师傅的比古清十郎竟是这般决绝。
桂小五郎面色肃然的对比古道:“比古前辈,我知你怨恨于我、责怪于剑心,但剑心的选择并没有错!拯救天下受苦百姓难道不是每一个心怀正义之士的共举吗?剑心身怀绝世剑术,舍弃安稳的生活,哪怕多次险死还生,为的并非自己,而是这个国家,为了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无数人民,他的剑不是杀人剑,而是救世之剑!”
论剑术,十个桂小五郎也不是比古对手,但论讲述天下大势和与人辩论,状况却刚刚相反。比古指点着桂小五郎的鼻子气的不知该怎样反驳。
空山一叶冷哼一声:“好了,见也见到了,你们走吧。”
正在所有人陷入尴尬之时,佐奈白了空山一叶一眼,柔声开口道:“小五郎,剑心,进来喝杯茶吧,午饭马上便要好了,你们吃过再走,已经很久没有人尝过我们一味屋的招牌手艺了。”
桂小五郎欠了欠身:“多谢,不用了。天黑前我们还要赶回京都,不过我敢肯定,幕府坚持不了几年了!到那时,老师,还有比古前辈,我们定然可以长久相聚。”
说完,再次行礼便要离开。
佐奈再次开口道:“剑心,雪代巴在清晨来过这里。”剑心一惊,急切的问道:“佐奈姐姐,雪代巴说了些什么?”
“她并未说什么,但作为女人,我知道,她一定深深爱着你!”佐奈看着越来越激动的剑心,继续道:“如果你真的哪天完成拯救天下的任务,再也不用杀戮后,去她的家乡去找她吧,她是个好女人,会一直等你的。”
剑心呆立在原地,好一会才回过神,冲着大家深深鞠了一躬,决然转身离去。
“喂!”看着剑心越来越远的身影,比古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冲着剑心大喊道:“别死了!”
剑心猛的定住身形,回身四肢着地跪伏在雪地中,随即不再留恋,随着桂小五郎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这一别,也不知何年才能再次相见……
“没礼貌的臭小子。”比古嘟囔着,“没想到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有了女人,真是可恶!”
“哦?你是在羡慕吗?你这一辈子注定悲惨独身的光棍汉。”空山一叶打趣道。
“呸!”比古大怒,“这个蠢小子还有两招最重要的剑法没有完成,原本打算等他成年后传授与他,没想到……有了妻子家庭,还怎么领悟由必死到新生的极致之剑!飞天御剑流难道真的要断绝传承了吗?”
说完,他若有若无的看了一下佐奈隆起的腹部……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逝去。
大雪封山,山路上已经很少能看到人影,只有一些不知名的小动物踏出的雪径为这片雪白的世界带来一丝生气。
圆月高挂,一个人影漫步在齐膝深的雪中。空山一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外出,他无法用借口去欺骗爱妻、挚友,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
三天前,他终于听到那个依旧冰冷机械的声音——《浪客剑心》世界暂时完结,三天后强制离开!
就像《七武士》的世界中空山一叶选择抗争一般,这一次他选择了独自力抗。不过,并未像上次一般努力保持清醒状态,而是他已经模糊感知到,只有三天后那个强大得不可抵御的时空之力才是自己的最终对手,在这之前,他需要保持最佳状态应对这一天,为的不是能否留在这个世界,而是哪怕拼死亦要正面让个存在知道——我空山一叶绝不是被甘心戏耍的傀儡!
山巅之上,只有十数尺的一处崎岖之地,空山一叶站在最高的那块不过三尺的岩石之上,双腿微屈,右手虚按在左手刀柄之上,双目微翕。
明明是寂静如死的深夜,但空山一叶脑海中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的浮现出当初井伊家面对那场爆炸时的情景,如果没有佐奈需要保护,或许自己也无法挥出那样一刀……
当比古抱着佐奈被空山一叶用尽全身力气推出去的下一刻,各处细小的火光开始连成一片,飞跃在半空的比古和佐奈眼睁睁看着空山一叶被一股惊天动地的爆炸彻底笼罩。
但还未等两人憋在喉咙肿的怒吼喊出声响,只看到爆炸的正中心,哪怕红光剧烈的可以刺瞎人的眼睛,也不能掩盖其中散发的幽幽光芒,光芒之中,空山一叶紧紧闭着双目,双腿微屈定在原地,似乎一动未动。
但那片光芒中仿佛出现了无数空山一叶的身影,又好像只有一个空山一叶穿梭在空间四处挥舞着长船长光,空间竟然像镜子一般被一刀刀割裂开!爆炸最中心突然显得格外安静,似乎连声音都无法从那片被彻底切割成碎片的空间中逃逸,而那些爆炸的火光和冲击波,竟然如同被干涸的裂缝吸引的流水一般注入了那些破碎的空间之中。
在这一瞬间,空山一叶化身为人间神祗,斩破的空间是他最忠实的护卫,为他消弭一切危险。只可惜,这一切实在太过短暂,前一秒还是一副无敌模样的空山一叶,下一秒便全身喷血,被爆炸的余波一把掀飞,随着一块砖石重重砸到胸口,又一口鲜血喷出至少一丈之远,人在半空中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空山一叶当时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挥刀空斩,也不知道这样做会救了自己一命,但似乎下意识的想要做些什么,当时他只有一个念头——死亦不屈!
或许正是这种天地也无法摧毁的意志,让他挥出超越他认为的剑道极致——剑圣境界的一刀,隐隐触碰到一种凡人无法窥伺的领域……
空山一叶紧紧闭住双眼,从思绪中走出,那种让世界变为黑白网格的感知状态被提升到极致,虽然并未如那一晚一般所见之处皆是血红,但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渗入其中,让感知世界像水波一般荡漾开来。
一声被压抑到极致的哀鸣从空山一叶胸腔中透出,化作一道无声波纹,让山顶上的累累白雪瞬间清空!
刀出,夜空之中再次出现一道道空间裂痕,但不知何时,空山一叶已然不见……
比古清十郎拄着刀站在院落中,深深凝视着空山一叶消失的方向,面色沉静,但被生生攥碎的硬木刀柄可以看出他并非如表面一般平静。其实如他一般的剑术修为,怎么可能不知道近在咫尺的空山一叶离开,不过出于对好友的理解,他当时并未现身。
“空山一叶这个混蛋!临走之前也不能陪我喝一杯吗?一整天都腻在妻妾身旁,让比古大爷在外游荡一天,不可原谅!既然你如此绝情,嘿嘿,你的孩子便归我了,就算真的有一天你会再次出现,难道还能从孩子身上收回我传授的剑术不成!再说,谁说剑客不能当医生的……就这样决定了,空山,如果不甘心的话就早些回来,我知你一定了解我的做法!”
屋内,佐奈依靠在墙壁上,双目含泪,却微微笑着对身旁仿佛受伤小兽一般抱着自己双肩的雾子问道:“白天,他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我们那么大的动静你没有听到吗?”雾子豁然抬头,咬牙切齿的回答道。
佐奈摇摇头:“我只听到尽是你在胡言乱语,并未听到夫君说些什么。”
雾子听到这话,突然崩溃,嚎啕大哭道:“空山走了!他不要雾子了!”她搂住佐奈的大腿摇晃着:“空山、空山说,从来未曾说爱过我,但又实在说不出口,让我原谅他,又说让我好好保护你,照顾好孩子……呜呜呜……雾子不要保护你,雾子要和夫君在一起……”
佐奈微笑的脸上划出两道泪水,她抚摸着雾子的头发,“夫君还会回来的,他让我们安心等他。”
“你、你骗人!”雾子抽泣着,但还是满怀希望的看着佐奈。
佐奈轻轻点头道:“是真的,他和我说过的,我相信夫君,一直以来,他从未说过谎。”“那、那他有没有说要多久回来?”
佐奈摇头,虽然空山一叶从未对她说过要回来的话,甚至这一夜只是静静抱着自己一句话也未曾说过。但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哪怕五年、十年、二十年,自己终有再次见到夫君的那一天!
《浪客剑心追忆篇》,至此结束。
这一卷终于结束了
在洒家预想中《浪客剑心》是很长很长的故事,没想到还是远远超出预料。本次直到追忆篇结束也是无奈的选择,如果接着写下去,写到京都大火写到十本刀,估计其他电影世界就不用写了,直接成为浪客剑心同人作品了……
至于有人反映没有看够的,洒家计划中空山一叶还是会回来一次的,最起码得让剑心学完飞天御剑流最终奥义不是,斋藤一、志志雄、宗次郎也是本人很喜欢的人物。
说实话,追忆篇实在太过优秀,一旦涉及到原剧情和人物时很难插入我很想讲的一些故事,比如新选组、比如坂本龙马、比如各地风情,主要也是我一直没有写作大纲,想到哪写到哪,所以为了不脱离大剧情,不得不放弃一些精彩的想法。
甚至我曾想过,空山一叶完全可以被追杀得不得不渡海回国一次,董海川、杨露禅、孙禄堂这些前辈的国术我觉得应该超出了同时代日本剑客的武艺,可惜与当时日本顶尖剑客并未有过交手记录,非常遗憾。
下个世界是《最后的武士》,老剑客空山一叶不会再封刀不杀,他永远只会对自己的意志负责。
对了,这次过年假期要去丈母娘家过年,所以更新随缘,更多也可能是年后才会再更新,很是对不起那些打赏、月票、评论、推荐、收藏的朋友们。
宽恕我吧。
第288章 宛若神灵
一蓬芨芨草被炙热的阳光晒考的有些无精打采,不过它早已经习惯了这见鬼的气候,生长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大戈壁中,努力汲取空气中每一滴水分才是生存下去的根本。
抱怨只能让自己比同类死的更快一些,当然,如果没有那些该死的野牛羚羊和其他讨厌的小动物啃食就更好了,如果一年中能赶上几场小雨,那简直是上帝的恩赐——如果它也信仰人类上帝的话。
芨芨草上空突然出现一层剧烈的涟漪,一道身影凭空压到它身上,它不满的挥舞了好一阵尖细的枝叶才逐渐安静下来,不再关注这种叫做人类的生物,反正他们又从来不吃自己。
空山一叶无力的躺在草丛上,穿越时空基本已经不会对身体造成负担,但可怕的是那招被他命名为“绝对次元斩”的招数。
哪怕已经体验过这招的威力,空山一叶实在没想到这次的反噬竟然如此严重。不但牵动到肺部旧伤,让他连连咳血,全身上下也没有一处不是剧痛无比,显然肌肉已经撕裂了,短时间内根本无法与人动手。
不过这次主动出击的效果依旧让他感到满意,最起码身上的衣物俱全,尤其是伙伴长船长光依旧被自己牢牢抓在手中,这种剑在手中带来的安心感让他快速安定下来,略微适应一下后,他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入目之处尽是茫茫戈壁,砂砾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出一种淡淡的暗红色,就像被稀释的干涸的血水;遍地除了嶙峋怪石就是一蓬蓬的尖细植物,没有看到任何动物出没——这是让人心悸的死寂。
太阳直射下,即便以空山一叶千锤百炼的身体也忍不住汗流浃背,而且前一秒还身处严寒之中,下一刻便进入酷暑之中,没有任何适应时间,任谁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空山一叶一阵眩晕,挣扎着脱掉一层冬装,用腰间剑鞘支起衣服挡住直射的阳光。现在最好是走到巨石下的阴凉处躲避,但空山一叶目测最近的一块距离他也有将近千米之远,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做不到,至少要调养一晚才能稍稍恢复些行动能力。
只是在如此酷烈的环境下,没有任何水分可以摄入,他自己也不清楚能否熬到夜幕降临。
“这又是什么鬼地方?”空山一叶把自己蜷缩在阴影下,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以他的人生经历来看,这里的环境和气候绝不是日本所能拥有的,哪怕以荒凉著称的鸟取沙漠也比这里湿润百倍,温度也相当温和宜人,不像这里,简直能把人烤熟!
难道这次竟然不是日本?从前几次的经历来看,无论他处在哪部电影都有一个共同之处:日本背景。甚至一度让空山一叶认为这鬼东西是不是日本人开发的……
不过并未让他疑惑太久,那个让他无比痛恨的冰冷电子音再次出现:“欢迎来到《最后的武士》电影世界。”
理所当然的,空山一叶根本没有听说过,不过还是为他带来一条重要信息——武士。这次应该也不会脱离开日本这个大背景了,哪怕现在有很大可能他并不处于日本范围之内。
空山一叶仔细想了想,就像自己在《浪客剑心》世界的经历,一算时间就知道,应该是直到剑心这个蠢小子出生自己才得到提示,直到蠢小子完成了什么才结束。
时间跨度是十几年,这说明无论自己怎么折腾,电影所处的世界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运行,不过如果这次的世界还是会停留如此之久的话,或许这个世界或者下个世界应该就是自己最终的归宿了……他打量了一下自己残破不堪身体,轻轻叹了口气。
“检测到实验体身体状况不足以支持完成实验目的,特提供恢复生命力胶囊一枚,可让实验体重新恢复到最初进入大世界时的的身体状态。”冰冷的机械音似乎了解到他的想法,在他最虚弱、最需要帮助时给出了一个最无法拒绝的诱惑。
未等空山一叶有所反应,一颗泛着璀璨绿色的胶囊就那么凭空出现在他手中。即便没有入口,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已经从毛孔中渗入身体,让他忍不住精神一振。
“恢复到巅峰的身体状态么……”空山一叶呆呆的陷入到幻想,“以《七武士》时的身体驾驭《浪客剑心》时的剑术修为,世上还有谁可以拦得住自己?只要不是那些所谓科幻世界,说声为所欲为也不为过;如果放到日本战国时代,所谓一人敌一国应该也能勉强做到;甚至多出这十几年的巅峰时间,自己一定能够在最短时间内突破到那层已然很模糊的境界限制。一旦如此,说不定便能打破莫名存在的枷锁……它会如此大意吗?还是有把握让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空山一叶捏着那枚胶囊,提剑四十年的手竟然微微有些颤抖,小小胶囊上蕴含的勃勃生机,只是用皮肤感知已然觉得庞大到不可思议,很难想象如果吞入腹中后身体会获得何等程度的滋养!那个存在并未欺骗他,这粒生命胶囊绝对是真实有效的。
“吞下去!吞下去,快吞下去!”无数细胞在欢呼雀跃,血液不可抑制的奔腾着,这是人类基因对于返老还童这种源于生命根源的本能反应,这是比任何珍馐佳肴、绝世美人、金山银海、权力巅峰更极致的渴望!
空山一叶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张嘴深吸一口气,拇指把胶囊轻轻向上一弹,在胶囊刚刚越过头顶的一刹那,一道道刀光闪烁着比烈日还要刺目的光芒在他头顶炸开——竟是把胶囊搅了个粉碎!
他永不妥协,即便以生命为代价。他有剑、有双手、有这身血肉,只凭自己,哪怕最终依旧不敌,身死魂灭,亦不接受敌人的任何馈赠——无论善意或恶意。
这是他身为剑客的根本意志,不容他有一丝动摇!
用绝对的意志把身体绝对的渴望强行扭转,这几乎已经不是人类能够做出的事了!或许是已经超出了那个莫名存在的思维框架,或许是它也在思考,遇到这种事、这种人究竟该如何处理?
在空山一叶从不可感知的意识最深处突然出现犹如电脑死机一般的寂静,他这次可以感知到,这种沉寂并非往日的那种无迹可寻的空灵,而是一种带有混沌意味的死寂。
空山一叶鼓起最后的力气拄着刀挺直身躯对日狂笑道:“性命乃小道,舍弃又有何惧,你竟妄想以此诱我为奴?哈哈哈哈哈!来吧,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招数!”随即一头扎到在地,竟是耗尽力气晕了过去。
生命胶囊化作一蓬绿色的烟雾,丝丝飘落。面对天降甘霖,芨芨草狂喜不已!挥舞着无数细密枝叶饥渴的吸收着,争取不浪费任何一滴。枝叶在短时间内丰满了起来,充满了一股诱人的翠绿色,正午的阳光仿佛汇聚出一道的光束,照耀在芨芨草以及晕倒在上面的空山一叶身上,宛若神灵降世。
第289章 夏延人部落
在一股浓郁的草药气息刺激下,空山一叶猛的睁开双眼,手中长船长光刀柄熟悉的触觉让他不由得安下心来,感觉到身上的伤势似乎也有所好转,他知道一定是有人救了自己。
所处之处是一座简陋之极的屋子,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称其为草棚,头顶上是茅草,身下铺的是早已看不出质地的黑乎乎的兽皮,四周用土夹杂着不知名植物架起整个房屋,只留出一个不大的洞当做出口,理所当然的没有门窗。
这种恶略环境,哪怕战国时代的日本也比这强上不少,说声破败之极也毫不为过。
这是哪里……空山一叶收刀还鞘,当做拐杖吃力的拄着向外走去。昏暗的天幕下燃起一堆堆篝火,一股浓郁的肉汤香气从铁锅上飘出,总算为这个破败贫瘠之地带来一丝生气。
看到空山一叶出现,这个不知名的部落中发出一阵阵惊呼,嘴里说着空山一叶从未听到过的语言,不过看他们的肢体动作和表情看起来并非敌对,在空山一叶的感知中,甚至有些崇敬?
两个带着长长的羽毛头饰、脸上涂着各色染料、赤裸上身的大汉走了过来,如果不是他们腰间的短刀和手中长长的燧发枪所展示出的文明痕迹,空山一叶还以为进入了什么蛮荒之地的原始部落。
为首的一个年长者右手抚胸,嘴里不停的说这些是什么,不过口中说出的话空山一叶依旧听的一头雾水,看到空山一叶露出的疑惑表情,年轻的一位突然用磕磕绊绊的英语道:“尊贵的客人,您听得懂英语吗?”
空山一叶心中一惊,点头回应道:“这是哪里?我昏迷了多久?”
对面的两个人对视一眼,露出一股了然之色,年轻人继续道:“我们是夏延人的一支部落,那些白人强盗称呼这快土地为德克萨斯。您是在我们迁徙途中发现的,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
德克萨斯!如果他没有听错这个单词的话,怎么突然到了……美国?看这些人的装扮,难道是传说中的印第安人?夏延人又是什么部落?
哪怕对历史极度白痴,空山一叶也知道大名鼎鼎的印第安人,以及几乎被美国人灭绝的大屠杀,只是不知如今究竟是何年何月。
在年轻的夏延族首领邀请下,空山一叶坐到了部落中央最大的一堆篝火旁,端起陶罐,喝着夹杂不知名谷物和牛肉味道的肉汤,听起了这只部族的来历以及自己被救的经历。
这位首领名叫凯特尔,他们的部族原本生活在肥沃的美国中部地区,不过这些年不断被美国政府驱逐,走走停停,一路来到了贫瘠的德克萨斯。旅途中由于不断被白人军队、武装商人、强盗、佣兵截杀骚扰,被迫和大部队分散,如今在这块地方生活了已经有七年有余,村落也逐渐恢复了两百人左右的规模,其中半数是女人和孩子,部落的持枪战士不足一百。
至于怎样遇到空山一叶,说起来还有些传奇色彩,原本部落战士在追逐几头野牛的过程中,突然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束出现,他们到了近前发现空山一叶刚巧沐浴在阳光正中,身边竟然还有几头以胆小谨慎著称的羚羊在安然吃草,他们以为这是神灵降下的奇迹,故此救了空山一叶并带回部落中。
如若不是看到这种所谓“神迹”,常年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印第安部落可不会如此好客……
“尊贵的客人,您从哪里来,又要去往何处?”大部分时间处于讲述状态的酋长凯特尔看着眼前显得非常严肃的空山一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空山一叶摇摇头,沙哑的声音带着些许苦涩:“从大海的对岸来,至于去往何处……我也不知道。”
来到这个世界究竟要去往何方?里固然不是自己的家乡,那这个时代的日本又如何?中国又如何?没有相识相知之人牵绊,“家乡”二字也只不过是存在于幻想中的词汇罢了。
凯特尔竟然表示同意的点了点头,同样用惆怅的语气说道:“我们也一样,故乡的大山草原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去,既然这样,尊贵的客人……”
“叫我空山吧。”空山一叶摆了摆手。
“空、空山先生。”凯特尔艰难的读出极其不标准的发音,“不如先和我们在一起吧,想离开这里要等您养好伤,荒原上遍布凶残的白人强盗,他们抢光一切视线内的东西,食物、钱财、土地、女人……”
这位强壮的酋长隐晦的打量了一下空山一叶斑白的双鬓,在他眼中,眼前这位时不时咳嗽的“老者”虽然身材高大,但身体可一点也称不上强壮,虽然提着一把漂亮的长刀,但在这个时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看来,只有枪,才是男人最重要的伴侣,没有枪在手,无限等于赤身露体,和身上挂个“嘿,快来抢劫我”的牌子没什么区别。
空山一叶没有解释的意思,安心当个被人照顾的弱者虽不符他的本性,但在这个终日以狩猎采集为生的部落中,应该也没有施展剑术的机会。
就这样,空山一叶便安心住在了这个名叫夏延的印第安人部落。经过从最开始被好奇的瞻仰,到最后的习以为常,空山一叶似乎已经融入了这个小小的集体。
每日清晨,部落中的儿童便会凑到空山一叶旁边,看着他缓慢的挥舞着手中的长船长光。在他们眼中看来,这种软绵绵慢吞吞的动作显然不是什么武术,反而更像是一种舞蹈,于是,年纪大一些的孩子便会敲起用野牛皮蒙制的手鼓,跟着空山一叶的节奏一起跳起的粗狂的部落舞。一边柔和一边欢快,两种不同的动作竟然出奇的和谐。
随着伤势渐渐好转,空山一叶的活动范围也渐渐从部落走向附近的河流、丛林之中,每次回来总会提来一些猎物——吃白食可不是空山一叶的习惯。不过,虽然这里不像他初到这个世界时的戈壁一样荒凉,但略显稀疏的树木和植物也显示出这里并不是什么富庶之地,部落战士外出狩猎时往往需要骑马走上大半天时间。
据那位年轻的酋长所说,前几年这里还有成群的野牛出没,依靠这些野牛,他们不仅衣食无忧,还可以从白人商人那里换取最重要的枪械弹药、马匹以及一些生活用品。不过最近两年野牛的数量越来越少,日子过得也越发艰难起来。
“这是白人的阴谋!他们要灭绝野牛然后饿死我们,一定是这样的,这群恶魔!我们夏延勇士不会屈服的!”凯特尔酋长时常这么说。
仿佛为了印证凯特尔的话一般,几日后,一队百人左右的骑兵连驻扎在距离部落不到一日路程的小镇中,虽然双方并未发生战斗,但据派出战士探查到的消息,这只连队的装备非常精良,纪律也很严谨,不可能是大股强盗所办,一定是白人政府派出的正规军队。
“这群混蛋,难道还要我们继续迁移吗?绝不!”凯特尔酋长用印第安语向所有部落战士咆哮道。就在夏延人召集勇士进行会议的时候,两骑人马从骑兵连出发,目的正是他们的部落。
而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空山一叶依旧过着日出狩猎,日落休息的悠闲日子。
深秋时节,红枫如血。
第290章 几个问题
两个身着美军蓝色陆军制服的士兵骑着马小跑着。
“嘿,上尉,少校的意思是派我们去和谈?和那些愚昧的红藩?你确定他不是让我们去送死?要知道我们的巴格利少校可从来没有这么仁慈过,据我所知他亲手剥下的红藩头皮就有几百个!哦不,或许是几十个,反正他向来以此为乐,上尉,去和那些野蛮人谈什么……”
一个满脸胡须的壮汉,用不符合他体型的语气喋喋不休的说着。
“闭嘴,甘特!看在上帝的份上,求求你不要再唠叨了。”他的同伴不耐烦的呵斥道,脸上透露着一股无奈。
“好吧上尉,你忠实的中士一定会听从你的命令的。”甘特掏出一块烟草放入口中咀嚼,才过不到两分钟,又含糊不清的嘟囔道:“谁都知道整个连队,或许是整个第七骑兵旅,只有你懂一些印第安人的语言,语言天才欧格伦、战斗英雄欧格伦、著名作家欧格伦……上尉,我看八成是巴格利少校嫉妒你的才华,才故意派咱们去送死。”
“我又没要你跟来!”说到这里,欧格伦语气中带着丝丝歉意:“甘特,谁也不知道这只印第安人部落是否欢迎我们,我自己去没问题的。”
甘特一口吐出烟草残渣,睁大眼睛高声道:“我们可是战友,上尉!从打南方那些狗崽子叛军的时候就是最好的伙伴!放心吧,如果情况不对——”他拍了拍马上挂着的斯普林菲尔德步枪,用肯定的语气强调道:“靠着这个老伙计,我们一定能杀出去。”
欧格伦苦笑一声,摇头道:“根据来往的商队说,这次我们要去的印第安部落也有枪,部族里的持枪战士不下百人,所以……我们这次还是有很大风险的。”
“天杀的商人,他们都应该被绞死!”甘特中士挥舞着拳头,愤怒的喊道:“竟然卖枪给红藩!听我爷爷说,他那会杀红藩时,那群野蛮人只有石头和骨头做的武器,现在他们除了大炮什么都不缺,如果不是这样,我们连一个冲锋就踏平这只部落了。”
欧格伦漠然。
作为部队中极少数的知识分子,欧格伦其实对于印第安人抱有很大的同情心,如果说几十年前驱逐印第安人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的生存环境,现在还要不择手段消灭印第安人就是彻头彻尾的贪婪了。
但身为军人,他也不得不服从命令,这些年参与过多场剿灭印第安人的战争,他唯一能做到的也只是尽量打的准一些,以减少那些英勇战士的痛苦而已。
远方山谷中影绰绰出现了一些野牛皮帐篷和茅屋,这里就是两个军人的目的地,不过,还未等策马奔驰,马前骤然闪出一道身影,二人惊骇之下紧紧拽住缰绳,堪堪停在那人面前。
空山一叶把手中的野鹿放到脚边,就那么定定的看着马上的二人。
他其实并不知晓附近有部队驻扎的消息,遇到这两人纯属意外,如果不是甘特中士那口大嗓门,空山一叶还不一定能感知到二人,不过既然遇到了,也不妨出面一见,顺便问一些从印第安部落中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该死的!”甘特大吼一声,下意识的手摸向腰间柯尔特手枪,他有把握在半秒内抽出手枪狠狠的给敌人来上一发,这是长久从军带来的本能。
欧格伦甚至比他反应还要快上一步,只不过食指刚刚触及扳机,便被一道森然中带着些许冷意的目光定住,仿佛看到其中蕴含的无尽血海一般,这位身经百战的战斗英雄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甘特,停手。”欧格伦反应过来,这里是印第安人的驻地,不可能有单独的强盗杀手出没,所以眼前之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部落中外出狩猎的战士,再看其脚下的猎物,应该是刚刚狩猎归来吧,不过让人奇怪的是,对方并未背着长枪,脸上也没有途彩,而身上穿的长袍更不是印象中印第安人的穿着打扮,反而更像是……
“你好。”欧格伦用一句印第安语打了声招呼,见对方没有反应,他也没有在意,而是继续道:“这位勇士,我们为和平而来,请带我们见你们的酋长,我们没有恶意……”
空山一叶看着口吐印第安语的白人军官有些无语,但还是缓缓开口道:“你们是谁。”
听到空山一叶口中再纯正不过的英语,欧格伦和甘特同时大吃一惊,惊疑不定的仔细打量着空山一叶。
“你不是红藩?黄皮肤?”甘特瞪着大眼睛,“嘿!上尉,看,一个黄皮肤的猪猡竟然出现在……”还未等他把话说完,突然间喉咙一阵剧痛,顿时双眼翻白,一口气卡在嗓子中,人也毫不迟疑的晕了过去。
欧格伦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花后甘特突然闭嘴了,直到看到摇摇晃晃的战友即将摔下马才急忙一把扶住,迅速抽出手枪指着空山一叶吼道:“先生,举起你的双手,如果我的同伴死了,我以人格发誓,你会后悔被你妈妈生出……”
情急之下,欧格伦总算说出了英语,同样的,话音未落,持枪的手腕像断掉一般疼痛,哪怕他尽最大努力也不能阻止手枪被眼前之人轻松缴获。
“他明明只动了一下手臂!见鬼!是魔法吗?东方巫师?”欧格伦忍不住心中大叫,这种情况完全突破了他的想象,他并非剑术高手,完全不知道被一个如空山一叶一般级数的高手靠近身前五尺之内等于任其宰割。
空山一叶先用刀鞘戳晕那个出言不逊甘特,再顺手点了一下欧格伦的手腕,对于他来说这些不值一提。
他重新把刀插回腰间,手掂手枪盯着欧格伦冷声道:“我问,你答,我不喜欢说话不干净的人,如果再让我听到一些我不愿听到的单词,你和你的同伙就不止疼一下那么简单了。”
“这一定不是印第安人!他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欧格伦听着对方字正腔圆的英语,头有些眩晕,看到站在马下仰头的空山一叶,他只觉得自己才是被俯视的那个,但身为军人的尊严让他依旧强硬的说道:“先生,你现在的行为是袭击美利坚合众国陆军军官、抢夺武器,如果我是你,就立刻把手枪还给我,我可以考虑不追究你的罪名。”
看到眼前小军官一脸倔强,空山一叶暗暗好笑,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上一个世界敢对他这么说话的人是谁?看在这种新鲜感的份上,空山一叶打算再给一次机会。
“听着,小子,我不是强盗,也不怕你们美利坚合众国陆军,如果你们不想被我打晕后绑在马上赶走的话,我问,你答,这是最后一次。如果我是你,不会选择做傻事。”
听到空山一叶的话,看到甘特也并未被杀,欧格伦还是压下心中的骄傲和愤怒,决定先听听对方究竟要问些什么。他点了点头:“先生,我不保证你所有的问题都能被回答,但我不会用谎言欺骗你。”
“如今是哪一年。”
空山一叶开口问出的第一句话便让欧格伦一愣,“这种问题你早问啊,何必闹出这么多事!”他忍不住心中抱怨,但口里还是无奈回答道:“公元1868年。”
“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大事?报纸上的应该都是大事了吧,为什么截住我们问这些问题?欧格伦已经不想再吐槽什么,老老实实的说道:“格兰特将军竞选总统,明年应该会当选,这算不算大事?”
看到空山一叶让他继续说的表情,欧格伦只好继续道:“西沃德那蠢货花了七百万美金买来一块除了冰雪什么都没有土地、太平洋铁路马上就要通车了、军队准备换装新式步枪,但国会的老爷们认为战争结束了没有必要花费更多成本……”
空山一叶无奈的听着一大串他一点也不懂的人和事,这些欧格伦眼中的大事对他来说基本等于无用信息。他摆了摆手:“停,你是谁,为什么会到这里?”
“我叫欧格伦,隶属美国陆军第七骑兵旅,上尉军衔,有命令让我们的连队驻扎在附近维护当地安全,这次奉命前来和这里的印第安部落谈判。”
“谈判?”
“我们只负责保护来往这里的商队安全,并没有想要驱逐生活在这里的部落,我们可以互不侵犯,甚至相互贸易,和平相处。”
“乘船离开美国,应该怎么走?”空山一叶还是问出了这个深思熟虑已久的问题,究竟去向何方他还未想好,但离开这个让他感到陌生的国度才是最重要。
“如果你要回清国,那么最好去旧金山,那里是西海岸最大的港口,距离这里虽然很远,但比纽约近得多。”欧格伦给出了一个中肯的建议,看来他对空山一叶的身份早有猜测。
“走路的话需要多久?到旧金山。”
欧格伦有些无语,走路?两千多公里,靠双腿怎么走?他摇摇头:“我个人建议最好不要那么做,按照行军速度,至少也需要两个月。”
空山一叶漠然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接受了意见还是对他的回答感到满意。他把手枪抛给欧格伦,提起猎物三晃两晃便消失在对方的视线之中。
直到此时,甘特才悠悠转醒,看到自己被欧格伦搂在怀里,他面带惊恐的挣脱开,一手捂着依旧疼痛的喉咙一手划着十字架,大叫道:“上帝在上,我看是虔诚的教徒,上尉,就算你是我的长官,我也不会出卖自己的屁股,绝不!”
欧格伦怒视甘特一眼:“没有谁对你那臭烘烘的屁股感兴趣,刚才差一点我们就要见上帝了!”
甘特这才反应过来,心有余悸四下寻找了片刻:“咦?对了,刚才那个黄皮猪……额……黄皮肤的人呢?我怎么突然就晕了过去,被他袭击了吗?上尉你干掉他了吗?还是他逃走了……”
看着恢复喋喋不休本性的甘特,欧格伦忍不住抱怨空山一叶为什么不干脆把这啰嗦的家伙弄成哑巴!
“甘特·詹姆斯中士!”欧格伦严肃的大喝。
“是,长官!”甘特大声回应着。
“我命令,从现在开始,闭嘴听我说。首先,那个怪人问了我几个问题后就离开了。另外,我们要快点赶路,完成谈判任务是军令,在此之前不要被其他事物干扰,明白了吗!”
“是,长官!”甘特挺胸抬头,用更大的声音回答道。
第291章 贸易
欧格伦和甘特终于见到了夏延人部落酋长凯特尔,与他们想象中被无数赤裸着上身画满途彩的大汉围住不同,年轻的酋长和长老们虽然略带敌意,但依旧把他们邀请到最大的帐篷中,用摆满了的毯子的水果和肉干招待他们——或许跟欧格伦会一些印第安语有直接关系。
要知道这年头印第安人被白人视为野兽,在这种恶略的生存状况下,会说印第安语的白人绝对比会英语、西班牙与的印第安人要少得多。
“我们不是野兽,你们白人才是!几百年前你们白人祖先流落到这块土地上时,是我们救了他们的性命,并给食物、药物、种子以及很多帮助,现在,你们不光贪婪的抢夺我们的土地,还残忍的杀害我们的同胞。”酋长凯特尔激动的喊道。
“你们回去吧,这里是你们政府承认的印第安人保留地,如果你以为凭你们一百人的骑兵就能把我们赶走,那尽管来试试,夏延人勇士从不畏惧战争!。”
欧格伦上尉急忙摆手解释道:“尊敬的夏延人领袖,我们此次是为了和平而来?”
“和平?”凯特尔再次用印第安语重复一遍,引来帐篷内一种印第安勇士的肆意嘲讽。
“是的,和平。”欧格伦平静的说:“我们第七骑兵旅奉命驻守是为了保障商路安全,要知道这一代盗匪成群,有些大商会向州议会申请派兵保护他们,相信我,我们并没有恶意,你们夏延人也需要商人交换一些货物。而且……我们第七骑兵旅全部是与南方人战斗过的精锐军人。”
年轻的酋长沉默不语。他明白欧格伦并未表述但很明显的事实——他对这群骑兵无可奈何。为了部落生存,他不可能公然袭击骑兵队驻地,如果这群人赖在附近不走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所以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互不干扰。
看到对方表情,欧格伦知道自己的话起到效果,他决定再加把力:“我可以用我本人的关系联系几家诚实的商人,用合理的价格与你们交易,用来改善部落的生存环境、”
“和你明说吧欧格伦上尉,我不相信你们白人的承诺,你们欺骗我们太多次了,如果你的目的是通知我们你们来了,好吧,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请你回去吧。”凯特尔酋长沉声道。
欧格伦点了点头,这次的任务到这里已经完成了,所谓和平相处的确不可能靠着他一张嘴达成,他想了想,用诚恳的语气说道:“凯特尔酋长,我个人对美国政府采取的政策持否定态度,请给我一些时间,如果长官同意的话,我会尽快联系商队前来,我以人格发誓,你们一定会得到你们想要的。”
目送欧格伦与甘特二人离开,年轻的酋长陷入了纠结中。
如果不相信欧格伦说的话,那部落中一定随时要驻守至少一半勇士,只有这样才能防得住这群军人的袭击,这也意味着狩猎的人手会减少一半。再过最多两个月冬季就会到来,不储备足够的食物,一定会饿死很多人。
和长老和勇士们商量了很久,他决定暂时还是不能太过相信那个欧格伦的话,最近一段时间让战士们在部落附近狩猎,发动所有人妇女和儿童采集山中的坚果储备,没有发生袭击最好,一旦那些骑兵前来,也能迅速回援。
“希望可以安然度过这次危机。”凯特尔默默的想着。
二人离开夏延人部落奔驰好久后,在营帐中一言未发的甘特中士终于呼出一口气,他拽了拽领口的风纪扣,抱怨道:“真是没意思,还以为会有战斗发生。上尉,这群红藩看起来是亲近文明人的,竟然懂得我们的语言。”
欧格伦没有搭理他,作为一个言而有信的正直军官,他正在思索应该找那几家相熟的商队来此进行贸易——跟南方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认识不少随军商人,一些诚信经营的商家与他关系还不错。
“上尉,你不会真的想跟他们公平贸易吧!”作为老战友,甘特显然知道这位年轻的长官想些什么,“这些红藩除了野牛皮什么都没有,而且,我向上帝发誓那些商人对他们头皮的兴趣远远大过臭烘烘的野牛皮。”
“你听说过一句名言吗中士。”欧格伦平静的说:“建立在贸易基础上的友谊,胜过建立在友谊基础上的贸易。”
“哼,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一定是个该死的商人,他们懂得什么叫友谊?”甘特嘟囔了一句,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门道:“上尉,巴格利少校会答应吗,他可不像你一样仁慈。”
“我想他会的。如果与这群印第安人交恶,只凭我们这些骑兵是不敢在荒原上随意游荡的,谁知道哪天会不会被他们埋伏,毕竟他们再此地生活有些年头了,对地形比我们熟悉的多。”
欧格伦并未食言,在征得巴格利少校的同意后,他开始给附近熟悉的商队拍电报,最终有两家答应他前来此地与印第安人贸易。
两周后,当欧格伦再次前来夏延人部落时,并不是只有甘特相陪,而是带着两只满载货物的商队,在凯特尔酋长半信半疑中,部落与商队进行了交易。
果然,正像欧格伦保证的那样,这次他介绍来的商人并未向以往那些人一样贪婪,以物易物,相当公平。这让他不禁对欧格伦产生了一丝好感,觉得白人中也不全都是坏人。
当晚,他特意邀请欧格伦和商队进行了盛大的篝火宴会,并搬出此次交易中的两大桶朗姆酒招待。
不过,当欧格伦和甘特看到徐徐走来的空山一叶时,顿时有些头皮发麻……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种场合遇到上次的神秘“东方巫师”。
空山一叶的伤势其实已经痊愈了,也并非不想走,而是实在无法离开。
首先,就像欧格伦说的那张,如果凭双腿走路到旧金山,最起码要两个月时间!其不说荒野之中的大股强盗,食物和饮水怎么解决?他可不想成为茹毛饮血的怪物。
其次,他不认识路。不要以为这是笑话,据空山一叶了解,此时的美国西部说一句地广人稀都已算谦虚,走上半个月看不到人是正常现象。
最后,他没钱。不管是马匹、食物以及野外生存的所有东西都需要钱来购买,本来他还未想好如何报答他们的救命和收留之恩,更不可能向那群本就很贫困的印第安人讨要了。而且身无分文之下,即便到了旧金山又能怎样,没有钱买船票,难道要他去当强盗去抢吗?
不过,他心中已经做出了打算,虽然他不会主动去当强盗,但如果引强盗来抢他或许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空山一叶走到欧格伦身边席地而坐,这些日子以来从凯特尔口中多少听到了一些消息,他对这个正直的青年军官印象还不错。
“你好,这位先生。”欧格伦硬着头皮伸出手打了个招呼。
空山一叶想了想,开口问道:“有个问题,你知道附近哪里强盗比较多吗?”
“额……”欧格伦一愣,他有些搞不明白空山一叶到底要干吗,对方怎么也不像是要去经商的样子,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需要特意避开强盗?
一旁已经喝得醉醺醺的甘特忍不住回答道:“嘿!这你可问对人了,人家都叫我消息灵通的甘特,让我想想……”
这壮汉打了个酒嗝:“我想起来了,从马蹄镇,也就是我们驻扎的镇子向正南出发,骑马大概需要三天的路程,那附近有一伙强盗出没,他们大概十几个人,为首的叫瘸子比尔,这家伙无恶不作,州里已经把他的赏格提到了一万美金!任何人只要抓住他,不论生死,交给任何一个警局都能得到赏金。加上其他几个恶棍,十几个人应该值三万美金!如果我哪天退役,他还没有被杀的话,我就去做赏金猎人,召集几个老伙计,抓住那伙人就发财了!你说是不是,上尉。”
欧格伦无奈的点头道:“他们那伙人的赏金可不好拿,我想这位先生也不是为赚赏金才问的。”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空山一叶,和上次一样,除了一身具有明显名族特色的长袍外就只有腰间长刀,并无其他任何武器,哪怕他身怀神秘巫术也绝不是十几个手持长短枪械的悍匪的对手。
空山一叶不置可否,继续问道:“太远,近一些有没有。”
甘特哈哈一笑:“那就太多了,否则上面那些老爷为什么派我们来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驻扎。只不过遇到他们得碰运气,西部实在太大了!而且他们都是些小角色,只敢抢劫一些落单的旅人,连被通缉的资格都没有。”
他带着讽刺的眼神瞥了空山一叶一眼,不过上次的教训让他到底不敢太过放肆:“不过想打他们主意可要小心了,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就算能拦住他们,难道要用刀指着一个枪手对他说‘嘿,混球,打劫,乖乖交出你的钱,留下你的马,否则我会砍死你’,哈哈哈,砍死!”
甘特在大脑中幻想着这种场景,忍不住大笑起来。但欧格伦没有笑,以他在整个第七骑兵旅都算顶尖的枪法,竟然没能做出任何反应便被对方把枪夺走,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也绝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厉害的人。
难道眼前这位真的想要打劫那些强盗?欧格伦怎么也想不通,干脆摇摇头喝了一口劣酒,辛辣的口感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当他再次看向身旁时,却发现空山一叶早已不见了身影。
“真是个怪人……不过,祝他好运。”欧格伦想到。
第292章 穷匪【5000大章】
如果说整个部落对于空山一叶的到来谁最欢迎的话,无疑是那些孩子们。空山一叶冷硬的表情并不能吓退孩子们,他们仿佛有一种可以探知人心的力量,知道谁对他们是最无害的。
最关键的是,空山一叶在上个世界练就的料理本领是他们不能想象的,无论是用小火慢慢炙烤得焦香的烤鱼,还是闷在泥土里肉中饱含鲜甜肉汁的野鸡,尤其是把野葱、野姜和一些野果穿成一串,混合肉块烤制的肉串,对于正处于贪吃年纪的孩子们拥有致命诱惑力。
最关键的是,他总会分出大半食物给围观的孩子们,甚至大多数时候只要向他伸手,空山一叶也时不时送给他们一些烤的酥脆的松子、榛子、银杏果之类的零食。
一个胖乎乎的印第安小女孩咬着手指,看着空山一叶正专心烤制的兔肉,口水顺着嘴角不停的流啊流,眼中满是对食物的渴望。
空山一叶拽下一只肥大的兔腿轻轻用嘴吹了片刻,递向那个小女孩。
他认识这个孩子。小女孩是部落所有孩子中最胆怯的,每次别人向他讨要食物时她总是咬着手指流口水,但就是不敢上前,空山一叶那点食物肯定是不够分给所有孩子们的,但以他冷淡的个性,也不可能主动去进行所谓的公平分配,没想到这次连夜制作用于外出的肉干却吸引来了这个小家伙。
小女孩摸索了一会,从系在小肚子上的皮口袋中掏出一个已经凉透的烤土豆,先是把土豆放到空山一叶手中,再小心翼翼的接过兔腿,又偷偷看了一眼仍旧低头专心烤肉的空山一叶,这才张开小嘴对着手中的烤肉猛的啃了起来。
一只肥大的兔腿把小女孩撑得打了个饱嗝,吃完后,她也并未离开,而是继续蹲在篝火旁看着空山一叶。好一会后,已经开始打瞌睡的小女孩见空山一叶仍旧毫无反应,她大着胆子指了指被空山一叶放到火堆旁土豆,嘴里清脆的说着什么。
空山一叶不用猜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拿起那只土豆胡乱拨了拨皮,三下两下吞入口中,冲着小女孩挤出一丝微笑。
小女孩欢快的围绕篝火跳了一小段舞蹈,算是给空山一叶行了特有的礼仪,这才恋恋不舍离开。
空山一叶揉了揉被冰凉的土豆硌的有些难受胃,苦笑着摇摇头,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成为部落中的孩子王了。哪怕他对这个世界再怎么疏离,也不得不承认,长久呆在这种友善又悠闲的环境中,的确会让人产生留恋感……必须要抓紧时间展开计划了……
翌日清晨,空山一叶找到凯特尔酋长向他借了一匹马便只身驱入荒野。
按照那个没什么脑子的美军中士的说法,只要扮作商人沿着商路赶路,有很大几率会遇到劫匪,“每年都有不知天高地厚的独行者在这条路上被人打黑枪”,空山一叶还记得那个中士在说这句话时看向自己的那种挑衅、嘲讽又有些好笑的眼神。
空山一叶不怕被打黑枪,以他现在的本事,只要被人用枪口锁定,必定逃不过他的感知,拖那个莫名存在的福,空山一叶甚至有种“哪怕在地球另一侧有人锁定他都会被感知到”的错觉。
为了更像商人一些,空山一叶特意用一块干净的布包裹一大捆干草搭在马背两侧,他这次准备得很充分,绝不打算空手而归!
说是商路,其实不过是夹戈壁之间稍显平整的地面而已,大大小小的怪石和山丘极易埋伏,可以说是劫匪们的天然狩猎场。
此时距离南北大战刚刚过去三年,处于胜利一方的北部各州还算平稳,但南方还有一大票口不服心更不服的州并未完全听命于联邦政府,其中以德州为最。作为盛产牛仔、民风彪悍且与墨西哥接壤的德克萨斯,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强盗、赏金猎人、逃兵、通缉犯、冒险家……们的乐园,州政府正忙着和联邦扯皮,哪有心思治理地方。
何况这地方地广人稀,随便往哪个荒野一钻,哪怕出动正规军也没用,被逼急了就直接奔向墨西哥,花光钱财再回来做上一票大的,这已经成为一种常态。
不过这是“上榜”的大盗才会有的作风,而那些单打独斗的小匪大多时候是在镇子中充当骗子、小偷、情报贩子,偶尔实在被生活所迫才兼职做一做强盗,抢劫的对象也是雇佣不起保镖的小商贩或者忙于赶路的旅人。
图可就是这样一位非专业人士。
此时他身上除了子弹依旧十分充足之外,最后一块面包已经在昨晚被强大的胃功能消化得一干二净。如果今天不能做成一笔买卖,那等待他的将是露宿荒野——和他的马一起以植物野果为生了。
他在胸口胡乱划着十字架,虽然他连上帝的一根毛都不信,但还是祈求他老人家偶尔发发善心,让他能劫上一票,然后舒舒服服回到旅馆洗个热水澡,再把绿油油散发着油墨香气的美金塞进露西乳勾中,让她赔自己几晚。
空山一叶就这样出现在图可视线中。单人独马,还有马背上硕大的包裹都证明这是千载难逢的大肥羊!图可一骨碌翻起身,吐掉口中散发着苦味的树枝,藏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谨慎的打量着。
每次抢劫前都要仔细分析抢劫对象,这才是图可至今仍然好好活在世上的最大保障。
军人当然不能抢,且不说后果如何,他自己也不见得是对方对手;教士肯定也不能抢,这与他的信仰无关,而是抢劫教士影响太过恶略,而且所有教会都是一群死脑筋,不管是摩门教、天主教还是新教都不能惹,否则一定会被追查到底;政府的公职人员也不能抢,因为这帮人身后说不准有什么背景,一旦惹上惹不起的人物,就是大难临头;这样一来其实可以抢劫的目标着实不算多,再加上这一路上多如牛毛的竞争对手……
能在这里能遇到这种优质客户,他忍不住再次胡乱化了个十字,吻了一下脖子上镀银十字架挂坠——上帝最爱图可!
作为惯匪,图可并未贸然放枪。用手枪击中百步开外且一直在移动的目标是开玩笑,一旦枪响却并未把对方打下马来,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他远远的跟上去,等到这只肥羊下马休息时再突然冲出来。我们善良的图可在一般情况下并不愿意以杀死对方的目的进行抢劫,相反,每次他甚至还会给对方留下一些食物免得对方饿死在戈壁中。
他一贯的作风再一次救了他的性命——空山一叶早已发觉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在跟踪他。得知对方并没有立刻开枪的打算后,他索性下了马找到一块阴凉的大岩石,拿出水囊饮水休息。
正像空山一叶预料的那样,不到半刻钟,图可突然从岩石后闪身冲了出来,举着左轮手枪喊道:“朋友,请举起你的双手放到我看得到的地方,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空山一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并未有任何动作,继续仰头喝水。
图可愣了愣,这人是傻子?认不清现在的形式吗?还是听不懂人话?当他仔细观察了一下空山一叶与白人迥异的相貌外立刻明白过来:原来是黄种人,不过那群人要么在修铁路要么开餐馆,什么时候也干起了行商的买卖?也许对方真的听不懂?
他举枪向天空“砰砰”开了两枪,随后用枪指着空山一叶,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听懂,继续说道:“作为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助,可怜的布奇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现在请你把钱财、首饰、马匹和货物留下,帮帮布奇填饱肚子。”
空山一叶听着这劫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心中有些好笑,开口哑声道:“你说的不错,朋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现在请你把钱财、首饰、马匹和货物留下,就算帮我个忙。”
与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猥琐的小混混气质的图可相比,拥有一口沙哑声线、斑白的双鬓、颀长的身材以及看起来相当严肃的空山一叶看起来才像是真正的黑道大佬,一句话便可杀人无数那种。
听到空山一叶的回应,图可顿时怒火中烧,他脸上仍旧带着笑,但嘴却狰狞的扭曲出一个“W”形状,咬着牙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说:“你惹怒可怜的布奇了,脱光你的衣服离开,仁慈的布奇会给你留一件内裤的,我只数三声!否则你的朋友布奇会用热腾腾的枪子招待你的。一、二……”
空山一叶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图可甚至可以从对方眼神中看出,对方似乎把自己当成了表演节目的小丑!
“三!”就在图可准备一枪崩了这个不知所谓的傻瓜时,眼前的人突然消失不见!荒原上只有呼呼的风声,哪里还有半个鬼影!
图可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全部是冷汗。他曾经听人说过,在夜晚赶路多了难免会遇到鬼,但现在太阳还高高在天上挂着,大白天难道遇到了鬼?
不对!他看到那匹仍旧在阴凉下寻觅嫩草的马,知道这不是什么鬼,经验丰富的图可并未转身,反而猛的向前扑倒,在倒地过程中翻身,左手掌缘眨眼间扳动三下击锤,与此同时右手食指配合击锤连扣三下扳机,身体还未触地,三颗子弹已经从枪口射出,整个过程甚至还不到一秒。
这是图可纵横西部练就的保命绝技!曾经用这招不知道干翻多少自以为是的枪手。
但是……没人!倒在地上的图可真的慌了,此时无论自己中枪还是击中对手都不意外,但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种结果。
他不认命的向身后后开出最后一枪,子弹击打在岩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不用看也知道并未打中。
图可坐在地上,扔下已经打空的枪低着头,用低落的语气道:“好吧朋友,你赢了。其实我不叫布奇,也不是劫匪,只是个赶路人,看到你落单才忍不住想赚一些外快,作为朋友你可以拿走我所有的东西,不过我家里还有几个饿肚子的孩子,没有我他们便会饿死……”
“你只有第一句话是真的,不过你可以试着多说一些,看我能不能猜出那些谎话。”空山一叶沙哑的声音从他身侧传出,让图可打了个冷战,急忙转头看过去。
只见对方还是那种看小丑表演的表情,图可一言不发,或者说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他眼中,空山一叶相当不正常,既不像他的同行,也不是任何他以往熟悉的那些人,这中时候为了避免激怒对方,最好还是不要说话。
“扔下你身上所有的东西。”
听到空山一叶这样说,图可苦着脸把装满子弹的腰带解下来,连同手枪一起推到空山一叶面前。
“只有这些了。挂坠和戒指都是镀银的,最多值两美金。”图可摊了摊手,又抖了抖裤腿,示意没有藏匿任何东西。
“你可真是穷啊!”空山一叶微微感叹道,随即指了指距离此地百步之外的一块大岩石:“把马迁过来,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图可用更悲切的表情点头答应,但心中着实一喜,心想我到了那里骑上马便跑,你难道还能截住我不成!
空山一叶捡起左轮手枪,又从地上的腰带上抽出一颗子弹,甩开转轮弹膛的同时把捏着的子弹弹进弹巢穴,左手顺势一抹,在棘齿的带动下,弹膛顺畅的转动数圈后发出一声清脆的归位声音,随手向几十步开外开了一枪。
子弹擦着图可的耳朵飞出,让吃惊于空山一叶一些列眼花缭乱动作的图可回过神。
说实话,如果把所有步骤分开来做,他勉强也能做到。作为一个从会走路就开始摸枪的人来说,这些都是基本功,但把所有动作在这么短时间内轻描淡写的做出来,而且真的可以射出那仅有的一颗子弹,这如果不是靠运气,那就十分恐怖了。
“牵马时顺便帮我把那只鸟提过来。”空山一叶用枪管指了指远处一颗足有三米高的仙人掌说道,显然刚才他那一枪除了警告这满嘴谎话的家伙外,还有其他实用作用,今天的晚餐有着落了。
图可打量了一下距离,认命般的叹了口气。这种枪法……难怪不怕他偷偷溜走。他一手牵马一手提着一只被轰碎了脑袋的大鸟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
“好了,你可以走了。”空山一叶摆了摆手,看到除了马具一样空无一物的马匹,又忍不住开口问道:“劫匪难道都像你一样穷吗?”如果是这样他得抢,不,是没收多少不义之财才能凑够路费和船票啊!
图可见空山一叶并没有杀了他意思,又恢复了一些本性,他抱怨道:“朋友,看来你不了解这行。真正有钱的强盗是不会时长劫掠的,他们通常都是花光最后一枚硬币后才会去抢劫,我敢肯定你遇到的所有劫匪都像我一样穷。那些被悬赏通缉的大盗不是抢银行就是拦截火车,谁会在这种鬼地方碰运气。”
空山一叶了然,应该是了,他皱着眉头想着,不然真的去干一次赏金猎人的买卖?否则按照他了解的物价来看,这把枪和马加起来顶多能换一百美金,而一个悬赏两千美金的恶棍就相当于他做二十次“反抢”的活动,要知道自从他夏延部落出发,到遇到眼前的穷贼已经过去整整三天时间。
但问题是那些被悬赏的大盗多数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厉害,而是隐藏的够深,不然也不会被全州通缉还能继续在外逍遥自在。让他自己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仍然在喋喋不休的图可。
“朋友,你是走运遇到我,我这把枪可是用雷明顿的枪管、柯尔特的弹膛加上加瑟琳的枪身组成的超级好枪,我敢说,整个西部也没有比这把更出色的枪了,有人出50美金我都没舍得卖……”
“好了。”空山一叶打断道:“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值钱的大盗存在吗,至少两千美金的那种。”
图可吃了一惊,打劫我还不满足吗?等等,难道说他是故意在这里等人上门送钱?他仔细考虑了一下种种不寻常之处,比如眼前这人明明可以轻易脱离自己的跟踪,却偏要停下来;比如以这人的身手哪怕抢劫一些小银行都足够了,为什么不去,还要去赚赏金……
“该死的上帝!这次失手后不得不再次去做一些非法勾当,最起码需要弄来枪支和马,看来通缉自己的罪名又要多加一条了,不过幸好还没有道被悬赏的地步,否则被眼前这种人盯上……”图可心里想着这种恐怖的结果,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冷颤。
家人在医院,工作事情多
如题。
要照顾家人要忙于工作,所以最近更新十分不稳定,总算抽出一些时间更了一章,让大家久等了,另外感谢那些不断打赏的朋友,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以后这段时间依旧不能保持稳定更新,我尽量。
第293章 孤寂
可怜的图可感觉自己已经被上帝彻底抛弃了。
眼前这疯子……或者应该叫巫师?反正这家伙脑子根本不正常,在自己讲完当地大大小小的知名盗匪后竟然想着要去抓人拿赏金?!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毕竟这年头疯子到处都是,可这家伙竟然要自己带路!耶了个酥的!自己这样的独行盗虽然在“业内”也算是小有名气,但跟那些知名人物相比就显得业余太多了。
凡是被州里悬赏超过四位数的家伙哪个不是犯下滔天大案的悍匪。要知道这里不仅仅是西部,是西部最混乱的美墨边境地区、是手上没有个把人命连邻居都会看不起的德克萨斯。
就凭他们两个,不不不,图可绝不去送死,就凭一个人,哪怕再厉害也不过是两只手两把枪十二颗子弹,那些大盗团伙就算站在那让他杀,一轮子弹也杀不完。
图可的嘴唇变成了“M”形状,努力挤了挤眼睛,就像一只被拎住后颈的土拨鼠般可怜兮兮的求饶道:“巫师先生,饶了可怜的图可吧,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大人物,又何必跟我这种混混过意不去。”
“领到赏金,给你一半。”空山一叶淡淡的说。他又不是要发家致富,还清印第安部落的人情,凑够路费就可以了,对多余的钱财并没有什么欲望。
图可心头一震,猛然抬头,一双小眼放出精光,但快速瞟了一眼空山一叶后又摇摇头嘴里嘟囔着各种不明意义的西部俚语。
他又不傻,眼前这位穷的连把枪都没有,还要靠抢劫自己为生,去了也是送命,再多赏金又能怎样?
就算拥有神秘莫测的巫术可以成功赚取一两个人头,但那样更可怕——到时如果杀自己灭口独吞赏金,自己也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就连讲义气的图可曾经也有忍不住对朋友下手的时候,就不要说这种带着胁迫性质的“合作”了。
“不用你参与战斗,你只管指路,然后就可以远远避开了。”空山一叶再次加码,盯着图可的眼镜认真的说道:“敢不敢赌一把?连这点胆子都没有,你还是回去吃牛粪吧,抢劫不适合你。”
图可闻言收起那副装出来的可怜样子,抿着嘴唇看向空山一叶,凶悍之气迸然而发,他嘿嘿一笑,咬着牙说道:“你可以杀了我,巫师先生。图可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不过,在西部,如果你要对着一个男人说他胆小,那就要做好拔枪决斗的准备。”
从出生开始,图可就从来没有记得有人说过自己胆小!胆小的人根本无法在这边贫瘠的土地上生存,想自己凭借一手快枪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竟也沦落到时常会饿肚子的境地,更何况那些弱者。
这位巫师说的也没错,如果连赌一把的勇气都没有,他也不配在西部活下去。
“这么说,你同意了?”空山一叶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让图可刚刚凝聚起来的气势一颓。
“没错!”他握住十字架比划了一下,认真的说:“但我需要搞到枪和马,这需要一点时间;再找一些朋友打探消息,毕竟想打他们主义的人太多,他们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这更需要时间。所以……”图可想了想,“一个礼拜……十天,十天之后我们在这里集合。”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好,不过枪和马不用那么麻烦。”图可面色一喜,以为这位伙伴要把爱枪还给他,还没等他高兴太久,只听空山一叶接着道:“这附近不是有很多你的同行吗,如果够走运,这两天你就可以有初步收获了。”
图可……
果然,在图可这位业内人士的指导下,空山一叶放弃了撞大运似的闲逛,而是有目的的开始“拯救过路行人,打击犯罪分子”计划。几天之后,腰跨双枪的图可已经可以在篝火旁打着饱嗝美美的抽上一只劣质雪茄了。
看着眺望远方一言不发的空山一叶,图可撇了撇嘴。这位巫师伙计除了沉默寡言外,是顶顶顶好的合作伙伴。
虽然并未再用出第一次见面时对自己释放的巫术,但枪法极高!这几天遇到两拨同行,5个人,这人竟然只用5发子弹便搞定了一切。
如果只有这些,图可或许会更加恐惧,不过这位巫师拥有一个可以成为伙伴的最佳品质:公平。
他们总共收获了五匹好马、七把手枪、几十美元现金,以及其他一些诸如食物烟草之类的物资,但巫师并没有独吞,反而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分配方案:一个人按照价值划分物品,另一个人率先选择。这样在最大程度上保障了公平,谁都不会觉得吃亏。
而且图可总感觉自己分完战利品,对方只是随意指了指其中一份,根本就没有深究其中价值的打算,以图可混迹多年的毒辣眼光来看,对方是真的对这些财物毫不在意,哪怕他比自己还要穷……
更让图可安心的是,这位巫师不杀人!回想起昨天那场埋伏,那三个劫匪明显是老手,无论埋伏位置、配合的默契程度,还是遇袭后的拔枪速度,就连自己也挑不出瑕疵。
这样的对手如果自己面对,不是想着手下留情,而是怎样最有效率的击毙对手保住性命。要知道,只要一枪没有命中,死的可就是自己!
可这位巫师就那么缓缓走过去,在对方拔枪的瞬间击飞三人手枪。那种理所当然的从容,甚至可以说是随意的态度,仿佛不是在拔枪搏命,而是从自家果园摘苹果。
唉,如果能早点遇到这种仁慈、公正、不贪财、身手高超……的优质伙伴,可怜的图可也不会过这么多年的苦日子,不过好在过段时间就能干一票大的发财了……图可叼着雪茄,畅享着自己买下一大块地当个富裕农场主后的日子。
“嘿,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开始你那个伟大的计划?你知道留那些家伙在世上一天就会有多少人破产、多少家庭破碎吗?监狱或者地狱才是那些恶棍该待在的地方,正义的图可已经忍不住要惩罚他们了。”图可冲着空山一叶叫到,从被抢劫者到最好伙伴的转变就是这么快。
毕竟指指路躲起来就能分钱的日子,他想不到世界上还能有比这更好的职业!
空山一叶没有理会图可,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这几个劫匪比图可的财务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多了几匹马几把枪之外没有任何油水可挖,就凭这些东西连送给夏延部落还收留自己的人情都不够。
“巫师先生,我的朋友,凭你的枪法怎么混到连只枪都没有?图可要是有你这样的本事,早就是闻名美国的赏金猎人了,干几票大的就退休享福,或者去北方佬的城市做个上流绅士,待在这种鬼地方……”图可也不管空山一叶是否在听,只是喋喋不休的说。
“图可,你有家人吗?”空山一叶突然开口问道。
图可一下子安静下来,望着火堆一言不发,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有个弟弟……我们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哈哈。”他脸上露出自豪的神情:“他是个教士,好像快要当主教了,嗯,跟我不一样,他从小就是好孩子,我们两个的感情最深。”
是啊,就连图可这样混迹在荒野的强盗都是有家人的,但自己的家人……空山一叶从未感到如此孤寂。
哪怕是第一次落入七武士世界,也是新奇大过恐惧,愤怒大过思念;直到光子带来的甜腻、佐奈和雾子带来的温馨,甚至遇到比古这样的至交,自己的世界中原来并非只有剑,而是一直有各种各样的人和情感在支撑。只是以前自己对这些怎么会显得那样冷淡和理所当然?
而现在……剑术修为已经停滞很久,随着身体一天比一天衰老,自己完全没有可以更进一步的把握,乃至动力?
在这个异域国度,一群根本不懂剑术为何物的人,连空气都显得干燥而陌生,全部让自己极其不舒服。
也只有夏延部落那些与世无争的淳朴印第安人能给自己带来些许安宁吧。
不知为何,空山一叶心头忍不住浮现出那个与自己交换土豆的印第安小女孩:没有来到这些世界之前,自己女儿的年纪也一般大小吧……
“图可。”空山一叶突然站起身,系好长船长光,牵着属于他的几匹马转身道:“十天后再见。”
图可一轱辘爬起来拦住空山一叶,喊道:“嘿,我的好伙伴,你要去哪?现在可是夜里,没有工作可做。”
“回去。”空山一叶骑上马淡淡的说。
“回哪里?不是说好了要和我一起去镇子打探消息的吗?不能丢下我,我最好的朋友,图可会把露西介绍给你,我向上帝发誓她比城市里的小姐夫人还要让人着迷,还有山姆酒馆老板的杜松子酒简直……”
看着一言不发盯着他的空山一叶,图可逐渐抵御不住那股莫名的压力,只好一边侧身让路一边赌咒发誓道:“图可的情报一向最灵通,我一定会尽快查到那些人的消息!伙计,朋友……老板!你记得要回来啊,那些恶棍不会总待在一个巢穴很久的。”
看着空山一叶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图可狠狠吸了口雪茄,忍不住扯起嗓子冲着远方大喊道:“一定要回来啊!图可会等你的!”
等我?空山一叶听着戈壁中回荡的声音,以他的修为竟也忍不住悲从中来:那些真正等待自己回去的人,或许再也等不到了。
第294章 两个世界之外的人【4000大章】
星月之下,空山一叶打马前行。
两天行程在这茫茫戈壁只是不起眼的一瞬,但对于急于回归的旅人却又变得异常难捱,不过哪怕再遥远的路途终归是有终点的。
看着逐渐茂盛起来的树木和湿润的空气,空山一叶精神一振,抹了一把被风沙染成灰蒙蒙一片的须发忍不住苦笑一声,这个样子回去会不会被那些印第安朋友们当成强盗?
佐奈亲手缝制的武士小袖早在与图可第一次合作成功后便被他换了下来,现在他与那些德州牛仔的打扮并无二致:头戴宽檐毡帽,咖啡色格子衫外套着鹿皮马甲,腰间挎着那把图可组装的神枪,在加上那条把臀部包裹得紧绷绷的皮裤,后跟镶嵌钢制马刺的中筒皮靴……
如果再把背后的长刀换成来复枪,就算比古那家伙站在面前也不一定认得出自己吧。
装束可以任意改变,但就算把自己全身裹紧面粉里变成白色又能怎样,这世界终究不属于自己,自己也并不愿意融入这个世界。
这次把所有缴获的枪、马匹送给夏延部,再帮他们多狩几次大型猎物应该可以彻底离开这里,去完成收集资金的计划了。
“算了,也不必急于一时,还是先整理整理。”空山一叶想到。
戈壁上的河流并不常见,不过因为已经靠近夏延部落活动范围,在空山一叶记忆中还是有一条从山里分流出的小溪在附近。他抖动缰绳,朝着记忆的方向行去,同时闭上双眼仔细感知了一下,轻微的流水声传了出来。
戈壁中的溪流可以说像黄金般珍贵,就连训练有素的坐骑也忍不住小跑着想要痛饮一番,但空山一叶却感觉一种说不出的烦闷萦绕在胸口。
“嗯?这种感觉?”空山一叶手捧溪水,越是靠近嘴边,一种不祥的预感越是浓烈。打开指缝,任凭溪水流下,他缓缓挺直身躯把感知提升到极致,但不管他最敏锐的听觉还是视线尽头之内,都没有发现什么威胁他的东西,甚至是一点点预感都不曾出现。
对于修炼到如空山一叶这般境界的武者,总会或多或少的觉醒出对危险的本能,除非面对同等级别的对手、除非武者本身身受重伤,否则几乎没有这般境界的武者是被偷袭至死的,哪怕是远程武器,只要操纵者是人,总会附着着自身的意志,这是可以被提前感知到的。
再怎么莫名其妙,空山一叶也不会忽视这种警训。
他面色凝重,注意力回到清澈的小溪上,再次鞠了一捧溪水。双手稳定的如同水杯,并无一丝晃动,月光之下,平静的水面映出他那张灰扑扑的瘦脸,缓缓的、缓缓的靠近,两个世界的鼻尖似乎只差一线便贴合在一处……
“啪!”水中的脸庞随着水珠四散变得破碎不堪,空山一叶双手紧握,带着一种微不可查的颤抖——是血腥味!
目光沿着小溪上游而去,一片群山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无比阴沉压抑。
……
“报告少校,印第安人睡得像蠢猪一样死,几个布防地点也尽是一群醉鬼,我有把握一个冲锋就能击溃这群红藩。”一个脸上带着雀斑印记的青年军官兴奋的低声道:“少校,您的计划真是、真是太漂亮了。”显然这个军官的词汇量并不足以支撑他的崇敬之心。
雀斑军官是有理由高兴的,因为作为整个计划的知情者和参与者,他知道计划中最主要的人物、负责与印第安人谈判并交好的欧格伦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也就是说,自己在顶头上司心中的地位比那个陆军之星更高。
欧格伦阴沉的目光始终在这人脸上徘徊,似乎感觉到了战友的敌意,这位军官笑嘻嘻的凑了过去,语气中带着再明显不过的嘲讽语气道:“瞧,我们的大作家欧格伦先生又在思考新的章节吗?这里可不是休斯顿富商太太们家里的沙龙,没人欣赏忧郁诗人,更不会有人偷偷把香喷喷的手绢递给你。”
“请叫我长官,吉姆少尉。”欧格伦冷冷的回应一句。身躯庞大的甘特中士闻言立刻把这位雀斑少尉挤到了一旁,他清楚这位伙伴现在的状态,很怕下一刻便会挥出一击重拳砸碎少尉的腮帮。
虽然他很乐意看到这一幕,不过如果这是发生在顶头上司眼前,可就大大不妙了,尤其是正在执行军事任务的关键时刻。
他偷偷瞟了一眼巴格利少校,见对方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这才出了一口气,走到欧格伦身边压低声音提醒道:“上尉,我早晚会弄死雀斑吉姆这杂种,但不是在这种时候。”
欧格伦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仍旧处于冷静状态,随后一把推开得意洋洋的吉姆,走到巴格利身边立正道:“少校,作为一个正直的军人,我不同意您的计划!”
隐蔽在林中的一百多位军人目光齐刷刷的放到这两位可以说连队最高长官的脸上,有不解,有冷漠,但更多的还是嘲讽。
巴格利猛然转过头恶狠狠的看着年轻的欧格伦。
这位少校就像这个年代最标准的军官一样,笔挺的制服,棕色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硕大的鹰钩鼻下是两撇漂亮的胡须,搭配着微微翘起的山羊胡,让他看起来更像是国会山里的政客,如果不是那双倒三角的眼睛破坏了和谐,绝对可以称得上一声文明绅士了。
“我不用你来教我怎么打仗,上尉!”巴格利少校阴沉沉的低声吼道:“听着,收起你那套无用的怜悯吧,我们面对的不是人,是野兽,你会在猎杀野兽时和他们面对面拔枪决斗吗!”
一阵低沉的笑声传来,那些士兵兴致勃勃的看着这难得的一面,如果不是执行埋伏任务,甚至已经忍不住把手指放到口中吹出一个响亮的牛仔式口哨了。
欧格伦梗着脖子,毫不畏惧的回应道:“他们是人,不是野兽,长官。”不等巴格利训斥,他紧接着说道:“他们和我们一样,拥有语言、文化,可以制作工具甚至创造音乐。哪怕我们与他们不能和平相处,也需要总统签署战书、州政府授权后才能发动军事行动,否则我们和西部的强盗有什么区别?不,甚至不如那些强盗,我们这样的行为是卑鄙的刽子手!”
巴格利少校一愣,随即剧烈的低声笑了起来,不过围观的军人却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退,这种状态的下巴格利他们见到过不止一次,最关键的是每次都有人丧命——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我可以认为你是在侮辱我吗,我亲爱的合众国大陆军徽章获得者、第七骑兵旅英雄、著名军人作家、少妇之窗欧格伦上尉。”巴格利少校缓缓掏出手枪慢条斯理的说,“我想起了我们家族中流传的一个故事。我的曾祖父曾经在阿尔及利亚服役过,对了,那时他不过是法国众多贵族中的一个小小的子爵。”巴格利不着痕迹的挺了挺胸,拿捏着腔调,好像不这样做就不足以面对欧格伦一般。
“不过相同的是,他当时也带领着不到两百人的队伍,同样有个下级军官对剿灭黑鬼部落的作战当面顶撞他,你知道他当时是怎么做的吗?”
巴格利摇了摇头,似乎在叹息又好像是憧憬:“他并没有命令卫兵把那个军官押下去枪毙,而是摘下他的鹿皮手套扔在对方脚下,说‘时间地点我决定,就是现在,就在这里,武器由你决定。’随后,在两百位裁判的面前,公平而公正的打爆了对方的脑袋。”
巴格利继续肯定的点头道:“我们的那些欧洲远亲虽然很多时候表现得像个娘们儿,但就决斗礼仪来说,确实值得我们学习。上尉,时间地点……”
欧格伦看着巴格利仍在喋喋不休的那张脸,突然很想看到它上面多出一个弹孔的样子,哪怕后果是上军事法庭后被枪决——这简直是一定的。
对于全程负责与印第安人进行和平交往的他来说,这场军事行动毁掉的不只是那些可怜人的性命,更包含着他自己的人格和荣誉!对于一个正直的军人来讲,甚至远远比生命更为重要。
受欺骗、被嘲讽、被嫉妒、不被长官信任、不被战友理解,以及可以清晰预知的印第安人的残酷结局……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死在这里,或者杀死造成这一切的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甚至在他心中最深处,隐隐觉得如果枪声能够惊醒印第安人做出防备,结局会更让他欣慰。
欧格伦摘下军帽,扣掉肩章,解下佩剑,手指扣到枪柄上:“巴格利上校,我同意……”
还问等他继续说下去,已经被甘特中士扑倒在地。
“少校,上尉他喝醉了,你知道,我们并不了解这次行动计划,所以昨天晚上和镇子里的姑娘们喝了太多白兰地,现在还没有彻底清醒。”甘特一脸憨笑的望着巴格利,同时捂住欧格伦的嘴,庞大的身子覆盖到对方身上死死压住。
巴格利手中的枪并未插进枪套,他一改与欧格伦对话时的绅士强调,粗鲁的骂道:“甘特你这条婊子养的猪!你知道打扰到绅士的决斗是什么后果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注满粪便的大脑里想的是什么,滚开!”
甘特脸色剧变,但很快按捺情绪,憨笑着说:“长官,您是我们最伟大的军事领袖,不是要偷袭印第安人吗,虽然离得很远,但枪声说不定会让他们警惕,到时兄弟们免不了多增伤亡。”
巴格利摩挲着胡须,似乎有些遗憾,但考虑到这场战斗不容有失,还是收起手枪,指着两人道:“卫兵,缴了他们的武器,看住他们。从现在开始,他们已经是触犯军纪的罪犯,作战结束后再关禁闭。”
看着恨不得想活活咬死他的欧格伦,少校脸上露出畅快淋漓的笑容:“这两个人不想分到手的功劳不要紧,士兵们,本次作战无论任何缴获都不必上交,我还会向政府和商会申请增加作战奖金,这样,马蹄镇的姑娘们会替我好好犒劳你们的。”
士兵们的士气被鼓动的瞬间达到顶峰,这年头合法抢劫才是最痛快的!至于那些印第安人的死活?长官说得对,那不过是长成人模样的畜生罢了。
毕竟相传伟大的国父华盛顿总统也有一手精湛的生剥印第安人头皮技术、林肯总统也收藏着一双印第安人皮制成的靴子,也就是向欧格伦那样爱心泛滥的人才会无聊到想与他们平等交易。
巴格利少校骑着马,居高临下的看着欧格伦道:“小子,我才是这支队伍的最高领导者,就算军中很多大人物欣赏你,我也一定会把你踢出第七骑兵旅。哦,对了,其实应该给你申请勋章的,你的那些红藩朋友的头皮分量十足,哈哈哈哈哈!”
欧格伦紧紧咬着牙,脖颈上的大筋绷得像钢筋一样,领口风纪扣骤然崩断,这股力量把熊一般壮硕的甘特中士震开。
但还未等他把嘴中F开头的单词说完,脑门已经被一杆温彻斯特步枪的枪口抵住,骑在马上的雀斑少尉笑嘻嘻的说:“上尉,你知道我一直很乐意把子弹送进你的脑袋,好消息是,如果你再往前走的话,我这样做不但不会被枪毙反而能受到提拔,你看,世界就是如此美妙。”
甘特再次扑了上来紧紧抱住好友,强行把他抱上了马,低声哀求道:“上尉,为了那些红藩,不值得。等这次任务回来,我会请到整个西部最厉害的枪手毙了雀斑这狗崽子。”
欧格伦挣扎不开,呼呼喘着粗气,最终无奈的闭上双眼封闭住自己,似乎不想再看到世界上的任何人……但耳边传来巴格利少校的一声低吼,证明他这种鸵鸟行为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出发,杀光那群红皮肤的四脚兽,一个不留!”
第295章 那个被称作修罗的男人
印第安人并非良善的农耕民族,以狩猎为生的他们,每一个成年男子都是天生的优秀战士,在拥有同等武器装备的情况下,甚至比职业军人更加骁勇善战。
奈何在大规模战争中,决定胜利的并非个人武勇,最重要的是纪律,而这恰恰是印第安人最欠缺的部分。
如果再加上一点点让纪律加倍失效的东西——酒精,这种在印第安人中受到狂热追捧的奢侈品饮料的腐蚀下,对酒精抵御力如同孩儿般脆弱的他们,连身为战士最基本的警惕、敏锐都会彻底丧失。
屠杀了印第安人已接近200年的美国人对此心知肚明,出身于军人世家的巴格利少校当然不会忽视这点,所谓贸易、所谓和平也只不过是开战前的准备罢了。
阳光被压抑在地平线以下,此时正是一天当中的至暗时刻。山谷中,夏延人营地在篝火余晖的闪烁下显得格外宁籁,宿醉的勇士们并不知晓等待他们的将是何等残酷的命运。
骑兵蜂拥而至。
轰鸣的马蹄伴随清脆的枪声在山谷中回荡,往日里勇猛的印第安战士在睡梦中被全副武装的第七骑兵旅军人像狗一样被轰碎脑袋、刺穿胸膛,所有反抗力量几乎在第一波进攻中便被彻底瓦解,而那些惊慌失措的妇女和儿童只不过是下一波攻击的猎物罢了。
欧格伦神情有些恍惚,如果不是甘特在一旁搀扶,或许已经不能在马上稳住身形。此时,他的眼中早已没有造成这一切惨剧的罪魁祸首巴格利少校,有的只是因子弹出膛造成的曳光轨迹、印第安人面目狰狞的头颅、奔逃嚎哭的幼小身影,以及更多的身着美利坚陆军蓝色骑兵军服上那一幅幅带着疯狂与贪婪的面皮。
他不知道这场袭击究竟持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的营地,仿佛在目睹一切之后,原本的那个军人楷模欧格伦已经随着印第安部落的覆灭而彻底死亡,活着的,只不过是带着一颗破碎了的心的行尸走肉罢了。
“甘特,我要走了,愿上帝保佑你。”欧格伦拍了拍中士的肩膀,伸手从对方腰间摘走了酒壶,“这个,就当是送我的临别礼物吧。”
“上尉……”甘特不知道怎么开口,哪怕迟钝他也觉得一旦就这样让欧格伦离开,恐怕此生再也不会有见到这位伙伴的机会了,以他对这位上尉的了解,大概率会告别一切后送自己一颗子弹,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长官,我和你一起走。”甘特下定决心,死死握住上尉有些冰凉的双手,“至于巴格利那个畜生,他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军队,你放心……”他左右看了一下,恶狠狠啐了一口浓痰,低声道:“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亲手送到你面前!这是来自甘特的承诺!”
欧格伦脸上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既没有同意也没有表示反对,只是低着头走出营房,默默牵上自己的马向着镇外走去,黄沙飞舞,很快,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镇外的戈壁之中。
一脸雀斑的吉姆少尉一边小心的擦着代表酋长身份的稚冠上的鲜血,一边对巴格利少校道:“长官,用不用把这两个家伙抓回来关禁闭?”
“算了,懦夫而已。”巴格利不屑了冷哼一声,吩咐道:“等士兵们在镇上发泄差不多了就带几个人回去清理一下,那块地有人看中了,不能就那么让那群红藩的尸体搞得臭烘烘,否则那些该死的商人至少会压低四成价格。”
“如您所愿,长官。”
………………
空山一叶轮番换乘,几乎不眠不休的赶回夏延人部落,在几匹马已经开始口吐白沫时总算来到了山谷之外,此时已将至正午。
往日的这个时间,应该是山谷中最热闹的时刻,只要他一出现,那群印第安孩子们便会欢呼着跑到他身边帮他提起手中猎物,敲起简陋的小皮鼓跳上一阵更是保留节目。而留在营地的成年战士则会举起手中武器对他挥舞,大声打着他听不懂含义的招呼,年轻的卡特尔酋长在没有喝醉的情况下,也会邀请他一起喝那些交易来的劣质朗姆酒,虽然每次都会被空山一叶拒绝。
但这一切,都被充斥着血腥味的死寂代替。除了他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之外,只有游荡在戈壁荒原中的秃鹫啄食尸体的声音,或许是食物太过丰富,鹫群吞咽肉块与尖细脖颈发出的摩擦声,在空山一叶过于灵敏的听觉中显得异常刺耳。
“战斗,不,这场屠杀应该发生在数个小时之前,已经没有一个活人的气息了么?”空山一叶脸上看不出一丁点表情,牵着马缰默然向前走去。
浸满鲜血的马蹄印从他脚下一直延伸到谷底平原,越向下走便越泥泞,时不时会踩到一些滑腻腻的油脂,那是被马生生踏破肚皮留下的痕迹;一路上散布着无数残破的内脏和四肢,从哪些被剁掉的手指、手腕和偶尔散落的骨质戒指来看,这群屠杀者敛财的手段相当熟练,他们不会放过眼前任何可以换取钱财的物品。
看着越来越密集的形状各异的尸体,空山一叶脑中不自觉的浮现出整场屠杀的经历:一队百名左右不知身份的袭击者趁着夜色发动进攻,迅速拔出部落外围的警戒力量,在这过程中,大部主力突入部落中心杀死任何冲出帐篷的地点人,其余袭击者沿着部落边缘绕行,截住印第安人逃走路线的同时杀死惊慌的女人和孩子,少数侥幸跳进河里的人也被逐一射杀,没有一个能逃过这种快速突击封锁的战术。
他还可以看出袭击者的枪法相当优秀,而纪律甚至还要在枪法之上,几乎没有任何单独的马蹄印出现,最少也是以5人为单位进行有计划的屠杀工作。
“盗匪?”空山一叶摇摇头,“按照图可那家伙的说法,超过20人的大型强盗团伙在整个西部都很少见,这种纪律性、统一制式的马掌印和弹壳……是军队吗?”欧格伦身着美军制服的身影出现在记忆中,“是你们啊……和平……呵呵……有预谋的屠杀。”
他走到最大的那顶帐篷前,凯特尔酋长失去四肢的身子几乎被大口径枪械轰碎,空洞的眼眶黑洞洞的仰望天空,也不知是被秃鹫啄食还是被子弹击穿,与一群年轻的夏延族勇士尸体堆积在一起,看得出他在遭遇袭击时曾试图还击,不过应该刚冲出帐篷便被密集的弹丸击飞身体。
“我还从未正式感谢过你,原本以为有些话只是虚伪的为自己减轻责任,不必开口,用行动表示更好一些……是我错了吧……毕竟我的感谢你再也没机会收到了,凯特尔。”
空山一叶越过这处巨大的尸堆,向部落最深处走去,后面是那些还没有步枪高的孩子被马撞碎胸骨、踏断脊椎,像破布袋一样点缀着战场,更多的或被人用刀从背后钉死在地,或被直接斩掉头颅,出手的袭击者果决得没有任何对待同类的怜悯,哪怕是全无威胁的孩子也没打算放过。
就在这时,空山一叶的心颤动了一下,一具幼小无头尸体出现在他眼前。如果不是那个熟悉的被系在小肚子上的皮口袋,他甚至已经认不出这具被扭曲成不规则形状的尸体,就是几日前还和他腼腆交换食物的印第安小女孩。
她的头颅落在几米外的一颗树下,血液混合眼泪在勉强保持完整的脸上印出两道黑褐色痕迹,最喜欢含住手指的圆鼓鼓的嘴巴大大张开。
空山一叶呆呆的在原地站立好久。
比这残酷得多的场景他不但见过,甚至亲手造就过,但无论他杀死多少人,都是在反击或救人,没有哪次是主动寻求杀戮的,最重要的是死在他手上的那些人要么作恶多端、要么武艺高强,他还从未对手无寸铁的平民出过手。
即便这样,他也被世人认定为修罗一般的杀神,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自己也觉得杀人数量和手段过于残酷,如果继续杀下去,是否会堕入无边杀意无法自拔。
浪客剑心世界最后十年,与其说是被佐奈封印了杀机,其实更多的是他自己也不愿再出手杀人罢了。
但与眼前这场灭绝人性的屠杀相比,那个名为空山一叶的修罗哪里算得什么修罗啊!
“终究还是没有赶上吗?”他好像在对小女孩说着,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这种对手……或许我也会死在这场战斗中吧。如果我留在这里应该还是可以保护一些人逃走的,欠你们的救命之恩可还未还清呐……”
空山一叶小心翼翼的有些过分的动作捧着小女孩的头接到尸体上,慢慢起身四顾。
啄食尸体的秃鹫们仿佛受到极大惊吓,吐掉肉块腾空而起,惨叫着远远逃向远方,它们俯视站在部落中心的那个男人,哪里还有一点人类的气息,分明是一截比万仞峭壁还要危险的刀锋——这场屠杀把空山一叶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点温暖冻结成冰。
那个让江户幕府哀嚎恐惧的杀神灵魂,正在缓缓睁开它的双眼,用不带一丝生机的眼眸注视着这片土地上的一切。
第296章 坟墓
“273个……你们全死了,我竟找不到一个可承我恩情之人。”空山一叶把最后一捧土洒在坟头,低声喃喃道。
一座巨大的坟墓趴伏在山谷中心,空山一叶消瘦的身影靠在当做墓碑的石头上,如果从远方打量,茕茕孑立于天地之间,几乎与石块融为一体的空山一叶本人才更像是墓碑;走到近前才会发现,满身的尘土、汗水和血污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从坟里爬上世间的恶鬼,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整整一天时间,他尽力不遗漏散落在地上的哪怕一只手指,每拼凑出一具熟悉面孔的尸体放入坑中,他的心便麻木一分,这种麻木更像是一块砥石,逐渐磨掉他原本便不多的温度,让一些被他埋藏许久的东西更加纯粹。
衰老的身体已经不能支持他做出如此长久的消耗,以空山一叶对身体的控制力竟然抑制不住大脑中一波又一波眩晕感,但他仍旧清晰的感知出自己原本认为已经被消磨干净的杀意又重新开始酝酿。
没有探究自己精神世界的变化,一切由心的空山一叶并不想强行阻拦,更不想冲开始终封印心灵的那道属于佐奈的印记,如果连这道印记也一并消失的话,他在这个世界当中所有的牵绊或许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谓乘船回到这个时代日本的计划又有什么意义再继续下去?依旧没有人认识自己,没有人的人生与自己有任何交集,不过是又一个陌生国度罢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为夏延族讨还公道的决心!
与人相处便终归会产生交集,哪怕性格如空山一叶般冷清无情,终究不能彻底摆脱束缚,一次又一次宛若榫卯的命运挂扣,让他始终深陷于他最避之不及的人与人之间相处问题。
或许连空山一叶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内心或许仍旧贪恋那丝若有若无的温暖,不想彻底挥剑忘情,重新回到年少时代除却剑便一无所有的状态——那几乎可算是空山一叶最深沉的梦魇。
“呵呵……”空山一叶喘息着靠在石碑上缓缓坐下,“欧格伦、第七骑兵旅,你们可不要跑的太远。”
两天没合眼的空山一叶开始闭目休息,以他现在的状态面对百多位武装到牙齿的正规军无疑是去送死。
这是一场一旦开始,便只能以一方彻底倒下为结束的战争,空山一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这片土地,以他现在遍布暗伤的身躯,或许真的会倒在为印第安人彻底复仇的路上吧。
………………
“你们这几个蠢货速度快点!”雀斑少尉吉姆满脸的不耐烦,疯狂挥舞手中马鞭对着身后士兵吼道。
原本逼走最大竞争对手兼上司欧格伦、屠灭印第安部落发了一笔小财、受到顶头上司巴格利提拔与看重成为连队第二把手,眼看就要步入人生巅峰。
但还未等他享受甜美的胜利果实,便被上校轻描淡写的一句吩咐扔到荒山野岭收拾那些该死的红藩尸体。
这种强烈心理落差让吉姆少尉在巴格利面前还能隐藏一二,一旦远离统辖,阴郁的戾气也不可抑制的开始爆发。
“乔伊,再让我发现你喝酒,我会命令琼斯掏出他下面那根臭烘烘的玩意塞进你嘴里让你喝个够。我们是在执行任务,执行任务你懂吗!”
“琼斯,如果你再不擦掉你那张猪脸上的口红印,我发誓回去一定把镇上最老最丑的妓女绑在你身上三天……”
“听着,你们所有人只有两个小时时间,我不想太阳落山之后还待在这种鬼地方,如果谁让我发现他在偷懒,你们自己清楚后果……”
轰鸣的战马奔腾也不能阻止吉姆尖细的咆哮声,效果还是非常明显的,那几位仍旧沉浸在酒精、女人、赌博余欢中的士兵,在哀叹自己倒霉的同时总算提起精神,全速奔向必行目的地,也是一切故事的开场之地——夏延族印第安部落,他们也并不知晓等待他们的将是何等恐怖的结局。
“停!”吉姆少尉一伸手止住众人,面色难看的盯着前方。
午后的山谷寂静无声,与想象中遍地残肢、秃鹫与苍蝇乱飞的情况不同,山谷中孤零零的坟墓就那么突兀出现在士兵们眼中。如此诡异的情况让一向胆大包天的士兵们抖了抖身体,瞬间架起长枪抽出手枪警惕的四处打量。
经历过南北战争各种惨烈烂仗的第七骑兵旅军人无一不是精锐之辈,这几个看起来更像是醉鬼、嫖客、赌棍的士兵在遭遇战斗时只相互一个眼神便确定了战术,在吉姆少尉示意下默契的分散开来,形成战斗警戒队形,夹着战马稳稳小跑着深入谷中。
几人并未一窝蜂的冲过去,那是土匪的作风,而是身手最敏捷的自觉在前方谨慎探路、枪法精准的占据有利地形,只要不是遭遇几倍敌人埋伏,他们甚至敢于发起反冲锋,凭借严格的纪律和战术击溃对方。
要知道除非是精锐中的精锐,否则高傲的巴格利以少校军衔竟然甘心只带领一个独立连队作战,便可窥其中一二。
在几人粗略探索并未发现其他异常之后,终于缓缓集中到那座诡异出现在村落中心的坟墓前下马仔细搜寻线索。
一名士兵抓起泥土凑到嘴边闻了闻,皱眉道:“新鲜的泥土味,我敢打赌这些泥土被挖出不超过一个小时。”
“而且是一个人干的。”另一位士兵用脚尖点着地上的脚印道:“不过看起来应该是个体重很轻的老头,你们看,如果不是泥土太过松软,痕迹浅的几乎看不到。真是见了鬼,这样一个虚弱的家伙怎么可能把这么多红藩埋进去的,难道是红藩的尸体自己跑进去了……”
“闭嘴!你这蠢货,一天一夜足够秃鹫吃掉很多,如果有胡狼群在附近,能剩下一些骨头,就算这些红藩走运。”吉姆气的通红的脸色让暗黑色雀斑更加显眼,他使劲踹着坟头:“应该是哪个喜欢装烂好人的老牧师路过时顺手做的,算这些畜生走运!”
“吉姆长官,你看……既然时间还早,我们是不是应该仔细搜查一下,我听说红藩是很善于躲藏的……”一名士兵搓了搓手,嘴中虽然这么说,但脸上的贪婪表情却明显出卖了他的想法。
其余几位士兵不约而同的露出赞同之色:上次搜刮结束的太快、战利品太多,一定还有不少遗漏的,如果就这样空手回去,上帝都不会原谅!
“你们这几个混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注意,半小时!我只给你们半小时时间。”雀斑少尉掏出金灿灿的怀表不耐烦的说:“迟几分钟,我便罚那个混蛋关几天禁闭,赶快滚!”
看着打着呼哨四散的士兵,吉姆忍住喝骂,一屁股坐在石碑上。身为军官,他捞了不少,自然看不上剩下的这些粗苯小钱,不过如果强行命令这几人就这么归营,从小兵一步步爬起来的吉姆知道,下次再有这种任务,这几人绝不会干脆领命,这些老兵油子明里暗里抗命的套路他清楚得很。
严重的甚至整个连队都会传出他“苛刻”“吝啬”的风评,虽然他知道自己一向不怎么招人喜欢,但也绝不会犯这种低级失误。
附近时不时传来一声欢呼或者带着嫉妒的叫骂声,随着几个士兵搜素范围的扩大,村落逐渐安静了下来。
他不耐烦的掏出一根雪茄叼在嘴里,捻着火柴往座下的石碑一划,一股刺鼻的硫磺味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还未等他点燃雪茄,像是感觉出什么的吉姆少尉悚然而惊,霍然起身。
是什么让他们下意识的忽略了这块墓碑?周围没有马蹄印,只有人的浅浅脚印,那么这块半人大小、几百斤重的白色鹅卵石是怎么从几百米外的河边出现在这里的!
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他弯下腰摩挲着,烈日之下,被河水冲刷得有些莹白的鹅卵石在阴影处显露出一行不算明显的白色刻痕,吉姆死死盯着刻痕,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念到:“放心,不会让你们等待太久的……”
“乔伊!琼斯!所有人,回来!”带着颤音的尖利嗓音从吉姆喉咙中生生挤了出来,像极被掐住喉咙准备挨刀放血的母鸡。
回应他的只有山谷中自己已经变形的回音,士兵们若有若无的粗鲁笑声和叫骂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尉掏出手枪向天扣动扳机,满巢子弹被他一口气打光——这是遇到极度危机时才会出现的信号!任何士兵听到这种信号,必须要以枪声回应,证明来自自己的支援马上赶到,但,枪声结束,村落依旧被死一般的寂静笼罩。
他们……五位精锐士兵,就这么没有任何动静的消失了……耶稣基督!
相信权利、金钱远胜过上帝的吉姆少尉颤抖着叨念着心中至高无上的神名,得不到任何反馈的他,两步奔上战马抖开缰绳,再不敢看那大墓一眼,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向着谷口奔驰而去。
“救我!”少尉紧闭嘴唇,内心在嘶吼,提不起一丝反抗心思。
在他身后,似乎无数印第安人亡魂浮现在坟墓之上,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目光盯着他的背影,只表达出一个意志——很快你就要和我们一起了……
第297章 菩萨与上帝【5000大章,感谢诸位书友连续打赏】
吉姆少尉一直认为自己才应该是这只骑兵连的实际领导者。
出身军人世家的巴格利少校只不过拿这里当做暂时落脚之地,绝不会满足一个小小的连队编制,在拿到实打实的战绩功勋之后,很快便会通过家族运作升任更高职位,挂上几颗金灿灿的将星才是这位大人物的终极目的;
至于那个陆军之星欧格伦,虽然让吉姆异常嫉妒,但面对实打实的战绩和对方在军中乃至商界的关系,就连巴格利也拿他没什么好办法,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少尉了,不过好在欧格伦也和巴格利一样,不会按部就班的升迁,所以最终连队长官依旧是自己。
这次屠杀红藩行动,不但让巴格利少校升迁在望,最美妙的是欧格伦负气离军行为与逃兵无异,哪怕再次回到军队也可能继续留在第七骑兵旅。
上帝保佑吉姆!一切的一切都在向最好的状况发展,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群该死的红藩阴魂不散!
在林中奔驰的吉姆少尉心中愤怒逐渐压过恐惧,双腿紧紧夹住马匹,手持步枪频频向空无一物的身后射击,嘴里不停大声咒骂道:“天杀的异教徒、肮脏的畜生,来吧!活着的时候我能杀光你们,死了能拿我怎样!来啊,上帝在上,下次我会用火把你们烧的干干净净,彻底净化你们这些邪恶的红皮野兽!”
眼前越发稀疏的树木表示,用不了几个呼吸便能脱离丛林山丘进入戈壁之中,吉姆松了一口气,脸上星星点点的雀斑随着皮肤铺散开来,似乎正随着主人心情变化而雀跃。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幽深的丛林,下定决心召集所有人彻底毁掉这里。
一只突兀出现在眼前的脚面却把他重新踢回深渊,他甚至隐约闻到靴子上历任主人留下的强烈刺鼻气息,紧接着,硕大的鼻头已经被自己的鲜血灌满,随着倒飞而出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血色抛物线,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干脆的昏了过去。
空山一叶从树上一跃而下,平滑的面颊有些凹陷,双唇紧闭盯着地上的雀斑军官,原以为这次来的应该是全程与夏延部落交流的欧格伦,却没想到是这种小角色。
“罢了,反正很快便会问清楚的……”
吉姆少尉是被头皮传来的剧痛活活疼醒的。他闭着眼睛忍住疼痛右手摸向腰间,这只不国是一个合格军人遇袭后的下意识动作,但胡桃木枪柄传来的温凉触觉让他一惊之下忍不住狂喜,“竟然有这么蠢的匪徒?去死!”
握枪在手正准备狠狠给抓住他头发的家伙几颗子弹,却被一个朦胧中有些熟悉的马靴后跟一脚踢中手腕。
“咔吧”一声,断了。
背对雀斑少尉的空山一叶脸上没有任何波动,手依旧死死攥住对方头发向前拖拽,就像一个扣住一尾壮硕大鱼鱼鳃的老渔民般稳定,丝毫不管对方抱着手腕翻滚哀嚎。
“到了啊……说了不会让你们久等。”空山一叶心中默念一句,手臂一抖,把手中的美军小军官扔在他的同伙旁边。
“少尉!”“你也被俘了?该死的匪徒!”“你这表子养的杂种,你最好祈祷不要让琼斯大爷脱困,否则我发誓会把你的头拧下来塞进屁股里。”“这位匪徒先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要知道执行任务的士兵身上可没什么钱财,你是不是也盯上这群红藩了?哈哈,放心,他们的钱都在我们营房的钱袋中,只要放我们回去,赎金足够你过几个月大富翁的日子。”
熟悉的嘈杂叫骂声让吉姆咬牙忍住疼痛,入眼之处,正是刚才吓得他肝胆俱裂的印第安坟墓前,那里,五位属下被一根牛皮绳结结实实的捆成一串,但嘴中各种污言秽语仍旧不要钱一样狂喷而出。
“统统闭嘴,你们这群蠢货!”吉姆一声怒吼,让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他知道敢公然袭击他们的匪徒,怎么可能是为了钱!“这位劫匪先生,不管你有什么打算,你最好立刻把我们放了,美利坚还从没有敢绑架现役军人勒索赎金的蠢货,不想吃枪子就趁着我们战友支援赶来之前滚蛋。”
吉姆晃了晃脑袋,撑住身子站了起来打量着空山一叶的背影,只要不是面对亡魂,他身为精锐军人的勇气还是有的。
“这些夏延人是你们杀的?”一个沙哑难听、没有任何语气波动的声音传来,在吉姆耳中,这种声音更像是两块开合的钢板发出的,其中蕴含的无情味道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没有听到回答,空山一叶转过身扫视了几人一眼。
直到这时,他们才总算看到这位胆大包天的劫匪相貌:虽然一身西部牛仔打扮,但拥有一张迥异于西方人的脸,须发蓬乱,显得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深不见底的眸子仿佛阳光都无法从中逃离。
但这一点异象显然没有被这些粗鲁的大兵当做任何威慑力。
“黄皮猪想为红皮猪出头?哈哈哈,你们这些人不滚去修铁路开餐馆,还想学劫匪吗?上帝啊,是你老人家今天在和我们开玩笑吗,哈哈……”
一个士兵放肆的大笑着,竟是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在他心中,不管是拖着猪尾巴辫子的黄种人,还是剪掉辫子的装作文明人的黄种人统统不算人类,威胁性甚至比骡子还要低一些。
“这些夏延人是你们杀的?”空山一叶面无表情,依旧问道,与此同时一脚踹中依旧在大笑的士兵的下巴,骨头碎裂声音覆盖住大笑,只见他身体翻转一圈,脸贴土地,鲜血从口鼻之中流出,很快便染红一大片土地。
“上帝!你杀了马克?表子养的黄皮猪,我……”
话音未落,空山一叶的靴底正正印在这位看不清形势的士兵脸上,受到重击的士兵脖子被折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身体离地向后倒飞而出,被绑在一起的几人滚地葫芦一般撞在一起,但一时谁也不敢再开口喝骂——他们当然也怕疼,更怕死。
“这些夏延人是你们杀的?”空山一叶第三次问道。
看着生死不知的战友,剩下几人再也不敢随意回答,把目光齐齐投射到吉姆少尉脸上,让这位军官感到自己脸上的雀斑似乎都有些灼热发烫。
“这是复仇吗?一定是复仇!”吉姆少尉脑中迅速分析,得出一个让他震惊又不得不相信的事实,否则根本无法解释有人敢公然袭击、杀害美利坚陆军正规军士兵!联想到墓碑上刻的那句话……
他眼珠一转,迅速斟酌语句,拿出应对巴格利少校的态度,恭敬道:“阁下,我并不知道你口中夏延人是什么人,不过如果你指的是生活在这里的印第安部落的话……当然不是我们第七骑兵旅干的!光荣的美国陆军不会屠杀妇女和孩子,我们是奉命前来侦查的。”
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迟疑,光凭语气,估计九成九的人会被唬住。
“哦?呵呵。”空山一叶心中愤怒几乎无法压抑,但脸上连一根胡须都没有抖动,“既然这样……向你的上帝发誓吧。”
“我发誓!上帝在上,这些印第安人的死与我们无关!”吉姆少尉挺起胸膛,誓言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在这一刻,他脸上雀斑如同星条旗上的星星般庄重圣洁。
空山一叶愣住了,经历过众多世界的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对谎言有了十足免疫力,但眼前这位再一次刷新了他对人性的认知。
微微摇头,空山一叶忍住令他有些窒息的恶心,自言自语轻声说道:“你左手上两颗戒指其中一颗是属于夏延人酋长凯特尔的,与他稚羽头冠一样,是属于酋长身份传承之物,莫非你是下一任酋长么……”
没有理会吉姆少尉颤抖的双腿,空山一叶继续用他那独特的沙哑嗓音轻声道:“这几位大兵身上同样有夏延人独有的物品,你们骑乘的军马与村落中遍布的马蹄印一致,如果这些还不够……”
他把手伸进裤兜中摸索几下,在吉姆面前张开手掌:“是否因为太过兴奋,所以领口的制式纽扣都被崩断了呢?”
毫不犹豫,吉姆少尉在空山一叶伸手的一刻掉头狂奔,但只两步之后便被一双大手揪住头发重重摁倒在地。
“上帝在你们这种人眼中屁都不是,人命也一样,除了钱,你们还知道什么?”空山一叶平静的把不断挣扎的吉姆扯回,一脚踢碎他的膝盖,任他在坟前滚来滚去。
对惊恐看着他的三个士兵道:“从头到尾告诉我,这件事是怎么发声的。当然,我很愿意你们中有硬汉存在,这样折磨起来才更有趣。”
“都是巴格利少校的命令,对,还有吉姆少尉,是他们计划洗劫红藩把土地卖给商人的。”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毫不犹豫的把上司供认出来。空山一叶几次出手根本不像正常人,不是速度力量技巧这些外在,而是心理。在他看来,眼前的人根本不能算人,更像披着人皮的机器。
“我知道的最清楚。”另外一位紧接着说道:“我和欧格伦上尉护送商队来过这里,原本是想与印第安人公平交易的,欧格伦上尉不同意巴格利少校的命令,我也不同意,但不敢像他一样抗命,我们是无辜的!”
“吉姆杀了至少三个,战前还说要活捉一个小的把皮剥下来做靴子”最后一名士兵不甘示弱没错,指着吉姆叫到:“我亲眼看到他把一个小女孩的头砍飞出去好远。”
空山一叶心中一痛,闭上双眼静静听着三人大肆推卸责任,整个事件脉络也逐渐清晰。
“哈哈哈哈!你们这几个蠢猪,以为这样就能活命吗?这魔鬼从来就没想过要放了我们,你们说的越多死的越快,哈哈哈,下地狱的时候咱们一定是邻居。”吉姆又哭又笑,相比这几个看不清形势的蠢货,他清楚的知道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无论如何眼前之人也不会放他们活着离开此地,他明显是为复仇而来!
听到吉姆的话,三名士兵立刻闭嘴挤作一团,惊恐的盯着空山一叶。
空山一叶一言不发,闭着眼像是在回忆什么。
只有吉姆少尉仍然疯狂咆哮:“在这里我能屠了这群红藩,到下面我大不了再杀光他们一次,有本事你也跟我一起下地狱去阻止我,哈哈哈,黄皮畜生红皮畜生统统都是畜生,肮脏、邪恶、愚蠢,披上衣服也不是文明人,你们做奴隶都不配,你们永远都是野兽。我们冷了就剥了你们的皮做衣服,饿了就吃你们的肉当粮食,上帝保佑我,上帝保佑美利坚!”
空山一叶缓缓解下背后的长船厂光横放到膝上,闭上双眼盘膝坐下,极力压抑自己的杀意。
懂得对落难者施以援手,懂得公平交换,懂得感恩,怎么可能是野兽!而残忍屠杀了这些印第安人的第七骑兵旅士兵才是真正的畜生!
杀光他们为夏延部落复仇么……如果佐奈在这里她会怎么说,或许她亲自抽出剑递到自己手中,平静的说一句:“畜生算不得人的,夫君。菩萨不但不会降罪,反而会为我们祈福呢!”
“佐奈……”空山一叶喃喃的吐出了他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再也不愿回忆的名字,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个与自己交换土豆的印第安小女孩,清澈的双眼尽是对陌生世界的好奇,怯生生样子几乎没有任何正常人狠心将她斩掉头颅。
伴随着吉姆少尉越发恶毒的诅咒,空山一叶身上杀意一丝丝从毛孔中浸入空气,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虚幻起来。
胖乎乎的小女孩咬着手指流口水的模样和定格生前最后一个惊恐表情的头颅在空山一叶脑中猛然撞击,对佐奈做出的、已经十年不杀的誓言,那道被爱与关怀构成的禁锢杀意的壁垒——终在此刻彻底溃散。
空山一叶对那名少尉点了点头,浑身上下散发所有杀意全部收回身体,让他看起来像一坨没有任何感情的钢铁雕塑,他竟然点了点,张嘴说道:“不错,既然你们认定他们是野兽,我现在认定你们也是野兽,我一样会用你们对‘野兽’的方式对待你们。”
空山一叶握住长船长光站起身,对着被他绑在一起、仍旧清醒的三位士兵道:“虽然就这样杀掉你们与仇恨不对等,但……算了,偶尔我也会仁慈一下的。”
他轻快的抽出被封印已久的老朋友,似乎感受到主人心意,长船长光修长秀丽的刀姿在午后阳光下跳跃着一束束令人悸动的白芒,一闪之下,五个或歪、或躺、或跪的士兵头颅齐齐落地,几股鲜血像泉水般从几人断颈中汩汩流出,不一会,原地只留下一小片略显滑腻的血色污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底正贪婪的吸收着。
空山一叶振动手腕甩干剑身血迹,心中既无得偿所愿的舒爽,也没有愤而破誓的纠结,只有一团清澈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纯粹杀意——如果杀意也能用清澈来表达的话。
地上几个掉落的头颅,就像……就像上个世界中寄给比古清十郎的那只被他削断的酒杯,自然而然,无碍无挂,不像是被利刃斩掉,而是被命运自然“摘取”。
如果比古在这里,一定会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远比空山一叶那些“目剑心眼”“瞬狱杀”“无限次元斩”之类的绝技更让人难以触碰,甚至无法被想象。
毕竟招式奥义可传授,境界却无法学习,只可自身体悟!
“度苦厄、了生死、成大觉……这究竟是杀之道还是菩萨道……”空山一叶心中感叹,难道自己的道终究是落在自己一直极力压制的杀戮之道上了吗?
“这算度得什么苦厄,不过是单纯的了却他人生死的复仇罢了,怎可能让我的剑道成大觉,或许只是错觉吧……”空山一叶有些迷茫。
“你、你这个恶魔!上帝会降下神罚把你劈成一滩腐肉……你是魔鬼,上帝一定会消灭你……”
沉思被吉姆少尉惊恐的吼声打断,只见他一只手撑地拖着断腿向后蹭去,嘴里神经兮兮的叫嚷着“恶人的亮光必要熄灭,他的火焰必不照耀”这类圣经箴言。或许直到此时,吉姆少尉才终成为一个最最虔诚的信徒,期望立刻神雷下凡把眼前恶魔彻底净化掉。
还有这个家伙……空山一叶冷冷看了吉姆少尉一眼,“无论我追寻的剑道是怎样的,今天不会让你那么轻易的死,这并非是道,而是仇!”他心中默默想到。
“我很希望你们那个上帝站在我面前,让他亲眼看着,看着我抽出你腰间匕首,把冰凉的刀刃轻轻放到你脖子上……”
空山一叶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看他能否来救你,此时、此刻,无论上帝神佛,谁来阻止我,我便杀了谁。”
平静又似乎带着无穷力量的狂妄之语,让吉姆仿佛中了定身咒语,任凭刀锋划过脖颈皮肤,这时的少尉早已没有任何反抗勇气。
“你在世上还有5分钟时间,我会用刀在你的脖子前后四周一圈圈的划,每次深上一丝,预计转满273圈后,你的头才会掉下来,为什么是273圈?因为这座坟墓下埋着273名夏延人!放心吧,我的手艺很好,无论多柔软的鱼肉我都可以把它切的和发丝一样薄……”
空山一叶无悲无喜,话未说完,锋利的匕首已经在吉姆脖子上转了两圈,鲜血顿时流出好大一片,那个刚才还一副疯汉模样军官从喉咙深处发出“咯咯”的声音,和杀鸡时发出的声音没什么两样——但鸡比他强的地方在于不会大小便失禁。
刀转了十圈不到,这家伙瞳孔已然失去焦距,口涎顺着脖子汇合了鲜血一直向胸口流去,全身肌肉彻底松弛,虽然还未失去生命体征,但显然,他的灵魂已经彻底离他而去。
看着似乎变成了植物人的雀斑少尉,空山一叶意兴索然的扔掉刀子,拽着他的头发向外拖去。
第二日清晨,小镇广场上不知什么时候竖起的一个用圆木邦成的十字架,上面挂着一宿未归的雀斑少尉,在他脖子上还挂着一块从衬衫上扯下来的破布,上面用血写就一个硕大的阿拉伯数字——2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