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拔刀斋的心【3000字章节】
送走桂小五郎一行人,剑心有些心不在焉的摩挲着掌心的五彩陀螺,除了发呆,这已经是他仅有的小爱好了。
也只有看到陀螺歪歪扭扭旋转跃动的时候,他才感觉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知动辄拔刀斩人的刽子手。
窗外,雪代巴忙碌的身影穿梭在院落中,这个被自己捡来的漂亮女子仅仅一天便融入了这里,无论男女老少对她的态度都相当友好虽然她看起来与自己一样冷淡。
不过,谁又能对一朵柔弱的白梅升起厌恶之心呢,不像自己,浑身上下的血腥味无论怎样搓擦也不会减轻半分……
剑心自嘲的一笑,提起剑迈步出门,这里终究不是自己的“家”,只是任务中的一环罢了。话说自从下山后,哪里又能称得上家呢。
京都的街道永远是一副人来人往的繁华样子,头戴斗笠的剑心很少逛街,这次他想找一家酒馆独自喝到天黑,事实上他更愿意在安静的河滩、偏僻的神社、无人的林间找一隅阳光充足的空地安坐。
嗯?被盯上了,是个高手!
剑心背部肌肉一紧,左手拇指不动声色的按住刀镡,斗笠压得越发低了。不用再看,他早已把方圆百米之内打量的清清楚楚,如果遇到包围第一时间向左前方冲杀,那里有一座汤屋,里面不但人员众多,有水气作为遮挡,最重要的是光着身体的人不可能带武器,所以里面提前布置埋伏的概率很低。
这样,不管是利用地形杀光追击者后从容离开,还是从后门逃到小巷中再利用速度摆脱追杀都是上佳选择。一年中,剑心无论猎杀别人还是被人猎杀的次数太多太多,多到不用周密分析,仅凭本能便可迅速作出反应的程度。
“雾子!这里可是大街上,收起你的杀意!”一个熟悉的女人低呵声音传到剑心耳边,随即这个声音转为温柔道:“剑心,来,在这里。”
剑心手上一松,转过头苦着脸向前蹭了蹭,躬身道:“啊……佐奈姐姐,雾子姐姐,那个……好巧……”
虽然空山一叶与他师傅比古清十郎是同辈,但不管佐奈还是雾子都不允许剑心用长辈的敬语词汇来称呼,这恐怕也是女人的共性。
雾子喜笑颜开的拉着剑心的手,根本不在乎已为人妇的事实她是毫不在乎所谓礼法的。当然,从来也没人教她这些,因为空山一叶更不在乎。
“剑心,你肯定没杀那个女人,是不是,那天晚上你有没有睡了……”雾子挤了挤眼睛,露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当然没有!”剑心一愣,面色涨得像发色一般绯红,气呼呼的挣脱雾子的拉扯,有些色厉内荏的说:“身为剑客,怎可趁人之危,那女子也并非是游女,在下当时只是不忍心……”
“还不是心动了?否则一刀杀了也毫不犹豫才符合刽子手拔刀斋的风格!”雾子抢白道。
剑心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怒视着雾子,但目光着实有些游移不定。他从未如此心虚的感觉,扪心自问,难道真的不是因为动心才放过疑点重重又严重威胁组织情报的女人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佐奈瞥了一眼互不服输的两人,两人都是除了剑术武功增长,个头和心灵都没怎么长大的内心纯洁之人,好在雾子有自己管教、有夫君兜底,这些年过得还算老老实实。
但剑心这小家伙在离开师傅后,却只能自己乱闯,桂小五郎又一贯是个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怎么在乎之人,以至于剑心现在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让人看起来既心疼又可气。
哎,以后自己的儿女可千万不能像这两人一样,一定要严加管教,成为像他父亲一般的超卓人物!佐奈抚摸着腹部暗暗想到。
这个现在看起来更像厨师的超卓人物毫不客气的把提着的一堆食材塞进剑心怀里,冷声道:“本店不欢迎吃白食的家伙,看在我今天心情好的份上,拿着,算作你的饭钱了。”
虽然身为武者双手决不能同时被占用是铁律,但剑心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抱着几乎遮住半个身子的东西跟在几人身后,眼前这位大人的脾气是什么样的剑心非常了解,甚至比身为妻子的佐奈更清楚。
毕竟当初第一眼看到空山一叶,就是一场前所未见的残酷屠杀……何况剑心更不相信有谁可以在这位眼皮底下杀掉自己。
因为早早挂起了歇业牌,所以店内非常冷清。空山一叶按住想要系上围裙忙碌的佐奈,冲着剑心招了招手,“跟我来。”
厨房中,两个当世顶尖的剑客一个手持厨刀运刀如飞,一个手忙脚乱淘米洗菜,时不时传来一句诸如“蠢货”“笨蛋”之类的低喝,但奇怪的是,剑心在这种环境中反而觉得无比安心,就像始终空悬的身体躺在铺满干草的松木床上,那是一种真实的、轻松的安逸。
“或许有这个跟师傅一样强大的男人在,一切都不是问题吧。”剑心一边低眉顺眼的“嗨”“哦”“哎”,一边漫无边际的想到。
或许是腹中的孩子让一贯聪慧敏锐的佐奈分了心,但这会她也看出丈夫对剑心的态度与第一次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当时是单纯的厌恶和排斥,认为少年背叛了好友的付出;现在更多是对不成器的晚辈的教诲,面冷心热的丈夫终究不忍眼前的少年一步步堕入魔道啊!
几尾虎虾和几片莲藕炸制的天妇罗、一大盘味噌茄子、一锅满满的鱼炖萝卜、一碗酱菜便是几人的晚餐了,佐奈拽住猴急的雾子,分出一些饭菜端到楼上,把位置留给了剑心。她知道丈夫有话要对少年谈谈。
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两人之间几乎不用言语便能了解对方的意思。
空山一叶随意夹了几口,便放下筷子端起了酒杯,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剑心,见对方把饭菜扫荡一空,露出满足的表情,这才缓缓开口道:“桂小五郎吝啬到不让你们这些为他卖命的家伙吃饱吗?”
剑心打了个饱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空山前辈的手艺实在太过出色!小荻屋的厨娘除了汤煮的还算可口之外,实在无法与前辈相比。”
“比古这些年过得怎样?”空山一叶冷不丁问出这句话。
剑心一愣,面色立刻暗淡了下来,“师傅他一直是老样子,除了总抱怨前辈离开后再也没有好酒喝之外……”
看到空山一叶依旧面无表情的样子,小声说道:“对了,师傅说、说他现在的剑术一定比前辈要高,他已经参透空山流的所有奥义了,下次比武赢的一定是他。”
“哦?”
“师傅还说前辈的年纪原本便比他大许多,所以……”
“哼!比古这家伙说的倒也没错,我现在的身体的确不如10年前了,而他这个怪物的身体却一直在成长,现在他刚刚三十出头,正处于最巅峰状态,这方面我比他当然差得远。”
空山一叶丝毫不以为忤,但立刻话音一转:“剑终究不是靠谁的力气大便能赢的,我也并未老到提不动剑。到了我们这种境界,如果没有突破到最后一步,无论再战多少次终归还是会平手,这点比古也很清楚,他根本是在和你吹牛而已。”
剑心大惊,这两位在他心中已经是人间无敌,难道还有再次突破的空间吗?
看出剑心的惊讶,空山一叶摇摇头,伸出酒杯让剑心把酒倒满,“小子,你还差得远!不要说我们,佐奈的父亲、当时的日本第一剑客千叶周作便可轻松杀掉你。”
“北辰一刀流鼎鼎大名小子当然知道,我也遇到过很多出自江户玄武馆的对手,他们都很强……”
“好了,看你的样子,心中一定是不怎么服气的。”
空山一叶打断剑心的话,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别忘了,读招并非是你们飞天御剑流独有,你想什么瞒不过我。我与千叶周作交手时你还未出生,那种真正的剑豪可不是你们这种被推出来的所谓‘剑豪’相提并论的,无论你杀了多少人,也只是杀人技巧高明罢了,加上飞天御剑流同境界无敌的特点,才能让你嚣张到现在。”
轻轻咳嗦了几声,他继续说道:“告诉你这蠢小子,当初我遇到过三位忍者,其中一位是雾子的父亲,另外两位是御庭番首领,他们哪怕正面与你对战,活下来的也绝不会是你!”
剑心忍不住想到昨晚埋伏他的那位疑似忍者的家伙,的确很强!但还是脱口而出:“前辈,为什么,我究竟哪里还不够强,师傅说天下已经没几个人可正面胜过我了……”
“因为,你没有心!”
“心?”
“你是不是每次杀人都越来越快,恨不得对方早些超脱?”他死死着剑心的眼睛,不容对方有任何目光躲闪的机会。
“那是为了任务!”剑心端起酒杯,倔强的喊道。
“呵呵……你是不想看到被你亲手杀死的人的狰狞表情、不想听到那些任务目标临死前的惨叫吧!而且……在你心中,杀人前是否早已不打算把他们当做人,只是写在纸上的名字而已?”
空山一叶看着面色突然变得苍白的剑心,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的心与你的剑所指根本是两个方向,相互压抑,不断纠结,这就是所谓的刽子手拔刀斋的真面目!”
手在抖?剑客的手怎会抖?区区一个酒杯!
剑心咬牙,横下心再次倒满一杯酒,一口喝干,不服输的盯着年前的中年男人没有一丝酒馆老板的温和,全身散发出的是洞彻人心的犀利眼神!
“什么味道?”空山一叶突然问到。
“额……嗯,好酒,好酒……嗯!”剑心有些猝不及防,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淡然的看着少年:“的确是好酒,但你确定是什么滋味吗?或者说留在你嘴里的,是酒味吗……那分明是血腥味!”
啪嗒一声脆响,剑心手中的酒瓶摔到地上四散飞溅,就像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一般,或许再也无法愈合,一辈子。
第259章 不要辜负自己的心
剑心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脸上的肌肉扭曲着,双手挥舞,如同要赶走什么。
“我是为了结束乱世而杀人,哪怕深陷地狱亦在所不惜!”一个灵魂喊到。“你是刽子手,手刃无数无辜人民。”另一个声音在心中毫不留情的反驳。
“推翻腐朽的幕府才能让所有人过上好日子!”“然后让一群沾满血腥之人来统治这个国家吗?你又有什么权利决定未来?”
长久以来的纠结因为各种原因而突然爆发,剑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就是心灵修为跟不上身体修为的绝顶武者将要走火入魔的前兆。
不闯过这关,轻则意志消沉而一蹶不振,重则变得嗜杀成性,彻底割舍身为人类的感情。
对此状态空山一叶再清楚不过,当年如果不是他强行压制,加上遇到几位出色的伙伴不断开导,或许就没有以后的故事了。
但剑心面对的情况却更为恶劣,身在一个以杀人为目的的组织中,根本不可能逃避杀人,再加上身边尽是一群心理变态的杀手,剑心没有机会抚慰被割裂的心灵,只能把这种矛盾强行抑制。
“剑是什么,剑客是什么,你,是什么!”
空山一叶一声大喝让陷入狂乱的剑心定身在原地,剑……我?剑客?
“比古总说你是他的蠢徒弟,哼,他这个师傅更蠢,难道这些年只教你练剑,没有教你练习你的脑子吗?!一对笨蛋!”
空山一叶大言不惭的训斥道,年纪大了,脸皮厚度的确随着年龄而增加,他自己完全忘记了如剑心这个年纪时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如果把那时候的他放进这个世界,估计就没维新什么事了,一个心中不存在也不在乎所谓正义,只凭心意砍人的鬼,应该会杀掉所有人才会罢休。
“所谓剑客,是使用剑为武器的人。你师父一定说过,剑是杀人凶器,我一直很鄙视他这种古板的说法。剑就是剑,它不会杀人,只有人才会杀人,也只有握着它的人才能决定是否用它杀人,或者用它杀什么人。”
“而你现在不是剑客,是剑奴,根本没有听从这里”空山一叶伸出食指,指点着自己的胸口,“每次你的心让你放下剑,你都会强行抑制,回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瞳孔还是黑色么?!你最需要的哪里是拯救谁,最该被拯救的是你自己!”
困住剑心的、被以“拯救人民”为名的坚不可摧的牢笼,在空山一叶的一番话后出现一丝裂缝,不,或许在这之前便已出现……只是现在被暴力猛击后再次扩大。
“空山前辈,难道你这一生都是为了自己挥剑吗?”剑心撑住桌子,身子逐渐安静,他虽不情愿,但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信念的确已经开始松动,在承认这点后随即发起还击,力度也丝毫不弱。
在这种情况下,空山一叶无论说是还是否,都会在无形中降低他训斥剑心那番话的力度。
空山一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虚点自己的胸口:“我从未骗过它,所以它也不会辜负我。”
月光破开乌云,在逐渐黑暗的天色中撒下一轮朦胧。
剑心的一颗心似乎得到了洗练,在黑红色的血污侵染中露出纯白的一角。他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后退三大步,这才直起腰转身,映着月色走出店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空山一叶万年不变的冷脸上露出些许微笑。
比古啊,或许真到了这小子要对你拔剑的那天,他应该不会决意下死手了,远在千里之外,我也救了你们师徒一命,这下总算稍微还掉一些当年你舍命救我的恩情。
“空山,剑心这傻小子以后还会杀人吗,感觉他有些不一样了。”一直在偷听的雾子腾腾跑下楼,迫不及待的问道。
空山一叶摇了摇头:“如果那么容易被改变,他也修炼不成飞天御剑流,更不会用出我的那招。”
雾子坐到剑心的位置,双手托起那张怎么也长不大的脸肯定的说:“如果没有那个女人影响,小家伙一定会像上次那样竭力反驳的!”
“夫君,你是想再次出山了吗?”佐奈走到空山一叶身边,目光炯炯的盯着丈夫,以眼前这位的冷淡,固然有提点剑心的意思,但通过与剑心的一番对话,她仍然听出其中的反常。
空山一叶摇摇头,搂住妻子温和的说:“放心,即便你怀上了我们的孩子,我也不会轻易出剑。佐奈,就像我刚才对那小子说的,有了你之后,我的心让我不再为自己而挥剑,一旦我出手,那一定是已经威胁到你们安危的时刻,我真的很不希望让你伤心失望啊!”
但是……不知为何,自从得知佐奈怀孕的消息后,空山一叶有种强烈的预感:恐怕自己留在这个世界的日子不多了!虽然他完全不了解离开的契机,更不想再次独自一人被流放到陌生世界,可终归不由自己控制。
不过他能做到的是,如果哪天真的突然离去,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过上安稳的生活,遇到一些麻烦问题,也需要有人帮忙。
比古自不必说,但窝在山中度日的他,除非遇到危及她们母子性命的大麻烦,轻易不会下山;而桂小五郎这家伙是那种为了理想一贯六七不认的,基本靠不住;这样,剑心这位有情有义的下一代最强剑客就很值得培养保护了。毕竟在这个世界,自己的仇家到处都是,有交情的就只有那寥寥几人而已。
空山一叶必须保证他不堕入魔道,不能提前在这混乱的世道中疯狂而亡。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幕府的统治必须要在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结束!他不可能放任如此大敌存在,如果桂小五郎他们顺利推翻幕府,他可以恪守对佐奈的誓言不再杀戮,而一旦到了让他觉得危机的状况,那么就是他再次拔剑杀人的时刻。
并非为了万民那么高尚的理由,只为不辜负自己的心!
第260章 暗流涌动
女人的美丽容颜,是一切故事的起点。
仔细想来,如果不是雪代巴的长相气质触动了剑心某些情绪,当天晚上,他不可能放过这个有着泄密危机的女子,更不可能让她留在小荻屋照顾长州藩众人起居。心怀恻隐的原因很多,但只有这一条才是根本,不需要罗列其他欺骗自己的借口,因为剑心的心也是这样告诉他的。
他有时甚至忍不住的想,与这样的女子安静渡过一生或许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吧……
空山一叶的话并非有让剑心改变多少目前的生活状态,但的的确确让剑心有了更多的思索剖析自己的内心!否则依照往日那个故意封闭自己剑客,是不可能想这些无聊的问题的。
不过,从小便饱尝乱世滋味的剑心也不可能因为空山一叶的一番话,便改变自己长久以来的信念,他依然坚定认为只有推翻幕府才是拯救这个国家的唯一道路,但与以往单纯在执行任务不同的是,在杀戮的同时他也希望可以保护到自己内心想要保护的人……
好想快一些、再快一些让世道变得安宁下来啊!剑心紧握佩刀起身,迈步下楼,他看到院落中饭正笑眯眯的朝自己招手又有任务了。
“调查结果如何?”身披蓑衣斗笠的桂小五郎坐在茅草搭建的亭子中淡淡的问道。
这里是一座地处相对偏远的山中茶饮店,由于淅淅沥沥的小雨,过路行人更加稀少起来,此时宽大的亭子内只有他、片贝和饭三人而已。
饭嚼着糯米丸子,听到首领的问话,使劲咀嚼了几下斟酌好语言答道:“从口音和习惯来看,她明显不是京都附近的女人;她肯定受到过不错的教育,甚至写得一手好字,这样的人物绝不可能是普通平民,很有可能是关东武士家庭出身;但是,拜托过很多朋友,却怎么查武家名录也查不到‘雪代’姓氏的来历,怎么说呢,或许是近些年才被赐下武士身份,或某个乡下的武士家庭吧。”
桂小五郎背对着饭,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波动,似乎对饭说的这些情报早有预料。
得不到回应,饭只得继续说道:“根据她身上白梅香气息,我加派人手去京都的花街打探,很遗憾,一无所获。”
“故意隐藏身份了吗?”片贝严肃的问道,“难道是……幕府的密探?”
“不,她自从出现便没有跟外界有任何联络的迹象,事实上根本未曾出过小荻屋的院子,周围也并没有可疑人物出现。唉,依我看,她应该是某个落寞武家的后代,沦落风尘后流浪到京都吧,毕竟这些年这种事情很常见。”饭非常肯定的答道。
雨沿着茅草在屋檐下形成一道稀疏的水帘,哪怕再锐利的眼神,看向远方的美景时也是一片朦胧。
“啊……我可以信任你的调查结果吗,饭?”桂小五郎出神的看着外面的雨幕,低声问道。饭内心吁了一口气,语气轻松的说:“我看没问题的。”
“辛苦了。”桂小五郎和片贝重新带好斗笠,在迈出凉亭的前一刻,桂小五郎停住脚步:“今晚的任务安排剑心执行吧,这次目标很棘手,新选组在附近安排了高手保护,如果事不可为立刻安排剑心撤退,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看着二人隐没在雨中的背影,饭有些出神,敏锐如他这般资深密探已经嗅出一丝不安的味道。事实上在剑心遭遇御庭番刺杀后的雨夜,他便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列入怀疑名单,不过自信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的他依旧与寻常无异。
只是,尽快除去绯村剑心这个幕府眼中钉的任务只能被迫暂时中止了,毕竟以他得到的消息来看,新选组正在策划一起针对京都长州藩逆贼的大行动,一切都要暂时为这个计划让路。
至于刽子手拔刀斋?对付你的主力从那晚开始便已经不再是我了啊……饭轻笑一声,和着粗茶咽下最后一口丸子,披好蓑衣直奔小荻屋方向而去。
今晚,他依旧是那个足智多谋的维新志士、绯村剑心的助手、情报专家、善后大师,以及……令人信赖的伙伴!
剑心甩了甩剑刃上的鲜血,看着为目标人物尸体上钉入“天诛”二字的饭。或许是剑术有所进步,或许是心灵更加稳固,他明显感觉自己出剑变得更加沉稳,并非速度变慢的那种沉稳,而是对招数的把握更加了然于胸。
“绯村桑,你的剑术再次进步了啊!真不愧是天才剑客,或许现在那个号称‘天剑’的新选组第一高手冲田总司也不是你的对手了。”饭面露真诚的佩服道,看到剑心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下石阶,饭有些尴尬的追上去,“那个,绯村桑……”
“退后!”剑心低喝一声,拦住饭,俯身握住剑柄戒备的盯着前方:三名身穿新选组服饰的剑客已经抽出刀锋遥遥指向二人!
“逆贼!我乃新选组之须藤,扔下武器,否则杀无赦!”说完这句话需要2秒时间,与剑心冲下二十节台阶、劈出绝杀一刀的时间相同,一时间金属碰撞声、刀刃入肉声、骨头折断声、临死前惨叫声汇成一片。
又是一个2秒,最后一个人体倒地的扑通声后,山间重新恢复宁静,直到此时,呆立的饭才狂奔而来,嘴里喊道:“你没事吧,绯村桑!”
“走!”没有过多话语,剑心看也未看他的战果,转身疾步离去。
“可恶!又有埋伏,竟然还是新选组,藩内绝对有叛徒!绯村桑,你先回去,我要马上通知桂先生!”
二人离开不久,十数名新选组后续支援人员便已举着灯笼来到此地,而此时,地上尸体的血迹还是温热的。
带头的人物正是多日不见的冲田总司和斋藤一两位新选组核心人物,看到顺着台阶向下流到脚边的血液,二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连刀带骨头都被一刀斩断,好厉害!”冲田总司赞叹道。
斋藤一蹲下身子,拇指轻轻捻了捻折成两截的武士刀断口,凝重的看着地上的尸体,“凶手并没有闪避,而是直接以一招唐竹自上而下劈来。由于凶手速度过快,须藤甚至刚刚举刀便被击中刀身,你看,断口是斜的,证明须藤还来不及摆开防御架势。”
“示现流吗?也只有那招‘蜻蜓’有如此效果了,可恶的萨摩人!”一个新选组队士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冲田总司盯着深深插到一旁树干上的断刃,笃定的摇头道:“虽然都是斩断对手武器,但示现流与这次凶手的招数根本不是一个级数!”
“嗯,天壤之别!被示现流斩断的刀不如说是勉强折断,断口绝不可能如此平滑,也不可能还能继续劈开对手的头颅!”斋藤一点了点头,指了指断刀继续说道:“凶手的刀带着绝对的意志把须藤的刀斩断,顺便斩断了他的头骨,然后顺势转身抹过他的尸体,平举刀身切断第二人的腰腹,最后自下而上刺穿第三个人的心脏,你们看地上的脚印,一共迈三步,出三剑,杀三人……可怕!”
“难道是……”冲田总司握了握菊一文字的刀柄,原本轻松的表情带着凝重,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一个名字:“刽子手,拔刀斋!”
“不会错的,一定是他!”斋藤一点了点头,“整个京都也只有他能做到这种地步了,不……不是的,一定是拔刀斋……如果是那个人或许只需一剑便可以了。”
听到斋藤一的话,冲田总司忍不住一抖,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斋藤兄,要继续追吗,他们应该还未走太远。”
“不必了,这次是我失算,如果知道是拔刀斋出手,我应该亲自前来的。”斋藤一站起身,脸上的遗憾之色一扫而空,“何况,只要土方副队可以撬开被抓住的那家伙的嘴,不要说区区拔刀斋,就算是桂小五郎也逃不出京都。这次,定要将这群逆贼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第261章 池田屋事件之近藤勇的愤怒
每个正常成年人的思维都是一个完整的框架,人们的一言一行均衍生于框架体系内,同时,一切活动从思想到行为也在不断丰富这个框架,使其越发牢不可破,成为每个人的思想和行为准则。
就像空山一叶的“是非善恶一切随心”、剑心的“终结乱世,拯救万民”、比古的“世事皆浊,不如自清”,以及……新选组局长近藤勇的“匡扶幕府,维护安宁”。一旦这种被称作“世界观”的框架面临被打破的危机,无论是谁都会竭尽全力进行反击,意志越坚定反抗的也便越强烈!
“长州藩逆贼简直无法无天!”近藤勇捏着口供的手指因极度气愤而变得苍白无比,薄薄的纸张几乎要被他碾碎!
土方岁三叹了口气,“局长,请勿……”“阿岁!”近藤勇红着眼睛盯着自小长大的好友,眼神中充满了被气愤、激动包含着的情绪。这场关系到社稷存亡的秘密,目前新选组中只有他们二人知晓,但听闻如此骇人的消息后,近藤勇愤怒无比的同时早已方寸大乱,此时,他需要的不是新选组副队的冷静分析,而是至交好友的安慰。
“阿勇,请务必冷静,一切有我!”土方岁三轻轻拍打的好友的后背,温和又坚定的表情,完全不是刚才拷打被抓捕的维新志士那副恶鬼般的冷厉。
“阿岁,他们、他们长州藩竟然要火烧京都,劫持圣上到荻城!前些日子听京都守护松平大人暗中吐露,皇室和公卿之间竟然也有不少人暗中配合叛逆,可恶!这群逆贼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外有米国、荷兰虎视眈眈,内有各藩蠢蠢欲动,一旦陛下被劫,立时便是幕府与西南各藩的大战,如此乱战之下,那些平日里便无法无天的浪人必然趁乱大肆劫掠,昔日像我们这样出身农家乡民人家也必将十不存一,如此,天下必亡!”
近藤勇一连串的话吐露出他心中的不安与惊惧,事实上不只是他,所有得知这个消息的佐幕派人士,但凡稍稍有些头脑的,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天皇是什么?是天照大神的后裔、日本万世一系的继承者、所有民众心中共同认定的人间之神!不说在封建而古老的江户时代,哪怕到了近代,绝大多数日本人口中的“为天皇尽忠”都决不仅限于口号!
早在黑船事件爆发之时,即便德川幕府在程序上对以天皇为首的朝廷稍有不敬,便成为各藩武士口诛笔伐的理由,逼得大老阿部正弘不得不开革相关人员并亲自上书道歉才算罢休。更何况以区区一藩封地便欲劫持天皇另立新都的长州藩。
在近藤勇这种以天下安定为己任的人眼中,以长州藩为首的这帮维新志士甚至不再是企图推翻幕府的叛逆,而是要打破两千年日本社会框架的彻彻底底的畜生!
“冷静,阿勇!你已经不是昔日的农民了,你是大名鼎鼎的壬生狼领袖、新选组最高负责人、京都守护大人亲赐的武士近藤勇!”土方岁三的语气恢复一贯的严厉,旋即冷静道:“我们也并非毫无准备,从捉住古高俊太郎的那刻起,那些叛逆的计划就不可能会得逞。松平守护大人已经派出人手严密监视宫内,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藏在京都的叛逆一网打尽!”
近藤勇颓然坐倒,苦着脸道:“即便知晓情报又怎样?组内十支部队已派出八只去各地参与镇压叛乱,短时间内无法返回。留在京都的只有冲田、斋藤、永仓、藤堂几位队长,加上你我二人,一共也不过三十几个人手,而无论长州的桂小五郎、还是熊本的宫部鼎藏都是闻名天下的剑客,还有从土佐、肥后来的大批浪人,兵力是我们十倍不止!”
近藤勇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不只是新选组拥有像冲田总司这样的天才高手,那些倒幕志士,剑术上哪个没有一二绝招?事实上,当初目睹幕府针对千叶周作和空山一叶阴谋的江户各大道馆,对幕府所作所为极其不满,受此影响,门下学徒们也大多厌恶幕府,故此剑术大成之后很少有高手甘愿为幕府服务的。
以至于当下新选组的主要战斗力几乎全部来自像天然理心流、无外流、心形刀流这些乡下小流派,极少有北辰一刀流、神道无念流这等天下闻名的大道场高手前来投奔的,远远比不过原本历史中新选组的高手辈出,战斗力也低了一大截。
如果不是队内经常进行严苛的真剑实战,并竭力研究群战技巧,能否像原本历史中闯下偌大名号还未可知。
“你错了,阿勇”,土方轻笑一声,“第一,哪怕他们有三千人也不可能聚集在一起,一定是分散藏在京都各地;第二,只要我们抓住机会一举消灭那些首脑,剩下的浪人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第三,不要忘了,我们还有京都卫所支援,敌人绝不敢恋战。如果一味逃遁,敌人从气势上便已输了八成,此战我们必胜!”
听到胜利希望的近藤勇裂开大嘴,满脸希翼的抬头看着土方:“阿岁,我们该怎么做?”
土方岁三早已胸有成竹:“他们欲行如此逆天之事,不可能像以往一样隐藏不出,必然频繁联络。继续审问古高,暗中监视他的店铺,派衙役打探他藩浪人频繁出入之地,待时机成熟,集结新选组全部人马一举擒杀!”
近藤勇腾的一声站起来紧紧搂住土方岁三,用力拍打好友后背兴奋喊道:“不愧是阿岁!你等着,我立刻召集冲田他们前来商议。”说完,不顾好友白眼,立刻踏上木屐一溜烟不见踪影。
土方岁三手扶胸口看到好友背影消失,这才长长叹了口气,一缕愁容浮现眉头之上,那三条必胜理由的确没错,不过他没有提醒好友的是,京都还存在一个充满不确定性,却能起到决定性效果的变量:并非那个让无数佐幕人士闻风丧胆的刽子手拔刀斋,而是那位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喜怒无常的剑圣大人!
希望这次行动的地点能离得他远远的、远远的……
“什么?火烧京都、劫持圣上?!好大的胆子啊,想不到那个只会逃跑的桂小五郎竟然有如此魄力。”冲田总司惊叹道。
近藤勇很快便召集起新选组的中坚人物,众人安静的跪坐成两排,看着最前方面色不虞的正副两位局长,几人悄悄对视一眼,知道即将要有大事发生。
但即便心中早有准备,还是被土方岁三放出的消息惊得神魂大震,也只有一贯不在乎这些的冲田总司照旧开起了玩笑。
土方岁三摆了摆手,“不是桂小五郎,听古高说,他与宫部等人闹翻,目前深居简出很少参与会议。不过如此重大事件,身为首领桂小五郎一定会出现,哪怕他不愿意!”
“局长、副局,已经得到情报,那些叛逆的目标就在这几人之间,以他们的风格,不出三日便会安排刺客刺杀。”斋藤一掏出文录卷轴指着被他重点标注的名字继续说:“我想是不是趁此机会埋伏一下,先消灭一部分叛逆……”
“不必!先不要管这些人死活了,我们兵力不多,不容浪费。”土方岁三挥手打断了斋藤一的话,严肃扫视了屋内众人一圈:“京都危在旦夕,圣上安危胜过一切!斋藤,允许你和冲田带人进行日常巡视,但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保护那些白痴和抓捕刺客,而是仔细监视那几处外藩浪人频繁出没之地。”
土方岁三继续吩咐道:“近藤局长负责禀报守护大人,就说我们抓住了逆贼首领宫部鼎藏身边的重要人物,目前正在审问中。注意掌握好尺度不要说得过于详细,否则大人担忧之下,会给见回组插手的余地,反而破坏我们的计划。其余诸位,务必严守口风,在行动之前绝不能走漏消息,这次,我们要全歼叛逆!”
“哈!”
第262章 池田屋事件之风暴之外的男女【3000大章】
连杀三名新选组队士没有让剑心生出一丝波澜,更让他在意的是脸颊上总也愈合不了的伤口,以及,那个一直端着毛巾在一旁伺候的佳人雪代巴。
美人外侧,往日有些死气沉沉油灯摇曳出的昏黄灯光,竟然让剑心感到有些异样的妖娆,但越是这样,他的心中越烦闷不安。
“请先擦去脸上的血吧。”女子光着雪白脚丫轻点地板,袅袅摆动身姿走近剑心,双手托着毛巾递到剑心最舒适便能拿到的位置。
少年下意识的伸手接过擦了擦脸上的水渍,毛巾上若有若无隐含着一股雅致的菖蒲花的味道,混合女子身上的白梅香,竟让他舍不得放下毛巾,只得掩饰的捂住伤口,同时微微屏息,以免自己沉浸在不可名状的舒适气息中。
“你还没睡吗?”剑心忍不住转过头瞥了一眼低眉顺目的女子。
“分房睡也不行呢,看到你出门总是睡不着,想等你……”雪代巴柔弱的回答道。
“不要管我!”剑心脱口而出,女子的话让他忍不住有些莫名的慌乱。
等他回来!这是女人对男人杀伤力极高的话语之一,尤其对于剑心这样从不知家为何物的浪人,离开师傅后,唯一能给他带来慰藉的只有剑,最靠得住的伙伴也只有剑,每夜拥剑而眠,何曾想过有个美丽温柔的女子在每晚苦等自己?
雪代巴没有理会少年凶恶的口气:“不知为何,每次看你出去,总觉得闭上眼睛便会梦到腥风血雨,然后……抱歉。”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像是竭力在忍耐些什么,擦着剑心身侧迈步上楼。
人已消失,但脚趾轻点木梯的韵律却在剑心脑海中久久不曾消散……
清晨,雪代巴托着一条淡蓝色的围巾拉开剑心房间的纸门。天色还未大亮,看到少年依旧是以坐姿怀抱佩刀靠在窗前的睡姿,女子眼睑不由向下压了压,原本的恬淡气质逐渐变得有些冷厉。
跪在剑心身前,雪代巴仔细打量着少年:绯红色的头发下是一张稍显稚嫩的面孔,从颧骨到下巴线条看起来异常纤细柔和,比一般女孩子还要俊美,如果不是紧紧抿在一起的双唇让他的整张脸变得有些肃杀,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的人会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还是小孩子。”女子微微张开嘴唇,心中默念,把手中淡蓝色的围巾披在剑心敞开的怀中,动作轻柔如最关心丈夫身体的妻子一般。
“即使是小孩子,也能杀人!”看到少年左侧脸颊上那道比发色更加殷红的伤痕,雪代巴不禁回忆起那件让她痛彻心扉的往事,以及在佛龛前默默发下的誓言……但是……他真的还只是个孩子……
雪代巴的手慢慢靠近剑心的脸颊,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少年骤然睁开双眼,但比睁眼更快的是他的动作:右手一把捉住对方靠近脸颊的手,靠在左肩上的刀随着沉肩动作下滑,左手反手握住剑柄,随着身体前扑的动作顺势抽出利刃,直直平切呼吸传来之处。
当少年最终睁开眼睛恢复焦距时,刀锋已经划断女子几根垂下的发髻,向前半寸便是她娇嫩的脖颈!
雪代巴没有、也不可能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身首异处。就在这一刹那,剑心强令左手止住惯性,而抓住女子的右手狠狠向前一推,少女撞倒一大摞书籍后,狼狈的仰面摔倒,但总归保住了性命。
每个绝顶剑客都有属于自己的防备空间,没有经过心灵“备案”的家伙一旦趁机闯入这个范围,便会遭到本人的决然反击!只有在两种状况下可以进入他们的领域:一种是剑客伤势过重导致自身毫无知觉,一种是主动开放给心中觉得可以信任之人,而往往信任程度越高,便能靠的越近。
就比如空山一叶可以和比古勾肩搭背,可以和佐奈、雾子肌肤相亲,但想当年斋藤新太郎想走进他二十米之内都不得不凝聚全部剑意抵挡。
剑心当然没有如此逆天的感知能力,但飞天御剑流专修心灵的读招,可以随时使他保持五步之内空间的绝对反应能力,哪怕在沉睡期间,一旦有人进入这个范围,他也能够以最快速度清醒并出剑反击。
今日,雪代巴竟然差一点便能触及剑心的皮肤,如果不是感知到些许杀意,剑心甚至未必能够第一时间惊醒,可见这位雪一样的女子在剑心心中的地位。
“对不起,你……”剑心胸膛上下起伏,看着倒在榻榻米上的女子,自己竟然差一点便杀了她!但,这么早她来自己房间究竟要做什么……还有那股莫名出现的杀意,难道她真的是来历不明的刺客吗?
丝巾从胳膊上滑落,剑心愣了愣,这是……一股淡淡的温暖涌上胸口,让他不自觉的忽略了那丝突然出现的杀意。
“天气有些凉,你又总睡在窗边,所以……”雪代巴拢了拢头发,拾起被撞倒的书籍看向剑心,语气第一次有了些许波动:“这些书……你全部看完了吗?”
“不,我一本也没看过,正好适合撑着睡觉,就摆在那了,刽子手不需要学识。”剑心说谎了,不管是师傅比古清十郎、还是下山后投奔的桂小五郎都不是纯粹的莽夫,在这种环境下,读书是剑心仅限于修炼剑术的第二大活动。
事实上,那些名垂千古的剑圣和大剑豪们无一不是家学渊源之辈,文化修养极高!即便乡士出身、文化相对较低的宫本武藏,祖父也曾出任当地领主的家老、父亲亦是日本出名的剑术家,其本人后期更是精研书道、军法、佛法、绘画,并亲手撰写《五轮书》《兵道镜》等著作,可谓文武兼备。
没有知识积淀便修炼不出更高层次的剑术,已经是剑客的共识,传承十三代之久的飞天御剑流怎么可能培养只会挥剑砍人的宗主?!
雪代巴不置可否,轻声问道:“你今后打算、打算一直这样杀人吗……找不到安全的栖身之所,不抱着刀便无法入睡……”
“我从小便是这样。”
“所以,你今后也打算一直继续下去……”
“这种工作,应该不会持续太久。”剑心收拾好散落的书籍,捡起那枚褪色的陀螺收入怀中,起身拿着属于雪代巴的丝巾递到女子面前,冷淡的说道:“再者,也无需你来担心我。我是个唤来腥风血雨的刽子手,不想令你的东西再次沾染上血腥味。”
雪代巴楞了一下,起身接过丝巾,用一种更为冰凉凉的语气说道:“请原谅我多管闲事了,你的生存方式是我始终无法理解的,打扰了。”
她微微欠身,刚刚走到门口,只听一句温和的话在身后响起“巴姑娘,谢谢你。”
与已经相互产生莫名情愫的两位男女不同,其余所有几日没出过任务的长州藩志士涌进饭的房间,他们迫切想要知道首领的进一步指示,毕竟每日无所事事的躲在旅馆内任谁都会心生不耐。
“那么……桂先生怎么说?”
“他说‘有进一步指示前,严禁轻举妄动’,只有这句。”饭硬着头皮回答道,他知道这绝不是眼前这些人想要的答案,但决心继续做好人的他还是一丝不苟的传达出桂小五郎的命令。
果然,乱哄哄的议论声在房间内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又要我们忍耐吗?”“为什么!”“其他藩很多志士被新选组杀了,我们要忍到什么时候?”“他们最近在京都兵力不足,现在正是大好时机”“一举消灭壬生狼,让他们血债血偿”“我们应该反击”“没错”……
“等等!”饭高喝一声,制止了众人的不忿,严肃的扫视了众人一圈:“藩里有奸细一事已经毋庸置疑,你们想要行动?壬生狼们正求之不得呢!现在唯有耐心等待才是最该做的事。而且……告诉你们我私下得出的结论,不管是藩内还是新选组,最近应该会在京都发生一些了不得的大事!放心吧,总有需要你们杀敌的时候。”
饭在昨晚新选组只出动三位普通队士保护目标人物时,便瞬间产生了怀疑,以他对新选组的了解,哪次不是几大队长带队,出动十几人参与埋伏?
虽然这次自己并没有提前向他们提供拔刀斋的信息,但这也不是这帮没脑子的浪人队伍不做任何埋伏的理由!
所以他们一定遇到了比绞杀刽子手更重要的事。再加上桂先生已经好几天不曾露面,一定是在准备着什么大动作,以自己多年的幕府密探经验来看,绝不仅仅是刺杀几个人物那么简单……
“饭桑,究竟是什么事,可以告诉我们吗?”
“呵呵……”饭神经质的笑了笑,但语气中没有一丝笑意:“知道了又有何用处?无论发生什么,我们的任务不都是只有两个吗?杀掉敌人,不要被杀!”
第263章 池田屋事件之拷问
怀剑上的刃纹如富士山头积雪一般宁静,就如握住它的主人一般:谁也不知被压抑的火山何时爆发。
雪代巴坐在昏暗的杂物室,盯着被抽出一半的剑身,上面映出的眼睛中饱含着剧烈的情绪波动,是苦恼、是怨恨、是不舍?又或许都不是。
女子对剑心的感官非常复杂,她本是抱着复仇目的接近这位传言中杀人如麻的刽子手的,但自看到剑心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这位“带来腥风血雨”的男子并非是个纯粹的杀戮工具。
通过这些日子接触,名为绯村剑心的男子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越来越清晰,虽然为人沉默寡言得近乎于冷酷,但日常中却是个极其温柔的人,尤其是坐在窗口眺望远方天空的眼神。
雪代巴可以肯定,她从未见过如此清澈的双眸,仿佛稚童般的纯净,没有欲望、没有仇恨,有的只是对未来的向往。
少年只言片语中对自己表现看似冰冷无情,但其中淡淡的关心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其中不求回报之意远比那些恨不得一口吞掉自己的男人更为可靠,在少年身边,她甚至体验到一种久违的、名为“安全感”的气息。
如果是身份清白的女人,对这样一位少年多半会青睐有加,就像小荻屋包括老板娘在内的众多女人一般,但每每想到自己身负的滔天仇恨……夹杂在两种情绪下,每日过得异常辛苦,她不知这种逃避的日子究竟还要过多久……
“恕在下冒昧了,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一个富有磁性的成年男人声音从门口传来,其中蕴含的礼貌与克制,在这个遍地恶徒的凶蛮时代十分具有辨识度。
“桂先生?”雪代巴慌忙收起怀剑,想要起身行礼,对于这位长州藩倒幕志士的领袖,雪代巴一直敬重有加。
“不,不用去叫人,我本有事相求。”
灯光闪烁,二人相对跪坐。只从女子背影看,也是经过长久礼仪约束之人,绝不像小荻屋那些农家出身的女侍,更没有风尘游女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媚态。阅人无数的桂小五郎默默点头,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他缓缓放下酒杯,略带严肃的说:“巴姑娘,不止你知否‘舍身取义’的意义。”“舍生取义?”
“这是我的老师吉田松阴先生的教诲,通俗来讲,就是‘疯狂的正义’。而绯村就是承担这‘疯狂的正义’的急先锋。”
“所以就让小孩子杀人吗?”雪代巴低垂的眼睑微微跳动,毫不犹豫的回应道。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这是个他不愿回答的问题!桂小五郎眼神一凝,气质立时一变,由刚才的严肃专为冷厉,看到对面的女子不为所动,桂小五郎叹了口气,“我的故乡有个叫高杉的男人,他是我的好友,也是个一心为民的好人。”
桂小五郎陷入回忆中,他缓缓说道:“但时常会陷入狂暴,容易伤人伤己,这也许是上天为有才能的人设下的劫难吧……但好在上天终归赐予他一把可让他安定下来的刀鞘,是个叫野透的女子。”
“刀鞘?”
“能请你成为刀鞘吗?成为一柄名为绯村的刀的刀鞘!”
“请问……为什么?”
“我不希望绯村变成一柄彻底的利刃,虽然有用,但正因为如此,最终一定会为自己带来悲剧,因此需要一个使其安定的刀鞘。很抱歉,我知道我的要求很矛盾……”
桂小五郎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从女子的反应来看,此事可成她没有当场言辞拒绝。虽然看似温柔恬淡,但桂小五郎知道,眼前这位女子是个极有主见之人,否则也不会只身来到京都这种地方。
或许女子的目的并不纯粹,或许是怀着某种目的,但通过他的观察,女子和剑心两人之间的缘分自那个雨夜便已注定。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时间慢慢安排了,在即将开始的惊天动乱中,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在京都的或许志士都难逃一死……
名为“清晨”的圣物是黑暗的天敌,哪怕再怎么深沉的夜,也抵不过天地间最初的一束光芒。对于苦苦守护京都安危的新选组来说更是如此,这一天,是六月初五,正是京都祗园大祭之日。
热闹喧嚣的街道被重重树木阻隔,让清晨中的壬生驻地显得格外幽静,而随着古高凄如厉鬼般的惨叫,新选组也得来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或许今晚就是剿灭攘夷叛逆的最佳时机!
化作临时刑场的仓库聚集着新选组所有主要高层,没有人注意房梁上悬挂的已经奄奄一息的古高,这种叛逆在交代完情报后剩下的唯一价值,只不过是试刀用的活体草席而已。
“阿岁……呃,土方,确定了吗?”近藤勇一脸期盼的看着土方岁三。
“嗯,根据川崎胜司和渡边幸右卫门的打探,可以确定他们的聚会地点就在三条大桥旁的池田屋!”土方岁三把写满情报的纸片给屋内众人传阅。
冲田总司逐字逐句的仔细看着,但并没有看到他最想看到的那个名字,忍不住脱口问道:“主脑是长州藩的桂小五郎吗?”
“大概是吧,是谁对于我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必须要死!”土方阴阴的吐出这句话,旋即命令道:“诸位,立刻召集所有人马,我与近藤局长再商议一下行动细节,时间不多,请务必谨慎。”
走出仓库,冲田对一言不发的斋藤一感叹道:“只凭一个抓住的叛徒,没想到土方桑能做到这种程度,不愧是新选组之脑的男人啊!”
“土方先生已经把新选组的全部都赌在这次行动上了吧。”斋藤一也不禁十分佩服土方岁三的意志,以当下队内兵力,竟然决心一举剿灭高手众多的攘夷队伍,即便幕府那些大人物也没有如此魄力。
“今晚那个刽子手也会出现吗?”冲田总司终于吐出这个让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名字,对于心中神一般的偶像把他和那个刽子手并列为青年一代最强者,他一直耿耿于怀,不过有限的几次见面,却让骄傲如他也不得不承认刽子手拔刀斋的剑术的确不在自己之下。
但如他们这种级数的高手对决,生死只在一瞬,不生死搏杀一场,没有谁自信可以仅凭观察便知自己可胜过对方。
“很难说,负责肮脏工作的人通常不会出席正式集会,不过……如果真的遇到那家伙,天然理心流会怎么应对?”
斋藤一作为曾经差一点便命丧拔刀斋刀下的经历也一直耿耿于怀,对于那招出自剑圣的神技他没有丝毫把握可接下,但经过多日来与冲田的分析和演练,他已经察觉出一个绝大的破绽,不是招数本身的破绽,而是发动这招的人!
拔刀斋用出这招之前,准备了足足三息时间,以自己的剑术,足以杀掉对手数次;而发出这招之后,那刽子手养伤至少一个月时间,可见对方也承受不住这招的反噬,这便意味着这招绝不是可常规发动的招式,如此一来自己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斋藤一十分期待再一次的交手,不过,看到冲田总司的表情,自己这次的愿望估计很难达成了。
“天然理心流嘛,正如其名,顺其自然而已,也就是说听天由命了,哈哈,那斋藤老兄的无外流呢?”遇到了当然是拔刀放对,难道还能与对方喝一杯不成?这是冲田总司的回答。
“抱歉,这个问题对我太蠢……”斋藤一开了句玩笑。果然,对方是不打算把机会让给自己了。
但冲田老弟,难道你以为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会给你单打独斗的机会吗?那可是关系到组织生死存亡的时刻!
第264章 池田屋事件之出击
“祗园精舍钟声响,诉说世事本无常。沙罗双树花失色,盛者必衰如沧桑。”
六月初五,京都祗园祭。
时至黄昏,从八坂神社到四条大街周边已摆满了花灯,到处响着热闹的祗园子和难得一见的艺能表演。漫步其中,很难想象幕府乱世的人间地狱,一切都被繁花之香,以及更加让人沉醉的女人体香掩盖,所有人都是一副熏熏然的沉醉模样。
路中,两个头戴宽边大沿的平底三度笠的家伙,凭空让空气中多了一股渗人的血腥味。
“绯村桑,虽然组织没有明确命令,但上面的意思是要我们随时做好大战准备,看来这次绝不是执行天诛那么简单。”往日总是一副诙谐表情的饭此时一脸严肃的对身边的剑心说。一旦决心按兵不动,这位混在长州藩内的幕府密探做起队友的确尽职尽责,看起来相当可靠。
剑心不为所动,无论是繁华的大街还是听起来便让人胆寒的消息都不能撼动他的心神,只是斗笠下的嘴唇动了动:“宫部先生的指示?”
“没错,如果你有心爱的女人,最好让她今晚离开京都,趁大乱未起,否则必受牵连!”虽然饭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但雪代巴与剑心的关系早已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就是之前所说的大计吗?”剑心依旧冷淡的问。
“那还用说!”
“桂先生怎么说?”
饭叹了口气:“桂先生最近一直没在藩邸露面,听说好像和宫部先生决裂了。”
“决裂……”剑心脚步微微一顿,被斗笠隐藏的冷硬表情颤了颤。在桂小五郎的指导下修习过吉田松阴著作的剑心对宫部鼎藏并不陌生,同为松阴门人乃至吉田松阴友人的宫部无论剑术还是学识都不在桂小五郎之下。
事实上由于出道甚早,宫部鼎藏在普通攘夷志士心中地位还隐隐压过桂小五郎一头,是激进派倒幕首领,向来与一贯保持冷静的桂小五郎矛盾重重。
不过双方为了攘夷大计依旧保持克制,但这次竟然为了某些事闹到决裂……剑心本能的感到不安,这是比遭遇埋伏更让他惊惧的问题:无论飞天御剑流的剑术有多高明,也无法凭借手中之剑解决这种事。
“究竟是有何事发生,我需要再查一下,不过涉及如此之多的大人物们的事岂能轻易打探到的……话说绯村桑,你打算怎样安置巴?”
“没想过,她又不是我的女人。”心中忧虑的剑心想也未想,直接脱口而出。
饭扯出一丝笑容,“别人可不这么想,她是你亲手救回来的女人。毕竟大名鼎鼎的拔刀斋杀人无数,但救人还是第一次,再好好考虑一下吧,一旦事发被幕府盯上……先走一步,再见了。”
或许是去安排与自己有关的女人了吧……看着饭急匆匆的离去身影剑心默默想到,巴……究竟算不算自己的女人呢?
剑心此时当然不知道桂小五郎已然把作为自己的“刀鞘”的任务托付给了巴,而不管桂小五郎还是雪代巴都从未打算告诉过剑心这件事,他们都知道这是个除了杀人之外,内心几乎一尘不染的少年,一旦说出这种事,年轻的剑客究竟会做出什么谁都不敢预测,总之结果一定是所有人都不想要的……
夕阳下的小荻屋宁静而又萧瑟。
走进房间,剑心抬头望着认真为自己打扫房间的雪代巴,心中不由得一颤。听到脚步声,巴没有回头,只是用她特有的温和声线轻轻说道:“我马上就打扫完了。”
“总是麻烦你。”
“没关系,老板娘吩咐的。”
“是吗……”剑心看着沐浴在夕阳中的曼妙身影,不由得有些发呆。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少年弯腰放下斗笠,掩饰着脸上的不自然。
“请问,不介意的话,今晚能陪陪我吗?”雪代巴依然没有转身,定住身形遥望远方一片喧嚣的祗园祭,声音有些缥缈:“我向老板娘请了假,偶尔也想出去外面散散心,可是,独自一个人又觉得没意思。”
“嗯?嗯……”剑心下意识的回应道,不知为何,心中竟忍不住浮现出一丝名为“欣喜”的感觉,就像得到师傅传授新的招式一般,或许比那种明显的兴奋更能让心灵感到满足……
壬生寺,空荡荡的仓库中。
硬铁摩擦硬木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呀吱呀”声,被倒吊在房梁上的古高俊太郎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呻吟,两根根长达半尺的铁钎从他双脚脚心正中穿透,固定在垂下的铁链中,赤裸的上身完全被血痂覆盖,形成暗红色的硬壳。
随着无意识的痉挛,身体上不断有硬壳开裂,露出里面几乎流尽鲜血的、显得有些苍白的肌肉,就像咧着一张张嘴在笑。
如果不是空荡荡的仓库只有吊着的和站着的两个人,恐怕每个看到如此残酷情景的人都一定会认为这里是地狱。
土方岁三提着雪亮的太刀,他准备亲手处决眼前已经毫无作用的古高,逃走是不可能,而即便被志士救走古高多半也活不过一时三刻,但已经为了此次行动赌上一切的土方岁三不想留下任何后患。
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回光返照下,古高咧着全无一颗牙齿的嘴,死死盯着土方,模模糊糊的说道:“无论你们杀死多少志士,幕府都会完蛋的,还有你,像你这样肮脏的人不配活在干净的新世界,我们很快会再……”
土方岁三阴沉着脸反手一刀利索的削断古高的脖子,一脚把地上乱滚的头颅踢到角落中,反身走出仓库。
比这恶毒十倍的诅咒他都听过不知多少,有被他残酷折磨的志士,也有被他下令斩首的新选组队士,在他心中,这些只不过是弱者的狂吠罢了,丝毫不值得花费精力关注。
当下最重要的是怎样保证行动顺利,如果成了,新选组必将一飞冲天,成为幕府乃至公卿们的依仗;如果输掉这场战役,那么即便新选组依然存在,也不再是他或近藤勇的新选组,因为对于他来说,不赢即是死!
“山崎传来消息,从天黑之前看上去像浪人的各色人等陆陆续续进入池田屋,他混进去侦查,发现熟面孔便有十数人,长州、水户、肥前、土佐的攘夷逆贼基本都在里面了,这次我们必须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大的房间内挤满了新选组队士,但仔细看来也不过二十余人,近藤勇挥舞着手臂,“藤田平助,然后是冲田,以上十人作为先锋,负责第一组,其他人由我和土方指挥。诸位,陛下危矣!京都危矣!杀光逆贼还京都清平,成败在此一举,如果这次纵虎归山,日后我等必将命丧他手。大家听着,有无俘虏无所谓,凡反抗者皆格杀勿论!”
“哈!”装备齐整的众人一脸肃穆,整齐而安静迈入巷中,远方即是灯火辉煌的京都中心!
第265章 池田屋事件之混战
鸭川从众多店铺旁缓缓流过,京都著名的三条大桥不远处的池田屋,乍一看与街边绫罗密布的酒馆没什么区别,如果硬要说的话,也许出入的或面色狰狞或严肃冷酷的浪人稍微比其他店家多了些,不过这种事在京都各家料亭酒馆早已被众人习以为常。
毕竟这些他藩浪人虽然看起来来凶恶,但为了避免麻烦一般不怎么闹事,而且往往出手阔绰,所以比经常赖账的本地流氓和斤斤计较的商屋伙计们更受店主人欢迎。
池田屋二楼,靠近院落一边的一间最大的屋子围坐着不下三十名上述那些杀气腾腾的浪人。屋内气氛很是压抑,良久,一位高大雄壮的壮年男子恨恨的一拍大腿:“岂可修!不等了!桂那家伙应该不会来了,哼,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逃跑的小五郎!我们开始吧!”
听到这位浪人的话,屋内不少人面露不虞的盯着他,但更多的是惭愧低头,不敢与之对视。不用说,这些人都是出自长州藩的攘夷志士。
虽然他们对身为首领的桂小五郎迟迟不现身感到十分难堪,但一个播磨浪人也敢出言不逊就不是他们所能容忍的了。
正当气氛逐渐剑拔弩张之时,坐在主位上的宫部鼎藏缓缓开口道:“大高君,注意言辞!桂桑虽然一直与我政见不合,但他乃老夫生平仅见的卓绝坚毅之辈,绝不会失约,想必是另有要事被耽搁了吧。希望桂先生没有遇到麻烦,最近新选组的活动太过猖獗,毕竟连古高那么谨慎的人都被抓了。”
“抱歉。”大高又次郎嘴上说着道歉,但表情一点也没有抱歉的样子,依旧有些不耐烦的说:“宫部先生,虽说古高并不清楚我们的具体计划,新选组这群狗崽子的鼻子一向很灵,此等大计不容任何差错,岂容桂小五郎儿戏视之!不如现在便开始吧。”
见宫部鼎藏还在犹豫,长州藩志士领袖之一吉田捻磨微微欠身,缓缓开口道:“宫部先生,我代表长州藩诸位向大家道歉,我藩桂小五郎和高杉晋作一系人马一向反对此次计划,这次与宫部先生决裂也在情理之中,即便等他来,也会像上次一样不欢而散,就这样开始吧。”
在众人的应和声中,宫部点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向大家说一下本次火烧京都迎回圣上的具体行动计划……”
近藤勇身着黑色胴丸,右手扛起“诚”字大旗,左手握住爱刀虎彻刀柄大步走在最前。除他之外,队士们人人内罩钢丝软甲,头戴精钢额铁,胳膊上套着制式笼手,全副武装的赶赴池田屋。
明明只有二十几人的队伍,在一股视死如归的气魄凝聚下竟然走出千军万马的感觉,路人无不远远避散。
新选组这群大多出身于武藏、多摩的乡士甚至农家的队士们大多思想单纯,在将军直领长大的他们,一向认为尽忠报国乃武者本分,对那些叫嚣推翻幕府的维新志士极度仇视,这也是新选组强大凝聚力的根源所在。对比派系众多、矛盾重重的各种维新组织,新选组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剑客集团。
此次围剿池田屋的行动,上至局长近藤勇,下至每一个队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有土方岁三显得有些忧虑。
看着逐渐安静下来的街道,土方岁三频频眺望远方,他在等,等京都司代所支援的三千会津藩兵!
虽然那日他对近藤勇表现出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但真正开战时哪有那么简单。二十几个的人手不可能一拥而入,狭小的走廊和房间最多只能容纳几人冲进去,而守备大门至少需要五人、临街的窗边五人、院落埋伏五人,还要有高手带领身手敏捷的队士作为支援小队随时防备突发状况。
这样算起来,仅凭目前这些人马或可斩杀一些叛逆,但想一网打尽几乎是不可能的,偏偏目前池田屋内的维新人士几乎全部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必须全歼方能震慑叛逆。
而且那三千藩兵除了封锁各个路口堵住所有逃跑路线外,还要防止敌方大队人马支援、震慑京都众多蠢蠢欲动的诸藩浪人,最重要的是距离此处仅仅两条巷子的距离,有个他不想惹、不能惹、更不敢惹的人物。
一旦桂小五郎和拔刀斋再次逃到那位大人的店中,或者那位大人选择插手此事……到时有了这整整三千兵马,无论是谁也不可能正面对抗。可是原本按计划到位的三千人,到现在却连个影子都未见。
“可恶!”土方的面色十分难看。
“不等他们了,司代所的那帮混蛋早已忘了身为武士的责任,没有士兵也无所谓,诸君,就我们几个人足够了!”临战时刻,近藤勇竖起大旗狠狠戳到地上,身上散发着难以名状的豪勇。
冲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孩子一般天真的微笑;斋藤一挺直身体,面色越发严肃;其他人受首领的行为所感,无不低喝应声,士气再次暴涨。
“冲田、藤堂、永仓、斋藤,你们四个随我杀进去,阿岁,其他人就交给你了。大家记住,此次行动必须全歼逆贼,不许放跑一个!”
近藤勇说完,大步跨进门口,面无表情的扫视一圈大厅稀稀落落的酒客,冷冷道:“吾乃新选组局长近藤勇,奉命缉拿叛逆,无关人士全部退散。”
话音未落,冲田总司一步跨上楼梯,三两下窜上二楼,对着警惕守备在此处的土佐藩浪人北添吉磨笑了笑,上翘的嘴角似开非开,两道细眉弯成漂亮的月牙,没有半点杀气的将手中菊一文字送入对方心脏。
“不是这个,好希望能遇到你啊……”冲田略带失望的轻轻嘟囔了一句,抽出爱刀,看也不看地上挣扎几下便死不瞑目的尸体,直奔走廊尽头那间最大、最亮的屋子。
“终于还是来了啊……新选组!”宫部鼎藏耳朵动了动,抽刀出鞘,只一闪,房间内四个烛台齐齐而断,在众人的惊呼中陷入一片漆黑。
作为剑术高手,他自然不惧与新选组拼杀,但作为兵法家和此间的最高首领,他宫部不可能冲动的选择杀敌,而是让尽可能多的人逃生。因为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拥有一手不错的剑术,更多的是靠头脑和政治吃饭的各方领导者。
在他心中此时无论杀死多少新选组队士,与他计划中的大事都是毫无意义的,而哪怕死掉一个同伴也会让他心痛不已,虽然已经不可能全部逃走,但尽量能走几个便走几个吧。
“是新选组,撤!沿着邻家的屋檐,散开逃,剑术高明的负责抵挡,快走!”宫部鼎藏立刻起身命令道。
“你们谁都走不了!”越过冲田总司,近藤勇一刀劈碎纸门,提起二尺三寸五分的虎彻指着漆黑一片人头攒动的房间,“全部放下剑束手就擒,反抗者,死!”
“呀呀呀!”靠近门口的一个浪人一声暴喝,搂头盖脸朝着近藤勇脸上劈去。
或许是为了震慑,或许是对自己武艺极度自信,近藤并未躲避,而是一个凶猛无比的上撩把对手连人带刀砍成两截!
“反抗者,死!”近藤甩了甩血迹,再次用刀指着屋内众人。
混战开始!
第266章 池田屋事件之近藤勇的奥义
天然理心流的剑术限于创始人和历代传承人的出身见识,并非后世传说中那么神奇,甚至颇有些简单质朴的味道,说白了只是一门实用性比较强的普通剑术流派。
不要说与飞天御剑流这种神话般的剑术相比,相较北辰一刀流、神道无念流、香取神道流这类顶级流派的传承也多有不如。
天然理心流既没有华丽的招式,也没有让人颤栗的奥义,只是相当坚决的贯彻了剑道中的“二心三先四戒”等原则,本质上与当时的众多关西本地流派没什么不同。
尤其是天然理心流平日练习素振时使用的粗直木刀,最初其实是初代目宗主近藤内藏之助用锄头木柄改装的,因此常常被当地其他剑术流派耻笑为“锄头流剑术”。
直到五代目宗主近藤勇和“天剑”冲田总司的出现,才算彻底扭转了这门乡村剑术的地位。以二人的剑道天赋,加上新选组灵魂人物“鬼之副长”土方岁三的头脑,众人参考幕末各大流派和其他古流剑术,终于完成了对天然理心流剑术的补强,一跃成为幕末乃至当代都不可忽视的大派。
不只是个人战斗力的提升,最让维新志士胆寒的是天然理心流的组太刀之技,也就是小团队多人剑术战技。就像刺杀前任局长芹泽鸭时近藤勇与土方岁三的配合,虽然芹泽鸭剑术比二人高了不少,但面对连绵不绝的攻势加上偷袭,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余地便被斩杀。
第一人以最快速度发动攻击,之后不看结果立刻闪身让位,第二人立刻补刀,再重复第一人的步骤,一轮又一轮……这样如疾风吹劲草一般连绵不绝、让人喘不过气的剑势,叫做“草攻剑”!
被近藤勇一刀两断的尸体并未吓住屋内众人,身为维新志士,那个不是刀头舔血的狠辣浪人!即便剑术不佳的智囊型人物,勇气也不见得比这些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新选组队士差多少。
眼见新选组首领近藤勇几人堵住门口,立刻有人爆喝道:“杀了近藤大家就安全了,其余壬生队士不足为惧!”
六只光着脚的前掌皮肤在地板上挤出刺耳的“吱哑吱哑”声,配合刃筋极正而形成的破空声、提震剑势的怒吼声,让攻向近藤勇的三人迸发出一股决绝气势。
手握长曾弥虎彻的近藤勇,面色比身上漆黑的胴丸更加冷硬。只见他双臂自然下垂,双手虚握刀柄;虎彻长刀的锋刃既不是向下与地面垂直,也不是向前,而是奇怪的摆出斜下45°的角度;他的脚步一错,腰间肌肉有一个明显扭转动作,就像拧紧的橡皮筋一般。
完成这些动作刹那间,敌方的切先已经破到眼前,近藤勇不退不让,身躯纹丝不动,甚至让周围众人产生“他就是座亘古不变的高山”的错觉,这是一种极静的状态。
随后,一声震得众人双耳几乎失聪的啸声自近藤勇胸腔蓬勃而出,与此同时,他平平扫出手中之剑。
不是挥剑,而是类似棍术的“扫”,还带着施压拖刀的痕迹;这一剑的速度也并不很快,就算在普通人眼中也只是“稍快”一些而已,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剑术凌厉的美感。
可就是这样质朴到极点的一刀,把正面敌人自腰间扫成两段,前冲的上半身在这刀的威势下,直接打旋抛飞出门外,惨嚎着撞破走廊对面房间的纸门后再无声息。
这种并不借助惯性和速度,完全凭借自身肌肉力量和与众不同发力方式的短击招式,正是近藤勇的独门奥义虎尾剑。
与冲田总司处处争先的平青眼不同,虎尾剑并非先先之剑,而是深得剑道中“后之先”精髓,在天然理心流中,也只有身为当代宗主的近藤勇完全掌握了此门奥义。
并不是修习难度过高,而是掌握此招之人必须要有超人一等的身体素质、超人一等的判断力,以及超人数等的胆魄!此招仿佛天生为近藤勇打造一般,掌握虎尾剑后,就连冲田总司在生死对决中都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只不过这种奥义由于是后发先至的招数,在这个充满偷袭、暗杀、崇尚进攻的时代,远远不及天然理心流的平青眼、序中剑、手镜剑、山影剑等奥义更受门人欢迎,所以流传的并不广泛。
另外围攻而来的剑士也没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剑术,比萨摩的示现流更让人胆寒。看到同伴在眼前被残酷分尸的惨状,动作中不知不觉出现一丝犹豫,原本趁着近藤勇出招后僵直的瞬间,说不定能让其受伤的围攻,就这样被白白葬送掉。
由于修习“草攻剑”这种集团形剑术而配合相当默契新选组队士们,早在近藤勇挥刀的一刻就已准备好接下来的进攻:一人直接斩断近藤勇左侧对手持刀的手臂,一人刺入右侧对手小腹。加上最开始被近藤勇斩杀的对手,顷刻之间,维新志士已损失4人。
宫部鼎藏看得目呲欲裂,如果不是身处房间最内侧,他有把握带头冲出新选组五人的围堵,哪怕最坏情况也不过是与近藤勇两败俱伤罢了,其他同伴一定可以顺势杀出,不过形势如此,他也不得不开口怒吼道:“大家不要冲动,快逃,近藤勇的首级自有本人亲自讨取!”
清醒过来的维新志士们顿时一哄而散,或从窗户一跃而下,或撞破纸门冲进走廊,房间内瞬间只剩宫部鼎藏和其余两名铁杆亲卫,死死盯着近藤勇。
冲田总司双眼一咪,带着纯真无邪的笑呵呵表情走上前来,嘴里一字一句的问道:“桂小五郎和拔刀斋呢?”任谁也能听出语气中的失望、愤怒、急躁之意,与他脸上的表情截然相反!
宫部鼎藏嘿嘿一笑,毫不犹豫的脱口道:“今晚火烧京都,迎圣上回长州,作为长州藩志士首领,你说桂先生应该在哪里!或许现在他们已经带领大军杀入皇宫了吧……哈哈哈!”
“八嘎!你们这些畜生!”近藤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他一点也没有怀疑宫部的说法,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说得通为什么如此重大的聚会上,身为另一个首领的桂小五郎为何不出现。
一想到京都有可能沦为火海,陛下有可能被叛逆劫持,他便忍不住破口大骂,随即命令道:“冲田、永仓,你们立刻追击逃走的叛逆,不能放走一个!眼前这老贼的命归我!”
想那么多也于事无补,现在近藤勇的目标只有一件事,就是尽快杀死对手,一旦出现对方口中的情况,还能带队救援。
面对盛怒的局长,冲田压住心中不甘,旋即把怒火撒到四散奔逃的人群中,带来一片腥风血雨,其狠辣之处绝不逊于他那梦寐以求的对手。
屋内各方只剩3人,均冷冷的打量各自对手,不死不休!
第267章 池田屋事件之警告
斋藤一平举剑身凝视在走廊中四散奔逃的维新志士们。
在这种狭小的走廊地形中,擅长突刺剑术的斋藤一无疑占据极大优势。再加上内穿钢丝软甲,完全不惧躯干部位被锋刃砍划,所以攻击显得异常凶猛,只不过无论他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堵住所有逃跑的维新志士,尤其是那些见势不妙,冲进其他屋子后再从窗户逃跑的一群人。
拐角处,戛然而止的一声惨叫让斋藤立刻警觉,片刻后,冲田总司出现的身影让他松了口气战斗到现在,无论是谁都不轻松。
看着一地的残肢断臂,斋藤一翘了翘嘴角,“干得不错嘛,冲田老弟。”
“呼……”冲田总司抚胸喘了口气,剧烈咳嗦几声,“还,还好,可惜这些浪人武功平平,拔刀斋那家伙又没有出现,难免让人遗憾。”
“厉害的应该都在外面,也不知土方副长那边情况如何……不必过于纠结,那个刽子手早晚会出现的,我有预感……”
冲田总司遥望远方,绯红的脸颊涌上一股热血,默默想到:“希望能在我还挥得动手中剑之时与你来一次公平对决,如果能杀掉你……或者死在你手上……拔刀斋,我的时间应该已经不多了。”
剑心抬头望着一味屋的招牌有些无语。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雪代巴所说“出去陪她喝一杯”的地点是在这里,否则剑心绝不会答应的。在剑心心中,宁可让他现在独自杀向壬生寺,都不愿踏入这间料亭一步!
无论是空山一叶冷漠嘲讽的目光,还是雾子兴奋的目光,甚至佐奈关切的目光,都让他十分不安。
“绯村桑,怎么了,我上次来过这里,很喜欢。”雪代巴看出剑心犹豫,柔柔的问道。
剑心郁闷的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想转身就走,而是已经来不及了。雾子看到呆呆立在门口剑心后,眨眼间便出现二人身边,肆无忌惮的目光在雪代巴身上逡巡:“咦?小绯村,你竟然还没杀了她!不会是真的看上……”
“雾子姐姐!”剑心赶忙出言打断,拉住有些被雾子的话震得有些色变的雪代巴,机智的开口说道:“啊……那个……很久没来看望过前辈了,所以……对了,佐奈姐姐还好吧。”随即挤开雾子进入热闹的大厅,急匆匆找了张桌子坐下。
就在雾子还要过去纠缠时,却被佐奈唤到身边,低着头不知又被训斥了些什么,这才恋恋不舍的继续她酒馆女侍的工作。
佐奈走进厨房,不一会便端着托盘款款走到剑心身边,冲着雪代巴微微一笑,细心的为二人斟满一杯酒,给了剑心一个鼓励的眼神,这才转身离去,期间没有说过一个字。
“你认识这家料亭的老板?”女子奇怪的问道,在雪代巴看来,身为幕府要犯的拔刀斋不应该出现这种泄露身份的失误,而且不管从老板娘的态度还是女侍的态度来看,与剑心的关系显然不浅,从他们相互之间的表现也能很直接的看出他们之间的亲密。
剑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长长呼出一口气:“嗯,老板是我的前辈,与我师傅是至交好友,也曾数次救过我性命。没有这位前辈,或许我早在5岁时便已经被山贼杀了吧。”
“啊!不需要去拜访一下吗?我……我们这样会不会很失礼?”
剑心看了看冲他微微摇头的佐奈,苦笑一下:“算了,前辈不想见到我。”
“这……为什么?抱歉,绯村君,是我唐突了,不该问你这样的问题。”
剑心摇摇头:“没什么,前辈嫌弃我剑术太低,还自不量力的参与到天下大势中。”
雪代巴惊得嘴巴久久不曾合拢。在她看来,天下间能稳胜眼前这个男子的人几乎是不存在的。这位可不是通过踢馆比试而获得名声的那些当下所谓的“剑豪”们,而是出道一年多来,杀戮过百场、死在他刀下数百个亡魂铸就的名声!
如果不是用武力几乎无可奈何对方,那个阴暗的组织也不会找她做内应,以求寻到他的破绽,让天下志士闻之色变的新选组,也不会屡次被他杀的丢盔卸甲。
这样一个人,竟然被人嫌弃剑术低微……那,里面的那个人,究竟厉害到何种地步!雪代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由酒精带来的红润脸颊也变得有些苍白。
“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厉害人物……”雪代巴喃喃道。
“是啊……世上很多人是你想象不到的,只是他们不愿出山罢了。而且,我师父或许比前辈更厉害。”
“哼!”一声熟悉的冷哼传到剑心耳边,让他握着酒壶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不知何时,空山一叶手中端着一盘精美的刺身来到剑心桌旁,“小子,连你师傅都不敢这样说。”
“啊!前辈。”剑心立刻站起身欠身行礼,随机偷偷看了一眼依旧蒙着面巾的空山一叶,弱弱回到:“我师父他经常这样跟我说……”
“纳尼?!比古这混蛋!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真想和他切磋一番啊……算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额……前辈,我、我陪朋友。”剑心有些心虚的看着雪代巴,脸上的表情就像早恋被抓的孩子一般。
空山一叶暗暗好笑,但语气依旧冷淡的说:“我们来京都就是为了避开那些打打杀杀,可每次你这小子出现,都会惹一堆麻烦上门。”说完不再理会尴尬的剑心,而是把目光转向雪代巴。
被空山一叶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打量,雪代巴有些紧张的欠身道:“前辈,我叫雪代……”
“我没有兴趣知道你叫什么。”空山一叶粗鲁的打断女子的话,摆手止住欲言又止的剑心,“我也没有兴趣了解你的目的,这小子是个蠢货,但毕竟算是另一个蠢货的徒弟,所以……告诉你背后的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如果这小子出了什么意外,他们死定了。”
与敏感而多情的剑心不同,对于敌人,一贯冷酷的空山一叶向来不分男女美丑,不过年逾四旬的他总算没有像年轻时那么决绝狠辣,岁月和生活到底还是会悄然改变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空山一叶。
如果换做以前的他,或许早已提剑杀了过去,再加上暗中的敌人毕竟不是针对自己,所以他也懒得管这些麻烦事,否则哪里用得着这么空洞而心虚的警告。
但就算是言语中稍稍露出的些许杀意,也让雪代巴感觉全身毛孔在这一刻齐齐收回到皮肤中,浑身布满了鸡皮疙瘩;血管中所有血液凝固在一起,似乎连灵魂连同身体一起冻结一般,失去任何思考能力,直到空山一叶的身影消失许久才在剑心的召唤下返回世间她那点微末武艺怎么可能经受的住空山一叶的气势!
“前辈!”剑心挡在空山一叶与雪代巴中间,倔强的仰头盯着空山一叶:“前辈,巴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人,她对我一直很好。我们、我们是朋友!”
“哦呵呵……”空山一叶哑然一笑。
自那天雾子把发生事讲述一遍之后,空山一叶哪怕再怎么不问世事,也知道这女子一定有问题!他甚至从针对剑心的这种鬼鬼祟祟的布置中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
虽然这女子武功相比剑心,低到可以忽略不计;虽然这女子看起来相当温柔,但空山一叶还是捕捉到她看向剑心眼神中犹豫、躲闪,以及深深埋藏着的怨恨之意,这是根植于心灵中的破绽,在他的目剑心眼中来简直如烈日般灼目。
“小子,看来你们飞天御剑流的读招也不过如此,只能读剑而不能读心。算了,总归是你自己的事,喝完酒便赶紧走吧。”说完,空山一叶不再多言,转过身,恢复成那副店老板特有的呆板气质,走进厨房消失了身影。
“没事的,前辈自我认识他开始就是这样的性格,并没什么恶意。”看着依然有些心神未定的雪代巴,剑心赶忙安慰道。
雪代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坐在桌边以手支腮,不停的喝酒。良久之后,她缓缓开口问道:“他是谁……”
“剑圣。”剑心抬手指向东方江户的方向,轻轻吐出那两个字。
人惊,杯落!
268章 池田屋事件之驰援
剑圣!这个时代,任何一位在武家长大的孩子都听到过这个特别的称谓,雪代巴当然也不例外。不管是身为下级武士的父亲还是年幼的弟弟,都以这人为人生偶像,不,不只是偶像那么简单,简直就是神佛一般的人物!
哪怕从她了解到的只言片语中,也知道这位剑圣大人曾经做过多么辉煌的大事。不过传说这位剑圣应该也死于那场惊天大爆炸中,就连幕府也无数次公开或暗中表明他早已不在人世,为什么又出现在这家平凡的小店中,难道说剑心在骗自己……不对!
雪代巴蓦然想起长州藩志士首领桂小五郎似乎就是那位的弟子,而以这么多天来的观察,剑心与桂小五郎的关系相当密切,根本不像是上下级那么简单,而是前辈对晚辈的关怀,尤其是对自己说的那句“你愿意做名为绯村之剑的剑鞘吗”……
剑……鞘……早已成年的雪代巴每次回想起这句话,便被其中的隐含意味羞涩得满脸红晕,哪怕是现在这种阴谋计划即将被看穿的危机时刻。
剑心神情复杂的盯着眼前的女子。
方才空山一叶的话再明白不过,雪代巴接近自己的确是怀有对自己不利的目的,剑心的手伸向旁边的剑柄,“要杀死她么……”皮肤刚刚感觉到触感,却又像碰到烧红的烙铁般迅速收了回去不,不能对她挥剑!
剑心低头,死死盯着依旧在桌上滚动的酒杯,颤抖的手指迟迟不敢触碰剑柄。杀死眼前的女人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但无论出于情感或理智都让他无法下定决心。想到最初雾子对自己说过的关于这女子可疑的话,以及梦中对雪代巴动的杀心,剑心清楚的知道自己并非像空山一叶所说的那样愚钝和色迷心窍,只是……细数自己杀过的敌人,不管是执行任务的对象,还是追击逃跑时的反击,无论是否罪有应得,总归是为了心中大义而拔剑。但眼前的女子似乎从未做过伤害自己、伤害组织的事,反而对自己照顾有加,就连自己所敬佩的、一向睿智的桂小五郎都忍不住想要撮合……
自己身为无情的刽子手,绝不能也不会因为私情耽搁组织的大事,过了今晚,明早就把她送出京都!下定决心的剑心摇摇头,握住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正巧与面色羞红的雪代巴相碰。
“咳咳,那个……”恢复冷静的剑心不顾令人耳热的气氛,有些冰冷的说道:“雪代小姐,明早在下便送你出京,你、你还是回乡去吧。”
雪代巴一愣,呆呆的看着对方,她没想到哪怕被那位剑圣前辈如此警告,剑心依然没有想过要杀掉她!
“心灵这样柔软的男子,怎能是传说中残忍的刽子手拔刀斋……”她扶正酒杯,斟满一杯酒。
“事已至此,看来任务也确实执行不下去了呢,不过如果真的要亲手害死眼前之人……”雪代巴定了定神,眉宇似乎微微展开,有些迷离的盯着剑心脸颊上的伤疤说道:“被你杀死的那些人,死前会看到什么,虽然你们说是为了人们幸福才去杀人,但……我认为世上没有凭借杀人而得来的幸福……”
“我并非胡乱杀人。”
“你是在计算别人有多少生存价值,何况你把这种计算工作都交给了别人,自己只会言听计从。”
剑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淡的答道:“如果对执行任务之人了解太多,我的剑会犹豫。我为改变世道,有这个原因便足够。雪代小姐,我们并非同一世界之人,你这样美好的女子不该染上血腥,明早……”
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疾驰进店,冲着剑心大喊道:“马上离开这里!”
饭脸上挂满汗珠,往日总是一副不在乎表情的他神情急促,“桂先生有危险!”
剑心悚然而惊,眨眼间提刀入手在腰间系好,“到底怎么回事?”
“是新选组!来不及了,必须立刻去支援,路上说!”饭掏出一把铜板扔在桌上,转身便向店外奔去。
剑心回头看了一眼闻声赶来的雾子,点头致歉,随即头也不回的追着饭的身影而去,没有在意身后因剧烈跑动而越来越清晰的白梅香气……
“夫君……”佐奈抚摸着小腹有些忧虑的看向空山一叶。
“我都听到了,无妨,无非是几波疯狗相互乱咬罢了。”空山一叶温言安慰了佐奈一句,语气中充满了毫不在意的态度。
事实上他也根本不在乎谁胜谁负,谁生谁死。就像他当日所说,哪怕桂小五郎因为倒幕而死也只怪学艺不精,空山一叶是绝不会主动出手帮忙的,至于遇到危险后主动托庇到一味屋那又是另一番状况了。
“剑心那孩子怎么办,虽然他剑术高超,但新选组中的高明剑客为数不少,又多是悍不畏死之辈,陷入围攻的话,剑心支撑不了多久的,以那孩子的性格……”
“真是个混蛋!”空山一叶暗骂一句,自从遇到剑心这小子,往日的安宁便一去不复返,虽然心中不耐,但剑心和桂小五郎不同,哪怕为了不让妻子担心、不让挚友断了传承,也不能丢下不管。
“没事,以这小子的本事,一心想逃的话不会比桂小五郎本领更差,大不了我去照看一下。雾子,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这几日长州藩很多浪人在三条大桥附近出没,我还在那里见到几个新选组派出的探子,虽然那里旅舍众多,但杀起来应该很好找。”从不怕麻烦的雾子凑过来一脸期盼的望着佐奈说:“让我去,让我去!空山立誓不动刀杀人,新选组的家伙可不好对付,而且据我打探来的消息,他们好像还要调集藩兵围剿……”
“藩兵?!”佐奈和空山一叶对视一眼,凝重的问道:“雾子,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你确定有藩兵?一共多少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由不得佐奈不慎重!
如果只是新选组这几十人,不管空山一叶出面还是雾子暗中帮忙,怎么也能救剑心脱离险地,但一藩之兵可是数千人的正规武装!
虽然包围京都还远远不够,但仅仅是封锁这几条街的话,足以保证不让一只飞鸟逃脱。
“忍者自然有忍者的手段,你们武士是不会懂的!“雾子得意的吹嘘着:“奉行所的大嘴巴们怎可能守住什么秘密。”
“雾子!”
“额……大概3000人,好像是这么多,听说是从会津过来……哼,暴躁的大妇……”见佐奈似乎要发火,雾子不敢再唠叨,赶紧回答。
“难道幕府真的敢不顾与诸藩约定,出动大军进城吗?看来已经不是几个倒幕浪人到处杀人那么简单了……”佐奈喃喃道。
自家三人是什么身份她当然很清楚,如果有机会杀死他们三人,松平容保当然不会错过,借机派兵围杀的事似乎已经近在眼前!
夫君重伤未愈,自己身怀六甲,雾子又不善正面作战,脑中不禁浮想众多藩兵手持铁炮包围小店的情形,身子不由得轻轻颤抖了起来。
一只臂膀把她笼在怀中,空山一叶熟悉的沙哑声音在她耳边轻声响起:“佐奈,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夫君……”这么多年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佐奈瞬间平静了下来,仰头看着空山一叶,突然伸手把他的面福摘了下来,摩挲着对方已经不再年轻的脸颊:“这么多年,让夫君受委屈了。”
见空山一叶想说些什么,她用两根手指抿住男人的嘴唇,歉声道:“夫君乃无敌天下的剑客,这么多年竟然放下剑,拿起厨刀,我知道这都是因为妾身任性。”
佐奈挣开空山一叶的臂膀,郑重屈膝行了一礼,随即坚定的说道:“京都已经十分危险,现在妾身怀着空山家的孩子,我们不能冒一点险!这间料亭也不能再继续经营了,雾子,去收拾东西,只带钱财武器,其他的全部留在这里吧。”
雾子大吃一惊,“佐奈,你不会是怀孕后糊涂了吧!何况现在正在营业……”“现在顾不了那么多!收拾完我们立刻动身离开。”
“我的漂亮衣服和首饰呢?好吧好吧,谁让你是大妇……”看着佐奈逐渐严厉的目光,雾子噘着嘴一弯腰腾腾跑到楼上,她其实更不舍得这些年偷偷存下来的好酒、更更舍不得与空山一叶一起偷偷喝酒的默契日子……
空山一叶无语的看着两女各自开始忙碌,他虽然觉得佐奈的应对有些过激,感慨现在平静的日子即将一去不复返,不过深知幕府德行的他比佐奈更清楚:一旦让幕府觉得胜券在握,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自己。
至于下一步该去哪里,空山一叶一点都不担心,他知道佐奈一定有早有安排。“看来的确是懈怠了啊……”他自嘲的笑了笑,摸出一壶酒慢慢的自斟自饮起来。
不多时,雾子背着一个几乎遮住她全身的硕大包裹、提着几柄武器奔到空山一叶近前,气喘吁吁的说道:“空山,佐奈已经疯了,你也不劝劝她。”
“雾子!”佐奈走进后厨,放下手中托盘,“如果不是你隐瞒藩兵进城的消息,我们怎会如此狼狈。”
“我……”
“好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还有,你这幅样子让我们怎么隐瞒行踪,除了钱财之外,全部丢掉!”佐奈不由分说,一把抢过硕大的包裹,只取走贵重之物包起来,塞进雾子怀中,任由其他杂乱衣物散落在地。
也不管雾子委屈是神色,提着一把绸布包裹的剑递给空山一叶:“夫君,带上它吧。”
空山一叶似乎万年不动的面颊深深皱在一起,缓缓接过,扯开剑袋,露出了那把伴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爱剑长船长光,熟悉的触感让他不由得感慨万: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动用过这位老朋友了!
空山一叶深吸一口气,缓缓抽出剑身,似乎可以听到这位老友在欢呼雀跃。但,只是一霎间,他便收起将要勃发的气势,平静的想要收刀还鞘。
佐奈左手拦住空山一叶,右手抚摸着空山一叶的手腕,沿着他的手背滑动到刀谭,然后继续向下……手掌猛然握住锋利之极的刀锋!
顿时,一缕鲜血沿着的刃纹布满整个刀身,直至从切先滴在地上。
“佐奈!看来你真的疯了!”
她不顾雾子的叫声,盯着空山一叶既惊讶又痛惜的眼睛,柔柔说道:“夫君,当年被妾身强迫着立下的誓言,自此时此刻,不复存在!”
“佐奈,你不必如此的……”空山一叶轻轻掰开妻子的手指,“我知你心意,可我……”
“你是天生的剑客,是当代剑圣。”佐奈平静的说道:“妾身不希望你出剑时心怀疑虑,不是为了妾身,不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只是为了你自己!夫君,我不能忍受你因我而再次受到伤害。”
空山一叶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妻子所作所为的涵义,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但嘴上仍然笃定的说道:“放心吧佐奈,该出剑杀人时,我不会犹豫,哪怕是为了你。”
雾子挤过来一边为佐奈上药包扎,一边埋怨道:“真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好了佐奈,我们现在要去哪?”
“先找到剑心,保护他的安全,然后我们去大津。”
“大津?”
“距离京都很近,比山下的村庄,我在那里准备了一处住所……”
小小的店内依旧繁闹,里间的三人却已不知所踪,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次品尝到本间老板超卓的厨艺了……
迟来的解封与更新
大家好久不见!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呢……
存稿放完了,所以跟大家稍微聊两句
最近半年洒家其实过得很辛苦,所以作品被锁进小黑屋也许并不是坏事,否则说不定会步那些猝死前辈们的后尘。
我说过,不管如何剑心这篇一定会完成的,当时的打算是,如果再不解封,就去别家投算了,怎么也不能失约,幸好起点还算厚道,我也能继续和大家把故事聊下去了。
看到依然有那么多人推荐收藏月票乃至打赏,洒家其实很开心,也给我带来很多动力。
《追忆篇》很快就要完结了,池田屋之后其实是那些温馨生活画卷,我本人并不想过多描写,所以在我的计划中不超过20章。
下一卷是《最后的武士》,早些时候很多朋友也已经猜到了,很不错的片子,朋友们有时间可以找来看看。
稳定更新的几天结束,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叩首。
第269章 池田屋事件之白热
河原町三条大桥,池田屋。
新选组计划中的全歼行动早已变成一场乱战。棍棒、蒲团、酒瓶、方桌乃至协差、怀剑……无数杂物与武器乱飞,对擅长组团作战的新选组队士们产生不小的影响。
实战杀伐就是如此,有其在这种杂物丰富又地界狭小的环境中,突如其来的抛物袭击或许没有让人受伤能力,但干扰一下对方动作、趁乱进攻或逃走却又奇效。
守在街边的土方岁三推开挂在他刀锋上的尸体,迅速打量了一下战场:地上不时传来一阵临死前的呻吟与哀嚎,有新选组的队士,但更多的依然是维新派浪人。
他对现在的状况有些不满,因为到了现在,面对人数众多且实战经验丰富的攘夷志士,新选组想彻底杀灭对方其实是不可能了。不过想到己方这一战不但以少胜多,更有可能擒杀像宫部鼎藏或桂小五郎这样的人物,他便忍不住涌出一阵狂喜的颤栗。
现在唯一让他担忧的是深陷敌阵的好友。
“平间,里面战况如何?近藤局长为什么还未出来汇合?”他拉住其中一位队士问道,语气不由得带出一丝焦虑。
那队士吐出一口血水,信心满满的回应道:“放心吧副长,听斋藤队长说,局长大发神威,敌人胆魄皆丧,现在应该正围杀浪人首领宫部……”
“敌人有无支援?”土方抬抬手打断对方,依旧谨慎的问道。
“应该没有。”
“既然如此……你去汇合守卫外巷的队士们,防止敌人增援,如果有大队人马出现,不可硬拼,立刻回来传讯,明白了吗。”
“哈!”
从房内杀进院落的冲田总司大口大口喘着气,剧烈的搏杀让他体力极速流失,呼吸尤其困难,让他感觉自己的肺部像炸裂一般。
这种情况其实在新选组队内日常演武中也隐约出现过,不过都被他用笑眯眯的神情掩饰的很好,就连一向敏锐的土方岁三也不曾发现什么。
或许也只有好友斋藤一有所察觉……
每个出色的剑客都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冲田总司知道,自己或许大概已经染上了那个可怕的名词……痨……这种连征夷大将军都无法摆脱的恶疾……
眼前,两名攘夷志士见状立刻直奔冲田而来,从身上沾染的血迹看,肯定杀伤了不少新选组队士,看其严谨的步伐,剑术应该相当凌厉。
冲田总司露齿一笑,这种在他眼里如小孩子一般可笑的剑术可谓破绽百出,如果自己身体状况正常之时,甚至不必闪避,只需侧身抬手,横切前方之人腰腹,再顺势挺剑向上,将后者穿胸而过,也不过是半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嗯?
一个高大的人影闪过,就像冲田预想中的那样,一剑横切,一剑斜劈,两剑干脆利落的杀死对手。
“还没找到桂吗?”斋藤一甩了甩刀上的血迹,仿佛没有看到冲田总司的虚弱,冷静的问道。
冲田眼底闪过一丝感激,若无其事的眯起眼摇头轻笑道:“不清楚,那个刽子手也并未出现,也不知现在在哪里。”
……
“究竟是怎么回事?!”穿梭在祗园祭人群中剑心对前面只顾奔走的饭喝问。
“今晚深夜,宫部先生他们要火烧京都!除此之外他们还打算劫持圣上回长州!”饭的额头冷热汗珠交杂,哪怕身为最出色的双面探子,他也不禁为这个疯狂的计划心惊,最关键的是,他竟然毫无消息,直到事发才察觉,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布置。
“纳尼?!”
“曾经桂先生想阻止,与宫部先生那些人激烈争论,不过据可靠消息,桂先生应该与宫部决裂了。更糟糕的是,新选组已经布下包围,现在志士们很可能已经……”
饭不顾神色越来越紧迫的剑心,继续快速说道:“我现在四处召集人手,绯村桑,你马上去支援!”
“地点!”
“池田屋!”
平日极少闲逛的剑心怎知池田屋所在,但望着已经消失在人群中的饭,剑心咬了咬牙,想要拉住路人询问。
一只手掌拉住他的衣袖,熟悉的体香让他脚步一顿。
“我,我知道池田屋在哪。”雪代巴气喘吁吁的说。
“指路,跟我来!”
现在还不是解决与这女子问题的时候!至于是否把她带入险境,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此时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桂小五郎被乱刀分尸后死不瞑目的惨烈画面。
远处隐约的惨叫声,兵器碰撞声让他明白目的地就在前方。
他的奔驰速度开始逐渐放缓,越是接近池田屋,剑心的脚步变得越小,频率更高,呼吸也开始恢复平稳。
不是他不想快速进入现场救人,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厮杀的剑心知道:快速奔跑会让身体来不及瞬间应对埋伏,自己的脚步声会掩盖细微的动静;而急促的呼吸会让体力加速流失,肌肉变得僵硬,冲昏头脑的焦虑会丧失判断力……
无论出现哪一种情况,对现在战局来说都是致命的!
“他在这里!”“身材娇小若女子,一头红发,脸颊上的伤疤……大家小心,他就是刽子手拔刀斋,倒幕逆贼第一杀手!”
小巷中,相遇不期而至!
剑心抚住刀柄虚握,身体微微前倾,头也不回的冷声道:“快离开这里。”
雪代巴紧紧抓住剑心的手臂,脸上的表情似责备似质问:“你到底还要杀人到什么时候!”剑心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
“我想看清楚,亲眼作见证……”
未等她说完,剑心手臂肌肉一阵颤动,轻易脱离雪代巴的手掌,面对直奔头顶的进攻,他并未像往常一样闪避,而是引刀背向上格挡他身后的女子,不能被伤害!趁着对手空门大开的机会,一刀劈中敌人肩膀。可是,原本应该被斜劈成两半的敌人只是借力狼狈的向后倒去。
“穿了锁子甲吗……嘁,无聊的花招!”砍中对方身体的触觉让剑心瞬间察觉出不对,看着对方五人并未再轻易冒进,而是两人在前三人在后,结成草攻剑阵势警惕的望着他,深知时间紧迫,不能慢慢对峙的剑心沉声道:“走开!别碍事!”
这时,作为前锋的一名队士同样大喝一声:“北辰一刀流平间重助……”
“废话少说!”剑心哪里有与新选组互报家名的性质,他不再犹豫,平举刀身冲进对方阵中。
不远处一座院落阴影中,三条人影鬼鬼祟祟朝着这边张望。
“是你们流派的人,佐奈,眼看就要被小剑心杀死了,不去救一下吗?”雾子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与此同时,剑心利用龙卷闪让过当头一刀,顺势一剑刺入那位北辰一刀流剑客喉咙那里可没有锁子甲保护!
“你看……哎呀,死了!”雾子压低声音,但身体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北辰一刀流很多人在新选组任职。”佐奈没有理会雾子的幸灾乐祸,淡淡回应道。
“搜搜……我记得新选组还有你的仰慕者呢,好像叫藤堂什么的……”
“雾子,安静。”空山一叶面无表情,但其中的警告意味十分浓烈。
“内……空山吃醋了,嘻嘻。”雾子完全不惧夫君威严,娇憨的吃吃笑着。
空山一叶嘴角抽动,当年那个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自闭小女孩,自从与自己有了夫妻之实后像是打开了一道缺口一般,变得既活泼又碎嘴,好像是在弥补以前的遗憾似的,着实另他头痛。
几句话的时间,剑心痛下杀手,身形飘忽,刀刀不离对方咽喉,被维新志士视为梦魇的天然理心流组太刀之技被他正面击溃!五位新选组剑客至死也没有一人能靠近雪代巴三尺之内。
剑心冷冷的回头瞥了一眼女子,决绝转身,向池田屋奔去,那里的喊杀声已经十分微弱,容不得他耽搁。
看着雪代巴毫不犹豫的追随剑心而去,佐奈轻叹一声:“又是一个飞蛾般的女子,被这样的女子缠住……也不知对剑心这孩子是好是坏……”
空山一叶伸手握住爱妻的手,表情中露出些许揶揄,就像在说:当年的你不也一样……佐奈面色微红,嗔怪的轻轻啐了一口,身体缓缓倒向空山一叶肩头。
“小剑心似乎比一个月前更加厉害了,不愧是比古大叔的徒弟,正面比剑也许连我也不是他对手了吧,空山,你说是不是。”雾子拉住空山一叶另一只手轻轻摇晃着,撒娇争宠的意味明显的不加任何掩饰。
“好了,我们跟上去。”佐奈抚了抚额角的发丝,正起身子:“新选组的清剿应该已经结束了,剑心如果冲动出击,或许会有危险。”
“不必担心,有我在这蠢小子死不了。”空山一叶横报佐奈,从矮墙上一跃而下,“或许这次已经不用我出手也说不定……”
明天恢复更新,不好意西大家
如题,忙晕了,没顾上
270章 池田屋事件之相遇
世上有一种气息叫做血腥味,每一个被斩之人的冤魂和血渍都会侵染到持刀人的骨髓里,佛法无法超度亦不能被彻底化解,只能凭借修为掩盖。
最重要的是,当两个或两拨同样散发血腥之人相遇之时,哪怕不用肉眼,都可以被对方感知,这种玄乎其玄的模糊意识,很难被普通人所理解。
四周已经逐渐安静了下来,情况已经非常明朗,以少敌多的新选组大获全胜,队长以上的主力部队未损一人。
除了前去追击的队士,剩下的正在为满地受伤的攘夷浪人补刀,土方岁三的命令很明确不留生俘。
“逆贼首领宫部不敌局长被迫切腹,局长已亲手讨取其首级,我们胜了!”随着屋内一声充满喜悦的吼叫,所有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就连完成任务后负责巡视周边的斋藤一和冲田总司一队人马也松了一口。
“到底还是没出现啊!拔刀斋……”冲田的脸上正在笑,但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斋藤一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平静的说:“这样也好。”“纳尼?”冲田一惊,“斋藤老哥你不是也想第二次和他一决胜负吗?”
“在这种情况下,拔刀斋出现即死!你我赢了他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斋藤一指了指院落中飘扬的新选组“诚”字大旗,严肃的说:“局中法度可不是玩笑,冲田老弟。”
“以我和拔刀斋的剑术风格,或许五招……三招之内已分出生死,用不着队士支援……”冲田嘟囔着。
“你太高看拔刀斋了。”斋藤一似笑非笑的说:“他不可能在三五招之内杀了你。”
冲田脸色一喜,随即好像明白了斋藤话中的含义,满脸黑气的抱怨道:“喂喂,斋藤老哥,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他的对手?跟你们这些人说话真的很无聊啊!”
“或许吧……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想杀了我后全身而退,绝无可能!”斋藤一斩钉截铁的说。
“斋藤队长!冲田队长!这里有情况!”一个队士气喘吁吁的跑来,指着一个方向道:“核对人数时,发现有五人被杀,我们找到一处小巷,他们、他们……”
“速去!”斋藤一众人摆摆手,提刀奔向事发地,满地的尸首正静静的躺在石板上。
“死了不到半刻,尸体还是热的……”只见他翻开尸体仔细查看,接着道:“对手剑术极其凌厉,三具尸体被刺穿喉咙,一具被斩断脖颈,最后一具……竟然直接刺穿前后锁子甲!冲田老弟……”
“嗯,我知道,这种剑术,这种再多血迹也掩盖不住的血腥味道……一定是他来了!”冲田总司目光灼灼的打量着四周,突然放声清喝道:“拔刀斋!我知道你来了,出来决一死战!”
四周一片寂静。
斋藤一摇摇头,止住冲田总司,放声道:“桂小五郎已被我们擒获,拔刀斋,你来晚了,想保住性命的话,快些逃走吧。”
剑心躲在角落中警惕的四处打量,左手手臂依然被雪代巴紧紧拽住。
志士首领宫部鼎藏被杀的消息被他听得清清楚楚,虽然与桂小五郎政见不合,但这位严正刚健的领袖依然十分受到剑心尊重。
攘夷志士遭受如此重创,让剑心心中滴血,但为时已晚,他现在更担心的是桂小五郎的安危,如果不是身边的雪代巴几乎已经挂在他身上,他早已按捺不住想要冲出去救人,哪怕失败被杀也在所不惜!
“嗯?被发现了?嘁,无聊的把戏……”作为老对手,他十分熟悉冲田总司的声音,默默冷笑一声,并没有现身的打算,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找到桂小五郎,而不是与那个天才剑士决斗。
不过,当斋藤一的话传入耳中时,剑心立刻感觉热血涌入脸颊,虽然不确定这是不是新选组的阴谋,而且这一路所见所闻让他很清楚新选组并没有生擒志士的打算,哪怕桂小五郎已经落入他们手上也不免惨遭毒手,但有些时刻,大脑根本无法控制行动!
如果可以,那个人也一定不会叫做绯村剑心!
一把甩开雪代巴,不顾对方惊骇欲绝的表情,大步跨过横在两个小巷之间的小桥,径直来到斋藤一和冲田总司面前,哑声问道:“桂先生,在哪里。”这句话不管从声线到压迫力,都很有些空山一叶的味道。
“呵呵,斋藤老哥,真是佩服你啊,你们无外流果然有独到之处。”冲田总司脸上的笑容溢满,持续数天的抑郁不畅一扫而空!
斋藤一脸上并无得色,反而有些歉疚,不过瞬间便恢复神态,正色道:“用桂小五郎欺你现身或许不光彩,但你乃幕府死敌,抱歉了……拔刀斋,待你战死后,在下会替你尽心收殓的。”
“这么说,你们并没有抓到桂先生?早应该料到的,他怎能被你们这些幕府走狗轻易发现!”剑心喃喃自语道。
他并不为此时的安危担忧,反而长长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在倒幕这件事上,自己的作用与桂小五郎根本无法相比,更何况他也不是没有机会冲出去!
默默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身后的小桥,他愕然发现一道跌跌撞撞的白衣身影正向着此处奔来。
“巴……这蠢女人……”
剑心暗自叹了口气,最大限度俯身抬头,左手持刀,刀鞘斜指身后天空,右手虎口紧贴刀镡虚按刀柄,两只瞳孔似乎没有聚焦到任何敌人,但对面每个人都感觉剑心是在窥视自己这是剑心目前所掌握的飞天御剑流最强起手式。
虽然比古并未传授剑心本门最终奥义“天翔龙闪”,但以剑心的修为,似乎已经隐隐触碰到这一奥义的精髓,这种起手式瞬间爆发出的拔刀神速,几乎已经与天翔龙闪相近,或许是被逼到绝境的下意识反应吧。
冲田总司此时的眼中再无他人,仿佛被吸引般抽出刀鞘扔在一旁,架起不规则的左八相的起手架势,锋刃朝天,刀尖略微下垂,直指剑心,正是冲田总司侵淫十年的天然理心流奥义平青眼!
对于十二岁便能用出这招绝技、并当场斩杀对手的冲田总司,这招在天然理心流内只能算作朴实的剑技已经被他提升为奥义的高度,其神速的三段突刺如此之华丽,简直可以称得上冲田总司的独门绝技,除他之外,再也没有人可以完美用出此招。
一个是生命之火如朝阳般旺盛的倒幕志士,一个用灵魂燃烧自己最后光辉的幕府战士,两位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年轻剑客,就这样即将爆出各自最强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