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终点所在
知道自己的过失,马上勇敢承认,且毫不犹豫的加以改正,这是世界上最难做到的事情,豪杰之所以为豪杰,圣贤之所以是圣贤,便是完美做到了这点。行事用心光明磊落,并参透此关,世间将省得多少杀戮纷争,省得多少遮掩装饰的丑态!
但如果说世间有一类群体不但没有做到上面这些,反而朝着反方向——死不认错,越走越远的话,那一定是这个时代的日本武士们。
他们的做法通常是:我知道我错了,但你不能知道,更不可指责,否则便杀了你;我很愧疚,你又很强,杀不得,那好办,我臣服,我自杀。总之,休想让我真心实意的道歉悔改。
和解?不存在的!
但世间之事又有谁能定义他人的对错?每个人所处地位不同,经历的环境不同,知识结构不同,对于同一件事的看法往往不可调和。或者说哪怕在这个时间、空间维度中所谓正确行为,放到十年、百年乃至千年之后,谁又敢保证一定是正确的呢?
如此一来,矛盾在所难免,而深知自己和对方秉性的武士们,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便成为了日常:既然深知自己和对方均无法被说服,那就从肉体上消灭你,或被你消灭,仅此而已。甚至不能以利益交换而稍有妥协。
以井伊直弼为代表的幕府高层和以小松中岗为代表的底层武士浪人群体,便是在这样的底层逻辑下展开一幕幕的残酷杀戮,不完全覆灭一方,必不能善罢甘休!黑船事件,也只不过是这种矛盾爆发的导火索。
不过,或许有些人挥刀真的是为了这个国家舍生取义,但更多人却是为了一己之私,尤其值此天下大乱的时刻,或打着尊王攘夷、或打着公武合体旗号的浪人们,喊着各种各样他们自己都不甚明了的口号,光明正大的冲进商铺、民宅烧杀抢掠,也便成了这群魔乱舞时代对普通人民伤害最大的祸首。
不管是空山一叶还是佐奈,都觉得当下的世道比几年前他们出走江户时要更为血腥,有时即便行走在官道之上,路旁的尸体也比行人要多得多,可见幕府对全国的控制力已经衰弱到何种地步。也不知如果让小松中岗这种志士得知井伊直弼打算快速签约,再腾出手肃清各路妖魔鬼怪的决定后,是否会对自己执意破坏的行为产生疑虑。
由于脸上的肌肉完全扭曲,原本还算清秀的小松头戴一顶虚无僧的天盖罩住整个头部,但不带佛珠,不持禅杖,反而光明正大的在腰间插着大小两柄象征着身份的武士刀,让人一眼就可知,这位多半是个因某种不可描述的原因被幕府憎恶的存在,再加上身旁三位两大一小同样持刀大摇大摆的斗笠客,这种组合如果不遇到多管闲事又成群结队的官差,几乎可以在这世道横行无忌。
此行的终点便是江户。
“小松桑,一直没有问你,你们有31人,打算在哪里集结呢?不会是各自行动吧?”佐奈忍不住问到。自从那日目睹小松中岗所作所为后,佐奈对其致名誉而不顾的逃跑行为有了彻底的改变,心中也十分敬佩,再也不把他当做“俘虏”看待,言语间也多有尊敬之意。
“空山夫人,实不相瞒,萨摩藩原本有另外两位伙伴要与我一同前往江户,但其中一人临行前改变主意,另一人在离藩过程中被抓,所以只有我自己了。想来其他伙伴的情况相差不多,最终能成功抵达江户的……唉。”小松忍不住叹了口气,友人背叛、前途未卜,让脸上的伤痕远远比不上他心中的痛苦,沉默了一会,继续详细说道:“我们当初约好,在浅草寺汇合,用御守把各自消息挂在神社外第三课树最大树枝的顶端。第一是为了避免走漏消息,其次是幕府很多高官有在做出重大行为之前,前去祈祷上香的原因,在那里截杀总要更容易一些。”
听到浅草寺的名称,佐奈的身体抖了抖,由于父亲在此出家为僧,她对于此处相当熟悉。
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老人家了啊!不知现在过得怎样了。佐奈偷偷看了一眼空山一叶,又回想起当初对方要带着自己拜访父亲正式提亲的承诺,虽然当时被自己坚决拒绝,但哪个少女心中不想身穿华丽的白无垢花嫁,在神明的祝福下与爱人正式结为夫妻呢?
恐怕夫君这些日子以来,哪怕有机会二人独处也坚决不碰自己,应该是不想不明不白的要了自己的身子,想要给自己一个正经的名分吧。这样,雾子也没理由天天与自己睡在一处,像防贼一样守着自己了吧……
这难道是天意吗?佐奈羞红了脸。
迟钝的空山一叶当然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他沉吟片刻,“浅草寺?此地距离幕府核心所在的外城虽说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也是相当繁华的城町,杀人后也容易逃跑一些,你们想的很周全。”
自己几人也可以在此先行落脚,待打探到小五郎的详细消息后,再做出最后的计划。空山一叶虽然没本事做到此点,但别忘了,佐奈可是千叶家的小女,是江户地头蛇一般的存在,想要知道小五郎被关押的地点和布防情况简直易如反掌。
但问题是,即便得知小五郎所在,也不能直接冲进去救人。不用想也知道,以井伊直弼的精明,怎么可能不布置重兵把守,甚至外松内紧,故意放自己冲进牢房再堵住大门,那样即便本领再大也会被源源不断的幕府旗本围杀吧。除了这样又能有什么其他好办法?待行刑那天,守备一定更为森严,直接闯阵劫人更为凶险。
这些日子以来,空山一叶几乎考虑了无数种方式,但总结起来,最终只有两个方向:行刑之前找到漏洞救走小五郎;干脆不管小五郎,直接找上井伊直弼,只要擒住他,一切都不是问题。
他本人更倾向于第二种。但佐奈却相当直白的告诉空山一叶,相比刺杀井伊直弼,生擒劫走对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么多年来,井伊直弼遇刺的次数相当于地震的次数,面对各种层出不穷的刺杀,这位幕府大老身边的守卫力量几乎堪比将军本人,每次出行都有六十位高手随身保护,身边更有河西良敬这种堪比剑豪的人物。
人数少,根本冲不到轿前,人数多,还未出行便已经被幕府的大队人马剿灭。
更何况这位大老本人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卿,身手虽然无法与空山一叶这种级数的高手抗衡,但对付三两个毛贼还是绰绰有余的,也就是说不管空山一叶能否冲过去,但其自杀的时间总是有的。
至于井伊家的府邸?进入内城已经千难万难,哪怕真的能劫走为人质,负责守备的幕府旗本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吧,虽说其权利的确首屈一指,但地位根本无法与将军相比,何况他与当代将军德川庆喜不睦已久,最有可能的结果是,德川庆喜外表悲戚心中狂喜,然后果断下令杀了所有人,包括井伊直弼。
唉,如果比古在就好了,合我们二人之力,不要说井伊直弼这老贼,潜入大奥劫持将军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空山一叶忍不住开始想念起这个世界唯一的好友。
不过这到底是自己的事,不愿打破好友平静的生活,使其置身于危险之中,尤其对方还有个拖油瓶徒弟需要照顾,更无法像自己一样无所顾忌。
回想到当初比古还说过要与自己一起冲进江户内城,杀光腐败不堪的幕府高层时的情景,空山一叶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而此时此刻,同样心忧好友安危的比古清十郎,早已带着幼徒剑心先空山一叶一步抵达江户……
第217章 世间皆苦
与财大气粗的空山一叶三人不同,一贯清苦的比古师徒自进入江户以来便住进了简陋的船宿中。
这种遍布江户大小江边的船宿,其实只是一条条载重不过三五十石、内部相当简陋的木船,船舱内垫着污黄的草垫,窄窄的空间内用草绳隔开,形成几个面积不过半米左右的方形区域。优点是相当便宜,一夜只需付一个天宝钱,相当于一个金小判可以在这里住10年。
以比古的庞大身躯,想躺下睡觉得花费四格区域的费用,加上剑心的两格,两人占据了船舱内接近三分之一的面积,这在那些落魄浪人和贫苦的町民看来,已算是相当奢侈的行为了。
还算比古订的比较早,如果等到每日傍晚,在附近藏屋敷为商户打短工脚夫们便会蜂拥而至,花上一个铜板买一格空间,坐着瞌睡到天亮,然后再次抗起沉重的货物挣得几个铜板,用来维持一天的生计,直到身体再也坚持不住而咽下最后一口气。
剑心曾亲眼看到一个晚上睡在他旁边的瘦弱脚夫,第二天清晨变作一具僵硬的尸体,然后被船宿的老板——一个同样贫困瘦弱的中年男人,偷偷绑上石头扔进河里。
这是除了杀戮之外另一种让人压抑的喘不上气的绝望。
“师傅,为什么大家都很痛苦呢?”剑心闪烁着萌萌的大眼睛,眼底深处却是化不开的忧郁。这一路来到江户,带给剑心的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残酷,甚至包括在剑心看来一向正义感十足且性格炽热威严的师傅都显得很陌生。
在比古清十郎的保护下,没有什么人能对师徒二人造成伤害,但第一次看到师傅冷血一面的剑心依旧震惊不已。
没有任何怜悯、出手毫不容情、死者皆被斩为数段、杀人前后面不改色、从不表现出任何怜悯之色……这还是那个把自己带回温暖世界的师傅比古清十郎吗?为什么挥剑杀人时的师傅与空山一叶前辈如此相像?难道生命在如他们一般剑术高绝之人眼中就如此渺小吗?那自己会不会成为他们的样子?这一切源于什么……
剑心紧紧搂住从不离手的木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他的惊惧之心。
比古清十郎靠着船帮,从不离手的酒壶被摩擦的锃亮,他遥望着川流不息的江河和岸边如同蚂蚁一般的人流,叹息一句:“傻徒弟,世间皆苦,没人能够超脱的。”
“那师傅,学剑是为了什么?难道不能用剑术来保护他们吗!”
“世间苦难并非由剑造成的,也非剑可以解救。用空山一叶的话来讲,学剑就是学剑,哪有为什么。不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学剑是为了更有效率的杀戮,再通过杀戮获得、拓展生存的空间,或保护自己的生存空间不被侵占。至于保护他人,为师这二十几年来,要说真正用剑成功保护的人,应该也只有你了吧。”
我可以救他们一次,但救不了他们一生啊!比古默默的想到。
“为什么大家一定要杀来杀去,不能坐在一起商量呢?”
比古哑然失笑,“傻徒弟,你看当初你的雾子姐姐和佐奈姐姐,她们为了区区空山一叶也忍不住刀剑相加,更何况世间比那个混吃等死的家伙珍贵的东西多太多了,怎能说服对方放手?只有争斗结束后,再由胜利的一方分配各自收获的比例。你还小,长大你便知道了。”比古用一句全世界哄小孩子的通用语,结束了这场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对话。
他不知道的是,天生早熟且拥有一双慧眼的剑心其实已经大概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剑术本身也许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但没有剑术或许任何问题都无法解决。
这一刻起,或许剑心已经模模糊糊改变了自己以后的人生规划。为己学剑或为人学剑;学剑为己或学剑为人。虽然改变的只有一个字,但其意义所代表的人生,已然天差地别……
“剑心,你继续留在这里,为师要出去打探消息了,记住应该怎么做了吗?”
“如果发现有人来攻,不要妄想抵抗,立刻从水中逃走,顺流而下,在来时路过的那个大寺庙集合。”剑心点头应道,但心中忍不住有些埋怨:师傅啊,难道你每次打探都是去酒馆吗,为何总是一身酒气的回来……
“是浅草寺!如果你走错了路,还可向行人询问,不要忘记了。”
不怪比古谨慎,作为幕府头号眼中钉空山一叶的唯一好友,他知道自己的情报早已被御庭番打探的清清楚楚,虽说这一路也没发现有人监视,但他不敢保证来到江户之后能否瞒过那些密探的眼睛,这也是他选择人流混杂且在江中游移不定的船宿作为居所的重要原因。
他的谨慎是有道理的。
比古清十朗那件代表飞天御剑流宗主身份的纯白大氅,与这个时代的衣着风格格格不入。加上他异于常人的身高体型,想不引人注目都做不到,而此时,关于他来到江户的消息早已被御庭番探知,由于其空山一叶好友的身份,也受到幕府的重点监视。
不过到底不敢公然对这个与空山一叶一个级数的高手动手,尤其在江户已经像充满炸药的火药桶的时候,再惹怒一个杀神的代价几乎是幕府不可承受的。而比古的谨慎也让御庭番数次失去他们师徒的踪迹,只有当他出现在城町中的酒馆时才会被重新发现。
比古也不愿如此高调亮相,但在江户没有任何熟人的他想要打探消息,最便捷、最有效的手段之一,就是下级武士、浪人频繁出没的小料亭、居酒屋。
当然,出没于吉原的游女和风吕屋的汤女们也是消息最灵通的群体之一,但对于比古来说,接近这些女人实在太过勉强,如果真的只能这样做……还是让空山一叶去死吧……
第218章 师徒的危机
又是一个宁静的夜晚。
忍受了一整晚居酒屋老板娘鄙视眼神的比古,满身酒气的踱步走向江边船宿所在。
对于只点了一碟盐烤银杏便占据一个座位整整两个时辰的家伙,任谁开店,也不能对这种寒酸又难缠的客人好脸色吧,而且这人竟然只喝自己带的酒!做出这么让人难以忍受的行为后,没有被当场劝走,已经算是相当慈悲的心肠了呢。如果不是看在其壮硕的身材、长长的太刀的份上的话。
不过比古这次收获的消息,让他完全抵消了被鄙视整晚的郁闷:幕府第三号人物、老中阿部正弘带领数名幕府高层离开江户,奔赴小田原城!根据那些武士们的议论,一定是与米国人签约在即,否则不可能出动除井伊直弼外的全部大人物。虽然幕府并未公布具体日期,但所有人都知道签约在即,幕府卖国的步伐已然不可能被各种袭杀骚扰阻挡了,少则三日、多则七日,必有结果!
比古知道,签约之后便是幕府处决桂小五郎的时候,好友说不定此时也赶到了江户,隐藏在所有人都不曾发觉的地方暗暗计划着。最让比古清十郎焦急的是,他无法联络到空山一叶!就连空山一叶是否知道自己已经出山帮忙都不确定。
“这个混蛋!”想不到任何好办法的比古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嗯?毫无预兆下,比古清十朗手中酒壶带着尖啸声向上直冲天际,自然下垂的双手同时朝腰间抹去,配合迈出的左腿做出一个极似拜佛的居合出刀动作,当左脚落地时,双手已然稳稳握住他那把无镡长刀的刀柄。
与此同时,漫天暗器骤然爆发!
如果以天空中飞舞的酒壶的视角来看,比古的纯白大氅几乎已经被漆黑无光的暗器淹没,面对这种密度的打击,即便空山一叶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就在暗器即将临身的瞬间,三个比古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场中,更让人骇然的是,每道身影都在用几乎肉眼看不到速度从不同角度挥出九道剑光,风雨不透的光芒把从四面八方飞来的苦无、手里剑、铁蒺藜等忍者暗器或斩碎,或击飞,“叮叮当当”下起一阵铁雨。
看到没有露出一丝破绽,气息也稳定的可怕的比古清十郎,知道这种偷袭完全无法奈何对方,黑暗中竖起一只手,漫天暗器顿时停了下来。
比古收刀还鞘,随意把刀往肩上一扛,刚巧接住从天而降的酒壶,刀身晃了两晃,发觉壶中没有洒出哪怕一滴酒液,这才满意的摘下,狠狠灌了一大口。
犹如一团朝日升起,比古的气势炽热而宏大,他单手拄剑,向声音发出之处——一个大型仓库最黑暗的角落中,朗声喝道:“阁下再不出来,我便要进去了。”
比古清十郎的感知虽然远远无法与空山一叶相比,但面对偷袭时的从容,明显比空山一叶更胜一筹。作为一个力气、体力几乎没有上限的人形高达,比古清十郎几乎可以将奥义当做常规手段进行进攻或防御。
此次动用结合空山一叶和飞天御剑流双重奥义的战术正是这些日子的研究所得,比古自付除了身体移动速度还不如好友,单以出刀速度来讲已经略胜空山一叶一筹,毕竟飞天御剑流的招牌便是神速拔刀技。
“如果不是得知阁下的身份,还以为是空山一叶那贼子亲临!果然不愧是飞天御剑流一代宗师,竟然能把飞天御剑流传说中的奥义‘九头龙闪’与空山一叶的‘瞬狱杀’合为一招!想不到空山一叶竟会把这招传授于你,看来你们之间的关系比我们情报中显示的还要深厚的多。”不带任何感情的中年男子声音从黑暗中传了出来。
“你们是世上第一个见识我这招‘飞天龙舞’之人,原本打算给那家伙一个大大的惊喜来着。要不要干脆杀掉你们算了?”比古清十郎语气随意,但表情认真的说。
蒙面身影没有被比古的威胁吓住,依旧缓步而出,似乎对自己的武功深具信心。
看了一眼旁边跟着手持钢拐、一脸警惕的翁,再看到对方空荡荡的一条手臂,比古清十郎马上反应过来,“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御庭番首领,还有翁啊,自从空山一叶那家伙离开后,你也不见了踪影,我都不好意思去葵屋赊酒喝了。”
“比古阁下如果马上离开江户返回长州,在下保证,御庭番存在一日,阁下的美酒一日不断。”翁沉声说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带小徒前来天下首善之地涨涨见识,还有太多美景并未参观,又不能为了酒被我那较真的笨徒弟鄙视一生,唉,如果我过几日再回山,翁桑,你的承诺还有效吗?”比古对眼前两人和暗中不知多少埋伏不放在眼中,在这种仓库林立地形复杂的黑暗中,他自信无论对方来多少人都可以冲出包围。
而且,他并没有从对面二人身上感受到哪怕一丁点杀意,这种状态显眼不是为了和他拼命,因为剑心的缘故,比古清十郎也不愿意与御庭番结下死仇。
御庭番首领冷哼一声,语气森严的威胁道:“比古阁下何必自欺欺人,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阁下此番前来江户的目的。空山一叶意图谋刺井伊大老、营救长州反贼桂小五郎,我们御庭番众和江户十万精锐早已严阵以待。阁下若继续执迷不悟,当以反贼论处,格杀勿论!”
比古清十郎挂好酒壶,摇头长叹一声,“世间之事果然无法用道理讲通的,我虽然厌倦了杀人,但也并不排斥。”走是不可能走的,见事情无法善了,他打算出手了!
“呵呵,比古阁下,你的武功我已经见识到了,不错,我们这些人不是你的对手,但你的徒弟就不一定了……”
“你说什么?!”比古清十郎立刻俯身握住剑柄,微微眯起眼睛,浑身精力凝聚下,脚下坚硬的石板竟然发出“咔咔”脆响,竟然被他生生踩裂!
剑客的愤怒从不以语言来表达。比古构出飞天御剑流最终奥义天翔龙闪的架势,杀意牢牢锁定住对面的御庭番首领,他自信一旦发出这招,即便对面是生铁铸造也能一刀两断。
硬顶着似乎能把自己烧成灰烬的灼灼杀意,御庭番首领尽管已经相当高估比古的实力,但发现还是低估了。眼前之人明明就是另一个身体素质加强版的空山一叶啊!
回想起当初占尽地利优势,仍然被空山一叶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终不得不以威胁妇孺和一只胳膊为代价才侥幸活命的绝望心情,现在的状况与当时是何等相似!
哪怕身边有武功不下于他的翁全力保护,周围有二十几位伙伴埋伏,他仍然觉得,不,是相当确定:对手出刀的一刻就是自己丧命之时!
为什么总是倒霉招惹这种对手啊……首领忍不住哀叹一声,努力调整呼吸,用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软弱的语气说:“比古阁下,幕府不愿与你为敌,毕竟阁下从未做过危害幕府的事;御庭番更没有理由与阁下以死相拼,所以并未打算用忍者手段威胁贵师徒的安全。派遣另一波人手,也不过是想要抓住人质逼你们离开江户罢了……”
比古清十郎没有再听下去,立刻放弃杀光这些忍者的打算,朝着江边船宿飞奔,营救弟子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剑心没事自己会送他暂时离开江户,等帮完空山一叶再去接他回长州;一旦剑心被抓或被杀,自己此行的目的就要变动一番了——哪怕违背门派严令,也要让幕府付出代价,不惜一切!
第219章 逃脱
肚子好饿呀。
剑心摸着不停鸣叫抗议的小腹,时至傍晚,除了早上草草吃了一个饭团,他还未吃过任何东西。不过经历过无数惨痛的剑心,忍耐力远比同龄人甚至很多成年人要强得多,只是安静的躺在船舱,一会遥望远方小径,一会看着岸边各色人等的忙碌生活。
今天路上的行脚商好像格外的多呢。剑心看着来来去去不停朝着江边船宿吆喝的小贩,忍不住摩挲着比古留给他应急用的几十枚铜板,想着是否要去买鞋东西填饱肚子,但最终还是决定等待师傅回来。
看来那位老伯生意不是很好的样子。剑心望着一位扛着七层木箱售卖关东煮的中年男子,已经来回在江边路上走了三次,不但船宿中无人赏光,路上行人也鲜有人停下光顾——毕竟还未到下工的时辰。但为何老伯不转换一下地方呢?头几日也从未见他在这里卖啊,话说今天这里来的小贩好像格外的多呢,不但有关东煮、有大福饼,甚至平日难得一见的小货郎都出现了好几次……不对!
敏感的剑心立刻反应过来,虽然他年纪幼小,自深山中长大,没有太多生活经验,但与比古一起生活的日子,没少在习剑闲暇时听师傅讲各地风土人情,按照师傅的说法,这些小贩的生活也就比农民稍强一些,往往身上的一担货物就是其全部家当,是维持一家人生计的根本,他们绝不会久久的在没有客人的地段停留。
已经开始警惕的剑心再次把身体伏低,在船头杂物和船舱阴影遮蔽下,不登上船头休想发现他的存在。经过仔细观察,有5人被他列入极度嫌疑的范围之内,三个小贩、一个乞丐、一个浪人,他们的目光不但没有集中在过路行人身上,就连吆喝声也相当稀疏,目光总是在停靠在江边的小船中游弋,像是在寻找什么……
回想起师傅前来江户的目的和每日不变的叮嘱,剑心瞬间反应到,这些人是在找自己!好险!如果不是自己体型幼小,一直躺在舱内,江边又停靠了数百艘各色船只,说不定早就被发现了。嗯?三个小贩聚在一起了,乞丐也凑了上去,像是在打招呼,或者是商量些什么……乞丐已经开始一艘船一艘船的仔细查探了吗?
此时,剑心已经无比确定,这些人就是在找他!望着怀中的木剑,又看了看岸边的五人,剑心摸出一柄巴掌大的粗糙小刀,在船帮内侧快速刻出几个字,看准几人的视线盲点,在杂物的掩护下悄悄没入水中。
一圈涟漪从船尾出现,在夕阳的映照下扩散到远方……
滔滔大江。比古大步迈进快要坐满的船宿,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望着剑心空荡荡的位置皱了皱眉。船上的物品还是那么杂乱,但依然留在原位,松垮垮的草绳也与离开时没什么不同,应该没有发生打斗。这样的话,要么剑心在毫无反应的情况下已经被抓走,要么……
比古来到剑心的位置,看着隐蔽角落中歪歪扭扭写着“我没事”三个字的新鲜刻痕,心中长出一口气,喃喃道:“笨徒弟,想不到偶尔你也会聪明一次,不愧是我比古清十郎的弟子。”随即冲着岸边喊道:“想不到堂堂御庭番也有失手的时候,对手还是个6岁稚童。记住,我飞天御剑流无敌的不只是剑术!你们好运,这次可留得性命,但谁要再敢跟来,那便不要怪我剑下无情!”
说完,比古从怀中掏出一把铜板塞到其中一个脚夫怀中,“你们另寻他处休息吧,抱歉,坐稳!”说着抓住船宿老板手中长长的竹竿向岸边狠狠一点,小船立刻如利箭一般冲向江心,三下两下便没入黑暗中,再也看不到踪迹。
“首领,怎么办?”翁看着小船消失,有些忧虑的问道。
“废物!五个御庭番好手竟然抓不到一个孩子,甚至连他什么时候跑掉都不知道!回去准备领罪吧!”面色阴沉的御庭番首领咬牙说道,“怎么办?让他走!只要比古清十郎不离开江户,最多一天便能再次找到他的踪迹,他们这些隐世流派都是死脑筋,御庭番有记载,每一代飞天御剑流宗主都不允许脱掉那件披风,比古清十郎当然也不例外,虽然他的剑术与空山一叶不相上下,但比那个贼子容易对付得多!空山一叶依然没有消息吗?”
“正在加派人手追查。不过,首领,以他们二人的武功哪怕找到了,我们也没办法抵挡,不调集铁炮队进城,很难留住他们。”
“铁炮队?呵呵,摆设罢了。黑船上米国人的铁炮才是真正的铁炮,无论威力、发射速度、距离都是铁炮队用的火绳侍筒10倍不止!以那两人的武功,如果人数少,恐怕还未点燃火绳便已经被杀光了吧。这种已经用了300年的东西,也只能在防守中有些作用罢了。而且,翁,如果在繁华的城町中发现了他们,你敢下令开枪吗?”
翁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道:“或许……”“你不会的!幕府没人敢下这个命令,否则必被天下所不容!”
独臂首领有些悲哀的说:“其实早已被天下所不容了。自去岁黑船来袭之后,幕府威严丧尽,各藩叛乱不断,反贼又何止一个空山一叶?但御庭番已为六代将军效力,身为忍者,面对任务不得逃避!听令,严查空山一叶、比古清十郎及其弟子下落,除了那个幼童,发现另外两人后决不能与之交手,要用最快速度回来报知;另外,召回江户附近各藩御庭番众,加派人手日夜监控江户,在与米国人签约前,决不允许江户出现混乱!敢于制造混乱者,不必报告,当场杀无赦!”“哈!”
空山一叶,无论你躲到哪里,最终还是要救你的弟子,我不信你不出现,看你有何本事从重兵把守的狱中救人!
第220章 刑
浅草寺周边城町在这个时代被称为“江户第一闹市”,其原因当然不是江户人信仰更为虔诚,而是这附近拥有全日本第一的花柳巷——吉原游廓。自两百年前迁移至浅草寺附近后,吉原游廓的面积便一直在增大,最终稳定为当下的模样。
吸引人的不只是来自秋田、博多乃至京都的貌美少女,而是吉原是这个时代江户城唯一可以在夜间营业的场所!这个拥有土堀和壕沟,犹如城中之城的美妙之地,吸引着来自日本各地的大名、豪商、旗本,只要进入这里,外面的一切身份便得以抹平,不管你是华族、士族,还是商人,一律平等对待——这里只认钱。
当然,吉原的消费水平亦如云端般高不可攀,对囊中羞涩之人极其不友善,使得那些家道中落的武家常常感叹这里的花魁们“不爱武士爱豪商”了。
由于这里几乎囊括了江户城中一半的消费,附近也是大商屋和小商小贩们的天堂,各种店铺应有尽有。从宗教活动、娱乐活动到商业活动,这附近全部可以满足,故此,来自全日本的武士、浪人、商人,只要怀中揣着金银的,都会来到此处“朝圣”一番,其中当然少不了被幕府厌恶的人物。
比如空山一叶几人。
一心拯救万民的小松中岗,刚刚向空山一叶告辞,来时路上的多番打探让他了解到,他们这些志士的目的地不在江户,而是小田原城,小松一刻也等不及,马上便要前往浅草寺汇集“锄奸队”的同伴们,计划他们的行动。
空山一叶对此虽然不很看好,但也没有阻拦的意愿,只是原本想利用他们扰乱幕府视线的打算告破,心中微微有些遗憾。
“夫君,我们接下来打算如何?”佐奈有些雀跃的问道。她当然很想马上带着空山一叶去浅草寺见父亲,但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可能直接前往探访?而且此行目的是为了救桂小五郎,不是来定亲……
空山一叶打量着拥挤的街道,沉吟片刻道:“寻一处人少些的位置安顿下来,最好离浅草寺近一些,方便晚间你我一起前去拜会千叶前辈,另外,帮我打探一下小五郎的消息。”
虽说早已制定好了计划,但具体实施只能拜托佐奈,不管是前世的东京还是现在的江户,在空山一叶的印象中都是由房屋和人聚集而成的超大怪物,能躲远便躲远;而且如果以他现在的面目去打探消息的话,估计也只能如比古一般流连于酒馆之中,不但效率十分低下,更不可能得到那些涉及机密的具体信息。
雾子就更不要说了,虽说打探消息才是忍者的本职工作,但她一辈子见过的人数加起来也没有这半日多,一直处于半茫然状态,属于被照顾的状态,黑夜、山林、搏杀……这些才是她的主场,一旦在江户城中落单,能否找到出城的路都不一定……只能寸步不离空山一叶,原本便已足够冷酷的小脸更加阴沉。
“是,夫君。”佐奈欢喜的应道,“我记得净闲寺附近也有几处生意不是很好的寓所,那里距离吉原很近,是收埋那些很可怜的妓女之地,夫君,跟我来。”
安顿好三人的住处之后,佐奈当即告辞而出,开始发动千叶家的大小网络搜集江户最近发生的大事、井伊直弼动向、桂小五郎的情报等等,天色还未大暗之时,一脸忧虑的回到宿馆,原本将要与空山一叶拜见父亲的大好心情荡然无存。
“怎么了,佐奈?”“夫君……”少女把头埋在空山一叶胸口,“情况对我们相当不利,我怕……”空山一叶早有心理准备,井伊直弼这般难缠的人物如果能让他打探出好消息,那才是更惊惧的事。
拍了拍佐奈的后背,空山一叶沙哑的嗓音不带任何波动,带着一股安心的力量柔声说:“没事的,只要小五郎还未死,其他一切都是好消息。”
听到心爱之人这样说,少女重新恢复精神,有些贪婪的深深嗅了一口空山一叶的气息,在雾子不满的目光中打开一个大大的包裹,抽出其中一张地图道:“夫君,你看。”
她指着其中一个画圈的地点,“桂小五郎被幕府关押在一之头监狱,其实并不让我意外,以前听前辈讲,这里历来是幕府关押重犯的地方,两百年来从未有人能够从这里被救走或逃走。据町奉行和监狱带刀传出的消息,井伊直弼有意判处桂小五郎磔刑……”
“磔刑?那是什么?”空山一叶疑惑的问。
“磔刑就是行刑前先要游街示众,我小时曾见过一次,把人钉在木架子上,用马驮着游街,周围至少有五十个衙役负责看守,最前方衙役举着纸做的大旗写上犯人性命、罪行这些。”
佐奈定了定,有些颤抖的说:“重要的是,犯人拉到刑场后,不是用刀斩首,而是两个非人用木枪刺犯人双肋,非人没有修炼过武艺,所以一般要捅上二三十枪才会刺烂犯人的肌肉,内脏会从伤口中流出,在身体两侧晃啊晃,犯人这才会在惨嚎中死去,很多人是活生生疼死的……这还没有结束,检视会用长枪刺穿尸体的喉咙,悬挂在木杆上几天示众。以前道馆有位特别胆大的前辈曾完整观看过一次磔刑,回来后据说连做三天噩梦,每次惊醒都会大喊大叫……”
佐奈每说一句,空山一叶的眉头便紧一分,并不是动容刑罚的残酷,而是营救难度。
整个行刑过程大概会持续数个时辰,看似处处是机会,但其实处处都是陷阱!他敢肯定,行刑当日绝不仅仅有五十名衙役守卫,暗中不知埋伏了多少旗本、足轻、忍者,专等自己上门送死,虽说一路上围观的行人町民一定很多,有利于隐藏行迹或制造混乱,但空山一叶并不愿连累无辜,而且这些人里面究竟有多少是幕府派人装扮的还不好说……
“最终会送到哪里行刑?”“应该是铃之森刑场,历来重犯都是那里行刑,而且位于海岸边,地形十分开阔。夫君,不行的,那里地形由高到低,即便可以冲进去,也绝不可能冲出来。”
如此一来,就只能在行刑前想办法了,“确定是哪天了吗?”空山一叶问道。
“根据幕府放出的消息,一旦与米国人签约完毕,第二天便会处决桂小五郎。井伊直弼说桂小五郎犯的是谋逆、犯上、叛乱这等大罪,遇大辟亦不赦,所以不管哪天签约,第二天他都会被处死。”
按照一路上小松的预估,签约,三日内一定会有结果,留给空山一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221章 禅与剑
空山一叶不停的在房间内踱步,“佐奈,可以向牢里带个信吗?”
“应该可以的,我试试看,不过夫君,最好不要说可以暴露具体计划的话,我怕拜托的人不保险,说不定会传到幕府眼中。”
“放心,我知道。此事先不谈,佐奈、雾子,此次营救我不希望你们俩参与。”
“夫君,不妥!”佐奈毫不犹豫的反驳道,一向乖巧温柔的少女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为妇之礼,重新化身为果断的武家剑姬,“多一份力便多一份成功的希望,此时不同于昔日,井伊直弼早已布下埋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夫君得手,而如果有我和雾子分散幕府注意力,夫君便可从容救人。”
“你去哪我去哪!”雾子紧接着说道,语气中的鉴定以为颇有些“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不会改变主意”的坚定意味。
“佐奈,雾子,你们的武功不行,记得上次遇袭吗?如果没有你们,我绝不会受伤!有你们在,我会分心他顾,无法发挥空山流剑术的威力,而且一旦事不可为,我会立刻逃走,到那时以你们的速度只会成为我的拖累。”空山一叶冷硬着脸,直指本心的话语让二女低下头,这种破绽是她们绝无法反驳的,远比任何劝慰、许诺的威力强出百倍。
“我并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你们也并非全无作用,只是不宜正面强攻罢了,佐奈,记得几年前你和小五郎一起做的布置吗?”一脸灰败的佐奈闻言,激动的点了点头,她已经明白了空山一叶的意思。
“上一次,我怕连累到你和小五郎,所以没有用计划中的方式逃离江户,这次带着小五郎必然无法像以前一样独自杀出重围,到时,就需要你们的接应了。”
“夫君,你做好打算了吗?”
“暂时还没有,但我想,最下乘的做法便是当街劫人,井伊直弼绝非蠢人,他敢以江户大乱为赌注,必然有万全的安排……此事不急,我们还有时间,现在最重要的,佐奈,陪我一起去浅草寺,今晚,我要正式拜会千叶周作前辈!”
夜晚的浅草寺与白日中的繁华景象像是处于两个次元。
作为德川家的家庙,这里建造得极尽威严,仁王门两侧的金刚力士仁王像重达千斤,上层的收纳室更摆满了有钱的信徒供奉的金银宝具,更有从南北朝时期流传至今的古物,价值无可估量。
空山一叶三人当然不可能从正门大大方方进入,而是从西侧翻墙进入伝法院,那里是和尚们生活的地方,千叶周作出家为僧后,一直住在这里,因为其世俗的身份地位,住持当然不敢更不能怠慢,所以特意开辟了一块区域专门供其待客休息。
四年时间,这位当世剑豪放下手中之剑,和最普通的僧人一般,穿着粗布纳衣,持起木鱼吃斋念佛,即便在睡前也会认真做晚课。
门没有锁,佐奈悄悄推开,拉着空山一叶侧身抹进房内,看其熟练的动作显然这么做已经不止一次。
“父亲!”佐奈扑倒老僧怀里低声啜泣,“小女来探望您,还有、还有……”他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千叶周作,见对方依然紧闭双目不言不语,气苦的崛起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空山一叶也没有开口,而是仔细打量着这位苍老速度相当迅速的绝世剑客,往日的威严不复存在,身上散发着丝毫不带任何世俗牵绊的恬淡气质。他不懂,一个修炼到如此境界的一代剑术宗师,真的能完全放下剑拿起钵,甘心以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渡过人生最后阶段吗?
“千叶前辈,空山一叶前来拜会。”他微微欠了欠身,即便没有佐奈的那层牵绊,他对这位剑术大豪也始终保持着应有的尊重。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在二人耳边响起,千叶周作终于睁开双眼,放下木鱼拍了拍佐奈的手示意她起身,随即看着空山一叶缓缓说道:“南无阿弥陀佛,世间早已没有千叶周作,有的只是一个无名老僧而已,你们不该来的,离开这里,离开江户吧。”说完,手再次摸向木鱼,似乎完全没有交谈的欲望。
就在此时,静静站立的空山一叶骤然爆发全部气势,一束光芒照亮昏暗的房间,光芒尽头正是千叶周作即将触碰到的木鱼,如果千叶周祖不停手,这一剑会连他的手掌到木鱼一刀两断!如果换做曾经的日本第一剑豪、北辰一刀流宗主、玄武馆当主,此时应该立刻舍身撞进对方怀中,以木鱼槌做剑直刺胸腹,逼对方撤剑应对。
但千叶周作仿佛毫无所觉,那只皮肤沟壑纵横的老手依旧伸向木鱼,对空山一叶的剑没有任何应对,不,应对方式是——随你怎么斩,我还是要继续敲下去的。
一招胜过千言万语。
空山一叶已经明白对方完全不再插手世俗的决心,他撤回招式还刀入鞘,再次鞠了一躬,“我明白了,前辈。此次前来拜访,除了探望之外,我还有个请求,请求前辈同意把佐奈嫁与我为妻,佐奈也想得到父亲的亲口祝福。”
千叶周作的手顿了顿,没有再次伸向木鱼,似乎空山一叶这番话比其剑术更让他心神震动,“南无阿弥陀佛,老衲心存不净,当抄送《涅槃经》百遍,以求佛祖宽恕,阿弥陀佛。一切皆由姻缘生,你们的姻缘当由自己决定,老衲乃出家人……”
“父亲!”佐奈忍不住再次搂住千叶周作,眼角已经有泪光闪现:“小女知道,当初您出家为僧,并不是败于夫君剑下而心灰意冷,更多的是让千叶家免受牵连。现在幕府自顾不暇,千叶家也早已做好准备,定吉叔父十分想念您,希望您能重返玄武馆,再次成为那个世人仰慕的大剑豪。”
“唉……”到底是血脉至亲,又是从小疼爱的最小女儿,千叶周作此时终于露出些许宽慰的表情,宠溺的抚摸着佐奈的头发:“佐奈,起来吧。”
“哎?”少女大喜,“父亲,我们现在便回家!”
“胡闹!老衲既已出家便绝不可能还俗,不要说千叶家,浅草寺的大门老衲都未曾离开一步。”二十多年的剑豪生涯当然不可能在短短几年内被完全抹去踪迹,即便是佛法也不行!
此时的千叶周作已然隐隐散发出当年无敌于天下的气质,不过察觉出此点的他,立刻默念一句佛号平复心情,缓缓开口道:“空山施主,你能与佐奈成就姻缘,老衲当然十分欣喜,老衲最后一次以父亲的身份同意小女与你的婚事。”
他示意空山一叶来到他身前,一手抓住佐奈的手,一手抓住空山一叶的手,把两只手搭在一起,起身端起茶壶斟了一杯玄米茶,放到空山一叶另一只手中,开口道:“夫妻共饮,永结同心。”
空山一叶下意识的喝掉半杯,又懵懵懂懂的交给了身旁的少女,佐奈满面羞涩的侧头一饮而尽,这场简陋的婚礼就这样草草结束。
没有宾客临门、没有纯白花嫁、没有神官赐福,但少女心中最大的一桩心愿已经达成,自此时起,她可以站在任何人面前理直气壮的大声说一句:吾乃空山一叶正室妻子空山佐奈!再不是以往如私奔一般毫无名分、亦底气不足的自称。
做完这一切的千叶周作仿佛世间再无牵绊,在空山一叶的感知当中,眼前的老僧就像一道线香的青烟般飘渺不定,想要锁定变得极为困难,而最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对方明明就站在自己眼前!这种状态,这种境界……空山一叶若有所悟,不由得双手合十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身旁的佐奈当然不知空山一叶这个礼包含的意义,以为爱郎也正是承认了双方的夫妻关系,正在向自己的父亲行谢礼……
空山一叶直起身,拉着恋恋不舍的少女迈向门外。
“施主请留步”。千叶周作双手合十,温和的说道:”老衲以禅行道,空山施主以剑行道,我们的道虽不同,但亦有想通之处。平心静气,随心随性随缘,世间之事如有所成不外乎于此。施主剑术天赋之高乃老衲平生仅见,在随心随性上也如童子般无暇,但似乎总也参不透随缘二字,故施主虽剑无窒碍,心却略有犹疑,需时时拂拭不至蒙尘,南无阿弥陀佛。”
随缘么……或许吧,我可以接受一个又一个世界不停穿梭,可以接受在此世界生活一辈子,但绝不会接受这一切是被迫的!
我的心可以随缘,但我的剑绝无可能!空山一叶默默说道。
背后的千叶周作仿佛看出自己这番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再次盘膝打坐,手持木鱼开始有节奏的敲击起来。
走出房间,二人再次朝着房内施礼,准备就此离开。
正在此时,寂静的庙宇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师傅,抓住个小贼,竟敢来寺庙偷吃贡品!喂,你这乞儿,盗窃佛祖的东西难道不怕受到上天责罚吗?”
第222章 怎样联络到比古
看到剑心的那一刻,空山一叶惊喜交加。惊的是剑心为何出现在这里,比古为何没有在他身边;喜的是有比古相助,此次营救桂小五郎得计划几乎已经成功的一大半!
剑心浑身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在瘦小的身上,任由年轻的僧人抓住前襟晃来晃去,没有一丝反抗之力。
与入水即沉的空山一叶和比古清十郎不同,剑心的水性可以说相当好,心灵上的冷静和出色的身体协调能力,再加上格外轻盈的体型,构成一切游泳健将要素。如果不是剑心年纪太小,体力不支,绝不会如现在一般狼狈除了一根呼吸用的竹管,木剑、小刀、铜板已经全部遗失在水中。
以至于在浅草寺附近上岸时,他已经饥饿疲惫至极,在稍稍恢复些精力后,只能偷偷潜入寺内希望可以寻一些点心瓜果之类的贡品填填肚子,刚巧被被寺内僧人抓个正着。
“住手!这是我家白天走失的幼弟,剑心,来姐姐这里。”佐奈不加任何询问,直接把剑心拉到身后,颇有豪门大妇风范。寺院僧人见二人气势不凡,登时客气的双手合十道:“南无阿弥陀佛,施主,偷窃佛前贡品乃大罪……”
“大师,幼弟向来顽皮,他只是好奇罢了,乃无心之失。”一边说,一边明目张胆的抹掉剑心嘴边的点心碎屑,又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判递到僧人手中:“大师,这是我替幼弟向佛祖进献的供奉,希望保佑我家逢凶化吉,上下安康,阿弥陀佛。”
说罢,也不理会僧人的反应,一手牵着剑心一手挽着空山一叶大步迈出庙门,雾子也不知从哪个黑暗角落中现身,几人三转两转,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寓所。剑心大口大口吃着鳗鱼饭,有些畏惧的看着空山一叶,这个与师傅不相上下的剑客从第一面起便给他留下难以磨灭的冷血印象。
“这么说,你们已经来到江户七天了?”听完剑心讲述,空山一叶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他完全没有料到比古清十郎会不顾一切的前来帮忙,要知道这次营救行动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会成为幕府大敌。自己当然无所谓,幕府与他的关系早已永久固化为仇恨,现在针对他的赏金依然有效,只不过拿他没办法罢了。
但比古不同,他毕竟有传承、有山门、有弟子,尤其是最后一项,刚刚开始修炼剑术的剑心此时甚至不是任何成年男人的对手,一旦师徒二人陷入险境很有可能连累比古丧命,此次剑心差点被抓住更明显的表达了这点。但好友依然携徒赶到江户,艰难的打探消息,为了自己的事几乎抛下一切,这让空山一叶心中有种不可名状的暖意。
“空山前辈,我师傅他会不会有危险?”剑心有些担忧的问到。“危险?小子,你太小看你师傅了,危险的是那些追踪他的忍者!”空山一叶不屑的嗤笑一声,“第一,如果他们有把握对付比古,也不必派人捉你做人质;第二,虽然我与他的剑术在伯仲之间,但我强在高手对决,瞬间决胜负分生死,至于杀杂兵的本事嘛,他比我强出十倍不止!”
“啊?为什么?我多次观摩前辈与师傅间的切磋,好像……好像前辈还略占上风。”是啊,每次剑心看到的都是空山一叶利用速度狂攻,而师傅只能躲闪和防御,偶尔抓住机会对攻几下,很快又会陷入到被动中,任谁来看,也不会觉得比古更强吧。
“小子,你认为剑术的核心是什么?”没等剑心回答,空山一叶便自顾自的解释道:“窥其破绽,一击制敌!此乃所有流派剑术的根本。但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两者剑术、心志、经验相差无几,短时间内没办法找到对方破绽,进入到双方互拼的状态中,哪一方会获胜?”
“是体力好的么……”剑心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想起刚才后半段路程虚弱无力到任由空山一叶拎着腰带前行的经历,那种完全无法提起力气的感觉他这辈子的忘不掉。
“没错!比古的体力是我所见过的人中最强的一个,或许以后也不会见到像他那样体力近乎无限的怪物!只要不是为了决出生死,在一刻时间之内我会占据上风,但一个时辰后,我已经连刀都握不住了,而你师傅,那时仍然生龙活虎。”
“师傅那醉鬼有这么厉害吗?”剑心出神的嘀咕道。
“不止如此,比古的力量甚至比他的体力更让人无奈,武功比他稍差之人连他一招都招架不住,更不要说幕府这些无能之辈,不被你师傅杀光已算走运之极。”
空山一叶的感知可以让他避过绝大多数危险,这是他的优势;而比古的力量和体力,也可以让他无惧人海战术,只要不能在瞬间杀死他,一定可以杀出重围。
所以空山一叶对好友现在的安危不怎么担心,他担心的是无法顺利与比古汇合,和一旦与比古接触后,便会被无孔不入的御庭番发现踪迹有所准备,对营救小五郎的计划十分不利。
“你们约在浅草寺见面吗?”空山一叶再次向剑心问到。“是的,空山前辈。”
“有没有约定什么暗号,比如在哪个大殿旁的哪个树枝上挂上御守之类的……”他不尽想起小松和那些倒幕志士相互联络的办法,如果真能如此的话,他们便可以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行动时让幕府措手不及。
剑心尴尬的张张嘴,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前辈,御守、御守是什么……那个,嗯,还有,小子认识的字还不多……”
“……难道你们打算在庙门口大大方方的汇合吗?”空山一叶倍感无奈。
“夫君不必忧虑,以比古桑的武功,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幕府发现吧。”
“如果他肯脱下那件又沉又丑的披风,幕府想掌握他的行踪并不容易,可惜他是个死脑筋……”
空山一叶有些头痛,虽说御庭番不可能快速查到好友的行踪,但以他那拉风到有些嚣张的披风和体型,恐怕一旦出现在街头就会被注意到吧,而且不管是自己、佐奈、还是剑心,都不宜接触比古,那么,能悄悄传递消息的人选也就只有一个了……
“雾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能否……”
第223章 形式大好
“已经杀了一个吗?没想到小松那几个人还算有些本事。”
“是的,夫君,但据说十八位刺客无一逃脱,最后一人重伤被围,要求以武士的死法剖腹,但被愤怒的护卫们斩成肉泥,只余一颗严重毁容的脑袋,看来、看来应该是小松先生……”佐奈的声音越来越低,目光也禁不住看向窗外南方,似乎在缅怀这位为了达成志愿而不惜自污的勇士。
只一夜时间,江户便盛传请愿志士当街刺杀参与谈判的幕府高层,虽最终全员战死,但这也为无数前来江户的浪人们指出一条明确的出路,于是纷纷涌向小田原城。
为了保障安全,米国人不得不暂停谈判返回舰队,而将军德川庆喜、大老井伊直弼、老中阿部正弘三位幕府最大巨头震怒下,从江户派遣一半兵力前往小田原城,并下令戒严,在城町出入口设立哨所,凡无法出示官凭路引和其他身份证明的人士敢于入城者,皆一律当场斩杀!
虽然百万人口的江户城并未实施此条例,但在幕府异常的肃杀下,也显得颇为萧条,不过这在空山一叶看来反而是件好事。
谈判日期延后意味着他可以从容布置,兵力减弱一半,那么不管井伊直弼身边的护卫力量和正规部队支援的速度都会减弱,守备牢房的旗本、足轻们也一定会被抽调一部分,如果再加上好友比古清十郎,不敢说可以为所欲为,但无疑为此次营救计划的成功增添至少一倍的可能性。
其实空山一叶不知道的是,此时大老井伊直弼与老中阿部正弘的矛盾已经接近爆发边缘,核心就在于对空山一叶的处置上。
阿部正弘认为,值此关键时刻,为诱捕空山一叶一人在江户布置众多人手的行为简直不可理喻!而且,如果不是井伊直弼一再招惹,欲置空山一叶于死地,空山一叶此时或许还在飞天御剑流内与比古清十郎饮酒练剑,根本不会下山捣乱。
既然已经造成现在的局面,应该趁着事态无法收拾之前,尽快遣返桂小五郎和吉田松阴二人,再次向空山一叶服软,因为在一个人手中丢两次脸与丢一次脸的后果相差无几,反正早已脸面丢尽,不如抽出全部精力与米国人谈判,毕竟这才是关乎国运的大事!
阿部正弘的观点得到幕府高层一致认同,甚至将军德川家庆也隐隐站在他这一边,但井伊直弼对这番责难嗤之以鼻,他认为那些浪人不过是跳梁小丑,即便幕府稍有损伤也不至破坏最终结果,但空山一叶乃幕府大敌,一日不除一日难安,他以再次辞去职务为要挟,坚决不同意撤除针对空山一叶的布置。
此时的江户全赖这位“幕府之虎”镇压,一旦他撂挑子不干,江户或者等不到签约之日必将大乱。
对这位不顾大势携私报复,又仗着身份倚老卖老的固执行为,阿部正弘又恨又气,不止一次心中埋怨空山一叶为何当年不干脆一脚踹死这老贼,但不得不捏着鼻子妥协,最终只是调走一半兵马,并暗中与其他高层一起严令留在江户的本家势力不得插手空山一叶与井伊直弼的恩怨,这才总算勉强稳住局势。
所以现在最希望井伊直弼倒霉的反而不是空山一叶,而是井伊直弼昔日的助手同僚,今日的强劲政敌。
“看来,时机已到……”空山一叶也稍微松了口气,心情颇为不错的对着佐奈道:“昨晚给剑心那小子打包的鳗鱼饭看起来不错,佐奈,劳烦你带一份,算了,三份吧,算上这小子,咱们一起吃。”看着剑心一脸怀念之色,他忍不住改口道。
“哎?那个……夫君,那家店关门了。”“阿勒?!”“听说老板带着全家去乡下避难,等混乱结束后再回来开店,所以……”佐奈一脸为难的小声解释道。
“这胆小鬼!那就寿司吧。”“也、也关门了。”“天妇罗?天妇罗总会有吧!”“……”
“岂可修……出去吃!”空山一叶一把抓起长船长光,不顾剑心抗议,直接拎起他的领子迈步下楼。
佐奈匆匆跟在背后捂嘴偷笑,自下山之后,很难见到空山一叶表现出如此孩子气的一面,看来虽然爱人的剑术无敌于天下,但幕府给他带来的压力应该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轻松啊……
浅草寺,雷门前。
“萧条了很多嘛……”比古清十郎比发现数日前还人声鼎沸的浅草寺,比往日人流少了近十倍,就连附近几条街的行人都异常稀疏。他皱了皱眉,随意的扫视一下身旁四周,比旁人高出半个身子的体型完全无法隐藏,刚以出现在闹市便被御庭番的忍者们发现踪迹,并一路跟随到了浅草寺,这些忍者基本已经不是在跟踪,而是赤裸裸的监视,让急于寻找剑心踪迹的比古异常烦闷,寻思着是不是真要杀几个人警告一番。
“噗!”若有如无的声音传入耳中,只见一枚异常“粗壮”的吹针直奔比古面门激射而来!比古看着有些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放弃拔刀格挡的念头,伸手左手,食指、中指轻松夹住暗器,略一打量,不动声色的藏入袖口。
“混蛋!是谁放的箭!首领严令不许出手……啊!”负责监视比古的忍者头目低声怒吼,还未把话说完,已经被赶来的比古清十郎一刀斩首!
脑袋还未落地,比古一脚踢到另一位忍者怀中,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首级,冷冷说道:“我不介意你们监视,但不代表能接受你们暗杀!回去告诉你们首领,下次,谁在让我察觉出你们御庭番忍者的身份,这个人就是下场。”甩净刀上鲜缓缓插入鞘中,在忍者们有些惊恐的注视下,朝着浅草寺反方向大步离去,只留一地不敢丝毫妄动的忍者。
比古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小心也绝躲不过御庭番的耳目,但又不能让他们这样肆无忌惮下去,此次只是借机给他们一些警告罢了,希望可以在短时间内震慑住这些不怕死的家伙。
他需要找到剑心!而刚才那枚吹针就是关键他已认出,放出暗器之人是与空山一叶形影不离的雾子。
第224章 杀进去,救回来,冲出江户
“静闲寺西,大门宿馆二楼,空山、剑心皆安。”展开吹针上的字条,比古心中默念,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担忧的两件事一次解决,让他心情十分愉悦,“看来,又有好酒喝了……”看了看身上的披风,又忍不住嘟囔道:“也不知第一代比古清十郎是怎么想的,非要每代宗主在外时必须穿着这麻烦的东西,好想卖掉换酒喝啊!嗯?莫非当初那家伙早已料到流派穷苦,怕后代传人忍不住变卖这件唯一算是值钱的东西,所以才立下这条破规矩!”
御庭番每次都能轻松寻到他的踪迹,它可算最大功臣!就算可以稍稍隐藏一时,也无法掩饰这件披风,而一旦穿着它去寻空山一叶和徒弟,只要不是哑巴瞎子,随便向哪个人打听一下都会得知自己的行踪,自己是无所谓,但这样必定会连累好友。
唉,怎么办呢……比古快速移动身形,想要避免被人发现,不过除非他可以瞬移,依旧难免被发现。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一个背驮柴薪贩卖的农民,比古灵光一闪,窜到农民身后轻轻掐了一下对方后颈,夹住瞬间晕厥的农民拐进一个偏僻无人的小巷中。
他一甩大氅,从底部向上卷成一卷,把领子掖进紧身武士服内,如果不是鲜红的内衬颜色出卖了真相,草草看去和背着一卷草席赶路的农民没什么不同,这当然不算完。
比古又从怀中摸出一把同伴塞进农民衣服里,拎起一大摞柴草放到后背,最后摘下对方那顶破旧的斗笠遮住头顶。这样,一个弯腰驼背、背着一大摞柴草的进城农民形象完美出现,比古心中得意,这样既没有违背门规脱掉披风,又可以掩饰身份,幕府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变成这幅模样!
我比古清十郎大人不但剑术绝顶,头脑也胜人一筹,哈哈,不愧为天纵之才啊天纵之才!他得意的迈步离开,刚刚走出两步,又心虚的把腰间长剑摘下,插进背后的柴草中,终于心满意足,哼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离开小巷汇入稀稀落落的人群中,再也寻觅不见踪迹。
空山一叶到底还是没有在外大吃大喝,冷静下来的他还是让佐奈出面打包了一堆食物,迅速返回宿馆,减小被发现的可能。
他叉开双腿坐在席子上,右手夹起一块关东煮放进嘴里,左手狠狠灌了一口烧酒,颇为享受的眯起了眼,而剑心则很有礼貌的夹住筷子双手合十,默念一句“我开动了”,这才端起碗小口吃饭,看起来很是小心翼翼。
门被无声无息的拉开,雾子闪身入内,走到空山一叶身边低声道:“见到比古了。”“哦?消息传到了/师傅怎样了?”空山一叶与剑心同时放下竹筷出声问道。
雾子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剑心:“还是一副傻傻的样子,站在一万个人中,也总能第一眼发现他。”忍者出身的雾子最是鄙视这种不知、不愿更不懂隐藏行迹的人,在她看来,这应该是人的本能,就连一向目中无人的空山一叶也做的很好,所以比古早已被她划分在练剑练得已经傻掉的那类人之中。
剑心有些羞愧,想到反驳一下维护师傅威严,但又不知如何开口雾子说的是事实。只要小声央求道:“雾子姐姐,师傅是很好的人,只不过我们飞天御剑流有条规矩……”空山一叶摆摆手,打断道:“好了,你那个傻傻的师傅到了。”
雾子立刻闪到窗前,拉开一条缝隙向外打量,她十分担心比古会暴露他们行踪。佐奈则不等空山一叶吩咐,起身出门下楼迎接,空山一叶虽然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但眼中亦难掩饰欣喜之色。自得知比古清十郎来到江户,他没有一日不想见到这位至交好友,并非亲口感谢,只想对酌痛饮!他不怕对方暴露了自己所在,幕府敢上门围剿,大不了护着剑心等人杀出去便是!
不过,当他抬头看到一副农民打扮的比古清十郎时,也不禁瞠目结舌,“比古,你……”“哈哈,空山,想不到吧!”比古随意把背上木柴往房间角落一扔,重新展开披风,坐到空山一叶对面得意的说:“此乃我飞天御剑流隐藏奥义披风卷隐之术,我敢保证,没人能看破比古大爷的招数,幕府更不行。”一副快来夸我的得意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未等空山一叶组织好嘲讽的语言,剑心忍住激动,趴在席子上颤抖的说道:“师傅,弟子让您担忧了。”
比古伸手摸了摸剑心的头发,叹了口气:“是我连累你,过得还好吧。”“是的师傅,空山前辈和佐奈、雾子姐姐对我很照顾。”
空山一叶从怀中摸出一个黑陶宽肚的瓶子朝比古甩去,“特意给你准备的,尝尝。”资深酒鬼比古再不理会剑心,拨开酒塞,轻抿一口,立刻眉开眼笑道:“我就知道可以在你这里喝道好酒!最上等的黑松白鹿啊,也不枉我师徒来江户一趟。”
“你不该来的。”
“我已经来了。”
“如果为了救我的弟子而让你的弟子搭上性命,我此生不安。”
“如果眼睁睁看着你为救弟子而死,我亦余生不安。”
“我不一定会死。”
“有我在,你一定不会死!”
两人一口酒一句话,说道此处时,空山一叶胸口有些发堵,似乎有些东西要涌上双眼,为了掩饰,他仰头一口饮尽,良久才放下遮住面部的手臂。
“你有什么计划吗?”比古似乎毫无所觉,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
“原本有。”
“现在呢?”
“有你我在,不需要计划。”
“哈哈!不愧是我认识的空山一叶,一贯有勇无谋,只知挥剑杀人,比机智的比古大爷差远了!”
“呵呵,聪明的比古大爷有什么好建议。”
“嗯,呐,这个……对了,知道桂小五郎关在哪里吗?”
“当然!然后呢?”
“杀进去,救回来,冲出江户!怎样?嘿嘿,哈哈哈哈……”
“妙计!果然妙计!为比古大爷的聪慧,满饮此杯!”
第225章 劫狱【6000字大章】
狱中。
吉田松阴依旧是那副不疾不徐的先生模样,每日传道受业,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自那日井伊直弼探视之后,两人的待遇更是直线提升,不但每日食物不再是杂粮稀粥,偶尔甚至有些劣酒供应。
桂小五郎在牢房内往返踱步,神情难掩激动之色。他已看到空山一叶传递到牢房的信息,虽然只有几个字:马上救你出去。但这几个字的冲击力对于一个一心闭目待死之人不啻于仙音,他还年轻,还有很多理想未曾实现,哪能甘心受死!更何况是以被磔刑游街的屈辱方式杀死?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小五郎,沉住气,你命不该绝,受此磨砺,他日必成大器!”吉田松阴慢条斯理的说道。
“松阴兄,我很怕老师硬闯,毕竟此处军力强大,不但监牢之外布置数百人,这监牢之内除了你我,全部犯人也被陆续迁走,你的学生们貌似也只剩埋伏在其他牢房内的武士了。”据他这些日子观察,这座小小的监牢此时已经被塞下百人之多,再加上地势狭小,恐怕不杀光众人无法轻易脱身。
“无妨,井伊直弼那头幕府伥虎太过自负,他至少错算了三点,所以我说此次你定能绝处逢生。”
桂小五郎惊疑不定的看着吉田松阴,虽然眼前这位是他眼中的当代第一智者,但井伊直弼绝非易与之辈,上次的言语交锋自己被攻得毫无还手之力,可见其犀利。
吉田松阴背对小五郎,也不掩饰声音,反而愈发洪亮,显然顺便说给外面负责看守监视的众人听:“第一点,他不明大势,以为一切均在掌握。幕府所作所为不得人心,对外卑躬屈膝,对内严苛残忍,心怀天下的志士无不义愤填膺,哪怕舍去性命也要破坏此次签约,听说幕府从江户抽调大军前往小田原平叛,高层间也隐隐有不和之举,这是明显的败亡之相啊!”
“其次,你道为兄这些天以来的教化都是废话不成?外面听我讲孟子、讲忠义、讲家国的大人们,你们都是这个国家的精锐武士,是日本的未来,你们奉命看守我们,奉命袭杀空山一叶,这种作为究竟是忠于谁?井伊直弼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天下大势,究竟是否有违大义?空山一叶先遭刺杀,后被逼御前试合,最终不愿斩杀对手而被迫劫持将军杀出江户的内幕是什么?备受爱戴的北辰一刀流宗主千叶周作大人无奈出家又出自谁的手笔?其中是非缘由相信诸位心中都有所判断!”
狱中众人听着吉田松阴慷慨激昂的声音,慢慢屏住呼吸,不由自主的凑到牢门前,认真听他的演讲,不得不说,这人的确是天生的老师,这种光明正大用道理洗脑的方式,让人生不出任何反驳之心。
只听他继续道:“第三点,他以为人人都像他一样恨你那老师吗?就我所知,不但对幕府心怀不满的各藩武士崇拜空山一叶,就连江户各大道馆也敬佩他顶住幕府压力不在比武中杀害对手的绝代剑客风骨,你们之中不少人曾在或至今仍在三大道馆修习,有几人不曾暗暗仰慕,甚至幻想可以成为空山一叶这样的人物哪怕与天下为敌,亦不违背心中道义,心存正道之剑,斩破世间不平而毫不惜身!我吉田松阴虽不通剑术,但亦仰慕其风姿已久,恨不能与之举杯痛饮,面对这样的人物,只要还存有一丝道义,谁能心甘情愿与之为敌?”
桂小五郎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吉田兄说的真的是那个喝酒像醉鬼、休闲像懒鬼、杀人像恶鬼的老师?不过抛开表象仔细分析一下,老师空山一叶貌似真的是这样光明磊落的人物,凭他做下的那些事,如果不是性情过于冷淡的话,说一声当世豪杰倒也不为过。
“他小看了空山一叶,小看了在座诸位,小看了在下,井伊直弼太过小看天下人矣!”吉田松阴最后总结道。
众武士中明显属于井伊直弼死忠的一位旗本忍不住反驳道:“松阴老师,你对那国贼过誉了!”“哦?”吉田松阴丝毫不以为忤,盘膝坐下,柔和的说道:“这位大人但说无妨,鄙人毕竟身处偏远之地,信息没有诸位灵通,难道空山一叶做过一些我不知道的恶事吗?”
那旗本排开众人,站在牢门前,满脸忠义之色,一看就知是受到传统熏陶多年的武士:“那贼子的确不曾做过其他恶事,但他杀将军殿下在先,此乃不忠;血洗江户在后,此为不仁;连累师门,不顾亲友生死,此为不义。如此之人,怎能算作英雄?”
“哼,愚蠢!”桂小五郎忍不住嘲讽道,“你这种人除了被井伊直弼当做炮灰……”“小五郎!”吉田松阴轻喝一声制止他继续激怒对方,一脸歉意的转头对那武士说道:“这位大人,十分抱歉,小五郎毕竟是空山一叶的弟子,维护老师的急迫心情请您原谅。”
“我不与将死之人对话,松阴老师,请您为在下解惑。”武士轻蔑的瞥了小五郎一眼,又向吉田松阴拱了拱手,语气间颇有尊重之意,显然不是为了抬杠,而是真正的困惑。
吉田松阴微微一笑,并没有逐条反驳,而是轻声反问道:“如果把您与空山一叶对调,您当时会如何应对?”
“当然是!当然……”武士刚想果断回答,可话还未出口,已经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是啊,如果把自己换做空山一叶当初又能怎样?难道听从幕府的胁迫借着比武杀掉千叶周作吗?不可能!凡在江户学剑之人,哪个不知对方是作风正直、一心钻研剑术的豪侠?千叶家三代剑豪,享有盛誉,无辜被幕府政治斗争牵连,自己如果自诩忠义,怎能出手至对方于死地?这样做的话又有何面目面对自己的亲友、面对自己的心?
抗命不遵就是违背幕府之命、违背将军之命,唯有当场被赐剖腹谢罪一途,但如果自己也像空山一叶一般苦练三十载,身怀绝顶剑术,也绝不会答应刚刚艺成出山便自尽这种事!连夜逃走呢?更不可能,世人一定会说自己怕了对手,那样不但自己名誉尽毁,还会连累师门威名受损。究竟该怎么办……
吉田松阴叹道:“这个问题不光是您答不出,鄙人多次推演,亦是左右为难啊!不管怎么做,哪怕什么都不做,最终仍不免背负污名,修炼成两百年一遇的剑圣境界,心中报复还未施展,便陷入如此境地,谁又能说比空山一叶做得更好。唉,原本是众多有识之士心中日本的希望,却不得不背负恶名,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其实他才是最无辜之人啊!”
“那、那也不能杀害将军殿下,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武士无法反驳,但还是强顶着说道。
桂小五郎这次没有出言嘲讽,反而一脸严肃的看着武士,沉声说道:“似老师那般无敌的人物从来不屑于说谎,他曾亲口对我说过,绝不会杀害前代将军!而且,傻子都知道,一旦做出这种事,必为天下所不容,老师既然已经逃出内城,又怎么会无故杀人?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哼,要知道带回将军尸体的是御庭番,而最不想让前代将军活着回来的绝不是我老师!谁是真正的凶手,你们究竟想过没有?”
在场没有一个是蠢人,听到桂小五郎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忍不住齐齐后退一步,瞠目结舌的相互对望,恨不得从未听到过这番话,忍不住恶狠狠的盯着开口问话的同僚,如果不是他多事,怎么会被牵扯到如此惊天秘闻之中,一旦传出去,他们这些人哪里还有活路!
感知到百余双凶残的目光,那武士缩了缩脖子,完了完了,全完了,这下子出门便会被身后的同僚杀掉吧……他一脸哀求的看向吉田松阴,想要保住性命,只能靠这位智者救命了。
吉田松阴暗暗为桂小五郎竖了一个大拇指,随后站起身,大声说道:“诸位!请听在下一言。”众人立刻收回目光,带着期盼的看着这位数日来不断为他们讲述那些前所未闻的知识的一代大师,只听他继续道:“将军殿下的死亡真相不必深究,空山一叶也没有公开反驳幕府的说法,所以诸位心中不必有任何负担。”听闻此言,众人不禁大大松了口气。
“但是!”吉田松阴语气转为沉重:“人人心中皆有道义存在,谁是谁非可以骗过别人,但骗不过自己,空山一叶如果真是不义之人,怎会不顾安危、不远千里前来营救只相处几日的弟子桂小五郎?在下希望,如果哪日空山一叶出现在此,诸位不妨问问自己的内心,究竟应不应该拔刀相向。当然,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忠义,诸位世代享受俸禄自然需要尽忠,但究竟守小义还是守大义,是留作有用之身报效国家还是为愚忠逆令而送命,请所做考虑,拜托了。”说完,吉田松阴深深鞠躬,众人不敢怠慢,纷纷还礼,吉田松阴多日来的传道受业,加上今天震撼人心的一席话,的确敲醒了众人,原本打算誓死与空山一叶拼杀的心思所剩无几。
强权毕竟只能压住一时,而无法彻底泯灭心中的正义,而在智慧的引导下,这种由自身萌发的价值观会如幼松般冲破压制思想的枷锁,再也无法被泯灭!
井伊直弼的确小看了空山一叶、小看了吉田松阴、小看了众武士,更小看了天下之人。
正在这时,安静的牢房之内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喊杀之声,更多的还是临死前的惨叫声,这声音由远及近,速度之快,在众人刚刚直起腰戒备之时,已然快要冲到牢门口。
片刻之后,厚重的木门上迸发出几道璀璨的剑光,“碰”的一声碎裂成几块,一人背光而立,手中长刀白蒙蒙冷森森,双目中的精光甚至比刀更亮、更冷!
“空山老师!”桂小五郎忍不住欣喜的大喊一声。众人下意识的抽出腰间打刀,摆开阵型,身为精锐旗本,这已经成为他们的身体本能,在大脑下达指挥之前便做好了演练千百遍的动作。
空山一叶见状,冷哼一声,膝盖微屈架刀于头部右侧,摆出八相架势,就要硬冲!他的时间不多,比古在外吸引火力抵御大队人马,他必须要在最短时间内救出桂小五郎,否则一旦引来幕府大军支援,以他和比古二人的剑术多半也要狼狈逃窜。
昨日与比古痛饮一番之后,两个当世剑术最高之人发现,无论用什么计谋,最终还是不如光明正大硬闯来得更有效率,空山一叶的空山流剑术本就是脱胎于战场的剑法,善于群战;而比古清十郎的飞天御剑流虽然更像是专精一击必杀的拔刀术,但比古本人的先天条件却让这门剑术的杀戮效率比空山一叶还要高,尤其双方各自掌握了对方流派精髓之后,可以说天下间无人可敌。
两个接近剑圣修为之人配合,如果放到战国时代,夺取一国成为一个中等大名也不是难事,毕竟出产一万石高便算得一方大名,而一万石供养一百余位足轻和几十名武士已是极限,把这个数字乘以十就是一个中等大名的军力,以这二人的武功,当然不可能在战阵中以一敌千,但只要天天骚扰暗杀,专找武士下手,不出数月,这个国家就自行崩溃了。
空山一叶和比古拿着佐奈的地图仔细研究过,无论幕府埋伏多少人在暗处,但受限于地形,每次最多只能投放几十人围攻,而且很难摆开阵型,如果一个人负责在外抵御周旋,不至于被堵死在牢房之内,另一个人冲进去救人的话,只要速度快,趁着没有更多部队彻底把附近街道围死,他们绝对可以强冲出去!
而这,是空山一叶一个人绝无法做到的,也是井伊直弼自信只要空山一叶敢来营救,必能将他围住擒杀。
一旦这两个无敌之人配合,哪怕营救失败,也可以利用复杂的地形穿街走巷,从容逃脱追击。
没有打招呼的时间,空山一叶摆开架势就是要强攻!哪怕百人精锐,在狭小的地方也无法发挥全部威力,空山一叶的目的又不是杀光这些人,而是冲出一条路救人。
“剑圣阁下!还有诸位!请听在下一言!”吉田松阴大喝道:“罢手吧!难道刚才的一席话还不能有所觉悟吗?”听到此话,牢内很多武士不由得放低兵刃,目光不敢与空山一叶对视。
“什么情况?”空山一叶对这种状况也很诧异,难道不是嚎叫一声拔刀冲过来吗?怎么一个个等在当场,看状态根本没有动手的欲望。既然这样,他也没有继续摆出随时进攻的姿态,直接还刀入鞘,直直走向关押桂小五郎的牢门前。
武士们迟迟没有动手,而是自动让开,目送空山一叶一刀劈开牢门,心中不断冲突、纠结,是遵守命令但违背道义死战到底,还是任由其救人而后被幕府责罚?好像无论哪种做法都没什么好下场。
空山一叶抽出腰间另一把刀,扔给桂小五郎,看着这位已经是英俊青年的弟子,点点头微微一笑:“走吧,也让我看看你这些年的修行成果,如果死在外面,只能说你学艺不精,怨不得旁人。”
“老师,我可是长州藩有名的剑客,得到神道无念流免许皆传的桂小五郎!”小五郎把刀插到腰间,挺直身躯自信的说道,随即拉着吉田松阴的手说道:“松阴兄,我们走!”
吉田松阴摇了摇头,指着外面的武士道:“你们快逃吧,我留在这里,总要给他们一些交代,如果你我全部逃走,他们必然会遭幕府重罚,被要求剖腹也是有可能的,如果我还在,或许多少可抵免一些。”
武士们顿时面露感激,很多人直接收起武器,郑重的说道:“吉田老师,你走吧,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如果幕府下令责罚,我们一力承担便是。”吉田松阴再次摇摇头,用一种异常坚定的语气说道:“孟子曰‘舍生取义’,大家既然可做到这点,作为老师的我,怎么可能抛下大家?”
“留下,你必死无疑,想好了?”空山一叶诧异的看了这位有些儒雅的吉田松阴,没想到一个文豪也有如此骨气,见对方依然微笑的脸上流露出的坚定,空山一叶微微欠身:“下辈子有机会必与你畅饮!走!”
说完强行拉着目泛泪光的桂小五郎冲出牢房,院内,比古清十郎正奋力杀敌,短短时间地上已经铺满了残肢断臂和一具具表情扭曲的尸体,粗略一扫竟不下几十人之多,要知道这可是身着具足的精锐旗本,是幕府守备江户的核心力量,任何一个放到偏远小藩都是高级武士,现在竟然连让比古受伤都办不到,可见其凶残程度!
不过比古清十郎此时的状态也不是很好,纯白的大氅被血浆浸透,与鲜红的内衬分不出区别,彻底成为一件血衣。虽然呼吸还算平稳,但鬓角流下的热汗、越发凝重的表情却显示他也在拼命!
虽然他的体力和力量无敌,但只要是人就会疲惫,尤其在生死搏杀,一刻也不能大意之时,消耗的精力和体力根本是平日里不敢想象的!
很多高手也许平日素振修炼数个时辰面不改色,斩断几百个草席呼吸也不会有所波动,但真正的战场中,哪怕杀死数人都会疲惫欲死,尤其是以一对多的战斗,面对四面八方的攻击,源源不断的支援,这种生理和心理双重压力,一般高手早已经提不起战斗欲望,可比古硬生生抗下来,而且不出言催促空山一叶,其修为之高超、身体之强横、意志之坚定早已超出人类的极限。
看到空山一叶替他一刀劈翻身后的敌人,比古终于长出一口气,哈哈大笑道:“无敌的飞天御剑流,无敌的比古清十郎,这次应该也要像你一样名扬天下了。”
“首先得要杀出去才是,否则死了的比古大人哪怕被称作天照大御神降世,也不过是臭肉一块而已。”
“空山,你可真让人讨厌!我现在知道井伊直弼为什么非要杀你不可了。”
“小心!我在前,小五郎在中,比古你殿后,我们要加速了!”
二人合力,加上剑术不俗的顾小五郎,直接杀出一条血路,随后穿街走巷,进入到佐奈安排的一家无人店铺内冲洗干净,换掉一身血衣。比古把披风浸在井水中,不一会,那件不知什么材质、沉重无比的披风重新恢复成原貌,再次被其卷成一卷背在后背,用一大捆木柴掩饰;空山一叶则扛起一条扁担挑着两个货架,装作走街串巷的小贩,桂小五郎因为并没有被幕府发令通缉,所以仍然做青年武士打扮,只是头戴斗笠遮住半边面部。
就这样,三人悄悄翻身进入小巷,由小巷拐进町道,转瞬间便成为江户无数民众中的一员,彻底消失在幕府视线中。
而这次完美的营救活动,不但再次让幕府颜面尽失,井伊直弼彻底威严扫地,还让将军德川庆喜和老中阿部正弘正式与其决裂,再次调走江户城中一半兵力前往小田原诚,打算全力促成签约,哪怕江户大乱,也总好过天下大乱。只要签约完成,第一时间开回江户镇压骚动,而且留在江户的本家精锐武士们也可暂时维护治安,保证一旦井伊直弼辞官不干,也能控制混乱程度。
他们考虑好了一切,却唯独没有一点想要缉捕空山一叶众人的意思,释放出的信号相当明显:在大军返回江户之前,你们赶紧有多远走多远,我们算怕了你了!
但空山一叶会就此离去吗?当然不可能!他显然只完成一件任务,还有个承诺,他是一定要去履行!
第226章 飞舞的樱花
一枚粉色的樱花瓣被暖风吹拂,飘荡在空中,与那些同样纷繁起舞但逐渐下落的伙伴不同,这枚格外娇柔的花瓣越升越高越飞越远,最终,顺着一扇打开的窗户被一只白皙的小手接住,完成了它的旅程。
“不见方一日,世上满樱花……夫君……”佐奈摩挲着细嫩的樱花瓣,脸上的担忧之色让粉樱一般的皮肤略显苍白。空山一叶与比古二人不顾反对,强行把她和雾子以及剑心留在宿馆,让她们安心等待,却怎能安心得下来!
剑心看着有些恍惚的佐奈,忍不住用他独特的稚嫩童音安慰道:“佐奈姐姐,空山前辈和我师傅乃当世最强者,有他们两个联手,小五郎叔叔必定会得救的,或许还来得及一起回来吃晚饭。”
佐奈抽出丝巾仔细把那枚花瓣包好收藏在怀中,摸了摸剑心的头笑道:“剑心这么温柔,长大后一定会成为一个讨女孩子喜欢的男子呢。”“佐奈姐姐,我要成为一名出色的剑客,就像空山前辈和师傅那样。”剑心对于是否讨女人欢心相当不感冒。
“不要跟你那个古板的师傅学,更不要和我的夫君学,他们这辈子除了剑,恐怕再没有什么真正在意的东西了。”佐奈不知道自己在空山一叶心中究竟占据多少地位,从头到尾都是她在主动,虽然最终得偿所愿,但每当心爱之人离开她的视线后总有些患得患失,尤其是今天,自从空山一叶离开,她总有一种再也见不到夫君的不祥预感。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外想起,佐奈立刻摸出身旁的短刀拦在剑心身前,警惕的注视着木门。纸门被一把拉开,见是雾子,佐奈心中一沉,有情况!
自空山一叶与比古清十郎出发后,雾子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房间,虽然二女被严令不得跟随,但雾子也不是能安静等待消息之人,以现在的天色来看,前去营救的两大剑客哪怕速度再快也不能回来。
而且雾子向来行动悄无声息,究竟什么事能让一贯冷静的少女不顾掩盖脚步,只求迅速前来?难道是夫君有什么坏消息……
“快走!”雾子呆板的声音中带着焦急:“附近被包围了,几十名武士。”佐奈大惊失色,“幕府?”“不像是,没有穿戴具足,但武功都不弱,不要收拾了,走!”顾不得解释,雾子一把拉起剑心便往楼下冲去,佐奈定了定神,把短刀插入腰间,从隔壁拾起一个长长的包裹斜背在后背,追着雾子冲出宿馆。
净闲寺附近一向偏僻,受到这几日紧张气氛的影响,行人越发稀稀落落,两大一小三人毫无阻碍的冲到了街上,但刚刚拐过一道弯,便迎面撞上十几个面色不善的武士,来人全部打好手襁,有的甚至在额头绑着块额铁、戴着简易的笼手,一看就知道不是在逛街。
看到迎面冲来的三人,立刻抽出打刀吼道:“停下,否则格杀勿论!”“冲出去!”佐奈一声娇喝,大步迎上前,雾子很有默契的绕开拦截,拉住剑心想要撤离。
如果只有二女在场,她们完全不必如此见被动,哪怕正面不敌,也可边战边退,但有剑心在场,她们不可能放弃他独自逃生。
最旁边的武士见状,阴狠的一招正面横扫,目标正是雾子拉着剑心的一只胳膊,目的主要不在于杀敌而是逼雾子格挡,只要拦下一瞬,后续伙伴便有接连不断的攻击,彻底斩杀二人。
雾子克制住拔刀格挡的本能,而是仗着两人矮小的优势,搂住剑心一个贴地翻滚,从武士肋下逃脱,刚刚站定,也不回头,瞬间从怀中摸出一把钢针向后撒去。
想要追击的几个武士不得不拔刀格挡闪避,受此一阻,雾子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时刻,拉着剑心继续狂奔。
“你们几个追!你去通知各队,已找到反贼家眷,速来支援,去!”一位看似首领的人物大喝吩咐道。那队武士立刻分出一半人手前去追击,另一半与佐奈对峙,其中一人脱离战场,朝着一旁街道跑去。
佐奈微微一扫对方肩膀上的家纹便知道,这些是井伊直弼家臣,可谓井伊本家最精锐力量,上次暗杀空山一叶,只出动三人便差点成功,可见其不凡。这次面前的几人带个佐奈的压力虽然远不如当初与雾子一同对敌的两位武士,但也都可称得上剑术不俗,以一敌多十分吃力,何况雾子说有几十人前来,那即便杀光这几个也于事无补。而且即便冲出几个人的包围,还要面对前方追击雾子的武士,一旦被缠住,几个人都要死!
不能硬拼,马上汇合雾子!佐奈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原本打算迎战的武士稍稍一愣,随即破口大骂,嚎叫着纷纷追上前去,一位武士在奔跑中抽出胁差狠狠向佐奈后投去,显然有一手不俗的掷剑术。
佐奈没有闪避更没有格挡,她与追击的几个武士相距不过两个呼吸,一旦有一丝迟钝便会陷入苦战,她微微弯腰,用背上长长的包裹迎上刀锋,清脆的“叮”的一声,就像两把铁器相交包裹里显然是武器。
借此冲击,佐奈再次提速,随手打翻街边的各种摊位阻拦,逐渐与追击的几人拉开了距离,目标正是雾子所在的小巷终点。
由于忌惮雾子的暗器,后面几位武士始终在暗暗戒备,不敢全力提速,但雾子拉着年幼的剑心,速度也无法如平日一般迅疾,就这样,双方始终保持着距离一方追不上,一方也摆脱不掉。
剑心从未有一刻恨自己是如此的弱小,当初三位姐姐为了救自己失去了性命,难道今天又要有两位姐姐葬身此地吗?身为男人,身为剑客,决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他悄无声息的暗中发力,想要挣脱雾子拉车,却被雾子一下拍在头上,有些狰狞的怒道:“不要乱动!不想拖累我就拼命跑!”
体力,终究不是两个尚未成年之人的长项,何况两人本就不以身体素质见长,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雾子暗暗懊恼,如果不是天色尚早,如果不是行人稀少,如果不是有剑心存在,她早已轻松逃脱。
自空山一叶他们走后,雾子一直在暗中观察,准备迎接空山一叶回来,没想到看见几队人马气势汹汹直奔宿馆所在方向,她瞬间便明白一定是哪里暴露了,顾不得思考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得知空山一叶和比古清十郎不在此地的,更顾不得自身安危,她马上通知佐奈和剑心赶快离开,没想到还是被拦住。
一贯冷酷的雾子不是没有想过要丢开剑心,与佐奈一起逃走。但她知道以对方的性格绝不可能扔下剑心不管,她又不愿独自逃生,只好紧咬牙关准备拼死一搏。
佐奈赶到此处看到的正是雾子与几位武士浴血搏杀的一幕,她二话不说一把拽开包裹,露出里面的两截武器,一个刀身长两尺、刀柄长两尺、闪烁着幽光的菖蒲造阔刀,一根长约四尺的黝黑木棒,把二者顺着凹槽一对一拧,立刻变成一把威风凛凛的大刀,这种在古战场中威力极大的凶器。
北辰一刀流原本便有刀术传承,只是承平将近300年的德川幕府早已没有了大规模战争,所以便没有了大型武器的用武之地,而这种超长刀历来不受男性剑客重视,逐渐沦为武家女子防身之术。
佐奈自幼不但随父亲修习过这种特殊的刀术技法,更精研九鬼神流的大刀术,还在父亲的拜托下,跟随一向宗武僧心元大师修习大刀术,得其全部真传,可以说是佐奈的杀手锏,只不过一直很少有使用的机会。
这次哪怕在争分夺秒的逃跑中也要背上,就是为了应对这种状况。
她随手绑住头发,一只雪白的臂膀从宽大的衣袍脱出,单手擎刀冲进战团,一刀一人,转眼便斩掉对方一半人手。
雾子立刻脱离战圈,诧异的盯着佐奈,她知道对方剑术高超自己不是对手,但没想到手持刀的少女战斗力直接提升了一个档次,尤其在这种面对群攻的险恶境地,自己除了带着剑心吃力躲闪基本做不到杀伤敌人。
面对佐奈的凶残,剩下四个武士也有些迟疑,但眨眼间,身后便有足足二十几个同伴狂奔而来支援到了!追击佐奈的几人此时也出现在不远处,不过这次不是几人,而是同样有二十几人,这才是抓捕她们的真正力量。
“雾子,你带着剑心先走。”佐奈深吸一口气,淡淡的声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你……”“走!”佐奈大喝一声,雾子再不迟疑,抱起剑心转身飞退,背对佐奈之时,仿佛听到少女一声低诉:“今后替我照顾好夫君,拜托了……”
“佐奈姐姐!佐奈姐姐!”剑心拳打脚踢,想要挣脱雾子,却被对方一掌击到后颈,叫声戛然而止。
“夫君……或许我们此生此世终究是无缘呢……”佐奈瞬间跃身,一刀斩杀想要绕过她追击的武士,抛开心中最后一丝柔弱,决然喝道:“有我在,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从天空中向下看,雪亮的刀锋一圈圈收紧又扩算,扩算又收紧,重复数个循环,除了密度越来越小之外,始终没有人可以脱离。
无数鲜血与头颅飞向天空,内脏与残肢铺满大地,半空中,樱花翩翩起舞,其中很多小伙伴们被染得鲜红而坠落,和在泥土里被践踏成渣,一条血迹斑斑的丝巾被挑飞,里面的花瓣借着一股疾风飞到它的伙伴之中,随着暖风吹动,摇摇摆摆飘向远方。
第227章 噩耗
“你要去杀井伊直弼?”比古清十郎诧异的问到。
“他不死我心难安,我怀疑,从我第一次被忍者刺杀到后来的逼我与千叶周作比武,全部都是他的阴谋。”空山一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井伊直弼是幕后黑手,但从几年来来的遭遇和佐奈对幕府高层的分析,都隐隐指向这家伙。
即便不管以前的恩怨,有井伊直弼存在一天,空山一叶便永远提心吊胆,担心各方面的刺客,毕竟以一个国家为后盾的幕府大老所能调动的资源实在太过庞大,以目前两人的矛盾只有一方彻底死亡,这场斗争才算终结。
桂小五郎听到空山一叶打算一脸兴奋。井伊直弼可谓全日本力求尊王攘夷的志士们最大的刽子手,虽然历史中的安政大狱还要在几年之后,但因空山一叶带来的影响,各藩倒幕活动远比正常历史规模要大得多,也更激烈。井伊直弼杀起人也毫不手软,很多知名人物或被杀或被囚,直接间接死在他手中的志士不下千人,无人不欲杀之而后快!
“老师,我们一起去!江户我比您和比古大人熟悉得多,有我在他逃不掉!”空山一叶略一犹豫,点点头算是同意,“我们先回去,已救出你,杀他便不用急于一时。”
三人怀着非常轻松的心情赶路,但一队队衙役出现却打断了他们回去的路程。此时,地面上的尸首还未全被运走,街上血腥味依旧刺鼻,三人融进旁观的人群中仔细打量着现场。“杀掉他们的人武艺不错,尸体上伤口平滑,除了致命伤没有其他伤口,皆一刀而断,看来死了不下十个,伤者应该不止这个数。”
桂小五郎面色有些凝重:“老师,这些尸体上的衣服都是井伊家臣的家纹,这种规模的打斗……看来是井伊直弼派来的……”“你说什么?井伊?!”空山一叶从心底打出一个冷战,一旁的比古也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大变的盯着桂小五郎。
“没错!全部是井伊家谱代,我还曾与他们之中的一些人打过交道,武艺不弱。”
空山一叶与比古对视一眼,皆面色大变,迅速扭身挤开人群,向宿馆的方向狂奔,桂小五郎见状赶忙跟上,他豁然想起,这难道是老师他们原本的藏身之处?那佐奈小姐还有比古大人的徒弟……
爆发速度的空山一叶已经不管暴露行踪的问题,距离目的地越近,他的心便越沉。
自从与井伊直弼对上以来,自己看似风光,但其实如履薄冰不敢有任何大意,对方坐在江户只随口一句话,自己便不得不四处躲避;随意派出几个家臣,自己便受伤不轻,险些被暗算。面对层出不穷的手段,自己只能一次次疲于奔命,可见对方的狡猾狠辣。这种对手不能给他任何可乘之机,就像这次,稍作大意便立刻被井伊直弼抓住漏洞,如果救出了一个又陷进去三个的话,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最重要的是,如果实在救不出小五郎,自己可以放弃,日后给他报仇便是,但佐奈、雾子无论谁出事都是自己都无法承受的痛,在不知不觉间,他早已把这两个女子当做了自己的家人。而剑心,虽然这个孩子的死活自己毫不关心,但比古对剑心的态度更甚于自己对两个少女,比古几乎舍弃一切前来帮自己,一旦弟子因此身亡,他又该怎样面对这位唯一的好友?井伊直弼,我空山一叶发誓,如果他们三人有任何一人出事,不杀光井伊家,必不出江户一步!
他的心越乱,脸色就越冷,杀气几乎不可抑制的爆发开来,犹如冻结时空一般,就连飞舞的樱花都被短暂定格在空中,让心忧徒弟的比古暗暗心悸。原来这才是身为修罗的真正实力吗?一般剑客面对这种程度杀意,恐怕连呼吸都会停止吧,空山这家伙平日里是怎样压制住的?看来他的剑术修为远远不止平日表现出的那么简单!
“空山!”一个疲惫的叫声让二人停下脚步,雾子背着剑心从一处阴影中现身,从来面无表情的脸,也显得格外激动。
她的状态不是很好,虽然成功脱离包围,但身上几处伤口来不及处理,还要带着剑心躲藏,体力几乎消耗殆尽,但她仍然选择藏在附近等待空山一叶,为的是第一时间把情报传递出去。
看着剑心虽然人事不省但呼吸平稳,身上也没有损伤,比古松了口气,从雾子背上接过剑心,扶着摇摇欲坠的少女道:“你的伤势不轻,需要……”雾子摆了摆手,示意先让她把话说完:“佐奈为了我们逃走,独自拖住五十几个武士,最后力竭被俘。空山,快去救她!”
没有听到最坏结果的空山一叶稍稍安心,马上追问道:“她当时的情况怎样?”“距离太远我看不太清,只看到她身中数刀倒地,但被捉住时还能挣扎。”
“看来早已走漏了消息,井伊直弼没把握强攻此地,所以这混蛋应该是在老师救我的同时派人前来捉拿家眷,太过卑鄙无耻!”桂小五郎瞬间便分析出事件因由,即便自己被救走,还能拿出另外的人质威胁空山老师,这老贼当真好算计。
桂小五郎没有猜错,井伊直弼的确早已得知空山一叶他们的所在之处,但以空山一叶以往的表现来看,出动大部队围剿应该会被其早早感知到,然后从容逃走,再换一个更加隐蔽藏身之地;而出动人数少的话,以空山一叶和比古清十郎两人的剑术,还不够此二人杀的,所以一直隐忍不发,只是派人监视此地,一旦空山一叶离开,便立刻派人前来抓人。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出动五十个武士,死伤三十几人,最后竟只抓回一个。看到满身鲜血的佐奈,井伊直弼撩开她的头发呵呵一笑:“千叶家的小姐,久违了,没想到昔日名动江户的美人就这样跟一个浪人私奔,也不怕家门蒙羞?”
佐奈冷冷瞪着井伊直弼没有丝毫畏惧,虚弱的冷笑道:“堂堂幕府大老竟劫持对手家眷,以你这般地位做出这等事,天下之人会耻笑谁?”
“随便他们笑吧,我井伊直弼执政三十年,早已谤满天下,怎会在乎这些。”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样找到我们的?”
“你们这群蠢货,以为江户是什么地方?从比古清十郎现身浅草寺开始,我便知道你们一定就在附近,我派人前去调查,果然得知寺内前一晚有个发色绯红的幼童被千叶家小姐和一个男子带走,当天我便派人查遍附近的旅舍、料亭、商屋,很快便找到你们的踪迹。”
“然后你畏惧夫君与比古桑的武功,所以一直隐忍不发,直到夫君现身营救时才敢派人抓捕我们这些妇孺,你这样的无耻之徒不配做夫君对手!”
井伊直弼勃然大怒,揪住少女的头发迫使佐奈仰起头,怒吼道:“对手?!区区空山一叶怎配做我的对手?他可以在狱中劫走桂小五郎,是因牢内守卫不力,这次我看他如何从我井伊家劫走他的心爱女人!”
冲着侍从吩咐道:“给她治疗一下,别让她这么快死了,我要让你亲眼看到空山一叶授首,再送你们到地下团聚。”
第228章 枪的意义
“打听到了吗?”空山一叶没有睁开双眼,平静的问到,但这种平静只是压抑的假象,在桂小五郎看来,老师现在的状态就像一层薄冰下的岩浆,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焚尽一切。
他小心翼翼的回道:“是的,老师,千叶小姐……”“她现在是我的夫人。”“额……对不起,老师,佐奈师母自被抓进井伊家便没有出来过,我可以肯定,现在一定还关在里面。”
“佐奈姐姐为了救我才被抓,师傅,求求你一定要救她出来啊!”剑心一脸哀伤,眼中的泪痕自醒来开始便一直未散去。
他们大胆的继续回到宿馆房间,待雾子一边疗伤一边详细讲述经过时,比古已然明白,如果没有剑心拖累,以二女的武功绝对可以轻松逃走,这让他相当惭愧。
他一巴掌拍到剑心头上:“男人不能哭,剑客更不能,那身为剑客的男人就更更不能了,哭泣是弱者的发泄,强者会把哀伤藏在心中,以剑激发,而不是眼泪!”比古训斥完剑心,转头看着好友道:“事不宜迟,拖延越久对我方越不利,现在你我启辰营救,顺利的话,后半夜可离开江户!”
“老师,比古阁下,万万不可冲动!长州藩在江户的府邸就在井伊家隔壁,我悄悄联络过以前的好友,他们说幕府派数百精锐旗本,把从樱田门到井伊家附近的街道围的水泄不通,那里不似监牢般狭窄,极易摆开阵势,恐怕正面迎敌胜算不大。井伊老贼早已算计好,等老师前去送死,一定要想个完全之策啊!”
听到这个消息,一向毫无畏惧的比古也忍不住面色发紧,要与数百名精锐正面作战难度实在太大!对方不会像浪人山贼一般乱哄哄的冲击,而是身穿具足、手持长枪结成阵势,是真正的钢铁森林,两个布衣剑客哪怕剑术通天又能杀几人?即便冲出重围进入井伊大宅,里面还有至少百余人护卫左右,到那时伤痕累累的两人被围杀是唯一的下场!想要成功营救必须要先打破那些幕府精锐的阵势!
良久不曾发言的空山一叶突然缓缓开口道:“小五郎,能搞到火枪吗,米国人或是荷兰人用的那种。”
“这……”桂小五郎有些为难的说:“老师,如果在长州藩,我马上就可以给您送来,但江户也只有幕府那些高层手中有这种先进的东西,即便那些走私军火的大商屋,也只有一些老式铁炮……您给我一天时间!”桂小五郎下定决心,哪怕再困难也要找到一把!
比古清十郎诧异的看着空山一叶:“要火枪干什么?难道你还会用枪?”好友这般纯粹的剑客,恐怕碰都不会碰一下吧,况且他哪里有时间修炼这东西,要知道剑术高明不代表火枪用的高明,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力量体系,哪怕他们身体控制能力更强、接受训练更快,也需要练习,不可能拿起来就是神枪手吧!
比古清十郎当然不知道,空山一叶在现实世界中就是顶尖的玩枪高手,更在《大逃杀》世界中依靠手枪躲过一劫,只是身为剑客,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空山一叶绝不会碰这种纯为杀戮更便捷、更省力的东西罢了。
但面对密集的军阵,有什么武器又比可远距离杀伤的火枪效果更好的呢?正如比古考虑的那样,空山一叶也不认为只凭两人就能完好无损的冲进井伊家,既然这样就只能想其他办法,而井伊直弼针对他的那场刺杀给了他灵感,大威力的先进火枪既然可以让他受伤,如果有充足的子弹,他可以无伤杀掉所有精锐旗本,毕竟哪怕再坚固的铁甲也挡不住一颗小小的弹头!
只是,如果搞到手的确是个难题,他定了定心情,“既然这样,越快越好,还有子弹,有多少旗本就为我准备多少颗。”
就在这时,雾子突然开口道:“空山,我有火枪。”“纳尼?”众人大吃一惊,诧异的望着她。
“你遇刺受伤那天,趁着你让佐奈在树上削皮写字的时候,我悄悄拆下一把,一直带在身上。”“雾子……你怎么会想到要带着这种东西?”“风魔里的传承中也有铁炮修炼之法,只是……”空山一叶明白了,以当初那些忍者的穷困程度,想拥有一把够全村生活数月的铁炮是不可能的事,看来雾子依旧没有放弃忍者的修行,难怪当初她不告诉自己偷偷背着的是这个东西,自己还以为是她从哪里捡来的长太刀。
雾子挣扎着起身,回到她的房间内,拖出一个硕大的包裹打开,抽出那个用黑布包裹、几乎和雾子差不多高的步枪,又从包裹中摸出一个布包,里面竟然有上百颗纸壳子弹,看来应该是把当初三个武士的弹药全部搜刮干净了。
空山一叶持枪在手,稍作打量后,熟练的拉开枪机推上一颗子弹顶在肩膀,做出一个标准的瞄准动作。看到好友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比古立刻明白,这绝不是好友第一次摸枪,看起来比那些长久训练的铁炮队还要得心应手。
“你这家伙究竟还会什么?”比古忍不住问道。“只是些许杀人的手段罢了,不值得炫耀。”空山一叶退出子弹,漫不经心的回答。
桂小五郎双眼发亮,对空山一叶的崇敬再上一个台阶,他原本以为这位便宜老师是纯粹的不能再纯粹的剑客,是这个时代代表剑客的最高境界,没想到老师竟然还会操习西洋火枪!这与传统剑客可是根本性的理念冲突,很少有正统武士会主动学习,就连长州藩训练的新式军队也主要以不通武艺的平民为主,不是不想招募藩内武士,而是他们对持枪射击相当抵触。或许老师这次的营救,一定会让天下震惊吧!
虽然自己讨厌偷放冷枪伤人,但为了佐奈,这又算得了什么!空山一叶重新缠好枪背在后背,把子弹袋仔细系好,对桂小五郎说道:“小五郎,你负责把雾子和剑心送到绝对安全的地方,然后去井伊家与我们汇合,放心,几百人不是那么容易被杀光的。”
第229章 不逃即死
深夜,井伊府邸。数堆巨大篝火发出的阵阵噼啪声,让外面的街道更显死寂。原本数次被大火毁于一旦的江户严禁这种户外篝火,但为了防备空山一叶来袭,井伊直弼已经全然不顾这些禁忌,他此时唯一的目的便是不惜一切代价杀掉对方!
井伊直弼跪坐在正厅,从走廊到院落布满了精锐家臣武士,因失血过多而满脸苍白的佐奈跪坐在一旁,身边站着两个武士警惕的盯着她,要知道白天就是这个看起来异常美丽的娇俏少女,毫不手软的杀了十几个同伴,虽然现在看起来相当虚弱且手无寸铁,但依旧不敢放松。
事实上现在的佐奈,哪怕起身走动都十分艰难,后背和双腿上大小伤口不下十处,虽然已经止血,但稍有动作便剧痛难忍,让人恨不得立刻昏过去以免遭受更大的痛苦,但为了不堕夫君和本家威名,她依旧强行挺直身躯,死死盯着井伊直弼。
此时的井伊直弼竟然拿起一套茶具,仔细的完成一整套茶道动作:用一把古拙的茶壶把水倒进放入茶粉的黑瓷茶碗之中,用一把细细的毛刷快速而有韵律的不断搅拌,让茶粉充分地溶解在水里,看起来相当高雅,更难得的是,随着他的动作,整个人从气质上变得淡泊而又睿智,看起来不像是杀人如麻的幕府第一屠夫,而是深山老林中的得道高僧。
他把打好的茶递给佐奈,温和的说道:“尝尝。”虽然身为生死大敌,但佐奈依旧严谨的行礼,双手接过茶杯细细抿了一口,忍不住脱口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你泡的茶真是很好喝,应该说,是我第一次喝到那么好喝的茶。你的茶道和你残暴,真是格格不入呢”
“呵呵,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前辈,我与你父千叶周作亦是多年好友,佐奈小姐连起码的敬语都不愿说吗?”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把我父亲逼到如今的境地,如果大老不承认,我亦无话可说。”佐奈放下茶杯,恨恨的看着眼前表现出一副慈祥模样的井伊直弼。
“你还太过年轻,茶道是茶道,残暴是残暴,就像我虽然欣赏你父,但政治就是政治。”井伊直弼继续研磨茶粉,对佐奈的话不以为意。
“我们千叶家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反对幕府的事,我父亲也只一心授徒习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让你非要置我父亲于死地!”
“你父亲本身没错,错的是这个时代,错的是人心罢了。”井伊直弼正色道:“剑术无法与枪炮抗衡,在今后的时代里,日本唯有和世界充分接触,充分地融入这个世界,才能有出路,不然的话,只有死路一条。而那些以剑为荣的家伙们怎么会管这些!不打破现状,想要变革是不可能的,其实你父亲只是老夫计划中的第一步,可惜后续还未展开,便被你现在的情人打断,实在太可惜了。”
“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我不信没有其他办法达到变革的目的。”
“或许吧,只是这是最容易的办法罢了。就像那些意图铲除老夫的所谓志士,整天高喊驱逐外国人,四处破坏签订条约一事,可是真正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接近当今圣上,顺应反对幕府背后之人的想法,以求尊王之后自己的前途名声罢了,又能比老夫高尚多少?我之所以会使出如此手段,只不过是想守护这个国家而已。”
“那些被你杀害的无辜之人怎么办?因为你而造成血流成河,你敢说你无愧于天吗!”
“老夫不需要无愧于天,只需要无愧于自己便够了,在这幕府,老夫便是天!”
佐奈默默地看着面前的井伊直弼,气愤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是一个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所有怜悯、慈悲、大度都是可以被利用的工具,区区人命对他这种人来说不过是数字罢了,任何有关这方面的指责只会让眼前之人更加得意。
“有人终究会捅破这天的……”
一声清脆的枪声响应着佐奈这句话,让井伊直弼动作一僵,他朝着以为家臣喝道:“怎么回事?我并未调动城外的铁炮队,是谁在开枪?”
“大人,这……”“马上去查!”“哈!”
随着枪声,一个旗本眉心正中冒出汩汩鲜血,一声不吭的跌倒在地,后方的武士连忙把他拉进阵中打探伤势,其余武士立刻架起长枪警惕的防备敌方进攻,另有几人组成小队,朝着开枪的位置一步步逼近。一系列动作有条不紊,没有发出任何吵杂,可见其的确是幕府最强的精锐战士。
这对人马刚刚迈入墙后,阴影中蓦然闪出一人,一袭纯白披风在夜里十分显眼,正是比古清十郎,只见他二话不说,直接发动飞天御剑流最强奥义九头龙闪,一阵惨叫过后,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个头领模样的武士大手一挥,立刻分出数十人手持长枪朝着此处急速支援,但出了几句尸体之外,不见袭击者任何踪迹。正要仔细搜查时,又是一声清脆的枪响,刚刚负责指挥的头领眉心正中的位置上出现一模一样的弹孔,当即气绝身亡。
直到此时,这几百名训练有素的精锐才出现一丝骚动,一位身着当世具足的大将打扮的武士抽出太刀高喝一声:“藏头露尾的鼠辈可敢现身一战,吾乃……”为等他把话说完,又是一声枪响,敏锐的直觉救了他一命,他毫无犹豫的地上一滚,用异常狼狈的姿势躲过子弹,但这枚子弹并未浪费,而是射入大将身后的侍卫腹中。
这武士剧痛之下忍不住翻滚在地惨叫连连,寂静的夜、神出鬼没的子弹、武功高强的剑客、死亡的战友,再加上这些惨叫,让武士们士气低落一大截,忍不住各自找到寻找掩体,不至于当做活靶被射杀,眼看阵型已乱。
大将一刀斩断惨嚎武士的头颅,大声命令道:“不许乱,全部归队!下一枪从哪里射来,附近的一队立刻冲过去把这鼠辈揪出来,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仿佛是在挑衅,随着他的话说完,又是一声枪响带走一个旗本的性命,这次的距离更加接近,甚至可以隐隐看到远处的身影。但等众人嚎叫着冲到此处之时,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从相反的方向再次开枪射击。
空山一叶的速度怎么可能被这些穿着沉重具足的旗本追上!有小队人马探查,比古负责出手清理;大队武士赶来,他们便毫不犹豫的变换位置,始终保持机动性。就这样一枪一枪消磨掉这群精锐人马的士气,期间数次按住忍不住想要出击的比古,“还不是时候,他们崩溃逃窜的一刻就是我们发动总攻的时候。”空山一叶冷酷的说:“不逃即死!”
第230章 溃败
在冷兵器时代,战争获胜最重要因素是什么?士气!
空山一叶的子弹刚刚射出一半,这只精锐旗本组成的军队便已士气全消,让他们坚持了留在原地没有溃逃的,只不过是长久以来的纪律和惯性而已。
最开始,大将不断调兵遣将,士兵们亦行动迅速,意图杀死暗中偷袭之人,因为他们绝不会认为,仅仅一把火枪就能杀光他们所有人,但无数次包抄、追击、堵截、诱敌、强攻……全部失败,甚至没有任何活着的武士可以见到空山一叶和比古的身影时,剩下的就只剩下无边的绝望,以及绝望之后更加深沉的麻木。到最后,他们几乎是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战友随着枪声额头上出现血洞毫无声息的倒地身亡,并不打算寻找掩护自救或杀敌报仇,其实他们在这之前便已经死了,活着的只不过是会呼吸的驱壳而已。
不只是这些旗本,就连比古对此也感到有些不忍,作为一个正统的剑客,他可以不颤动一下眉毛把对手斩做几截,但这种类似于打靶的屠杀同类的行为,实在不是任何正常人能够接受的。只有空山一叶依旧不为所动,颇有韵律的枪声一刻不停,每一声就代表一个生命寂灭,从未失手!
在这个时代,战损率达10%而未溃败的军队便可堪称精锐。事实上,在三百年前的桶狭间合战中,织田信长以区区两千军力大胜今川义元五万大军、斩掉今川义元头颅,可谓日本历史上最经典的以少胜多案例,但事后统计首级数目也不过三千,要知道正面战场杀掉敌人的难度比追杀溃兵高十倍不止,可见在当时以精锐著称的今川军在战损不过1%之时便已经开始败退。
以此为标准,死亡人数早已超过50人还未崩溃的负责守备井伊家的这群幕府旗本,可堪称精锐中的精锐。
空山一叶不懂这些,他只是沉默的瞄准、扣动扳机,如果所有子弹打完,便抽刀冲出去砍人,单纯而又有目的性。
“先停下吧,跟他们说一说,不走再继续。”比古忍不住轻声叹息道。空山一叶看着好友眼中的不忍,默默收起枪,用他特有的沙哑声音开口:“吾乃空山一叶,今日只为井伊直弼一人而来,不愿多造杀孽,故此……”他顿了一下,抬高音调:“给你们十息时间考虑,之后,谁若还留在这里,必死。”
简单而直白的话配合冷硬的语气在深夜时分显得异常刺耳,在场众人似乎还未从呆滞中回过神,没有一个人起身逃走,但眼睛中总算恢复些神色,再看看四周,好像并未有任何人想弃阵而逃的样子,所以依旧立在原地。
比古忍不住有些担心,他担心的不是武士们反抗到底从而让他们耗费体力增加风险,而是不想看到原本与他们无冤无仇的武士就这样毫无意义的如鸡犬一般被杀掉。
阵中大将嘶哑的吼叫道:“谁都不许动!敌人定是射空了子弹,严守阵势以待……”黑暗中再次响起枪声,大将身旁的护卫一声不吭倒地而亡,死不瞑目的双眼中含着不解、愤怒、释然和一点点的……怨恨?
这声枪响似乎像打开大坝的阀门,所有旗本犹如泄洪般一哄而散,片刻便涓滴不剩,茫茫夜色下,只剩大将和最后一位贴身护卫其余的早已死在空山一叶重点照顾中。
空山一叶索然无味的把枪背在身后,与长出一口气的比古清十郎缓步迈出黑暗,朝着井伊宅邸正门走去,视眼前大将如无物。
眼睁睁的看着二人一脚踹开大门,身形没入黑黝黝的院落,大将和侍卫没有一丝动静。良久,大将悲叹一声,解下具足,扒开衣服露出肚皮,抽出胁差抵住,平静的吩咐道:“景田君,为我介错吧。”……
井伊直弼一直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面色沉静如水,哪怕在得知幕府大军逃得一干二净时依旧没有露出紧张神色。但家臣们的定力显然没有这位大老出色,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武士强作镇定,用不知是劝慰家主还是劝慰自己的语气颤声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本家也有火枪,必能射杀贼子,何况府内精锐足有百人,区区两个贼子,哪怕是空山一叶也、也……”他嘟哝了一句谁也没听清的话,旋即大喝道:“诸位,展现武勇的时刻到了,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不能堕了井伊家三百年威名!”
除了几个平日交好的同僚稀稀落落的应了一声之外,没有人有心思回应。外面发生的事被一件件通报回传,越是武艺高强之辈便越是心惊,此时面对如神魔一般的空山一叶没有就地解散已经算是忠勇之辈,外面可是足足500精锐旗本啊!
这股力量灭掉一个中等大名都绰绰有余,仅仅坚持一个时辰便全军覆没,他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埋伏在院落和井伊直弼一旁的火枪武士们也心中惊恐,他们有6人,但哪个敢说可战胜外面的幕府旗本,更不要说全灭对方了。那些旗本不是木头人,他们会追击的!一旦被几名士兵凑到近前,就是必死的结局!
远方传来的惨叫声越来越清晰,如果按照这个速度,最多再有一刻钟,敌人便能寻到此处,那时就是正面迎战的时刻,生死即见分晓!